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嘆息

文/秋殤

時間不僅是一把鋒利的刀，而且是一面顯微鏡。它慢慢地在削短生命的同時，還把人情世故、天地事物、日月星辰的真面目，像干枯河床上的石頭完全暴露在眾睽之下。“死去原知萬事空”。人生在世，像一顆塵埃悄然落地的那一天起，從換上新牙到會啃生活的骨頭，從年幼無知到風(fēng)燭殘年，曾經(jīng)為了友情拔刀相助，為了愛情受盡委屈，為了家庭風(fēng)餐露宿……當(dāng)一切如過眼煙云地消失，難道最終留下的只是一聲嘆息嗎？

累了，嘆息一聲好像肩上的重擔(dān)輕了一些；苦時，輕輕的一聲嘆息好像人輕松了一點；傷心了，嘆息好像給自己減減壓……嘆息時光匆匆，嘆息生老病死，嘆息歲月變遷，嘆息……2015年3月中旬發(fā)生的兩件人心嘆息的事，一件是廣西都安高中校長莫振高校長遺體出殯，成千上萬的學(xué)子、家長、群眾，組成綿延數(shù)公里的隊伍，送他最后一程。因為莫校長的一生，是讓瑤山貧困孩子讀書走出大山的一生。廣西都安瑤族自治縣是個“自然環(huán)境惡劣，山里貧窮，孩子們讀書非常艱苦”的國家扶貧開發(fā)工作重點縣之一，莫校長工作37年，在職期間，連續(xù)20多年每年都有學(xué)生考上清華大學(xué)和北京大學(xué)等名校，近三分之一的學(xué)生達到重點本科分?jǐn)?shù)線。他突然因病的離世；第二件事是涉嫌受賄犯的中央軍委原副主席因膀胱癌終末期，全身多發(fā)轉(zhuǎn)移，多器官功能衰竭，醫(yī)治無效在醫(yī)院死亡。前者是一世公仆，后者是千古罪人。

嘆息仿佛是與生俱來的，看到人間煙火嘆息世態(tài)炎涼，遇上天災(zāi)人禍嘆息生命的脆弱和無助，仕途坎坷嘆息生不逢時?？烧l知道在嘆息聲里，往往使人變得猜疑自負，變得咎由自取，變得軟弱無力。嘆息就像麻醉劑是毒藥，慢慢地腐蝕我們的斗志，蠶食我們的靈魂，摧殘我們的身心。

我的父親十二三歲是孤兒，為了生存，為了拉扯身邊兩個妹妹，起早貪黑，艱難勞作，小小年紀(jì)就像個大男人扛起重擔(dān)。吃草皮嚼樹根，別人做不了的事情他總能做好。在村上人鄙視的眼眸里，兩個長大的妹妹遠嫁他鄉(xiāng)后，他是穿著草鞋，餓著肚子步行幾十里的山路去取母親的。為了養(yǎng)家糊口，做過木工，燒過磚瓦；為了養(yǎng)兒育女，四海為家，自學(xué)成才干起裁縫的活路。上些年紀(jì)的人都知道，80年到90年這十年光景里，身上的衣服基本上從裁縫師傅手上拿來的。因此在當(dāng)時，這裁縫手工藝，是一個最輕松最體面最容易掙到錢的個體戶。父親就靠著這個門路，在村里建起第一幢兩層的鋼筋混凝土“洋房”，買了第一部電視機、第一架自行車，一家七口人過著富足的生活。直到我高中畢業(yè)，也沒有聽到過父親的一聲嘆息。(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90年后，隨著社會經(jīng)濟的劇變，各行各業(yè)的日益增生，五花八門的廠家遍地開花，各地商貿(mào)的便利頻繁，裁縫這活路就相繼落寞。轉(zhuǎn)眼進入了二十一世紀(jì)，穿衣服看牌子，買衣服上網(wǎng)購，還有多少人去問津裁縫的事兒。如今我們五個兄弟姐妹都成家立業(yè)了，父親膝下滿孫了，可年老的父親卻整天唉聲嘆氣，還時常故意找茬和家人斗氣生怨。在他的聲聲嘆息中，這幾年來，性格開朗的他變成了沉默寡言，有聲有色的言語變成了嘮嘮叨叨，大多時間喜歡一個人獨來獨往，有時候在公路邊徘徊，有時候迷了回家的路。

冬逝春來，冰謝花開。為何嘆息？為自己的富貴貧窮、名聲大小、體態(tài)肥瘦？還是為了天下蒼生、大好河山、親朋好友？與其獨自坐著嘆息時光，不如站起來到人群中、大自然里去走一走。掀翻石頭的小草會讓你敬畏生命的奇跡，老鷹捉小雞的場面會使你體味到生意的意義，青山綠水會洗滌你心底黑暗的角落。保爾說：“回首往事時，不因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因碌碌無為而羞愧……我把整個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獻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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