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與子
一個人如果年齡晃大了,就要結(jié)婚,結(jié)了婚如果不是堅決的丁克,就會思想著要孩子。無論男孩女孩,只要他(她)一降生,就成了你家庭中重要的一員,你就要為他(她)苦、為他(她)累、為(她)拼搏奮斗,創(chuàng)造一切,提供一切,堅持一切,末了還要為他(她)擔(dān)心、焦慮、操心……你的下半生都是屬于或大部分屬于她的,你牽腸掛肚,寄予希望,為他(她)的聽話、茁壯成長、成功而欣慰、高興和自豪;為他(她)不好好學(xué)習(xí),不思工作,放蕩不羈而焦慮苦惱……一切的一切,孩子都與你無法脫離關(guān)系。
我是一個三歲半孩子的父親,兒子斷奶后從不滿周歲就一直跟在我身邊,除有一段時間苦于找不到人帶,送回老家讓我那個當(dāng)過兵做事極細又極負責(zé)的當(dāng)著老師的姐夫哥幫著帶了三個月后,就再也沒有離開過我一步,我是一手一腳,親自精心著、喂養(yǎng)中、照看著、心系著把我兒子一點點的養(yǎng)大的。兒子于我是親近無比,凡有我在場的地方,不需任何人抱,也不允任何人抱開去玩耍,總要爬到我的身上或者讓我陪著:摔到了,被人欺負了,需要我安慰;努力地做好一件事,需要得到我的表揚和鼓勵;路不自己走,渴了要給他倒水喝,餓了要我給他拿吃的、做吃的,連尿尿上廁所也要是我陪著才去……而我沒在場時,他是萬般的獨立:摔倒不痛,傷著不哭,路要自己走,飯要自己吃,衣要自己穿,異常的聽話和乖巧。他太知道我對他的憐愛,也太會利用我對他的憐愛。
我是不得不愛我這個兒子的。他六個月大,我就與他的母親因性格不和等原因離婚,不到一歲,就獨自一人將他接到我的身邊護養(yǎng)。他雖瘦,卻頑皮;他雖小,卻懂事;有著女孩都難找的長長的又往上翹翹的睫毛,睫毛下面又是一雙雙眼皮的大大的烏黑的眼睛,或睜、或眨、或閉,都無不機靈可愛,又好奇多動,再配上那小小的鼻子,小巧玲瓏又紅潤的嘴巴,是集了我與他母親長相的所有優(yōu)點。又跟在我身邊親養(yǎng)了近三年,負載了我太多的汗水、精力和希望。別人養(yǎng)著狗,狗就勝似兒子,別人養(yǎng)只貓,貓又成了公主,更何況我養(yǎng)的是一個完完全全的活生生的人兒,人兒又是自己親生的。更是他缺少母愛,就只能讓更多的父愛去彌補,那怕不能代替,也要盡我所能,傾其一生。他是我的精靈,也是我的寵兒。
但對于養(yǎng)兒,家里人是幫不上忙的:父親幫不上忙的,母親也幫不上忙。父親思想守舊,脾性固執(zhí),退休了寧愿在家富閑養(yǎng)兩頭豬,也不愿棄舍農(nóng)村安閑的生活,來到城里幫著我照看小孩。母親幫不上忙,是因為她高血壓嚴(yán)重,內(nèi)風(fēng)濕疾病纏身,動作又極慢,不能跑,不能急,記憶極差,常常拿了這個,忘了那個,出門不帶鑰匙,回來又不知道將鑰匙從門上取下;不會拔電話,不會接手機,街道又不熟悉,往往抱著小孩出去了一天一晌午不知道回來,以為走丟了,差點報警,她卻用抱著小孩回來了。問他到哪里玩了?她說沒去哪里,就是抱了小孩在街邊看稀奇,兒子高興,不哭不鬧,就忘了回家的時間。害得你哭笑不得,打不敢,罵不能,還得多些安慰、去些寬心,怕她因此多心,自責(zé)難過,心壓升高,多病齊發(fā)。朋友是幫不上忙的,剛來新的城市工作,朋友是新結(jié)識的朋友,還不足夠的了解和熟悉,哪敢就輕易打電話煩勞人家,再說人家來了又幫得上什么忙呢?畢竟養(yǎng)兒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同事也是幫不上忙的,同事有同事的生活,同事有同事溫馨的家庭需要精心的照顧和更多的時間呵護。
