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柳菲是新分來的大學(xué)生，勤學(xué)好問，善于思考；囿于己見，追求自己的愛情，立志要找一個身材高挑、梳著長辮子的大眼睛女孩兒，那怕錯了也不后悔。

向媛有過短暫的愛情經(jīng)歷，暗戀年輕有為、愛憎分明的柳菲，然而柳菲心有所屬。向媛第二次戀愛不成，對愛情心灰意冷，自暴自棄、甘于沉淪，走向極端。

趙娟天生個性柔弱，被二狗子恫嚇逼迫并與之保持著尷尬的關(guān)系。出于對自由愛情的向往，躊躇地和柳菲聯(lián)系。由于害怕二狗子報復(fù)，未能接受柳菲的表白，她的優(yōu)柔寡斷令柳菲失望之極，最終被拋棄。趙娟和二狗子在公司重組時下崗待業(yè)，靠父母接濟過著窮困潦倒的日子。

經(jīng)過兩次錯綜復(fù)雜的糾葛，柳菲對愛情有些茫然，毅然地選擇了兩度偶然邂逅的蒙古姑娘。然而，卻發(fā)現(xiàn)她患有不治之癥，為治療她的病，柳菲傾家蕩產(chǎn)，但誓言決不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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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的不珍惜 所愛的有所屬

人世間多少事 唯有愛情道不明

一、

儀器中心主任盧總要給即將奔赴毛烏素沙漠施工的兩套儀器骨干成員擺送別酒宴，地點選在市中心新裝修的凱隆大酒店。一間不算很大的宴會廳內(nèi)，屋頂中央懸掛著足有50盞水晶燈折射出柔白的光暈，暗紅色棗木圓桌透著祥和厚重，理查德?克萊德曼的鋼琴曲《冬季戀歌》讓人感覺如此溫馨舒緩，低垂的幕簾散發(fā)著雍容華貴。

圍著帶有轉(zhuǎn)盤的圓桌擺放了10把椅子。A套儀器組長展勇、組員柳菲、黃謙和司機老余提前半小時來到餐廳等候。

不多時，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傳來，儀器中心主任盧總、副主任和B套儀器組長安群、組員李金和女操作員向媛以及司機老莫談笑著走來。

服務(wù)員打開餐廳的門，盧總和副主任風(fēng)度翩翩走進來，盧總熱情地介紹后面的B套儀器組成員，由于大部分成員都相互認識，著重介紹了新成員向媛和柳菲。

向媛，計算機專業(yè)大學(xué)畢業(yè)，內(nèi)部職工子弟。高高的個子，一頭烏黑秀發(fā)足有半米長，脖頸后用一個小手絹隨意地把飄飄長發(fā)綁了個蝴蝶結(jié)，下端系著麻花結(jié)兒。素氣的馬海毛上衣點綴著無數(shù)晶瑩的指甲狀吊墜，圓潤的雙肩和高聳的胸部顯露著女性的成熟。有過一年多野外工作經(jīng)驗和一次失敗的戀愛，即將結(jié)婚前由于母親嫌棄男方木訥強行拆散了鴛鴦，盡管那個人也是大學(xué)生，有著無可挑剔的個子。

在向媛母親看來，自己好不容易養(yǎng)大的女兒，哪能隨便找一個人了事，怎么也得找一個要么達官貴人，要么金錢滿屋，要么八面玲瓏的乘龍快婿。殊不知，女大不中留，她的美好愿望在為之自豪的女兒的一次次失敗的婚姻中化為泡影。

寒暄過后，大家分賓主坐下，盧總特意安排柳菲和向媛坐在對面并排的位置。

柳菲，數(shù)字地震儀器專業(yè)畢業(yè)，是新分來的大學(xué)生，河北獻縣人，就是那個盛產(chǎn)金絲小棗的地方。寬寬的肩膀，國字臉，一雙鳳目蠶眉，也就是關(guān)羽一樣的形象，給人感覺一身貴氣或者說略顯清高，將來一定會有發(fā)展。加上人勤快，手腳利索，辦事踏實，深得同事好評。

柳菲生在一個普通農(nóng)民家里，父母承包了幾十畝棗樹。每到棗花盛開的日子，成千上萬只蜜蜂忙著采花蜜；中秋節(jié)前收獲的日子，蜜蜂成群結(jié)隊地嗡嗡穿梭在火紅的小棗樹林。為了給孩子創(chuàng)造優(yōu)越的學(xué)習(xí)環(huán)境，父親養(yǎng)了幾十萬只蜜蜂，風(fēng)里來雨里去，兜售棗花蜂蜜給女兒和兒子上學(xué)貼補費用。如果說柳菲小臉長得紅潤，不能不說得益于父母早晚煮的棗粥、蒸的棗糕以及蜂蜜蜂膠。

