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故事

我出生在東北一個典型的小山村,那時候我們那里相對比較落后。說起來不怕朋友們笑話,一直到我23歲那年才通電。但任何事物都有它的兩面性,別看通電比較晚,但我們那里民風(fēng)純樸,土地肥沃,山清水秀,是極宜人類生存的好地方。是大山養(yǎng)育了我,培養(yǎng)了我倔犟的性格及吃苦耐勞的作風(fēng)。是大山成就了我,讓我走出了大山,看到了外邊多彩的世界。
我們家是一個大家庭,祖孫三代。父輩哥仨,父親老大,叔叔、姑姑。在我們這輩我是老大,俗語說的好:老兒子,大孫子;老頭兒、老太太的命根子。再說我父親近三十得子,在那個年代是比較晚的了。不像現(xiàn)在提倡計劃生育,那個年代是根本沒有計劃生育這碼事。在農(nóng)村十四五歲結(jié)婚的都不少。我鄰居李大伯十四歲結(jié)婚了,當年就有了兒子李大哥。由于大伯長的年輕,人們常常都說他們爺倆是哥們。還有人同大伯開玩笑,那么早結(jié)婚就有孩子,孩子一定不是他的。而他卻從不生氣,你們怎么說我不管,只要是沒人來認領(lǐng),就是我的。我們誰都沒話說了。近日在網(wǎng)傳一條順口溜,說的是:上個世紀的中國人吃的是高梁米飯、窩瓜湯,媳婦一個,孩子一幫;現(xiàn)在是大米飯、王八湯,孩子一個,媳婦一幫。雖然說的有些過,但也可以從中看出點什么。人們的生育觀、婚姻觀、價值觀都在發(fā)生著變化,與上個世紀已有很大的區(qū)別。建設(shè)社會主義和諧社會是一個任重道遠的事。嗨!說著童年的事說跑了題了!接著重來。由于那個時候,我在我們家是大兒子、大孫子,倍受大人們的寵愛,這使我的童年增添了不少濃厚的色彩。
七周歲上小學(xué),現(xiàn)在的孩子們一聽都會問你們那時候上學(xué)怎么那么晚。就是那個習(xí)俗,那時候的人們對孩子根本就沒有早期智力開發(fā)這檔子事,那可是順其自然。小女孩都七周歲了,上學(xué)還穿個大肚兜。那可真涼快,整個后背都露著,真的如同年畫中的胖娃娃。如果是現(xiàn)在,不知道怎么被恥笑。但那個年代,誰也不在乎。也是,好多同學(xué)放學(xué)回家還裸體,大街上常??吹蕉家呀?jīng)是小學(xué)生了,卻依舊光腚子的小朋友。在小河漲水的日子,好多小伙伴在小河里一泡就是一天。那個年代的孩子可比現(xiàn)代的孩子能作,上樹爬墻,下井上房,樣樣在行。每個人都光腳丫子,說話就罵人,不罵人不說話。小朋友們曾有過看誰能罵人,罵人的詞語多,罵人時間長,不重樣,現(xiàn)在想想也太可恥了。那時候的小朋友誰見面也不會說:早上好!一點文明禮貌常識都不懂,與現(xiàn)在倍尖倍靈的孩子們比,真的有天壤之別。我們七周歲上小學(xué)還有的同學(xué)連一到一百之間的數(shù)還不會數(shù)。那其它早期教育就更是盲人踢鍵子——一個不個。馬尾巴串豆腐——根本就提不起來。但上小學(xué)時候也有一件事讓我自豪,現(xiàn)在想起來真的很可笑,但那卻是真實的。
