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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好

2015-05-07 20:50 作者:寒風  | 7條評論 相關文章 | 我要投稿

子楓兄:

見到我這封信你大概有些莫名其妙,想人生中沒有這號名叫周伏寒的朋友同學。那么你且慢慢看下去,我慢慢勾出你的記憶出來。

一九九零年的三月,天氣還未轉暖,勻城的西山上的野花還沒開,寒風時不時還從山頂上吹拂下來。我從省城轉到第二中學,由于你原先已經得到了老師的通知,于是已經幫我安排好了座位,等到我由班主任帶進教室的時候你便很禮貌地邀我坐到那位置上去。我的位置是在你的位置的左上角,中間隔著一條過道。我才坐下,你便探出腦袋來問我叫什么名字,我說我叫周伏寒,你就笑了,不是嘲笑的笑,是那種很友好的笑。我記得你是戴著眼鏡的,你笑了那眼鏡就滑拉到鼻梁上,你用食指提了提眼鏡讓我叫你子楓就行了,我便喚了你一聲子楓兄!你上課很認真,眼光從來沒有離開過黑板,總是那樣專心致志,一到下了課休息,你就活潑得像個猴子。而我和你卻總是相反的,上課的時候我總是在胡思亂想,下了課也獨自悶坐著。

我這沉悶的性格使得我沒有一個朋友,沒有一個人愿意同我說話,你是不會知道我當時的那種心境的苦悶的,多少次我也想同你一樣地耍,大聲地笑,愉快地跑,可是我不能呀,我這羸弱的身體不許我像你那樣胡鬧,我也只能安安靜靜地呆著,像一片秋葉一粒塵埃淹沒在角落里。

一個艷陽高照的午后,太陽毒辣辣照射在大地之上,把樹葉都照曬得打了卷,泛著白,毫無生氣。地面上的熱氣騰騰升空,像是要燃燒起來一般。我頂著烈日走在大道上,太陽曬得我有些發(fā)暈,于是找了塊陰涼的地方坐著休息一會兒。你騎著高高大大的永久牌自行車從我的身邊呼嘯而過,見了我無力地坐著便停了下來,調轉頭來問我臉色為何如此慘白?我不想跟人說我患有病,怕他們嘲笑我,我從省城轉到第二中學也是因為受不了人們的冷眼,到了這一個新的環(huán)境,我不能讓人知道我患有病而又對我冷眼相待。于是我假裝堅強說沒事,就是有些累了。你讓我騎到你那永久牌的自行車的后座上,說要送我回家。我是不肯的,可你硬是幾乎把我抱到了車上,然后用力一蹬,自行車便飛快地穿梭在了街巷里。那個時候我就想,我終于有朋友了。(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第二個學期我們從高一升到了高二。學校來了一位很年輕很漂亮的女教師,她才從師范畢業(yè),二十一二歲的模樣。到班上上課的第一天她是穿著一件潔白的裙子,兩只胳膊白白嫩嫩地露在外面,腳下踩著一雙女士皮鞋,看起來樣子亭亭玉立楚楚動人。那時我們十七八歲的年紀,異性對于我們已經有了很強的誘惑力。看著你們時常聚攏在一起談論新來的女教師如何如何,我從來不愿參與你們,甚至痛恨你們這樣在背后議論她,對于你我也滋生痛恨之心。我的孤冷的性格更加顯得孤冷,時常一個人悶悶地坐著半天不發(fā)出一聲響聲。這時候女教師余靜發(fā)現(xiàn)了躲在角落里的我。有一天天氣很好,天空很藍很干凈,微微的涼風從學校的花園里吹來,吹進了教室里,吹在了我的臉上。她踢踏著輕快的步子走到我的面前,彎下身子,那一縷縷長發(fā)便撩撥到我的面前,散發(fā)著清香的香味。我著迷了,被那種淡淡的芳香所迷惑了,盯著她的眼睛直愣愣地看,她的眼睛好美,明晃晃像顆明珠。她輕啟紅唇,問我:

“你是叫周伏寒么?”

我點了點頭表示我就是,然后她又溫柔地用了商量般的口吻說:

“下午放了學了,我在花園等你,我們說說話,好么?”

