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蜃樓

已連續(xù)下了好幾天的小雨,雨絲沿著小巷的屋檐飄飄斜斜地落下,匯聚到下水道的縫隙里。我很慶幸能在春雨之前早到一步,還是和洛英一起。
洛英本來是打算回家的,但聽說我要來,也便強行跟來了。有了她的陪伴,我的旅途倒是少了幾分孤單,可一并少了的還有我那份內(nèi)心的獨處。
我總在尋找有一個能讓我”偏執(zhí)”地去理解生活和看待人生的機會,想有個安靜僅屬于我的世界,好讓我能夠?qū)?a target="_blank">過去有所沉淀,有所緬懷。
不過還好,一路上洛英只顧著拍照,沒有與我多言。而現(xiàn)在,她卻在房間的窗戶邊上整理照片,還自言自語,說些模糊不清的音節(jié)。
我自顧自地撐開傘,下樓,往雨幕中走,往這條青石街深處行去。
因為下雨的緣故,兩邊的居民顯得有些清閑。但大門依舊敞亮地開著,他們對著為數(shù)不多匆匆忙忙的路人施以微笑。玉珠從我傘邊串連而下,絲毫不見凌亂。因為我走得很慢,因為我要把他們的微笑都一一記在心間,因為我很中意這個地方,早已心馳神往!(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等走過了兩個街口,雨變小了。風(fēng)從路邊的柳樹里吹來,竟有些酥油茶的氣息。
這是茶語巷巷尾那個藏族寡婦開的油茶鋪,她三年前喪夫,之后再沒結(jié)婚,又獨自帶著三個不大不細的孩子,整天都在重復(fù)那一個工作。熬制酥油茶。也許正因為她心無旁騖,一門心思地活著,所以她的生意比巷子里任何一家鋪子都要興旺。聽說,只要來過這個地方的,沒有誰不曾喝過她家的茶。她和她的三個乖巧的孩子,以及她精心熬制的酥油茶似乎成為了這里的一道標識。于是,她的生意更加紅火起來。
但我只是遠遠看,看她勤勞忙碌的身影。我想從她身上解讀出一種我尋覓了很久的東西。
她就像只八角章魚,總是竄來竄去,忙碌個不停。不下三分鐘,我便見她擦拭了三四次汗水。她仿佛清漣中高出的蓮,不妖不艷,不驕不躁,臉上總洋溢著滿足的笑容。我知道,她的這種歡喜不是為了金錢,而是為了收割人們的笑臉!
于是乎,來喝茶的人得到了想要的滿足,賣茶的人也獲得了如意的生活。她的付出很多,但索取絕不過分。我想我應(yīng)該要去為她做點什么,可即便我現(xiàn)在過去,然后花三元錢買上一大碗茶,我所能貢獻的和她能得到的卻遠沒有不去所擁有到的多!
但這或許更是由于我內(nèi)心的一中不安和恐懼,因為我還身陷迷茫,我竟然要去向她尋求解脫。畢竟她是這么一個樂觀豁達的人啊,我怎么能夠忍下心來……
好大的一個古體”酒”字招牌在一根木旗樁上晃蕩,在風(fēng)里不停地曳舞。像是雄渾的號角激烈在長空,又像是鼓槌在陰云里敲擊,更像是一頁扁舟在風(fēng)浪里翻涌澎湃。
這里的客人也很多,他們喝過了酥油茶,也躲到雨停了,點兩碟花生,或是一盤茴香豆,再溫?zé)嵋粔責(zé)蹲印>瓦@樣慵懶地坐在里面,或者三兩嘮嗑寒暄幾句,或者干脆地抬頭看天,再或者打量門前走過又走過的那些人。包括那個雨已經(jīng)停了卻仍舊撐著傘的一臉茫然、悵然若失卻又裝出一副隨時可能頓悟的人。
走過了,我還是走過了。絲毫沒有注意到他們詫異的神色和臃腫的目光。我只是被前面的那座橋所吸引。
橋有八個孔,由中間的一道刀斧似的墻隔開。墻頭四方又分立四頭石獅子,怒目而視向橋下的河水。據(jù)人說,這座橋是為了鎮(zhèn)壓河里的邪氣而建,那獅子則是為保護這里的居民不被惡鬼收走魂魄而存在。經(jīng)過了一代代的傳承,原本渾濁的河水變得清澈見底,這里的人富裕而與世無爭,這難道全靠這座橋和那幾頭石獅子么?
這里沒有都市的繁華,但也沒有都市無休止的喧囂。這里沒有炫彩奪目的霓虹,但有芬芳肆意的茶香和酒氣。這里不是世外桃源,但卻讓人心靈平靜,免遭金錢蠱惑。
剛一轉(zhuǎn)身,便看見了洛英。她滿臉焦急,恐怕是來找我的??伤丝痰男蜗笈c周圍是那么地格格不入,有些生硬到呆板,更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她快要看到我了,快要打破僵局,嘴角張開,就要呼喊我的名字。那一刻,街上的人瞬間戛然而止,目光齊刷刷地盯著我,雨后初晴的陽光也毫不避諱,就那么赤裸裸地照在我的身上……
可我不知道,這又將是怎樣一個冗長而冗長的夢。
夢里的她,又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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