那時候叔叔、姑姑都在外地做工,大侄子上學(xué),怎么也得體面點。于是,他們分別給我買了新衣服,叔叔買了一身藍白相間的海軍服、大檐帽。當時可把我美壞了。姑姑逗我說:這么好的衣服怎么也得穿干凈點。姑姑是說者無心,我這可是聽者有意。到了學(xué)校同學(xué)們都覺得我的衣服挺好看,羨慕夠嗆。有的走近了看看,這我還能接收受。有的還要伸手摸摸,我這可不讓了。嘴里嚷著:給摸埋汰了怎么辦?這一天為了實現(xiàn)姑姑那句話,不穿埋汰了,也不知道與同學(xué)們干了多少仗。晚上放學(xué)爺爺去接我,他與老師嘮嗑:說我這一天為了衣服總與同學(xué)干仗。爺爺當時就批評了我:同學(xué)們看看都覺得你中,不與同學(xué)們搞好團結(jié)以后沒人與你玩。沒人與玩那得多沒意思,自那以后我是很少與同學(xué)們鬧意見了。
我周圍小伙伴的童年同我差不多,那時候哪家都一幫孩子,人人都養(yǎng)成了山村孩子所特有的玩耍方式。這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后院的石頭,他在我們村可淘氣得出了名。由于打小就不怕摔,二三歲的時候每天都得從炕上摔倒地上幾次,起初還哭幾聲,后來干脆在地上打滾,繼續(xù)著自己的鬧騰。說實話,我是見證了他的成長歷程,可以這樣說,山里淘氣的事他幾乎沒有沒干過的。五六歲的時候石頭就比同齡孩子淘氣,有力氣。別看年齡小,在全村孩子中,爬樹沒對手,他體重相對輕,能爬到別的孩子不敢爬的地方。春天小朋友常常以吃榆錢為享受,石頭以能爬樹自居,哪兒榆錢好,他爬哪株樹,哪兒的鮮嫩吃哪兒的。石頭能從一株樹上借助樹的枝條搖蕩到另一株上去,不過也有失手的時候。(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那天,在村東就險些出大事。石頭從一株榆樹往另一株上蹦的時候,距離較遠,只抓住了另一株樹的一點樹梢,樹梢太細,將他從五六米高處摔了下來,摔到地下休克了。當時在場的小朋友都嚇傻了,膽大的將他扶起來,扯著耳朵喊他的名字。膽小的哭著喊著回家找大人去了。一會兒,石頭的爹娘都跑著來了,還沒跑到石頭跟前石頭娘已經(jīng)上氣不接下氣了。一看孩子沒氣了,石頭爹背起石頭就向大夫家跑去。他媽在后邊是氣喘吁吁,跑到半道,石頭“哇”的一聲喘出了一口惡氣,他媽說:“他爹,孩子醒了,你放下看看?!笔^爹將石頭放下,石頭眨眨眼睛,直勾勾地看滿身是汗的爹娘,說了句:“媽!我們這是在哪?”石頭爹看石頭說話了,覺得沒事了,一手扯著胳膊,一手輪起來就要打石頭。石頭娘一看兒子要挨打了,那還受得了,沖上去用身子將兒子護了起來,石頭爹的一巴掌打在了石頭娘的后背上。石頭娘回過頭來就給石頭爹一拳頭,“你瘋了?打我干啥?”石頭爹一看石頭娘已經(jīng)將石頭緊緊地抱起來,感覺很來氣,要去扯石頭,“你別管,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這小子!讓他長長記性?!笔^看爹從來沒發(fā)這樣的火,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抬臉看著爹,問爹是怎么回事。石頭爹說:“你還問,都是你惹的禍,你自己不知道干的什么好事?”“我沒干什么?就是從那棵大樹向小樹蹦的時候,可能是困了,睡著了?!彼脷庥趾眯?,“小子,你那不是困了,你是摔地上摔的昏死過去了,要是再重一點,你就沒命了。你可太讓我們操心了!”“我怎么了?不就是上點樹,爬點兒墻頭嗎?誰讓你們讓我屬猴了,你們讓我屬羊就好了,哪有猴不淘氣的?”說著還做了一個鬼臉。差點沒將父親氣哭了。面對如此淘氣的兒子,石頭爹哭笑不得,一臉的無奈。