指望不上親屬和好友,就只有將希望寄托在保姆市場上,望著運氣好,遇著一個責(zé)任心強的、細心的保姆,可保姆又令人傷盡了傷。在保姆公司,保姆都夸夸其談,已經(jīng)幫著在外面帶大了多少個孩子,是如何如何地會給小孩做吃的、配穿的、教玩的,衛(wèi)生會怎么打理,家里會怎么收拾,教育怎么教導(dǎo),又將如何地盡心要當(dāng)自己的兒子、孫子帶,可一到家里就全變了樣,怕怕生生,萎頊不能,連小孩沖兌奶粉都不能操作,飯煮得亦粗劣,連大人吃著都難咽,更不講求營養(yǎng)和易消化,適應(yīng)半天,舊習(xí)也不能改,到是每晚到點必須先睡,每個周末必須雷打不動的要休息,工資遲一天發(fā)放,就要追問具體,只得更換保姆。可換一個保姆是如此,換兩個保姆也是如此,終是無法遇到一個稍好的、省心的、盡職的。倒是每換一個保姆,小孩就生一場病,不是感冒發(fā)燒,就是跑肚拉稀。每次生病又都必進醫(yī)院打吊針,吊針又只能打在頭上,兒子小小的光頭上就都是吊針扎下的眼,一處處如患頭瘡。眼扎得滿頭都是,再無法下針,就只能改為留置針。留置針不能隨便取下,只得二十四小時掛著,又恐小孩不適亂抓,一把扯破血管血流不止,就時時警惕,刻刻注意,上班擔(dān)心,睡覺不敢深睡。本來就不高的工資,就直直的鉆進了醫(yī)院和保姆的口袋里。出錢倒也只是心疼,但看著兒子身體受罪,只恨那病怎么就不得到自己身上,全要集中給了這個口不能說手不能舞僅一歲多點的兒子。兒子是多么可憐和造孽!留置針天天在兒子光光的頭上晃動,我的心里就被一把刀在狠命的戳,一戳一個窟窿,一戳一汪鮮血,眼淚就浸著鮮血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再不敢擠眼,一擠就臉濕一片,無法止忍。
我是多么地對不住的我的兒子??!是我的錯誤選擇,與不適合養(yǎng)兒的女人結(jié)婚,又是我的誤判,與已結(jié)婚育兒的女人分裂,致使兒子從小就失去母愛,不能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相處相聚相守地生活。他常病著,缺少家人的關(guān)愛和陪伴,吃盡了無盡的苦頭,過早地承受了寂寞。我成了罪人,千古不得原諒的罪人!我不得對我的兒子溺愛和友好。(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兒子于我又是心靈相通的,我常感知于這種相通,又感動于這種相通。懷著他的時候,醫(yī)生檢查說兒子胎位不正,巔了個方向,是頭向上屁股向下的,我們當(dāng)時一心想著順產(chǎn),就著急了,只希望奇跡能出現(xiàn),兒子突然就自個兒巔出個個兒來。前妻鼓勵著兒子加油,慢慢的一天轉(zhuǎn)一點一天轉(zhuǎn)一點,將頭兒調(diào)下來,一周過去,半月過去,一月過去,下一次做胎檢,兒子還是正正地坐著。這次是我來給兒子說了,我輕輕地撫著在肚里感到動的兒子,說兒子,是爸爸在給你說話,我知道你在里面是正坐著的,或許那樣適合些,但醫(yī)生阿姨說,你得要把頭調(diào)下來,那樣你才能順產(chǎn),也更有利于你的發(fā)育……我知道你是爸爸的兒子,會聽爸爸的話的。話剛說完,兒子就在里面劇烈地動了一陣,我知道那也許是正常的胎動,可我更相信他是聽了我的話,開始在努力地做好我吩咐給他的指令。每二天下班,前妻回來說,真感到了兒子的頭向下偏了一截。我堅信兒子的頭能調(diào)過來,就堅持著給兒子說,予他鼓勵,沒想到半個月后,兒子的頭與屁股真的就完全調(diào)了過來,再去檢查,胎位極正,連醫(yī)生都感到驚奇。雖然,后來他的母親因膽淤癥提前將他剖腹早產(chǎn)下,未能順產(chǎn),產(chǎn)下時僅有四斤四兩,虛弱無比,但我卻感知出了兒子與我是心靈相通的。有時候我夢見兒子涼在了外面,立刻醒了,醒來查看,兒子真的就蹬了被子涼在了外面,再不敢深睡。每次兒子不舒服,我也渾身無勁,過幾天他咳嗽我也咳嗽,他傷了胃不吃東西,我也全無食欲,不吃又餓,吃一口又感覺無法消化。而如果我先感覺哪里不舒服了,過兩天,他必會感冒、發(fā)燒或跑肚拉稀,我慢慢的恢復(fù),他也就跟著好了起來。這不是心理的原因,而是真真正正的身體不舒服。晚上,兒子不睡,我也無法入睡,而他睡著了,我也很快睡去。他睡熟了,我知道他什么時候翻身,什么時候需要上廁所,什么時候做夢了要叫我兩聲爸爸。而我睡沉了,只要他一個翻身、一個蹬腿、滾出涼在被外,或小小的一聲不適的哼鳴,或一陣不正常的呼吸,我都馬上會醒,就像我的哪一根神經(jīng)連在了他身體的哪個部位,成了他的一個機體。原來別人說雙胞有心靈感應(yīng),我半信半疑,現(xiàn)在我越發(fā)相信,兒子與我真有感情上和生活細節(jié)上的相聯(lián)。
