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花菜
金花菜
文/盧柏莉
春回大地,萬物復蘇,楊柳已開始飄絮,麻雀在枝條叼啄,空氣中已有植物特有的氣息,那是熟悉的青草的味道,不由思念起春天關于苜蓿的各種美味。
我們從小就喜歡吃母親腌制的金花菜,從生活艱苦時期到現(xiàn)在條件如此優(yōu)越,依然貪戀那種特殊的口感和香味。
母親年年都要腌一些金花菜叫我們回去拿。母親將腌制金花菜的方法還教會了大嫂,說哪天她腌不動了希望大嫂能為這幫弟妹們做,她說城里不比鄉(xiāng)下方便,碗大點兒地方怎么擱得下腌菜壇子。母親腌制的金花菜生食有一種特殊的清香,但她堅持讓我們蒸熟了再吃,她說電視上講了但凡腌制品都會生出一種叫亞硝酸鹽的東西,對人體有害,能致癌。真難為她竟能記住“亞硝酸鹽”這樣的化學名稱,母親說得認真,我們怎能不答應。
所謂的金花菜其實就是腌苜蓿,屬于南方腌菜。母親他們60年代初從江蘇南京到新疆支邊,就發(fā)現(xiàn)新疆的苜蓿比老家的長得好,苗壯、脆嫩、味道足。每年春天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腌金花菜,這決定著能否順利度過“長三春”呢,掐苜蓿芽要趕早。當?shù)谝豢|春風從大地上吹過,萬物復蘇,杏花、桃花都開始爭相開放,小娃娃們嘴里叼著用柳條擰出的口哨嗚哇嗚哇地吹,大人們就聞到了苜蓿芽的清香,都急急忙忙套上驢車往“臺臺兒”去掐苜蓿芽?!芭_臺兒”是小坎兒村最后開出來的荒地,在戈壁灘的邊緣,土質含沙而松軟透水,那里種植了幾十畝地的苜蓿,是生產隊的飼草地。乘毛驢車到“臺臺兒”要走幾十分鐘的路程,大人去掐苜蓿芽,我們小孩子必定要跟了去湊熱鬧,一路上嗚哇嗚哇柳哨可勁兒地吹,大人心情好,一點兒都不嫌煩。(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臺臺兒”到了,一棵棵綠茸茸的苜蓿芽,就像探春使者,爭先恐后已破土而出,不用去分辨,只要在眼里能看到的綠色必定是鮮嫩的苜蓿芽,因為別的植物此時都還在睡大覺呢。圍在苜蓿地四周田埂子上的枯草焦黃,和碧綠的苜蓿相映襯,站在遠處高高的坎兒井沿上往下看,就像綠色的地毯給框了個米色的花邊,形成一個個綠格子,棋盤一樣,好看得很。
大人們已經開始大把大把地往口袋里、筐子里裝苜蓿芽了,他們掐得可真快,恨不得把所有的綠芽芽都運回自家去。正值青黃不接,苜蓿芽成了調劑口味的首選,它成本低廉風味多樣,既能下飯也防饑饉,是老百姓最喜食的早春野菜,人們相互學習各種制作方法,使它成了久盛不衰的家常滋味。比如用來做拌涼菜或者蒸包子、包餃子,或者做成菜卷子、菜盒子味道都不錯。當然最重要的是要腌夠能吃到秋天的金花菜。生產隊的苜蓿芽是允許人們隨便掐的,因為苜蓿芽時令性極強,仿佛給打了激素一樣瘋長,昨天看著一叢叢、一團團,第二天再去,早已連成一片,必須挑嫩芽掐才行了。
苜蓿芽掐回來了,因為掐得急,掐得粗糙,難免會有一些老莖葉混進來,母親會認真地再擇揀一遍,達到根根粉嫩才行。擇揀好的苜蓿芽是不能水洗的,直接用粗鹽使勁搓出綠黢黢的水來,然后將水分用力擠去,再一層層碼放到腌菜壇子里,碼一層撒一層細鹽,最后用洗干凈的大石塊壓住,腌金花菜的程序就基本完成了。母親這樣腌制的金花菜能一直吃到收割麥子的炎夏,有時也能吃到秋收,腌菜壇子每打開時,屋子里便充滿了金花菜獨有的香味。村里有幾個愛干凈的年輕媳婦兒,得了母親的腌菜方子,卻不照著做,她們將苜蓿芽洗干凈了才腌,春天都沒過去呢,就哄臭哄臭得不行了,村前河溝邊總能看到她們偷偷倒掉的爛菜,比屎都臭,打旁邊路過需掩鼻捂嘴。
我們愛吃金花菜,是因為母親很會制作這道菜。一般情況下,都是先將金花菜撈洗干凈擠去水分,直接置于碗內,淋一些植物油在上面,然后入鍋隔水蒸熟。最好的就是置于碗內后,再切一些腌肉片、臘腸擺放在金花菜上,入鍋同蒸,鍋蓋揭開之時,奇香無比,令口內頓然生津不止。蒸熟后的金花菜放涼后吃味道更好,浸了油的金花菜黃爽爽的,極其下飯。有村鄰勸說母親不可如此,費米費面,母親則寬容地笑說,孩子都在長身體呢,讓放開吃吧。
北宋翰林學士蘇易簡曾經答宋太宗:“食無定味,適口者珍?!蔽揖酮殣勰赣H腌制的金花菜,百吃不厭。這個春天,我一定要學會腌制金花菜,延續(xù)母親的味道。
作者,新疆托克遜縣第一小學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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