石頭看爹不高興,趴在地上,將屁股撅起來,同爹講:“爹,方才你沒打著,你要是有氣,你隨便打吧?!笔^爹聽了破涕為笑,急忙將石頭背起來,“兒子,爹舍得打嗎?虎毒不食子,我可是你爹?!笔^在爹的脖子上騎著,還玩起了爹的耳朵。
石頭就是石頭,從五六米高的樹上摔下來,休克了,蘇醒過來就像什么也沒發(fā)生一樣,競管額頭上的血跡還沒干,該怎么淘氣還是怎么淘氣。從此石頭落下綽號“不怕摔”。
石頭的“不怕摔”可有含金量。十來歲的時候他敢同比他高一頭的大小伙子摔跤,其實他也知道摔不過,只要有人愿意同他摔,不論摔多重,他也不在乎。他說:只有同有能力的人摔,才能練出好身體。就這樣,他每天都央求別人和他摔跤,他是在和別人摔打中成長的。
石頭剛懂事就是村中小朋友的首領(lǐng),玩捉迷藏,由于他聰明,藏的詭秘,多數(shù)的時候爬到高高的大樹上,在下邊根本也看不見,同他一伙準贏,伙伴們都愿意同他一伙,他是大家心目中的“大元帥”。
一晃,石頭到了入學(xué)的年齡,入學(xué)的石頭更好惹事。
石頭的生活習(xí)慣到學(xué)校可行不通了。在家他是天老大地老二,他是老三,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天生就好動,坐不??;大風(fēng)天的柳枝——沒一會穩(wěn)當氣。課堂四十五分,這也不讓,那也不讓,他可受不了,因此他的老師可沒少操心。老師為改掉他的壞習(xí)慣,將他放在兩個學(xué)習(xí)好的女同學(xué)中間,逼著他學(xué)習(xí),他將桌面用小刀割一條清楚的界線,誰不注意越過一點他就會用鉛筆尖扎。一天沒過完就將兩個女同學(xué)弄哭了,第二天放在兩個學(xué)習(xí)好的男同學(xué)中間,男同學(xué)更管不了他。老師只好給他自己一張桌子,將他排在前邊第一桌,他的眼睛頂著老師,只要老師一轉(zhuǎn)身,他就出洋相,他能將舌頭伸出來舔鼻子尖,常常會引起同學(xué)們的哄堂大笑。當老師發(fā)現(xiàn)時,他就是嘴好,老師讓怎么著就怎么著。說的好,改的快,忘的也快。屬老鼠的,放下爪子就忘,學(xué)習(xí)成績在全班倒數(shù)第一。
別看石頭學(xué)習(xí)成績不好,室外活動沒有一樣不精的,跑跳、投、上樹爬墻,樣樣在行。最擅長的表演是他自己編了一套猴拳,表演起來活靈活現(xiàn),活脫脫一個孫悟空下凡。
冬天來了,屯里吃水的大井住著好多麻雀。天黑了他跑到青年點,給沒事的大哥哥們出主意:我們一起捉麻雀。眾人都感覺他太小,誰也不在意他說什么。他來了情緒,在屋里打起了猴拳,一套猴拳有模有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看人們都瞧他,立即收拳。大聲喊著:大哥哥,我耍猴拳讓你們高興,我還有更好玩的主意不知道你們愿不愿意聽?剛看過石頭耍拳的人們都表示愿意,他說出了他的主意。過一會,等外邊的井水凍冰了,幾個人用褥單將井口封嚴,幾個人攀石壁下到井里,諸石縫用手電照著掏麻雀,捉到的放口袋里,飛出來的用竹條抽,掉冰上最后一起撿,一次會捉好多,捉回去褪毛,開膛,放油鍋里用慢火烘,烘熟了蘸鹽面,連骨頭一起嚼著吃,那可真香。