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有來生還愿相隨
一月份的武漢,有一點涼颼颼的,不是熱辣辣的陽就是濃郁郁的陰,似乎體驗過一日從夏到冬以后,這天就患上了歇斯底里癥。
我和小雨約在一座人行天橋下碰頭,微微的雨,讓人連打傘的興致都沒了。
我跟小雨也有一年多沒有見面了吧,也不知道她現(xiàn)在變成什么樣子了,也許也沒有什么變化吧。
我和小雨的關(guān)系,可以說是閨蜜嗎?可是我們不曾睡過同一張床,穿過同一件衣服,吃過同一碗飯,這樣也能算閨蜜嗎?
可是她卻把心底最真實的自我展現(xiàn)在了我的面前。
雖然還沒有看見,卻隱約感覺到小雨的磁場在向我靠近,一襲黑衫,那個熟悉的身影只一眼我便認了出來。她左右張望,眸子即便是搜尋,也是無精打采的。我并沒有急著去認她,想看她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我,我站的位置并不隱蔽。在離我不到一米的距離她依舊左右張望著,卻沒有回頭看看身后的我。(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手機響起,她撥通了我的電話號碼,我終于忍不住從身后輕拍了她。
她回過頭來,給我一個海棠式的微笑,卻又馬上隨風(fēng)散去。
我提議一起到水果湖去吃燒烤,她欣然應(yīng)允。
一路閑聊,卻也是你我近來如何種種。
這家燒烤店在坊間小有名氣,雖然去的還算早,卻也是坐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我和小雨點好餐后,坐在一邊,竟一時也找不出什么話題來。
小雨的眉目也越見深沉,目光濕漉漉地,仿佛全身長滿了青綠色的苔蘚,忽然凄然一笑道:有時候真搞不清楚到底是我活在別人的夢中,還是別人活在我的夢中。
我陪笑著,難道是莊生曉夢的故事么?
她苦笑著,有時候真感覺人生就像是一部電影,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實。
從今天被約出來的那一刻,我就已經(jīng)預(yù)感到這個姑娘一定又有什么故事了,心懷一種被釋放的渴望卻又有著許多的顧慮跟遲疑。
我知道她是一個內(nèi)向又謹(jǐn)慎的人,所以我很識趣地問道:怎么會有這樣的感嘆,是否有什么心事嗎?
她嘆道,我可以說嗎?
我不可置否的望著她,她開始給我講起她的故事,竟像是在講一篇讀過的文章,一部看過的電影。
小雨來自一個縣城,很早就結(jié)了婚,還生了兩個孩子,小兒子剛滿月不久,為了生存,老公來到武漢這座繁華而又冷漠的城市打工,自此二人過著兩地分居的生活。
在中國,這樣的故事隨時隨地都在發(fā)生,我們的身邊,充斥著大量這樣背負著全家希望來此務(wù)工的朋友,他們來建設(shè)我們的家園,他們勤勞肯干不畏寒暑,是城市不可或缺的生命力。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可愛的人,卻早早的結(jié)束了自己的生命,甚至還沒來得及看一眼尚在襁褓中的孩子。
我的腦子空白了兩秒,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小雨的平靜讓我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么,我回過神來問道:他,怎么了?
小雨的目光黯淡下來,像一潭靜靜的湖水,深邃浩淼卻少了些許波光浮動的靈氣,她一直低著頭,咬了咬唇,還是艱難的說道:單位里說是違反了十大禁令,出了事故,沒給救回來。
我無法想象一個單身媽媽要獨自撫養(yǎng)兩個年紀(jì)尚小的孩童,也不敢去想小雨要怎么樣告訴自己的兩個孩子爸爸沒有了的事情。
更可怕的是,孩子要吃要喝要上學(xué)要人照顧,這些擺在眼前的現(xiàn)實困難,足以將任何一個堅強的人擊垮。
我只覺著胸口悶悶的,謹(jǐn)慎而輕聲的問道:那應(yīng)該算是工亡,單位應(yīng)該會賠償?shù)陌?
她微微地抬頭看了看我,眼里的目光流轉(zhuǎn)了一下,略顯寬慰地說道:我這次來武漢,就是為了這件事情,昨天早上已經(jīng)協(xié)商好了,補償不少,應(yīng)該足夠把兩個孩子拉扯大。
我繼而安慰道:那就好。你若心里難受,就找我出來聊天,我的肩膀和耳朵都可以借給你。
她慘笑道:我明天就要走了,家里還有孩子跟(轉(zhuǎn)至:www.doudouc.com)老人,那是一刻也離不得人的。耳朵借我就好了,眼淚早就在昨天都流干了,我也不能哭,家里人都在哭,我也哭,這個家就散了。
不知道為什么,聽到這句時,我竟然哭了。
是什么樣的愛和堅強在支撐著這個瘦小的身體。
曾經(jīng)你也是那個任性自我的小女孩,為了那句執(zhí)手偕老的誓言交付了自己,如今看到那雙日漸冰涼的手,卻無法做到簡單的指尖相碰。他用生命春暖花開的四分之一季陪伴你,只是短短一季的繁華,便飄散成一縷風(fēng)煙,打開掌心,沒了蹤影。
她幾近懊惱的說道:早就跟他說過,有事就躲遠點,危險的事情都避開些,小心些,不要趕急趕慌,事情慢慢做,錢慢慢賺。
我趕緊擦去臉上的淚水,略帶哭腔的說道:可是,你也說過你喜歡他的責(zé)任心,讓你很有安全感。
她的目光隱著淡淡地忿恨,咬牙道:現(xiàn)在一走,留下這一大家子,良心倒是給狗吃了。
我拉住她的手,安慰著說:人都走了,他也不想的。
她過來握著我的手,溫和而平靜,手心稍稍用了些力,把我的手都捂出了些汗來。
她篤定地說道:我不怨他,我能想到的時常是他的好,讓我覺得自己也是被愛過的。如果愛有來生,我還想嫁他。只是在這樣一場美夢里,幡然醒來,實在太痛苦。我每天都不敢睡覺,害怕做夢,更怕夢醒,那感覺好像掉進了一個冰窟窿,那種深不見底的寒冷,讓我全身冰涼徹骨。
吃完燒烤,我送小雨到賓館,一路無話,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心里感覺沉甸甸的。
那個我年少的朋友,她的眼里似乎少了某種東西,又多了某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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