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鋒利的短劍抹向脖子的時候，他看了這個世界最后一眼——那是個柳絮翻飛的季節(jié)。這是這么多年來，他第一次感受到這個世界的美，他心里好像產(chǎn)生了那么一點留戀。

他，豫讓，在不同的人眼中有不同的評價，范氏、中山氏覺得他只是普通的賓客，智伯卻把他當作無價之寶。就是這“無價之寶”的評價，引得豫讓以身相報。“諸侯以禮遇士，賓客以身相報”，這邏輯來自“肉食者”，注定了里邊存在不公平。而豫讓的人生價值也因這傻傻的執(zhí)著而實現(xiàn)。

幾千年過去了，我們忘記了多數(shù)曾經(jīng)的“肉食者”，忘記了智伯其人，而豫讓這響當當?shù)拿謪s時刻能振聾發(fā)聵。

第一次刺殺趙襄子，豫讓被抓了個正著。趙襄子的侍衛(wèi)要求殺了豫讓。趙襄子卻說：“這種義士怎么能殺呢？殺他是不義的行為?！本瓦@么把豫讓放了，同時，這也意味著，未來的復仇路更難走了。于是，他吞炭毀聲刺面毀容，化裝成乞丐，日夜藏身在趙襄子府宅周圍。有一次，豫讓的妻子路過，覺得這人背影像自己的丈夫，就找來豫讓的朋友看視，一看果然是豫讓。朋友不解的問：“以您的資質(zhì)，假裝歸順趙襄子，然后伺機報仇，還愁報不了仇嗎？何必這樣糟蹋自己呢？”豫讓說：“假裝歸附而另有圖謀，也是侍奉主人不忠心，這是教天下人不義呀，我不忍心為之?！?/p>

這年初春，趙襄子又跟往年一樣，在賓客、侍衛(wèi)的簇擁下出游。路過河上的一條小橋時，趙襄子的馬被橋下一個面目丑陋的乞丐嚇了一驚，趙襄子差點摔下馬來。賓客、侍衛(wèi)們在穩(wěn)住趙襄子馬后，報告說，馬因突見乞丐而受驚。趙襄子說：“那個乞丐一定是豫讓?！笔绦l(wèi)們將那乞丐捉來，果然是豫讓。趙襄子說：“我聽說你在侍奉智伯之前，曾跟隨過范氏、中山氏，智伯殺了他們，你為什么不替他們找智伯報仇呢？為何如此心甘情愿為智伯報仇呢？”豫讓說：“眾人視我者我以眾人事之，國士視我者我以國士事之，智伯拿我當心腹，待我非比常人，我怎么能不替他報仇呢？”趙襄子說：“唉，果然是義士，你走吧，下次再讓我捉住，我就一定殺你了?！痹プ屨f：“您已經(jīng)放過我一次了，我沒臉再來刺殺您了。我死不足惜，死之前，希望能在您平時穿的衣物上刺幾劍，這樣泉下也可以面見智伯了?！壁w襄子脫下自己的披風，讓賓客拿給豫讓。豫讓接過披風，拔出隨身的短劍，咬牙切齒連砍數(shù)刀說：“這衣物就當趙襄子了?！?/p>

楊柳依依的季節(jié)，是《詩經(jīng)》里最美的季節(jié)。刺客免不了殺戮，我卻樂意拋開陰謀政治，把豫讓看做是一首柔美的詩。一首一個人為了另一個人而生、而死的詩。(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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