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那棵香樟樹
文/吳志發(fā)·此豆最相思
家鄉(xiāng)有一棵香樟樹,一年四季綠葉成蔭,為行人遮風擋雨。多少年來,它巋然不動,仿佛是一位忠誠的守護神,保佑著父老鄉(xiāng)親幸福平安。
從小時候起,我對這棵香樟樹的印象就特別深刻。童年時代,每逢趕圩天,母親便挑著自制的糖糕到集市上賣。傍晚時分在香樟樹下等候母親歸來,便成了我童年的溫馨記憶:母親遠遠看見我的身影,總情不自禁呼喚我的小名。我便快步迎上去,纏著母親一邊問東問西,一邊掀開她挑的籮筐,看看有啥好吃的。母親總會開玩笑地說“今天沒有,今天沒有!”然后變魔術似的從身上掏出東西叫我猜。母親喜歡這樣逗著我玩,笑聲朗朗,渾身洋溢著幸福。
到了香樟樹旁,母親停下腳步,卸下籮筐,走到樹下,雙手合十,虔誠地對樹朝拜。然后,她從口袋里掏出幾枚硬幣,放到香樟樹的樹叉上。常常,做同樣的動作,還有同村的阿姨或奶奶們。這棵香樟樹高幾十米,分枝眾多,樹葉繁密,像一把巨大的雨傘。它的主樹干極粗,要四五個大人張開雙臂才合抱得過來。大人們能舉手觸到的位置,恰好是個巨大的樹叉,她們把硬幣放到叉處上。據(jù)說,投幣到此,能實現(xiàn)心中的愿望,可祈家人平安健康。
逢年過節(jié),家家戶戶幾乎都要帶著香火蠟燭、大小鞭炮及新鮮的雞鴨魚肉,到香樟樹下燒香磕頭,朝樹叉投入硬幣。老人們說,這是家鄉(xiāng)百年不變的風俗。 其實,這些硬幣全落在我們這些頑皮孩子的腰包里了。每次我們來到香樟樹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爬到樹叉上尋找硬幣。
初中時期,寄宿生通常每周回家一次,每每經(jīng)過香樟樹,皆要在樹下休息片刻。尤其到了夏天,樹下納涼,看鄉(xiāng)親們在農(nóng)田里耕耘,聽蟬兒“知了知了”地歌唱,別有一番滋味。連城一中讀高中之后,幾個月回家一次,特別留戀家鄉(xiāng)的香樟樹。偶爾回家經(jīng)過它的身旁,依然不忘在此逗留,回憶母親年輕的身影,暢想快樂的童年時光。(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80年代末,臺灣的叔公回鄉(xiāng)探親。走到村口,識別家鄉(xiāng)最重要的標志,就是這棵香樟樹。他老人家在樹下停留許久,雙臂抱著樹干,臉貼著樹皮,滿臉熱淚,情不自禁。是啊,他離開家鄉(xiāng)數(shù)十載,漫長歲月的艱辛,當年的英俊少年已是白發(fā)蒼蒼!他時時刻刻牽掛著親人,思念家鄉(xiāng)的山山水水,尤其懷念這一棵見證他離鄉(xiāng)漂泊的香樟樹。
這棵似乎永遠不老的香樟樹,頭頂藍天,腳踏大地,歷經(jīng)滄桑,傲視蒼穹,是一代又一代的家鄉(xiāng)人心中揮之不去的熟悉身影。它見證著孩子們的成長,見證著村民的悲歡離合,見證著家鄉(xiāng)的歷史變遷!工作以后,我極少回家,但這棵守望家鄉(xiāng)的香樟樹,是我魂牽夢縈的故鄉(xiāng)魂,常在心中纏繞。
歲月無情,風霜如刀,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母親照樣早出晚歸為操持家庭忙碌著,而容顏卻在不知不覺中慢慢變老,步伐也越來越緩慢,但她的眼光從來沒有離開過這棵依然年輕的香樟樹。只要我說哪天會回家,她必定早早走到村口,站在香樟樹下眺望。三十年前,我在香樟樹下等母親;三十年后,母親在香樟樹下等我。母親為孩子的擔憂,從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永遠不會停止。
我們的血脈來自故鄉(xiāng),我們的魂魄最終也要回歸,因為,那里有我們的根,有根的漢子,必定高昂著頭顱!因為,那里有愛,有博大而溫馨的母愛的呵護,我們前行的腳步變得堅定而自信!
值得欣慰的是,這棵寄托著濃濃鄉(xiāng)愁的香樟樹已受到政府保護。它和我的老家——全國最美的古村落之一的培田村一樣,已成為一道靚麗而獨特的風景。
年年歲歲,這棵永遠青春的香樟樹,站位于連城縣宣和鄉(xiāng)吳家坊五大村莊的總路口,熱情恭迎來自四面八方的游客,也召喚著遠方的游子回家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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