石頭的主意讓那么多大孩子來了激情。急忙找褥單,將幾條縫到一起,感覺能將大井蓋上才結(jié)束。有好事者跑到女宿舍,敲窗戶告訴屋里人,一會我們要去捉麻雀,回來要油煎,想吃的別睡,等著。在那個吃肉比摘星星還難的年代,一說有肉吃,還是野味,屋里的人都來了精神,需要我們做什么?暫時不用,一會捉回來你們幫助褪毛就行了。女宿舍里的回答很干脆,用我們的時候叫一聲。
快后半夜了,估計井凍上了,石頭領(lǐng)多人去了井邊,開始了捉麻雀大戰(zhàn)。
一到井邊,都放慢了腳步,幾個人用早已經(jīng)縫制好的褥單將井口蓋得嚴嚴實實,還沒等進人,就聽到里邊有麻雀往外飛撞褥單的聲音,人們將褥單扯的更緊了。石頭拿著手電,第一個從邊兒下到井里,相繼有好幾個人效仿石頭也陸續(xù)下到井中。下到井里的人就如同壁虎一樣,雙腳踏井壁的石頭縫兒,一手搬著突出來的石頭,兩個一組,一個人用手電照著,另一個人從石縫掏。麻雀一但被手電照到,睜不開眼睛,靜靜地等著被捉。捉到的放口袋里,飛出來的用竹條一抽就會掉到冰面上,一個也跑不了。那天夜里捉到近百只。石頭在那么多知識青年眼里可成了大能人。回到青年點,褪毛,開膛烤烘,忙的不亦樂乎。幾乎折騰到天亮,烘麻雀的香味,將隔壁的女青年都香醒了,多數(shù)人都不顧寒冷,起床參加到吃麻雀的大餐中。
石頭不光能幫知識青年捉麻雀,還能組織同學(xué)幫軍屬陳大娘家挑水。當時石頭所在屯人只有兩口井,陳大娘家離井很遠,兒子在部隊,冬天井沿都是冰,老太太挑水太不方便,石頭組織同學(xué)為大娘送水。他雖然干不動,他天天找人,誰幫大娘挑水他第二天一定向老師匯報,那正是學(xué)雷鋒熱的年代,學(xué)校常常對這些做好事的孩子進行表揚。
石頭干壞事的時候也不少,三九天他引逗伙伴用舌頭舔掛在隊部敲的大鐵鐘,他先舔,舌頭很快就凍在大鐘上,他慢慢的哈氣,將舌頭一點點化了才收回來。然后他會說冬天舔大鐘鍛煉舌頭,以后說話不嗑巴。特別是有嗑巴毛病的孩子往往會上當,一旦舔了舌頭會很快凍在大鐘上,他用力敲一下,誰都會被突然的聲音而受驚,一收舌頭,表皮會被大鐘貼去一大塊。
石頭誘騙女同學(xué)吃丁香葉的情景會讓人哭笑不得。那是一個春日的午后,石頭一手捧著一束丁香技,嘴里嚼著榆樹錢,氣喘吁吁地跑到跳繩的女同學(xué)堆里,“你們知道嗎?這嫩的丁香葉吃起來比嫩榆錢還有滋味?!痹谀莻€時候由于糧食緊張,早春的榆樹錢是人們最常見的糧食替代品,人們對榆錢有一種特殊的好感。嫩丁香葉比榆錢還有滋味,再看看丁香嫩葉綠的發(fā)亮,一下子能勾起人們的食欲,再說石頭嘴里還嚼著,綠綠的,誰也不會想到他嚼的不是丁香葉,有的女同學(xué)知道他好鬧,還是不肯去嘗,他摘了一葉放嘴里繼續(xù)嚼起來,這才有的同學(xué)來到他面前摘了放嘴里咀嚼起來,幾口下去,丁香的苦味發(fā)作,人人都呲牙咧嘴。追著打石頭,可惜他跑的快,誰也追不上,打不著。后來有的同學(xué)問他你吃怎么不苦,他說:我哪兒吃,我吃的是榆樹錢,我看著你放嘴了,那我也沒嚼,我放有我的上牙膛上了,我怎么能干那傻事。這就是石頭。
