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父如子
父親病了,病情來勢洶洶。上午還在街上閑走,晚上已是氣若游絲。萬幸的是,當我從幾十公里外趕至醫(yī)院時,父親已經(jīng)掙脫死神之手。雖然嚴重的病情痊愈還有待時日,能夠活下來,已是一家人莫大的安慰。
年輕時的父親果敢而堅強,生活再苦、工作再累都不曾聽他吐露過半句怨言。如今,父親老了,他的堅強,他的果敢都一一還給了逝去的光陰。有人說,有錢就是任性,在父親這里,老了,就是任性。或許,是兒女們太過關(guān)心,也或許如此這般,父親只為博取家人更多更細的關(guān)注。
剛剛住進醫(yī)院時,可憐的父親任憑醫(yī)生的擺布,那聽話的樣子,就巴望醫(yī)生的妙手將其身上的病痛一把抓去。隨著病情有所好轉(zhuǎn),父親一改最初的配合,念叨著出院回家,就連藥都不愿意按時服用。妹妹只多相勸幾句,父親就厲聲道:“給我滾”!妹妹淚眼婆娑地收拾好帶來的飯盒走人?!鞍讶硕稼s走,你自己呆在醫(yī)院好清凈?”我輕聲擠出幾個字。母親帶著她的數(shù)落趕過來:“一天到晚伺候你,你以為娃娃們?nèi)菀缀?,要不是關(guān)心你,孝敬你,你以為你的背時樣子好看很······”父親一聲不吭地聽著,臉上沒有悔意,表情逐漸變得木訥,再找不到開始的那種囂張。“媽,你別說了,我爸是不小心說錯話的”,我打著圓場。母親吩咐我給妹妹打電話,讓妹妹別和父親一般見識。我遲遲未給妹妹打電話,我清楚妹妹的為人。果然到了下午,妹妹就笑嘻嘻地又來到醫(yī)院:“爸,你攆我走,我偏又回來,看你把我怎么樣”。父親笑了,咧開沒有假牙裝飾的癟嘴笑了,笑容像孩子一樣的燦爛。兒女多,雖然父母年輕時受了很多苦,但在晚年三病兩痛之時有好幾個兒女照顧,想來也算是有福之人。記得前年我生病住醫(yī)院時,他忙于工作,女兒在外求學,獨自在醫(yī)院的我即便再渴也不敢喝水,怕輸液時去衛(wèi)生間不方便。餓了也只能等一天的液體輸完后才能對付一口。只有一個孩子,雖然生活負擔減輕了許多,但直到身邊沒有人幫助時,你才能體會到那份無助和孤單。
父親病情真的有好轉(zhuǎn)了,他能大聲說醫(yī)生留他繼續(xù)住院,只不過是想哄騙他的幾個錢而已。那口氣充滿嘲笑,好像不留他繼續(xù)住下去,醫(yī)生和護士下頓飯就沒有著落似的。父親還能一邊上著氧氣、打著點滴,一邊看他的3D彩票猜謎圖,過后再從衣兜里摸出筆紙來寫上他認為十拿九穩(wěn)的數(shù)字??粗?a target="_blank">執(zhí)著敬業(yè)的樣子,有哭笑不得的感覺。在父親身上,我看到了中國福彩事業(yè)的希望,呵呵。由于手不停地動,每天漏針是常有的事情,就連留置針都經(jīng)不住他的折騰。在父親沒有睡著的時段,我們總要有一個人握住父親的手,以免他被再次扎針而受苦。有幾日父親沒有胃口,他自己總結(jié)原因:“喝點啤酒就好了,啤酒是開胃的”。盡管不止一次地告訴父親酒精和青霉素聯(lián)合會致命,可父親不屑一顧,認為這些只不過是我們不讓他喝酒的托詞。在上著氧氣的光景下,父親摸出打火機和香煙來準備過煙癮。以至于我們不得不將父親的衣兜搜查一遍,沒收他的打火機······半月多下來,一家人恍如在照顧毫不懂事的幼童。
幾十年前,父母用百倍的耐心看護我們,那些溫暖的記憶碎片還零落在腦海里。如今父親老了,他曾經(jīng)的巍峨輸給了夕陽,成了被我們呵護的孩子。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守候在父親的病房,靜靜看他瘦弱不堪的樣子,怎的都無法與記憶中的帥氣和剛毅相提并論。在病房里聊到日漸崛起的國家時,父親感嘆道:“可惜我太老了才趕上這么好的發(fā)展,要是再年輕四十歲就好了,我可以到處去走走”。是的,父親老了,八十一歲的腿腳已經(jīng)由不得他想走就走了。而父親的遺憾,如同滄桑的琴弦撥動我無法掩藏的心酸。盡管如此,除卻給父母親更多的關(guān)愛,我終究無法讓時光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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