柳菲是家里的一顆獨苗，上面有兩個姐姐，二姐六歲上得暴病死了。按父母當(dāng)初的打算，姐兒三個分別起名叫柳芳，柳菲，柳晉，二姐去世，傷透了老人的心，為了表示對二姐的紀念，把兒子柳晉的名字改成了柳菲。別說，還真是沾了二姐的光，柳菲長得出奇得秀氣，那雙鳳目長得橫豎怎么看都像二姐。

席間盧總發(fā)言，舉杯祝愿兩套班組成員在沙漠首次合作施工旗開得勝、馬到成功，三杯酒過后大家自由發(fā)揮。

向媛第一個站起來，依次敬盧總、副主任、組長、師傅、組員。從來沒見過這么能喝的女漢子，杯子不大，都是一飲而盡?？此魄鍥龈蚀嫉囊后w到了肚子里應(yīng)該是很涼爽的感覺吧，或者說美酒沖撞血管的感覺令人酣暢，還有就是幾杯酒下肚后飄飄欲仙的感覺有些讓人陶醉。

柳菲初來乍到，敬了一圈后不勝酒力，臉紅脖子粗，頭腦多少有些發(fā)木，不過有旁邊女同事做榜樣，自己怎么也不能甘拜下風(fēng)。一圈下來舌頭有點麻木，心里雖然敬佩這個漂亮的有點艷俗的女孩子，但是出于男孩兒自尊心，就是張不開口跟她喝酒。

盧總有意成全二人：“小柳怎么樣了，敬完沒有？”

“就差跟向媛喝了吧？”柳菲的師傅展勇補充道。

“怎么回事？趕緊進行，還男子漢呢，主動些！沒有酒量怎么能有干勁兒？”

其實從進屋第一眼瞄見柳菲，向媛就打心里喜歡這個風(fēng)度翩翩、個子憨憨有著寬厚胸膛的男孩兒了。寬大的額頭，斯文的表情，長長的人中，雄渾的聲音，一看就知沒有追求女孩子的經(jīng)驗，反而讓向媛心里涌現(xiàn)更多愛慕之情，她早就想和他喝酒了，出于女孩兒面子一直矜持，沒有開口。

有領(lǐng)導(dǎo)點將，柳菲鎮(zhèn)定了一下鼓足勇氣站了起來：“初來乍到還望向大姐多多關(guān)照！”

“關(guān)照談不上，以后還望你照顧我呢，共同幫助吧！” 向媛站起來，兩人爽爽地杯子一碰，分別一飲而盡，算是認識了。向媛有些迷離的視線再也沒有離開柳菲。

酒足飯飽，宴會散了，盧總興致很高，要求一塊嗨歌。盧總點名要兩個組長和向媛、柳菲一起參加。柳菲推脫說嗓音不好，組長展勇鼓勵道：“不會學(xué)嗎，這是向領(lǐng)導(dǎo)展示你的大好機會。”

向媛點了《知心愛人》，歌詞是這樣寫的：讓我的愛伴著你，直到永遠……

盧總提議柳菲和向媛合唱。在同事簇擁下柳菲不再拘束，放開歌喉和向媛一起高唱情歌。也許是酒精發(fā)揮了作用，也許是環(huán)境使然，一項做事風(fēng)格低調(diào)的柳菲今日縱情一展歌喉。歌聲深情委婉，贏來陣陣掌聲。

二、

毛烏素的春天，清風(fēng)徐來，感覺些許寒涼。高大的楊柳點綴著嫩芽，有幾只燕子在柳條間穿梭。大砂礫覆蓋的地表有些淡黑色，零零星星有駱駝刺梭梭草披上了春裝。這具有頑強生命力的耐旱植株，習(xí)慣了循環(huán)往復(fù)的四季。送走了夏日烈烈的酷暑，送走了漫長寒冷的嚴冬，終于迎來了爽爽的春天。每日里默默地觀看天、觀看地、觀看流星、觀看遠去的駱駝。它的根扎得很深，為的是從地表深處汲取更多水分。早晨的露珠也能給疲勞的守望帶來一份清涼和清新。斗轉(zhuǎn)星移，歲月在這靜寂的往復(fù)中變得漫長，直到有一天這里聚集了一群征服大自然的漢子，他們也愛唱歌，他們也彈吉他，他們也偷偷地談?wù)搻矍椋猩呈[和紅柳作證。無垠的寂寥沙漠喧囂起來了。

柳菲平生第一次出遠門，組長安排他押送儀器車到達工地，從河北出發(fā)到內(nèi)蒙，少說也得4-5天，有時遇上修公路還要繞行更遠些。押車可以免去一路坐火車的勞頓和匱乏的飲食之苦，二則還可以欣賞沿途祖國大好河山之壯麗美景。那時候不遠的距離，坐火車要好幾天，還要倒換汽車，不是吃燒雞就是煮方便面，可是有幾個人舍得頓頓吃燒雞呢。

