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安好

看天空黑下來，像一床厚重的被子蓋在身上。心事成魔，無處訴說，一口氣堵著，想哭卻哭不出來。

一月

冷到了頂點了。這個月，我知道了我要離開這里，離開莫如陽。

我很好奇，不知道莫如陽知道了這個消息會怎么樣。

日光下的松針沒有一絲雜質(zhì)，空氣里的冰冷仿佛早已凝結(jié)在針葉上，帶著一些牽掛。(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把莫如陽從教室里叫出來，說：“我就要轉(zhuǎn)到其他地方去了，那里離這個地方挺遠的?！?/p>

剎那間，我覺得空氣被瞬間的給抽走了，然后，沉默填進了二人之間。

莫如陽的眉緊緊的皺在一起：“為什么，為什么你要走？”

我沒有回答，閉上了眼睛，眼前并不是一片漆黑，我看到了莫如陽的臉。耳畔充斥著從周邊傳來不斷的笑聲，還有莫如陽一絲細微的呼吸聲，感覺，離他好近。

莫如陽雙手抓住我的手臂，他的聲音變得更低沉了：“轉(zhuǎn)到哪里去？”

我睜開了眼，目光透過他的身體，一笑，依舊是沒有回答。

一月，好冷啊，冷到極致了么。但是，請讓我沉浸在這最后的日子里。

二月

春氣始至。我轉(zhuǎn)到了B市最好的學校。

雖然我在那里交了不少的新朋友，過得挺開心的，一切照常進行的樣子。可是，我知道，那里沒有莫如陽。一下子，我的生活中失去了莫如陽，沒有莫如陽在我身邊，我感覺心里有個洞，有個空缺的位置。異地戀？呵，不知道。

為了逃避那個心里的空缺，我只能以學習來麻痹自己，麻痹心臟。累到不行了，只能閉上眼，可是，這樣我又會看見莫如陽，他在對我笑。

閑暇時期，幾個宿舍的女生都會聚在一起八卦，說著誰喜歡誰，誰向誰告白，還有那誰誰誰關于青春的一點小故事。

“你有沒有喜歡的人？”一個女生問。

“我？”我用食指指了指自己，“我啊......有一個呢！”在這個時候，我腦海里第一個浮現(xiàn)出來的人就是莫如陽。

“誰？誰？誰？快說，快說。我們幫你看看。”一群毛茸茸的腦袋都湊過來。

“不—告—訴—你—們！”我用食指一一點過那群腦袋，嘴角微微上揚，笑了。

二月的風還是冷的，可是，陽光無論何時卻都是暖的。

三月

三月份，總是落雷。雷被閃電嚇得大吼，我被雷嚇得驚慌失措。

上晚自習的時候，窗外只看見了一片漆黑，窗內(nèi)燈火通明。一個很大很吵的班，此時卻是一片寂靜。

忽然，閃電劃破了黑夜，緊接著是雷聲轟隆的一響。

“??！”我嚇得一驚，握在手中的筆摔落在地上，發(fā)出一聲脆響，整潔的卷面上頓時就出現(xiàn)了一道黑筆的痕跡。

我撿起筆，長長的吁出了口濁氣，不管剛才的閃電雷聲，繼續(xù)全力以赴的寫卷子。

又是一聲轟隆，比剛才還要大聲。這回教室里一片漆黑，停電了。有些女生輕呼。

我抓緊手中的筆，睜大眼睛向四周環(huán)視著。

閃電過后就是雷聲。我可以從漆黑的室內(nèi)看得清楚，閃電顯得十分的猙獰。

又是一陣輕呼。大家的臉在閃電閃過的那一瞬間神情各異。

而我在黑夜中尋找著，尋找著莫如陽，眼眶里早已蓄滿了淚水：“陽，你在哪里？我好怕，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三月，是春天來了吧。

四月

四月清明，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

我坐在宿舍的上鋪床的邊緣，晃動著兩條垂下的腿，看著窗外毛毛細雨，手中是一本攤開的書，書頁隨著微風而動，發(fā)出唰唰的聲響。

記得，我和莫如陽最喜歡在這個下著毛毛細雨的天氣，拿本書坐在莫如陽家的屋檐下，靜靜的看書。

他家院內(nèi)種滿了花，這時候，滿院的綠色，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花開了，有大有小，多汁的花莖，肥厚的花瓣，被細雨淋洗得顯得十分嬌艷。

伯母穿著旗袍，剪下幾枝花裝飾室內(nèi)，頓時房間里充滿了花的馨香，每翻動一次書頁，就能聞到空氣中飄動的香氣。

莫如陽折下一枝花，而后松開我的綁頭發(fā)的皮筋，用長長的花莖在頭發(fā)中繞來繞去。很快，頭發(fā)便被花給盤在一起，一枝花斜斜的插在我的頭發(fā)中，我小心的用手扶了扶花，生怕它會散開。