我猶豫了一會兒,看著她那一雙布上了一層請求似的眼光,猛然點頭答應了。下午放了學,我前往花園,她果真在那里,還是那件潔白的裙子,兩只胳膊白白嫩嫩地垂直在身體兩側,她見了我來,朝我招手,一臉陽光的笑。

我向她點了一下頭表示問候便立在那里一動也不動,她很體貼地近乎用了一種母親般的溫柔扶著我坐下:

“你坐下來吧,我們聊聊。”

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便坐下了。她蹲在了我的面前,用一種憐惜疼的語氣同我說:

“你總是一個人悶著不說話,這樣不好,倘若你沒有相信的人說話,那以后你可以隨時找我說說話,我愿做你的聽眾?!?/p>

她這一番話猶如日里的暖陽一般瞬間溫暖了我冰涼的心,使得我的鼻子一陣酸楚,眼淚就在眼中不停地打著轉。我壓抑控制的情感終于如泉眼一般洶涌出來,倒進她的懷里哭泣了起來,像一個棄嬰找到了生母的懷抱一般,盡情地流滿了一臉的淚來。

從那之后我和余靜老師就成了形影不離的朋友,她曾和我說過,我的臉上有了笑容了。但事情就在這個時候出來了,因為我和余靜老師走得太近,有時她會牽著我的手送我回家,有時會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同我說說笑笑。學校里有些看不慣她的老師借此大做文章,不到三個月,她就被調走了,剩下我孤零零的一個人留在這個充滿了丑惡的世間。

余靜老師走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找過她,但是沒找到。我的精神陷入了頹喪之中,病也發(fā)得越來越嚴重,這時叔父從北方回來,見了我這病怏怏的身子,于是攜我北上,尋醫(yī)問藥。

叔父留過幾年洋,攜我北上的三年前回國在北方一所大學任教授,所交涉的懂醫(yī)術的朋友同學不少,經過幾年的治療和修養(yǎng),我的病情慢慢有了好轉,從北方某大學畢業(yè)的時候,身體已經恢復到和平常人沒什么兩樣了,并且經過這幾年的努力,我也已經混成了一個小有薄名的所謂畫家。身體和事業(yè)上走上了正軌看見了光明的時候,我卻時時感到一種空虛寂寥,仿佛有一種東西從我的身體里拿掉了。而這種時時讓我牽掛懷念的就是余靜老師呀。十年中我曾無數(shù)次想過放棄,但想起她那倩影,那陽光的笑,她的身上所有的全部,甚至呼吸,我便不甘心躺下。我要活下來,為了找她?;钕聛?,為了見她?;钕聛?,告訴她當年我們沒錯?;钕聛恚瑔栆痪洌哼@幾年你過得好么?我曾在報刊上登過很多尋找她的文字,但都一無所獲,于是我決定南下尋她,南下的日期定在七日之后。

子楓兄,我扯了半夜竟不知道自己扯了些什么,不像你們專門搞寫作的,隨手一寫就是一紙美文。夜已經深了,我也不知道如何寫下去了,我寫這封信給你的目的是希望我南下的時候能有個朋友,也希望你能同我一起尋她。

就此停筆了罷,再寫就毫無意義了。

二零零一年四月二十日

弟伏寒筆

這封信是我在二十四日一堆讀者的來信中看到的,本以為是哪個讀者讀了我?guī)灼幕蚰牟克^小說的小說后寫來恭維我一番,滿足一個被人們親切地稱為作家的文字工作者的虛榮心的信,可通讀全文卻沒有一個字談論到有關這方便的事情,倒是攤起了中學時候的事情,這倒真如他說的勾起了我的記憶了。

中學時候確實有這么一個人在我的人生中出現(xiàn)過,在我那遙遠沉重的記憶中,他長著一張清廋慘白的臉,矮小的身材好像隨時能被風刮走一般。他總是不說話,獨自一個人悶悶地坐在位置上,看著天花板或者目光遠遠地看著遠方發(fā)呆,眼中透露出一股淡淡的哀傷和無奈。我以為他是喜歡孤獨的人,就像那隱居深山的隱士,哪怕身處鬧市也能保持一份安靜,一份屬于自己的孤獨,所以也就不在意,只知道他的名字叫周伏寒,對于他的身世我是無知的。

