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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伯二哥的酒里人生

2015-03-25 15:08 作者:教育廳秦偉文  | 18條評論 相關文章 | 我要投稿

去年節(jié)回老家,沒有見到叔伯二哥,說他們兩口兒到縣城女兒家過年去了,問詢中知道他已不再喝酒了,身體的原因。春節(jié)過后回到省城上班,一日夫人拿著手機讓我看一條信息,是侄子發(fā)來的,說是叔伯二哥今年七十歲了,請各位親朋于某月某日陪他一聚。這條短信著實讓我吃了一驚,人生七十古來稀,我的叔伯二哥居然就七十歲了!

叔伯二哥好酒是出了名的。雖然我也喝點小酒,但喝酒的境界卻是不能與他相比的。

我在青春氣盛年代,心純?nèi)缭拢K一亮,酒便如汩汩清泉直入心田,心無設防,嘴無遮欄,喝的才叫是一個赤裸裸的真性情。幾經(jīng)折騰,就再也很少能夠喝到純真純味的酒了。別看酒桌依然像先前那樣熱鬧,但熱鬧之中已巧設機關,暗伏心思。有的酒,是為了告訴你名酒的味道和主人的身份;有的酒,是需要忠實的看客和熱情的歌頌;有的酒,是暗示你應該提供勞役和服務;有的酒,是為了日后進步的攀龍附鳳;有的酒,是為了博弈未來的財源滾滾……那透明之中蘊藏著的混沌,于我而言不僅是身體的負擔,而且更是一付沉重的精神枷鎖。什么“酒里乾坤大,壺中日月長”,終不過是虛浮、虛妄、虛偽的道具而已。

叔伯二哥則不同,喝酒須因循自己心情,不必拘泥于飯桌。他從來只為自己的心情喝酒,從根本上看淡一切虛與委蛇的禮酒套路。因而我們幾弟兄似乎只有他能一路走來,把個酒喝得悠然自得,怡情怡性。在他房屋木箱一隅,總會有一瓶美酒,老兩口兒說個笑兒,農(nóng)田里歇個火兒,遠行后進到門兒,兒女們回個家兒,他都會情不自禁地跑到屋里悄悄咪上一口,然后悠悠呼一口長氣,就此上下舒坦,渾身活絡,一絲從心底泛起的幸福笑容便油然于臉上。叔伯二哥的酒里,沒有乾坤,只有日月,或者沒有彼處,只有此處,因而更顯醇厚香郁,回味悠長,令人向往。

叔伯二哥好酒的來歷我猜大抵如此。叔伯二嫂年輕時嬌小玲瓏,是大隊的赤腳醫(yī)生,成天里背著一個涂著紅十字的小藥箱走鄉(xiāng)串戶,是當時村子里的大知識分子。盡管在我小時候感冒發(fā)燒時,她曾啪嘰一針把我疼得青喊怪叫的,但這并不妨礙我那個時候像村子里其他人一樣對她的崇拜。叔伯二哥年輕時則是高大偉岸的,力如猛虎,聲如洪鐘,走路一陣風,生在舊時的山旮旯里,既是個一流的英俊后生,也是一個絕對的莊稼把式好胚子。我猜想,叔伯二哥娶得嬌妻,田里的農(nóng)活兒多半應該是他扛著才對,幸福的小酒兒也應該是自那個時候飲了起來,一口解乏,二口生香,三口脈絡活,四口心舒暢。叔伯二哥的性情有時候是急躁剛烈的,辣的有些像白酒,自然也需要白酒相伴相襯。這種脾氣性格的人,在家族中是不可或缺的。小時候叔伯大哥的兒子異常調(diào)皮,常在逢年過節(jié)等大場合和父母扯個不依不饒,每每這個時候,叔伯二哥肯定會噴著一鼻子酒氣從家里趕來,晴天霹靂一聲吼,再鬼的調(diào)皮佬也會抖三抖,自覺偃旗息鼓。叔伯二哥育有一雙兒女,老話講兒女雙全為至福,在農(nóng)村是無比榮耀的事兒,兩口兒乘日月,踏風露,山一程水一程地把一雙兒女培養(yǎng)得很有些出息,這樣的福分更讓這酒兒沒有停下來的理由了。

關于叔伯二哥好酒和喝酒的故事,除了我親眼所見的,還有很多的傳說。我仔細琢磨著這些故事和傳說,發(fā)現(xiàn)他其實是在自斟自飲、獨自沉吟著那些與旁人無關的苦辣酸甜。他雖對酒無歌,卻也沒有人生幾何的愴然之嘆;他可自斟獨飲,絲毫不覺獨酌無相親的孤苦寂寞。沒有猜拳行令之熱鬧,也無低眉順耳之煩惱。不張揚凌人,不妄自菲薄。因為無關旁人,他才喝的從容沉著;也因為無關旁人,他才喝的自得安逸。在我看來,他為自己喝酒,他喝自己的酒,喝純純純粹的酒,喝心安理得的酒,一路喝得花開花落,云卷云舒,喝出了天地悠悠的人生歲月,喝出了欲辨忘言的世俗精義。(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可突然間,叔伯二哥就不喝酒了,他就七十歲了。聽到這個消息,我既黯然,也茫然。我倏然意識到,我們兄弟這一輩人都在隨著這個消息逐一地老去,兄弟間我是最小的,這不也四十五歲了?在時光的河流里,我離花甲之年的距離也許就是一刻鐘的路程而已。這一激凌,我慌忙拿起電話,挨順序朝兄弟們一路打過去,為了未來的日月,放下所謂的乾坤,都回老家陪老哥一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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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伯二哥的酒里人生的評論 (共 18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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