莫如陽抓住我的手腕：“就這樣，很好看?！?/p>

很意外，花不會掉落，頭發(fā)沒有散開。

我爬下樓梯，走出去，閉眼，深深的吸了一口起，小雨被吹到我的臉上，我感覺被和風包圍，感覺花還在，感覺莫如陽也還在。

四月，到了呢。

五月

在五月份的某某天，我回到了那里，經(jīng)歷了好幾個小時的顛簸，只為了回來見他一面。

四年過去了，好快又好漫長。15歲就離開這里的我，不知道為什么會有一種近鄉(xiāng)情怯的感覺。

不知為什么今年的雨水意外的多，連下一個星期不間斷，初夏的雨總沒來由地下著。

我剛下車，天空突然下起雨來。對于某些東西我沒有權利拒絕，沒有權利去說不，只能默默地接受，比如，這場雨。

我行走在人行道上，想著，這里變了好多，原本存在的東西現(xiàn)在不在，原本沒有的東西現(xiàn)在出現(xiàn)了，我與這里分離的幾年，就像闊別了幾個世紀一樣，一切是既陌生，又熟悉。

忽然，一個身影出現(xiàn)在我的視線中，是莫如陽。我站在街的這頭，他站在街的那頭。兩個人之間明明只隔著一條街的距離，可是，為什么在此時我竟然會有種一整條銀河橫在我們之間的感覺。

莫如陽撐著一把傘沉默的站在那邊。傘下，一個女生正拉著莫如陽的衣角，抿著唇，皺著眉，她輕輕的扯了扯衣角。兩人的頭轉(zhuǎn)向兩個方向，不去看對方。莫如陽回過頭來，看見一個后腦勺，似乎心生不滿，他把那個女生的頭轉(zhuǎn)過來，然后用額頭輕輕的碰了碰她的額頭。兩人互望著，皆是一笑。好親昵，專屬戀人的親昵。

我看著，覺得好刺眼，大喊：“莫如陽！”

一輛大卡車按著喇叭而過，阻斷了我的視線，和聲音。而后，我看見了莫如陽把傘給了街邊的一位老人，他護著她沖進了雨幕中，越跑越遠，他們的身影漸漸縮小，最后一拐，不見了。

我站在綠意蔥蔥的樹下，眼睛定定看著那個方向，卻癡癡地想起，某一年，也是這樣的五月，也是這樣突然的初夏之雨，也是和他奔過落雨的大街。

這附近是有一家小吃店的，莫如陽會經(jīng)常帶著我來買小吃，是哪里，哪里，想不起來了。

我撐著傘，一轉(zhuǎn)身，就與那家小吃店撞了個正著，它就在我的身后，那家小吃店還在，可是，一起走過雨路的人，卻，不在了。

我的心被雨打濕了。

誒？傘竟然沒有撐好，雨竟然落在了我的臉上，居然還是咸的，呵，好冰，好奇怪。

我把傘從頭頂移開，任雨水透過油油的樹葉落在我的臉上，看著小吃店里冒出陣陣熱氣騰騰的白煙。

“大叔，一碗米線，加牛肉，不加辣，我還要一個荷包蛋，八成熟?！蔽沂掌饌?，走進了那家店。

“誒！好久沒看見你了啊！怎么不見你那個小男朋友跟你一起來啊？”大叔跟從前一樣著，這家店也跟從前一樣。畢竟還有一些東西是時間打敗不了的。

“嗯，他沒來。”