好事的石頭更有兩面性,干壞事也干好事。女孩子光腳跳繩,他會偷偷地將石塊扔在跳繩者腳下,咯壞腳的事時有發(fā)生,摔倒的也大有人在。女孩子常常是一看見他來了,就不再玩了。背后給他起了個的綽號“壞蛋”。
童年另一件有趣的事是當時父親是生產(chǎn)隊長,我也是不知道生產(chǎn)隊長是個多大官,當時在我們那兒有一個習(xí)俗:當屯子叫叔叔的與侄子鬧著玩。當他們有的在我上下學(xué)的路上遇到我會問我:你是誰的兒子,我會自鳴得意的樣子,大聲地喊道:我是隊長的兒子。后來被母親知道了,她告訴我:我是我爸爸的兒子。
最有意思的事是我小的時候由于十分受寵愛,在爺爺一旦喝酒的時候我總都會與爺爺討一盅喝,那時候喝酒誰家也不向現(xiàn)在二兩三兩甚至是半斤的大杯子,只用1-2錢的小酒盅,喝酒前要先倒進酒壺內(nèi),燙熱了再倒到盅子里,一點點慢慢喝,喝到嘴里要停留一會,品品滋味。那時候人們都說酒辣,但我自小就對酒的氣味情有獨衷,在與爺爺討酒的時候總會聽到爺爺說,這么小就饞酒,長大了一定愛喝酒。這果然被爺爺講中了,如今的我喝酒成了第一喜愛。
我的童年早期是快樂的,但后來由于母親患病,給我的生活帶來了困苦悲痛。
在我十二歲春天的一個午飯后,母親用當時的話說是“心口疼”挺不住了,坐生產(chǎn)隊的大車去了距我家近三十公里的一個小鎮(zhèn)醫(yī)院瞧病,當時由于是突發(fā),母親連做飯的圍裙都沒來得及拿下來就去了醫(yī)院。
到了醫(yī)院,醫(yī)生通過望聞問切一番檢查,在得知母親的“心口”區(qū)不舒服有好長的時間后,醫(yī)生當著我母親的面說了實情:這病不太好治了,你們沒聽說有個好縣委書記叫焦裕祿的得的就是這個病,縣委書記都沒治好,人家那是啥條件,北京等多家大醫(yī)院都看了,也是沒治好。別說我們這普通莊稼戶人家,也別花這冤枉錢治了,還是回家吃點好的養(yǎng)著吧。這病是藥王爺擺手——沒治了。
在現(xiàn)階段這樣肯定的話醫(yī)生是打死也不會說的。就是重病醫(yī)生也會說是小病,吃點藥,打幾針過幾天就會好的。但在那個時代,做人都實在,不拐彎,再者說那位醫(yī)生也是年輕,自以為自已醫(yī)術(shù)高超,這病我看透了,說了不無妨!你一個莊稼人家的家庭婦女能知道什么?縣委書記有病是咋回事也不可能知道。其實不然,我母親是我們那個自然屯文化水平最高的女士,是我們那個自然屯婦女學(xué)習(xí)毛主席著作輔導(dǎo)員,對當時全國廣泛學(xué)習(xí)著的《毛主席的好干部——焦裕祿》的事跡不知道組織學(xué)習(xí)了多少遍,更早知道焦裕祿的病情。當時俺母親就對自己的病情是心知肚明。
在回家的路上母親就告訴父親自己病情的嚴重性。晚上婉轉(zhuǎn)的告訴我們要好好學(xué)習(xí),聽父親的話。我聽過后覺得不對勁,還與母親講:你這是講的什么話,一個“心口疼”還能怎么了!沒想到,從那以后,母親的病是一天比一天重,面色一天比一天黃,消瘦、厭惡油膩,右脅下有一硬塊,后期出現(xiàn)了腹水……
母親從突發(fā)重病到去世為期半年。半年期間內(nèi)父親帶著母親幾次去縣醫(yī)院檢查。每次醫(yī)生都說好了不少。但母親的心里有數(shù)。曾多次與我講:要好好學(xué)習(xí),聽父親的話。每一次母親這樣一說我都會天真的說:媽媽您的病會很快好起來的。媽媽總是惠心地笑著:會好的,會好的,我的兒子真懂事!
