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通往童年的小路
有兒時好友打電話來,商談歲末聚會之事。
“聚會?過年的時候?”我無比驚訝!
“就是?!焙糜褜ξ业捏@訝不以為然。
“可是,還有半年多時間??!”
“想家了!”
我默然無語。是的,想家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想家,一個多么簡單的理由,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言詞。
喜歡聽費翔《故鄉(xiāng)的云》,反復(fù)地,幾十遍地聽下去,朋友不解,這么老的一首歌,似乎應(yīng)該塵封于時代的記憶之中。我一笑置之,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同樣是對故鄉(xiāng)懷著那份眷眷的情愫,因此也喜歡聽John Denver抱著那把舊吉他唱《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s》,雖然中國之于美國,文化背景迥異,但思鄉(xiāng)的情結(jié),其實在各種族和人群中,是共通的。聽著那異鄉(xiāng)的曲調(diào),在我眼前,仿佛出現(xiàn)了童年的我,趿著一雙拖鞋,“吧嗒吧嗒”地徜徉在回家的小路上。
曾經(jīng)見到過許多迷人的小路,有春日里撒滿浪漫陽光的草皮小路,有夏日里蔥郁幽深的林間小路,有深秋黃昏時分夕陽下蜿蜒曲折的籬笆路,有冬天皚皚白雪覆蓋下的路……然而,在我的心中,始終只有那條路,那條通往家的鄉(xiāng)間小路,能時刻令我牽掛,于紛繁喧囂和歡歌樂舞之后的某個寂靜處,向我召喚。
自從十幾年前離家求學(xué)開始,在這三千多個日夜里,我游離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如同浮萍枯蒿、孤魂野鬼。
上次回家,有兒時的玩伴邀我回老家去一聚,其實早就很想回去,不過自從十年前搬家后,老家對我而言,就不再有什么實質(zhì)性的意義了。意外收到好友的邀請,于是專程回去看了一下。
兒時和我一起斗蟋蟀、捉蜻蜓,和我一起跟鄰村孩子打架的安子,如今他的孩子也已經(jīng)像我們兒時一樣整天玩得忘記回家了,于是在感嘆時光易逝、歲月難留的同時,我也發(fā)覺了自己不再像以前一樣的還是頑童,過去的時光,已經(jīng)成為只能在睡夢和記憶中出現(xiàn)的童話了。
拜訪完了安子,回去看了看以前生活的院子。走進我的屋子,打開窗戶,一縷陽光穿過芭蕉樹寬大的葉子間隙射了進來。在屋子的一個角落,無意間發(fā)現(xiàn)了童年的秘密,那是一個大大的木盒子,里面裝滿了弓箭、彈弓、紙槍、火藥槍,都是我自己做的,在兒時沒有玩具的年月,正是這些在父母看來亂七八糟的東西,陪著我度過了快樂的童年。
兒時住的是四合五天井的院子,不大的院子住了四戶人家,和我同齡的伙伴也有三個,于是,院子中間的老井,井邊的無花果樹和槐樹就成了我們玩耍的天地。八十年代的農(nóng)村很貧困,基本上是在溫飽線上徘徊,所以父母都忙于討生計,沒有閑情陪我享受天倫之樂,當(dāng)然也沒有過多的閑錢給我買玩具。于是,我們一群小伙伴用鐵絲折成手槍骨架,再套上自行車鏈條當(dāng)槍管,用鐵絲做個槍栓,加上橡皮筋的彈性,一把簡陋但威力十足的火藥槍就制成了。每逢有人家辦喜事喪事,就是我們最開心的時候,不等鞭炮放完,我們幾個小孩就在彌漫的煙霧和刺鼻的火藥味中尋找未爆的鞭炮,然后拿回家剝開皮,把火藥捻出來安在槍頭上,幾個伙伴分成警察與土匪兩伙就開火了?;鹚帢屚Σ恍?,也能噴射火苗,這在大人眼里是極其危險的,于是成了禁品。
一方面那些大人們不許,另一方面火藥貨源不穩(wěn)定,于是火藥槍不能常玩,我們又把竹子削成片,用火烤其中部,等它微微發(fā)熱,發(fā)軟后,迅速彎成弓狀,再用繩子把兩端系緊,一張夢想能夠射雕的弓就成形了。由于箭也是用竹子削成的,所以威力不大,要射入一般的樹干也很困難,所以只有欺負(fù)院子里的芭蕉樹了,一幫小家伙把芭蕉樹團團圍住,彎弓,搭箭,發(fā)射,轉(zhuǎn)眼間芭蕉樹上就滿身是孔了。
如今憶來,兒時的點點滴滴,竟是那樣的遙遠,一切仿佛就發(fā)生在昨昔,它調(diào)皮地跟在我身后,而我則不停地走啊,走啊,它始終離我不遠不近,于是,我就站定了不動,突然轉(zhuǎn)身,可在我身后的,仍然是那一路走來的疲憊……
我知道,在這段距離中,阻隔我的,不光是那些愈走愈遠的大路小路,其實,更主要的還是那不能復(fù)返的時光和為了成長而付出的代價。
那條通往童年的小路,我是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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