關于他信中所說的種種細節(jié)我一點也想不起來了,好像有過用了自行車馱過他那么一回,又好像馱的是一個女學生。至于他對我的痛恨,我卻是從來不察覺的。但是他信中所說的與余靜老師的相處卻是事實,在我沉甸甸的記憶中,那些畫面我是記得的。

余靜老師來的時候我記得是末秋初季節(jié)交替的時候。天氣一天一天清涼起來,晴空無際,萬里無云,從遠處吹來的微風,帶著蒼黃的稻子的濃香,一陣一陣地吹拂在人的臉上,令人有一種想要飛出教室,飛越到層層的梯田里去,去撫摸去親吻那快要成熟了的稻子?;蚴桥苌夏巧狡拢フ€未成熟的毛皮上尚還裹著一層毛茸茸的柿子,咬上一口酸澀得口水刺啦刺啦地流。就在這種令人心緒騰飛,思想活躍的季節(jié)里,余靜老師像一陣清風一樣飄進了教室里。她的到來更是添加了幾分生氣和活躍。

她教授的是數(shù)學,然而她主攻的卻是文科,因為學校緊缺數(shù)學老師,她便教授數(shù)學了。她才從師范畢業(yè)年紀也還輕,然而她卻沒有老教師的那種一副臭架子,也沒有新老師的那種扭扭捏捏的膽怯,講起課來就同弟弟妹妹聊天似的,輕松而愉快,所以我們都愛聽她的課。

余靜老師成了我們男學生心目中共同的中情人,時常會因為被她提問到而引以為豪壯,更因為被她打一下而引以為壯舉,然后同學之間相互炫耀。對于我們這一種近乎褻瀆的不敬她只是微微一笑,從來不會因此而生氣更不會因此拘束起來。在所有人為她瘋狂的時候,只有一個人默默地躲在角落里一言不發(fā),兩只深深陷落進去的眼睛咕嚕嚕地盯著我們看,有時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憤怒,這個人就是周伏寒!

余靜老師約周伏寒到花園說話的經過我不曾了解知道,只是見到她牽著他的手從花園出來,兩人臉上布滿了甜蜜和美好。這一畫面在那時曾引起不小的轟動,教導主任找來余靜老師狠狠地批評了一回,說這樣的行為屬于道德的淪喪,有辱學校的校風。余靜老師單純地認為她作為一個老師就應該關注每一個同學的心理健康,這無關道德。她依舊放了學便等在教室門口,牽著周伏寒那枯柴般的手大搖大擺走出校門,走到街巷,送他到家門口時還不忘將他摟在懷里,親昵地用雙手捧起他的臉龐叮囑他注意休息之類的。于是學校傳出了流言蜚語,說余靜老師和周伏寒搞師生戀了。

周伏寒忍受不了各種流言蜚語,對余靜老師開始冷漠起來,我曾問過他為何對她如此冷漠,他冷冷地說不想讓她卷進流言之中。他的冷漠使得余靜老師傷心了好一段時間。兩人各自黯然相對卻不言語,上了課他只癡癡地看著遠方,她只陰著一張臉講完了課便走了。

天氣轉眼入了深秋,學校里的幾棵老梧桐樹嘆息般地掉了一地的黃葉,黃葉落在了被秋風修剪過的凌亂的草坪上。隨后南方多的特征這時候充分地體現(xiàn)了出來,一連一個多禮拜的陰雨朦朧使得人的心情也不怎么明朗,終日看不到陽光的百無聊賴的日子憋得人心煩悶,天空布滿了一層灰色的慘白,遠處的山頂上籠罩著一層烏云,看似要隨時掉下來的樣子。周伏寒忽然好幾天不到學校來,余靜老師上課的興趣也索然了,臉上浮不出那一抹輕快的笑,一抹愁云布滿了整個白皙的臉頰。照常的陰雨朦朧的一天,她下了課便走出學校,往周伏寒家里走去了,到了周伏寒家中他卻不在家。他寄住在伯父家中,他的伯父也不曾知道他已經有好些天不到學校上課了。她急慌慌四處尋找,到了劍江河畔,忽地看到一個瘦弱的少年站在柳樹下,樣子就像要跳進河中。她急忙抱住了他,將他攬在了懷里。他再一次躺在她的懷中泣不成聲。她拍打著他的肩膀說:

“不管別人如何詆毀我們,只要我們心里清楚我們清清白白就好,你大可不必在意別人如何看待,只要自己喜歡自己高興開心就好?!?/p>

他聽了她的話,努力地點頭答應,便牽著她的手返回學校來。此后他果真什么都不顧及,大大方方地牽起她的手漫步在校園里,引得無數(shù)雙眼睛投來憎恨的目光。

半個月之后的一天,余靜老師忽然不來上課了,他焦急地等了兩天,仍不見她來上課。這時學校傳出來一個消息:余靜老師被調走了。他問過許多老師她的去處,但是他們的口風把得很嚴,竟沒有一個人向他吐露一點信息。

余靜老師走了,周伏寒便像沒了魂一般,深深陷落進去的雙眼像死魚的眼珠子一樣慘淡無光,他的身體更加地消瘦纖弱,臉色慘白得可怕嚇人。他這樣陰郁地過了一個多禮拜,忽然有一天他也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周伏寒走后,很快學校關于他們的流言蜚語也就消失了,誰也沒有他的消息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有的人說他病怏怏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估計是病死了。總之關于他的記憶不曾印刻在人們的心中,然而常常被人們津津樂道的是他和余靜老師的緋聞。在我的記憶中,也只有他和她牽著手走在人群中的美好畫面,其他的再也沒有什么能夠讓我回憶起來的了。

十年過去了,忽然間接到周伏寒的信著實讓我感到驚恐。按照他信上說的行程他是在二十七日以后才啟程南下,況且他現(xiàn)在已是小有薄名的畫家,定不會坐了火車行個四五日,必定乘了飛機到省城,再轉坐火車到勻城,照這樣推算的話,離他到勻城的時日還有三到五天的時間。

我看完了他的信,將信小心地折疊好塞進抽屜里,走到床邊打開窗簾。這時天邊映下了一片火紅,火紅的光線似乎要把整個城市燃燒起來。在遠處的山頂上已經看到了一點紅日的影子,正慢騰騰地像個蒼頭一樣向上攀爬。天空幾朵白云悠然地飄過,緩慢地變化著形態(tài),柔軟得像棉花。天氣如此之好而我的心情卻異常地沉重,面對周伏寒的忽然南下令我不知所措,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該將這個消息告訴給靜兒。

站在窗邊惆悵了一會兒,王姨推開我的書房門說:

“先生,夫人醒了,叫你呢!”

于是我跟著王姨走出書房到了另一間臥室去。臥室里最明顯的一個擺設就是一個大大的書架,書架上擺著許許多多的古今中外的書籍,在東面的墻根上擺著一張桌子,桌子上有一臺電腦,電腦的左面是一盤大大的仙人球,右面擺著幾本裝飾精美的書??课髅嬗幸粡埓蟠蟮拇?,床上躺著一個女人。這女人剪了一個垂肩的短發(fā),面上露出一抹祥和的微笑,兩只眼睛忽靈靈地明晃晃地,兩面的嘴角微微一揚便露出一排整齊的白牙。她見了我進來便伸出那只纖細的小手給我,讓我扶她起來。我輕輕握住她的手,用另一只手扶住她的后背,將她扶坐了起來,王姨連忙用枕頭墊在她的后背上。她揉了揉眼睛說:

“子楓,我是不是又睡懶覺了?”

“沒有呢,現(xiàn)在大概才八點多鐘,不晚。”

“哦,那把我抱起來吧?!?/p>

于是我將她那只有大半截而沒了膝蓋以下的殘缺的身體抱了起來,王姨推出輪椅,我將她放在輪椅上推到衛(wèi)生間,給她洗漱完畢后叫來王姨幫助她解手,我這才退出衛(wèi)生間獨自坐在客廳里發(fā)愁發(fā)悶,掏出煙來吸。

我不知道獨自惆悵了多久,煙頭也不知道丟了幾顆,直到她搖著輪椅出現(xiàn)在我面前時,我才從惆悵的泥沼中掙脫出來,驚了一下說:

“靜兒,你都弄好么?今天想去哪里?”