為給媽媽看病我們還上過一回騙子的當。
媽媽病重期間,在一位親屬的介紹下,一個姓卞的江湖郎中得只母親的病情后來我家打保票能治。在我家好吃好喝招待下住了不少天,一天說去給媽媽買藥,向父親要了四十元人民幣,去給媽媽買藥去,那個年頭四十元最高工資的國家干部一個月也掙不來,能頂現(xiàn)在的五千元。他說過兩天就回來,可是一去就沒了蹤影。介紹來我家的那位親屬也沒消息了,只是說會回來的。在什么屯治好了好多人的病,其實他們之間也是剛認識,更何況那個家伙跟本就沒說真話。為這事父親可上了不小的一場火。
母親從病重到去世只有半年的時間。母親去世于一九六七年的農(nóng)歷九月初三。那是一個十分寒冷的早晨,地上下了一層厚厚的白露。聽鄰居們講:媽媽是個好人,好人走了,老天爺都掉下了眼淚:地上的霜就是老天爺?shù)臏I水變化的。母親到了那個世界也是好人,好人是會享福的。我心中祈盼著母親能享福。
為母親送葬的情景還記憶猶新。
母親走的時候穿的是一身藍色的壽衣。是在大人們的幫助下我與姐姐、弟弟們給母親穿的。穿壽衣的時候不準哭,說是有講究:眼淚掉在母親的身上母親會不甘心走的。但我當時的眼淚怎么也止不住。也不知掉到母親身上有多少。母親與孩子之間是永遠也無法割舍的。
穿過壽衣后母親入殮。母親用的是一口獨天(上蓋、一整塊板,四寸厚);獨幫(側(cè)面也都是一整塊,三寸厚)的柳木棺材,是從一位趙姓親屬家借的。講好了他家什么時間用什么時候還。這筆人情帳一直到了我參加工作后才還,我掙錢攢下的第一筆錢就是還了母親的棺材債,給了人家一百二十元錢。當時我的心里有一種想法:我能為母親買口棺材也算母親沒白養(yǎng)我一回。
為母親送葬最悲壯的場面是為母親指路,虛歲十二歲的我,要站在桌子上,舉著扁擔(dān),不能嗑吧,連續(xù)三遍喊著重復(fù)著那么撕心裂肝的話:媽媽!西南三條大路,走中間那條......
母親是鄉(xiāng)親們抬著走的。三十二條扁擔(dān),六十四個人抬。全村的父老鄉(xiāng)親都來了,都為母親流下了傷心的淚。
踏著厚厚的白霜,我舉著白幡,幾步一回頭的為抬著母親的人群嗑著頭。這時候我的心已經(jīng)在流血,我與母親永別了......