去年春夏交替時節(jié),天氣變化無常,我因怕受涼感冒傳染了兒子,就天天加了一件偏厚的外套,可天氣轉(zhuǎn)熱,我還不敢脫下,結(jié)果中了風(fēng)熱,頭暈體乏,無力走路,恰巧帶兒子的阿姨那幾日請假回家農(nóng)忙,兒子由我年休照看。我堅持地給兒子做了飯,又喂了他,就抱著兒子晃悠著去了一家診所開了些藥回來吃后,就再無力動彈,斜倒在沙發(fā)上,頭沉得要爆炸,看到兒子都是雙的,只得閉了眼睛,感覺快要死去。好久,我才睜開眼睛對兒子說:兒子,爸爸病了,不能抱你和再帶你出發(fā)玩,你這兩天就乖乖地在家玩和看動畫片,等等爸爸好了就連你去挖沙子坐搖搖。兒子那兩天真的就不哭不鬧,要不是乖乖地坐在沙發(fā)上靜靜的看電視,要不么就爬過去玩一會兒他的小汽車,從未離我身邊三米遠;晚上睡著也出奇地乖,不讓人哄,不蹬被子,不吵鬧,不上廁所。我欠著兒子,兒子卻這般報答我,我感動不已。好在吃過藥后,第二天下午我的病就慢慢好了起來,抱著兒子去履行了我的承諾。這次兒子也出奇地唯一一次沒有跟著我一起病倒。
每每要出差,我是萬般的不舍兒子,又最擔(dān)心兒子,臨走,總要對帶兒子的阿姨交待又交待,末了還要一天幾個電話地打回來詢問他今天吃的什么,怎么玩,聽沒聽話,乖沒乖巧,現(xiàn)在在哪里玩,又準(zhǔn)備哪里去,一定要知道兒子每一刻的行蹤和狀態(tài)。晚上躺在賓館里更是無法入眠,擔(dān)心著沒我在身邊,他習(xí)不習(xí)慣,晚上蓋沒蓋好被子?古話是“兒行千里母擔(dān)憂”,現(xiàn)在我卻是“父行千里擔(dān)憂兒?!眲e的年輕的爸爸為躲著帶兒,或是尋著游玩,紛紛地要求出差,而我卻是為著兒子極其地反感出差。出差在外,心卻系著家里,時時擔(dān)憂,刻刻牽掛,電話費都要猛漲上去不少。但凡又在外面,看到了一個好玩的玩具,好看的衣褲,乖巧的鞋子,我總要給兒了賣下,試想著他穿著、玩著是如何的開心和快樂。只要在外面呆上一兩天后,就再堅持不下來,按奈不住開始計算著回家的日程,盼著立刻就要見著兒子。一跨進家門,兒子也像極其盼著我回家一樣,馬上就丟下一切玩物或捌開好看的動畫片,急急地抱過來要我親、切我抱,一臉的思念與委屈,嘴里又不停地說那句話:“我想爸爸了,我想爸爸了。”然后就是用小手緊緊地抱著我頭和脖子,長時間的親昵和尋找安慰。無論出差有多么繁忙,多么勞累,旅程又是多么的辛苦和疲憊,一切都在這一片煙消云散了。
我苦著、累著,堅強而堅持,一切為著兒子,兒子是我的唯一,我是兒子的全部。兒子頑皮著、天真著、快樂著,活潑而健康,漸漸成長,兒子又是我的回報和心慰。作家會出優(yōu)秀的作品,畫家會繪制不朽的畫作,藝術(shù)家創(chuàng)造非凡的藝術(shù)品,獲得輝煌的成就,建筑師又能立下萬丈高樓,企業(yè)家會掙下億萬財富,我是一個平民,只曉一日三餐,上班下班,淡泊名利,平談一生,眼里只裝著親情、友情,心中只有這個年過立才獲得的萬般可憐而又可愛的兒子。如果誰要將我的兒子搶去,我會跟他拼命,如果誰要分離了我與兒子,就等于挖走了的我的心,挖走了的我的心,我就成了鬼,鬼還能讓一個人好過……
每當(dāng)下班時間,夕陽西下,我總要不顧一天的勞累,帶著兒子到街道上、旌湖邊或公園里,或散步,或購物,或玩耍,同他一起一會兒鉆進商場,一會兒跑在草坪,一會兒追逐在林蔭……車來了我們讓車,人來了我們躲人,柳絮飄下他就鼓著小嘴去吹那柳絮,蝴蝶來了他又小腳抬步去追那蝴蝶……于是,街道上,商店里,湖堤邊就經(jīng)常出現(xiàn)了我們父子的身影: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伴著日月,踩著春青,一個慢慢長大,一個慢慢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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