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法兒

工作一周了，老吳難得睡到自然醒。一把年紀(jì)，哪來的那么多覺？其實是閉目養(yǎng)神，懶得動彈。太陽都上墻了，才伸伸懶腰，打著哈氣，起床穿衣服。無意間看一眼穿衣鏡，吆！這頭發(fā)，黑、白參雜，被霜打過似得。應(yīng)該染染。轉(zhuǎn)念，怪麻煩的。拉倒吧！順其自然！

這也是老吳一貫的活法。多半輩子了，凡遇大事兒，就隨大溜兒，順其自然。像這種小事兒，也無暇顧及。

老吳不糊涂，心里明鏡兒似的，此方不怎么靠譜，純粹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可老吳更清楚，底層百姓，不可與社會較勁兒。小胳膊咋能擰過大腿。更不能跟自己過不去，有些事兒，對于老吳，解決的難度不比登天差。咱是木頭眼睛——看不透。

誰都年輕過，但不敢與現(xiàn)在比。老吳籌備結(jié)婚時，兜里就兩毛半錢兒，必須得掂量著花在刀刃兒上?？晌萋┢鲞B陰雨。又碰上了計劃經(jīng)濟向市場經(jīng)濟過度期，物價飛漲。其速度就像襁褓里的嬰兒，一天一個樣兒。昨天高壓鍋還賣十八元，睡一宿覺的功夫，就漲到五十一了。老吳見自己省吃儉用攢下的幾個錢，就要成紙片子了，趕緊把紙包紙裹的活期存款折拿出來，兌現(xiàn)后加入了瘋狂的搶購大軍，都是些鍋碗瓢勺，床單被罩啥的，成家必備。幾個月過后，這些物品的身價又翻了好幾翻，老吳竊喜。

兒子上小學(xué)時，趕上提倡素質(zhì)教育。老吳也選擇跟風(fēng)，給兒子報了一大堆課外班兒。今兒個學(xué)書法，明天練武術(shù)，后天又吹薩克斯，搞得兒子馬不停蹄，人困馬乏不說，還白白的浪費了老吳不少“子彈”。老吳見兒子是樣樣都懂點兒，樣樣都皮毛稀松，悔不當(dāng)初。(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前些年，廠里扒房蓋房，無休無止，仿佛要顛覆主業(yè)。先富起來的主兒，年年換新房。老吳兜里“子彈”不足，又不想欠債，就心存僥幸。期待房價會落一落，自個兒再把褲腰帶多扎倆眼兒，把“子彈”備得足足的再說。況且買得起房的畢竟是少數(shù)，大不了還有那句話——天塌大家死，過河有矬子，忙啥?？傻攘艘荒暧忠荒?。房價未見回落，反倒年年攀升。被套牢的老吳猛然緩過神兒來，可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老吳非得瘋了不可。無奈抹下了老臉，四處借錢，又辦理了貸款。結(jié)果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吮犬?dāng)初高了三四倍的價錢，買了幾年前同樣大小的面積，好在沒到峰頂，還算找補回來一點兒面子。

老吳從來不照鏡子。今兒個純屬意外，可也照到了老吳紛雜的內(nèi)心世界。

這么多年了，老吳一直活得認認真真，踏踏實實，一步一個腳印兒。雖然苦些，累些，手頭緊吧些兒 。而回過頭來，老吳還是覺得知足?；蛟S是自我感覺良好吧！可在知情者看來，老吳是苦行僧，是過日子的主兒。像抽煙、打牌、酗酒、去夜店，都與老吳不沾邊兒。時常有同事取笑老吳說：“你這輩子，白活！”可老吳不以為然。“白活就白活吧！”可也是，自己這輩子，好吃的沒吃著，好穿的沒穿上，好活兒倒沒活少干?？芍^人各有志，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樂趣。什么事兒不可一刀切吧！

現(xiàn)在老吳，沒著沒落的。自兒子大學(xué)畢了業(yè)，又結(jié)婚生子，自己沒有生活的壓力了，或許是到了該為自己活一回的時候了。

老吳穿好了衣服，下床洗把臉，又對著鏡子刮了刮稀了巴登的胡子，再接盆太陽能水洗洗亂糟糟的花白頭發(fā)。吃過早飯，老吳大步流星的向美發(fā)店走去。

2014.12.31

作者 孫成功

單位 吉林航空維修有限責(zé)任公司飛機總裝廠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277762.cc/subject/37477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