原本幸福的童年由于母親的病世變得凄涼起來了。
聽朋友們講過一則故事:說“家”如同一間房子。男人是梁柁,撐起家的全部;而女人是柱子,不論多么粗的梁,沒有柱子的支撐也難撐起;而孩子、老人則是房子的墻、門窗,構(gòu)成了房子的不同的面。由梁、柱子、墻、門窗有機的結(jié)合才能是座漂亮的房子 。而在我家由于母親的去世,一座漂亮的房子柱子折了,房子出現(xiàn)了傾斜,甚至是坍塌,原本幸福的生活孌了樣。
母親的去世第一個受苦人是姐姐。當時姐姐正讀小學(xué)六年級,是她們班學(xué)習(xí)尖子。她的班主任老師曾多次與我的父母講:他的班里有五十來人,要是一個能考上初中的也非姐姐莫屬。當時在我們那兒四個公社一所中學(xué),兩千多人錄取兩百人,竟爭是相當激烈喲!但媽媽去世后為了全家人能按時吃上飯,姐姐退學(xué)了。退學(xué)的那些天,姐姐是天天以淚冼面,每天放學(xué)的時候,她的多位同學(xué)數(shù)次到我家看望姐姐,試圖說服父親再送姐姐去學(xué)校,可是面對著一家人老少三輩六張嘴要吃飯的問題,誰也解決不了這個實際的難題。就這樣,姐姐離開了她心愛的學(xué)校,離開了她的老師同學(xué)。如今這已經(jīng)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了,但每當我們與姐姐一起說起當初她退學(xué)的事時,還憤憤不平:就是父親偏心眼,重男輕女思想做怪!不然為什么讓她退學(xué)?她是老大,學(xué)習(xí)又好,退也應(yīng)是我的事。如果把書讀下去,怎么也得不至于做地球修理工。誰讓俺是女孩子喲!嗨!都是母親去世早造成的。
母親的去世給家庭生活帶來了極大的困難,有好心人曾試圖讓父親給我們?nèi)€后媽,我是使盡了全身的解數(shù),千方百計反對。可能也是那時候歲數(shù)小,根本不懂大人的心理,如果那時候有一點社會學(xué)常識,也不會那樣鬧。如果有現(xiàn)在的社會學(xué)常識,我都會主動為父親張羅。怎么說這也是過去的事了。
我反對父親續(xù)弦的起因只是偏聽偏信了鄰居們所謂的好心話。在鄰居們那兒我學(xué)會了歌曲《小白菜》:在哼唱小白菜的同時,我對后娘產(chǎn)生出強烈的反感情節(jié)。
那時候父親剛過四十歲。用現(xiàn)在的廣告詞說那是身體倍棒,吃嘛嘛香。就是在續(xù)弦的事上就是沒擰過我這小嘎豆子。曾經(jīng)好幾位好心人為父親當過介紹人,都是被我從中攪黃了。
當時我在我們屯小孩子中是有名的好孩子,從小受讀過書的媽媽影響,為人處事是有板有眼,但在父親續(xù)弦上我是主意已定:堅決反對。其實辦法很簡單——裝瘋伴傻。
不論是誰來,一但說的是為父親續(xù)弦的事,我就會在屋里屋外不停地唱《小白菜》。與其說是唱,還不如說是嚎,大人們怎么說也不好使。直到將來的人嚎煩了,嚎的讓人心里都不是個滋味。嚎的沒法說事,嚎到散了場為止。
這個辦法我是用了好幾回。
再后來就是有人有心思為父親說那事,都知道我有這一招,也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愛在我面前找不痛快,也就不了了知了。
四十多歲的父親讓我給鬧騰的不能再婚,現(xiàn)在說起來是我這做兒子的一件不孝之事。
山區(qū)的孩子有山區(qū)孩子的童年生活,現(xiàn)在想想那些故事真的心酸。
柴、米、油、鹽、醬、醋、茶,自古以來就被人們合稱為“開門七件事”,特別是在北方的冬天,燒個熱炕頭,炕熱屋子暖,柴草功不可沒。柴被列首位,從某些方面說明柴在生活中的重要性,其實也真的是那樣,沒有柴,有再多的米也吃不到嘴,有誰能吃生米。在計劃經(jīng)濟時代,除了糧食不夠吃,生產(chǎn)隊分的柴草有限,燒柴也是每家生活中的大問題。為了冬天有個熱炕頭,我從小就學(xué)著拾柴草,現(xiàn)在想想那情景真的很心酸。