晚上

我吃了那碗米線就匆匆的坐上車。沒有找他，沒有打擾這個地方。

在車上，我看著我們從前的照片，翻找著從前的回憶。我想鐵了心的切斷我們之間的情感，可是手不斷的在顫抖著，淚砸在莫如陽的笑靨上，我終究是狠不下心腸。好可悲。

回到那里已經(jīng)是晚上了。學校的走廊空洞洞的，腳步聲回響在我的耳畔，連出氣聲我也聽得分明。

拿起鑰匙。打開門，宿舍里沒人，夏日涼爽的風吹來，吹動我的頭發(fā)，在我感覺來就是陰森森的。

我沒有開燈，徑直拿起換洗衣服，到浴室里淋浴，冰涼的水從頭上澆下，黑色的頭發(fā)沾了水緊貼在臉上，脖子上，背上。

一個人，腦袋里總是想起那些與莫如陽共同經(jīng)歷的事情，還有，白天的事。

五月的雨，總是突然間的就停了?？墒俏业难蹍s總在下雨。

六月

時間轉(zhuǎn)眼就到了六月了。這段時間，我都是渾渾噩噩的過來的，最終，免不了大病一場。

那天，我洗完衣服，剛走到門口，就覺得天旋地轉(zhuǎn)。眼前的景物漸漸暗下來，耳邊的呼喊聲也漸漸變?nèi)趿?，直到看不見，聽不見。我昏倒了。沒有預兆。

當我恢復意識時，眼前是一片刺眼的白，消毒水的氣味充斥著鼻腔，身體好硬，動不了。眼前的白被一個又一個的人頭遮去：“白緣，你醒了，你還好吧，感覺身體怎么樣？”是爸爸媽媽，還有班上的同學，他們都在，真好。

我動了動手，支撐著身體，想要坐起來，卻發(fā)現(xiàn)渾身無力：“現(xiàn)在是幾點了？”我在醫(yī)院里，我環(huán)視著那一群人，沒有看到莫如陽，閉眼，又是一片黑暗。

當我再次睜眼的時候，窗外的陽光印在墻上，橘黃色的，很柔和，看來是晚邊了呢。病房里面沒有人，很安靜。吶，我睡了多久了？

“咔嚓”一聲輕響，有人走進來了，我扭頭去看，是他，他來了，莫如陽啊。

他看見我醒了，很意外，柔聲問道：“你醒了？”

“嗯。”很平淡的語氣，聲調(diào)沒有任何的起伏，眼底沒有任何的情感，仿佛就是這樣。

“聽到你生病的消息，我就來看你了?！彼鸦ㄆ康幕〒Q掉，重新插上新鮮的車矢菊。

“謝謝啊?！逼降缢?。

“白緣，跟你商量一件事。我有女朋友了，所以，我們就這樣吧。”他坐在床邊削蘋果，紅紅的蘋果皮細長的從他的手中落下，以一種陳述的語氣說著殘酷的事實。

我很疑惑，他為什么會選這個時候跟我說。

我攢足了力氣，掀開被子，當腳踩到冰冷的瓷磚上時，就不爭氣的癱坐在地上，喘著粗氣。莫如陽走過來，彎下腰，向我伸出手。我憤憤的排開了他的手，手撐著床，起身。跌跌撞撞地往窗戶邊上走去，打開窗子，我回過頭看著莫如陽，莫如陽靜靜的站在床邊看著我，像一個漠視的旁觀者看著可笑的戲子。

我爬到窗子上，站在那里，面對著莫如陽，身子向后，我從樓上跳了下去，莫如陽那張淡漠的臉慢慢的消失在我眼前，他的嘴動了動，說什么，我聽不清楚，看唇形，大概是“去死吧”這三個字。

模糊的意識，我沉睡在一片黑暗中，旁邊的呼喚聲不斷傳來：“小白，小白，醒醒?！?/p>

我睜開眼，我還活著？眼前的模糊漸漸清晰，是莫如陽在喚我。

我死死的盯住他的臉，費力的發(fā)出聲音：“混蛋。”聲音好虛弱無力，但是充滿恨意。

莫如陽一愣，一臉的茫然又想笑的樣子：“你做什么夢了？”

這次輪到我一臉茫然，我把頭轉(zhuǎn)向天花板，做夢，我做夢？我不禁把手摸向心臟的位置，它正在急促的跳動著，緩緩向下，沒有繃帶，沒有紗布，沒有疼痛。做夢，是在做夢啊，做了個可怕的噩夢。

我大口的喘氣，呼吸聲清楚十分回響在病房里。一片寂靜。

“夢？是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啊。”我把頭轉(zhuǎn)向莫如陽，眼里一片漠然的看著莫如陽。

還好這只是個夢。

“夢見什么了，說來聽聽?！蹦珀柛鷫衾锏囊粯?，坐在床邊削蘋果。

“夢到，你有新歡，不要我了?！蔽倚χ劾飬s沒有一絲情感，我看著莫如陽，看著他聽到這句話的反應。

莫如陽削蘋果的手一抖，殷紅的血珠從他修長的手指冒出，后來越流越歡，他怔怔的盯著自己流血的手指，不說話。

我閉上眼睛，又笑了，而后沉沉的睡去，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我的黑暗。

黑暗中，我用微涼的指尖輕觸往事的回憶，仿佛推開那扇門，仿佛四年前的莫如陽就會隔著時空走過來，坐在青草地里笑著：“等你呢！”

最后，我們都笑了。最后的最后，我哭了。

唯愿歲月待他好，許他明媚，予他溫暖，愿莫如陽一世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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