“你有事瞞著我,這么多年了從沒見你像今天這么惆悵過?!?/p>

“呵呵,沒有的靜兒,我們出去走走吧?!?/p>

“不,你心里有事,你不說我要生氣了?!?/p>

我想了一會兒,還是決定把事情告訴她,于是叫王姨到我的書房里把那封信拿出來……。

她看了信之后竟然臉色一變,面目瞬間變得猙獰起來,與幾十分鐘之前那祥和的面容截然相反,令我和王姨都悚然起來。她猙獰著一張恐怖的臉將信撕得粉碎,用了一種很悲涼的調子咆哮:

“現(xiàn)在又來做什么,來看我這殘缺不全的身體的笑話么……呵呵……還要問我這幾年過得好么?……呵呵……我過得好得很,我很好,不用你來操這心……”

靜兒這一次的情緒變化使我始料未及,截肢康復之后已經有好幾年她沒有這么大的情緒波動了,不知為何見了周伏寒這封信之后她的情緒竟然如剛截肢時候的一樣。我蹲在她的面前極力安慰她使她的情緒穩(wěn)定下來,再雙手捧起她那白皙的臉頰問她:

“究竟是怎么了你的情緒又發(fā)生這么大的波動?”

她不說話,只是流淚,流了一會兒眼淚后說:

“我是喜及而悲,悲及而怒,我不曾想到這么多年了他還記掛著我,既然記掛著我又為何到如今才南下尋我。對不起你子楓,我不會再發(fā)這么大火氣了,你原諒我?!?/p>

“那你是見他還是不見呢?”

“不見了吧,見了恐怕又滋生更多的悲哀,我不想任何人再來打擾我現(xiàn)在寧靜的生活?!?/p>

“好的靜兒,你說什么我都聽你的,只是你要答應我不再亂發(fā)脾氣了。”

她微笑著點頭,樣子極美。

一九九六年我大學畢業(yè)回到勻城工作,那年的年末下了一場大,十多天之后的一個清晨我看報讀到這樣一條新聞:中學女教師冒雪護送學生回家不慎跌入山谷。

我的心中頓時涌出一種不好的預感,看了方塊內容之后令我沒想到的是那個女教師竟然是我們高中時候的夢中情人余靜老師。下了幾天大雪,水管被凍裂了,食堂開不了伙食,生活用水和生活用品短缺,在這種被困的艱難的情況之下,為了免除家長們的擔心,余靜老師決定親自護送學生回家。她護送第一批學生安全到達目的地之后返回她所教課的那所中學,第二天又護送第二批學生,不料行走到半路時遇到塌方,余靜老師連同十多個學生同時墜入山谷之中。余靜老師暈死了過去,等到她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雙腿已經摔斷,劇烈的疼痛使得她再一次暈死過去。

在劇烈的疼痛折磨之下,她咬著牙用雙手托著身體在雪地里四處爬行,用她那雙纖弱的手刨出了幾具冰冷的尸體。她只刨出了五具尸體,其他的尸體她已無力尋找。

因為已經兩天了沒有返校的緣故,校方便報警派出消防隊上山尋找。消防隊沿著她護送學生的去向一路尋找了三天,終于在一處山崖邊上看到一處滑痕,斷定她定是墜入了山谷之中了,經過十二個小時的救援,她終于被救出山谷,而她的雙腿卻因為凍傷而面臨著截肢。

可憐余靜老師從小孤苦,自從她有了記憶便是在孤兒院中長大的,靠著獎學金和補助金艱難地念完了師范,本想做一名普普通通的教師卻不料因為周伏寒而被調到偏遠的城鎮(zhèn)中學,又因為愛護學生心切親自護送學生回家而摔斷了雙腿。她這小半生全部奉獻在了對她的學生的愛護上了,而報答她的又是什么?是那一群家長的辱罵和責備甚至毆打。那個中學的財政不景氣,竟交不起手術費,她忍著疼痛夜夜呻吟。她的腿腫得可怕,也紫得可怕,甚至有些潰爛。她夜夜痛苦的呻吟就像刀子一般穿刺我的心,我的心跟著她的痛苦一起痛苦著。于是一咬牙私底下將父親的木板加工廠變賣了,父親因此與我斷絕了父子關系,將我趕出家門再不許我踏進家門半步。我抱著余靜老師那只有半截還活熱的身體告訴她:

“這世界不管再怎么冷漠,人們如何地遺棄你,我永遠不會遺棄你,我?guī)阕?,去省城找最好的醫(yī)院找最好的醫(yī)生,不管付出什么也要把你的腿治好,哪怕用了我的腿給你換上……?!?/p>

于是我將余靜老師抱出那家可恨的醫(yī)院,帶她離開了那座罪惡可悲的小城,一路向北到了省城,進了省里最好的醫(yī)院,用了最好的設備,請了資歷最深的醫(yī)生給她做了截肢手術……。

余靜老師的麻醉漸漸退去意識漸漸清楚的時候,伸手一摸,自己膝蓋以下的雙腿已經不知去向,瞬間她的眼淚便像崩潰的堤壩一樣洶涌出來,撕扯著我的衣服哭喊:

“我的雙腿,我成了廢人了,我成了廢人了……?!?/p>

養(yǎng)病期間她的情緒一直很不穩(wěn)定,會胡亂發(fā)脾氣砸東西,對我不是罵就是打。這些我都能忍受下來。她太苦了,只要她心里能好受一些,哪怕是用了刀子把我捅了,我也甘愿忍受的。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臉上漸漸有了血色,眼中慢慢有了靈光,嘴唇逐漸紅潤起來,她的情緒也隨著她身體的康復而好轉。有一天天氣很好,她用完了藥之后打了一口哈欠說:

“子楓,等我好了我們去哪?”

“你想去哪我們就去哪?!?/p>

“回勻城吧,回勻城?!?/p>

她康復了之后我將她帶回勻城,在郊區(qū)租下一間狹小的房子,共兩間,又因為她的生活不能自理,而我又還需要工作,于是不得不請了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來照顧她。我們的生活陷入了窘迫和拮據(jù)之中。

我的大學同學陳某在某報社做事,我曾寫信向他求助,于是他便鼓勵我寫些文章投稿,獲取一些稿費緩解一下目前的潦倒。于是我開始了寫作。她看著我每天為了趕稿子而熬夜到很晚精神渙散的狼狽樣子,她就自責起來,說都是因為她才害得我這樣,每每聽到她這樣的自責聲我便慚愧不已,是我沒有能力讓她過上安逸舒適的生活,讓她跟著我蟄居在這狹小的空間受苦,而她還倒這般自責,這如何不讓慚愧?

兩個落魄的人便互相依偎著艱難地度過了半年,半年之后有一家雜志社找到我簽約,我們的生活這才慢慢有了變化。又過了半年,我們從郊區(qū)那狹小的空間搬到了市區(qū)一間比較大的房子。我常常伏案寫作,她在閑暇無聊之余也看起了書來,偶爾也寫點文章投出去……。我們彼此徜徉在文學的世界里,忘記了這世上的一切的紛擾和復雜,像超然物外的隱士一般,與世無爭。

那是我們搬到市區(qū)之后的第二個禮拜,有一天晚上空氣很是清涼,夜空中布滿了星星,天空顯得很深邃遙遠。夜空下,城市的燈火繁華透亮,點綴在這座安靜的城里。我們吃過了晚飯,余靜老師就回她的房中休息去了,我則獨自坐在陽臺上看星空,一個人欣賞這浩瀚的夜空,心情無比地舒朗。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坐著輪椅搖到我面前,她的著裝著實把我嚇了一跳,那一襲白裙,那盤起的黑發(fā),那露在外邊的白白嫩嫩的胳膊和那一臉的嬌紅的微笑。她說:

“子楓,你說我現(xiàn)在沒了雙腿了,穿裙子還好看么?”

這么多年來余靜老師的形象一直定格在那天她穿著一身潔白的裙子飄進我們教室的時候的瞬間,多少個夜里她的形象縈繞在我的夢里揮之不去,多少次夢想著站在她面前跟她說:

“你穿裙子的模樣最好看?!?/p>

而現(xiàn)在終于有了這樣的一個機會,我卻激動得不知道如何開口了。她見我不回答便生氣了,搖著輪椅就要往房間里走,邊走邊說:

“我現(xiàn)在已經沒了雙腿了,穿什么都不好看了?!?/p>

她的語調里充滿了悲涼,使我的心為之疼痛。搶前幾步攔在她面前說: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么悲觀的,在我的心里無論什么時候你都是最美的,不只是我,所有我們班的同學都覺得你是最美的,你比那些雙腿健全的人美了不知多少。”

她聽了我的話,愣了一會兒,木訥地說:

“真的么?你們真的這么想的么?”