山里的孩子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拾柴草途徑。
早春,我們會跟著犁杖后邊拾被犁杖犁出來的作物茬子,最喜歡拾的是谷茬,谷茬的莖桿小拇指粗細,長長的須根,每當莖桿相對擺放在壟溝,兩端的谷子根猶如一幅工藝品,金黃金黃的,要是有風(fēng)一刮,感覺就是金色的瀑布,別有一番風(fēng)情。谷茬特別好燒,是攤煎餅最好的燃料,火力適合。拾谷茬的時候還能有意外收獲。常常能撿到“紅根”“酸撥溜兒”“野蒜”等山里特有的早春美食?!凹t根”到現(xiàn)在我也不知道學(xué)名叫什么,只知道這種植物的根是紅的,細胡蘿卜似的,不過可比胡蘿卜細多了,粗的也就筷頭粗,那東西甜脆,我們常常是撿到了用手擼幾下子感覺沒土了就放嘴里咀嚼,那情景真有如今吃最甜的時令水果一樣。而酸撥溜兒與紅根有很大的區(qū)別,酸撥溜兒比紅根粗,粗的有大人的拇指粗,特別白,露出地面的嫩芽鮮紅鮮紅的,日子多了就出展開翠綠的葉子。吃酸撥溜兒比吃紅根講衛(wèi)生,酸撥溜兒的外皮可剝下來,剝掉外皮的酸撥溜酸中帶甜,含水量特別高,渴的時候有幾條酸撥溜兒吃很快就能解渴。古人有望梅止渴之說,在我的老家不產(chǎn)梅子,也沒有誰吃過梅子,望梅止渴在我的家鄉(xiāng)不起作用,但如果將梅子說成是酸撥溜兒一定能有作用,酸撥溜兒的酸甜早就印在了我的記憶中。
初夏的日子拾柴主要是撿樹枝子,我的老家有大面積的楊樹林,每當夏季,楊樹會產(chǎn)生一種病害,多在生長枝的頂部形成環(huán)型的疤痕,遇大風(fēng)折斷,特別是年輕的嫩樹發(fā)病嚴重,每當初夏時節(jié)一刮風(fēng)就會折斷,我常常同母親一起起早去樹林里撿。撿這樣的樹枝不費力氣,只要是不怕走路,眼睛尖點,仔細看著點,因樹枝同大地的草是一個顏色,不注意到近前才會發(fā)現(xiàn)。在平坦的樹林里我常常是蹲下來,看哪兒有突出部分,常常就會看到。
秋天拾柴草的途徑太多了。家鄉(xiāng)有“處暑動刀鐮”的農(nóng)諺,過了處暑,所有的植物秸桿都可以做柴草。我們采收最多的是老家人叫“藁子”的植物,藁子植株高大,葉子小,整個植株如同小樹枝一樣,耐燒,可以將已經(jīng)特別是根粗壯,用現(xiàn)在的話說“燃燒值”高,耐貯存,是不可多得的柴草。在我的老家,常常會看到勤勞的家庭垛著大垛的藁子,一看藁子垛就知道這是一個勤勞的人家。兒子都好說媳婦。
初冬時節(jié),我的老家最常見的楊樹林一片金黃,微風(fēng)刮過,發(fā)出“唰唰”的響聲,一片片黃葉如金片,隨著風(fēng)兒輕輕地飄落,猶如一幅動感十足的動漫場景。夜里北風(fēng)刮起,第二天母親總會起大早,拿著耙子、掃帚就去樹林子,樹林里避風(fēng)的地方樹葉兒會刮成一道道很厚的棱子,只要用耙子一劃拉就是一大堆。當我們睡夠了去樹林的時候,媽媽已經(jīng)將樹林摟了一遍了,望著一堆堆小山似的樹葉,再看著媽媽一身塵土、一臉疲倦樣,我們都為媽媽的勤勞而感動。
在我的老家,樹葉可是難得的冬季火炕取暖的材料, 樹葉讓我老家的火炕天天都那樣溫暖,還給我?guī)砟敲炊嗟墓适隆?/p>
拾柴草的事早就過去了,現(xiàn)在用上了煤氣灶、電磁爐、電飯煲、電炒鍋,再也不愁燒草了,但一到冬季看到田野里到處的枯草和樹葉就想起那艱難的歲月,讓我更加珍惜今日的幸福生活。
(遼寧阜新史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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