“是的,至少我是這么想的?!?/p>

她搖著輪椅回了房間去了,我又坐回陽臺上看夜空,而此時的夜空卻充滿了一種悲哀凄涼的色彩,我的心中亦充滿了一種難以言表的心酸,點了煙連吸了兩支,再慢慢站起來要回房中休息。余靜老師又搖著輪椅出了她的房門,拉著我的手到客廳的沙發(fā)上要我坐下,語氣沉重地說:

“你該找個女人結婚了,不能因為我而耽誤了你的一生啊。”

“照顧你就是我這一生責無旁貸的責任。”

“你……?!?/p>

我不知道她接下來要說什么,她只吐出這一個“你”字的時候她的唇已被我的唇堵住了,她的臉也瞬間紅潤起來,渾身猛然地一顫,推了我?guī)紫聸]推動便不再反抗,兩只白晃晃的胳膊便緊緊地摟住了我的脖頸……。

吻了一陣,松開她的唇,雙手捧起她那紅潤的臉頰說:

“余靜老師……?!?/p>

“你都對我這樣了還叫我老師么?”

我還未說完便被她打斷了,尷尬地聳聳肩,立馬改口說:

“靜兒,你前半生過得太苦,把你的后半生交給我,讓我照顧你?!?/p>

她格格格地笑了,伸出腦袋來在我的臉上輕輕地吻了一下便搖著輪椅回房去了。

二十七日我從街上請來兩個青年舉著接站牌在火車站等了兩天,第三天的中午終于接到了周伏寒。

周伏寒的模樣令我有些驚訝,他那病怏怏的身體現(xiàn)在已經變成了魁梧的大漢,慘白的臉色早已不見,一張紅光滿面的臉上布滿了陽光的笑容,一頭不知道是故意燙卷還是自然卷的卷發(fā)在風中飄揚。我在一家茶館里接見了他,他很禮貌很紳士地彎腰打招呼:

“子楓兄,讓你久等了,實在不好意思得很?!?/p>

“客氣了客氣了,不久不久,只是一連等了兩天今天第三天而已?!?/p>

“哎呀,那著實是不好意思了?!?/p>

我們兩人同時笑了起來,他的笑里充滿了豪放。笑了一陣后他說:

“一別十年,勻城的變化實在是大呀,很多地方都找不到路了呀,有什么好的風景么?”

“西山上的風景不錯,你要寫生么?”

“這倒不是,想走走罷了。你是否有空陪陪我?”

“你到了這里,就算沒有空也要擠出空來陪你的?!?/p>

于是我們又哈哈地笑了起來,他笑得很輕松很隨意。

聊了一會兒我便帶他到旅館住下,讓他休息一會兒晚上再過來找他。他答應著,然后送我下旅館,在旅館門口拉住我說:

“子楓兄,你是否有她的消息?”

“伏寒,你先休息,等晚上我再同你說,好么?”

“可以的,你去忙去吧?!?/p>

我走出旅館,心情異常地沉重。周伏寒對靜兒不知道是何種情感,他那種急切想知道靜兒的消息的心情使我深深體會到他這幾年來對靜兒的牽掛之情是如何地深厚,而現(xiàn)在靜兒的心平靜得如同死水一般,倘若兩人相見不知道會泛起怎樣的波瀾。我不怕他知道我和靜兒在一起而怨恨我,我只怕他見到靜兒那殘缺的身體而受不住打擊,我只怕靜兒見了他之后涌起已經淹沒了的記憶。

回到家里靜兒伏案在看書,聽到我的腳步聲便轉過身體來問我:

“見到周伏寒了么?”

“見到了,他的病已經完全好了,只是他牽掛你得很,要不你見他一面了卻他的心愿讓他回北方去。”

“見了他更不死心,更不愿意北歸,何必再見再鬧出波瀾來?”

“不見就不見罷,他從我這打聽不到你的消息也許也就死心了?!?/p>

“子楓,我不要任何人來打擾我們平靜的生活,你要答應我,不許任何人來打擾我們平靜的生活?!?/p>

我上前去從她背后環(huán)抱住她那馨香柔軟的身體,伸過腦袋去吻她的耳朵說:

“再不要誰打擾我們了?!?/p>

到了傍晚的時候我來到那間旅館找周伏寒,帶他上了西山去看風景,沿著曲折的小路爬上了山頂,站在西山頂上看到一輪橘黃的黃日正慢慢地往城市的邊緣陷落下去,夕陽將天空和城市渲染成了金黃色,天空幾多白云也已經被染成了金黃,絢麗無比。周伏寒伸開雙手閉上雙眼揚起頭,一副擁抱整個天空的模樣,褐色的衣角被微風輕輕地帶起,一張祥和安靜的臉凝固在夕陽中。半會兒深情地說:

“這座城市載滿了我青最美好的記憶,如果可以,我愿長棲此地。”

他的語境中滿是詩意,滿是悵惘和哀傷。我亦被他這種低落的語境所感染,掏出煙點上說:

“一個人對一座城的眷戀,大概是因了這座城中有著最牽掛的人罷了?!?/p>

他又笑了,那笑中帶著一絲苦澀,接過我遞給他的煙說:

“是啊!”

我真想把這幾年來靜兒的情況告訴他,但是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他大概看出了我的心思,拍著我的肩膀說:

“你是有話要同我說么?”

他這樣一問,我那憋在心里的話便無法遏制,終于說了出來,不過是潤了色也變了質:

“我同你說了吧,她這幾年過得很好,她嫁了人,已兒女成群,成了一個普通的家庭主婦。伏寒,倘若你是為了她好,請不要打擾了她現(xiàn)在寧靜的生活?!?/p>

“是么?那好得很,好得很呀,聽你這樣說,我已再無牽掛了?!?/p>

我繪聲繪色地向周伏寒編了一個天大的謊,他聽了之后好像心中一顆巨大的石子落了地一般,臉上浮出了一抹微笑。我們又扯了半小時的閑話,天漸漸灰暗下來,便沿著來時的小路下山了。

下了山之后他便邀我去喝酒,酒過三巡他的話語漸漸多了起來,燈火輝煌的時候我們沿著劍江河畔漫步。月亮明晃晃地倒映在柔波上,河面閃著粼粼的波光,他站在河邊上看著水中的自己的倒映,莫名其妙自言自語:

“你終于還是忘了我呀,可憐我十年間從來不曾忘記過你,對你牽腸掛肚食無味夜無眠,也罷了,而今你已兒女成群,幸福美滿,我也再無牽掛了,但愿得此后你一切安好……。”

他自言自語了一番,仰起頭又莫名其妙大笑了一番,抓著我的臂膀說:

“子楓兄,謝謝你陪我看了最后一場夕陽,喝了最后一頓酒,散了最后一場步,你且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呆會兒?!?/p>

“伏寒,你自己小心些,夜里風涼,早些回旅館?!?/p>

叮囑了一番之后我便離開河邊獨自返回家中。這一夜我徹底無眠,周伏寒那莫名其妙的笑和那莫名其妙的話語縈繞在我耳邊一夜,第二天見報有一條這樣的新聞,大概內容是:

凌晨四點一漁民于劍江河中收網,遇一浮尸,經法醫(yī)鑒定,浮尸年紀約二十七八歲,男性,長卷發(fā),衣著褐色襯衫,體內含有高度酒精,無他殺痕跡,初步判定為酒后失足落水溺亡,距溺亡時間六至八小時。

我看了內容之后又看了圖片,頓時滿頭冷汗冒出。我終于明白了他那莫名其妙的笑和那莫名其妙的話語,原來他早就想好了以死來結束他的那短暫的一生,一種深深的罪惡感涌上了我的心頭,倘若我不撒下那個天大的謊,將實情告知他,興許他也不會投河自盡。

此后,我將一生被良心譴責不得以安生。

二〇一五年五月三日完成于甘迦山中

韓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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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好的評論 (共 7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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