經(jīng)過幾天長途跋涉終于到隊，柳菲清點完賬目找出納報銷路費。

出納員叫趙娟，楊柳細腰有些弱不禁風(fēng)的樣子，1.65米的個子，走起路來一搖一擺的感覺有些忸怩。大眼睛雙眼皮，長長的秀發(fā)梳成兩只玲瓏的小辮子，小辮子末端還用紅色毛線搭了個橋。柳菲注目良久，心中一怔，這不是自己的姐姐嗎！

“傻站著干啥，坐呀！新來的吧？”看柳菲呆呆地盯著自己，趙娟道。

“柳菲，儀器操作員，請多關(guān)照。這么多雜志，我能借本看看嘛？”看著桌子上堆放的零食和床鋪上隨意放置的雜志，柳菲選了一本《讀者文摘》。

“收費的，看了別忘了返還?！?/p>

“收費的？”柳菲認真起來。

“逗你玩的，看把你嚇得。你們總出門，有好吃的給我?guī)c就行?！?/p>

“好說，一定辦到。”

柳菲翻開首頁有這樣一行文字：自己打敗自己是最可悲的失敗，自己戰(zhàn)勝自己是最可貴的勝利。若有所思地品味著走出來，怎么出來后又后悔了呢，應(yīng)該多和她聊一會才是。心里控制不住砰砰地跳動，以前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有些悵然若失。

大西北的夜空，看不到一絲云彩。遙遠天際閃爍的星星不知走了幾百萬光年，穿透星云和大氣層終于達到地球，就是為了讓地球人一覽它那清淡的微光，哪怕只是一眼。

晚上，胡亂地搜羅些瓜子、火腿之類，想找趙娟去。正要出門，向媛迎面走來，看他要出門問道：“干什么去？”

“沒事”看到向媛進來，趕忙把東西放在桌子下面。

“我的行李是否還在儀器車上？”

“對，看我這記性，拿下來了，沒來得及給你送去?！绷茝慕锹淅锇严渥幼С鰜怼?/p>

“讀者文摘，我可以看看嗎？營地附近有塊小胡楊林，晚上我們?nèi)ド⒉胶脝幔俊?/p>

“拿去看吧！這幾天押送車輛有些累，我想休息一下，改日吧?！绷频谝淮魏团⒆尤鲋e，臉通紅，說不清為什么，對眼前這個大膽主動時髦的女孩就是沒感覺，他只能把她當(dāng)大姐姐看待，每次看到她熱切的目光，他都怯怯地低下頭。柳菲堅信《傳奇》中那句經(jīng)典歌詞：只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沒能忘掉你容顏。趙娟就是那個想多看一眼的人。

然而這更激發(fā)向媛那份女性的柔情：“以后自己的衣服放規(guī)整些，不要亂放，養(yǎng)成良好習(xí)慣！” 向媛毫不做作地給他收拾著行李。

“不用了，不好意思，讓我來！”說著二人慌亂地雙手碰到了一起，柳菲趕忙縮了回來。向媛熱切地期待著柳菲，哪怕一句簡單的表白，她都隨時準備撲到他寬寬的懷里。那寬闊的胸懷就像大海，躺在那里肯定心潮澎湃，好想站在蕩起的浪花之上，再失重一般猛地掉下來，那種感覺讓每個充滿好奇和愛戀的女子心旌神蕩。但是什么也沒有等來。

等向媛走后，柳菲如釋重負，他總覺得對不住向媛，他是否有必要向她說明，前思后想后又覺得沒必要，我又沒有對你示好，又何必自作多情。心里亂糟糟地來到趙娟的屋里：“不知道這些你是否喜歡！”

“喜歡，你帶的東西我都喜歡，只要你想著我。以后常來玩。喝茶嗎，別人給帶的，我給你泡一杯八寶茶吧?！壁w娟優(yōu)美的曲線讓柳菲如癡如醉神不守舍，原始的欲望總是讓人固執(zhí)地認為：自己的選擇永遠是對的，眼前的她就是我的最愛，這是上帝的安排。

八寶茶是塞上名城寧夏的特產(chǎn)，以茶葉為底，摻有冰糖、枸杞、紅棗、核桃仁、桂圓肉、芝麻、葡萄干、蘋果片等原料搭配而成。喝起來香甜可口，并有滋陰潤肺、清嗓利喉之功效。滾開的礦泉水澆開，聽到冰糖茲茲的開裂聲。稍待片刻，熱熱的甜茶入胃，一股暖流沁入心脾。

聊天得知，趙娟是職工子弟，家在子弟學(xué)校，父母都是老師，已經(jīng)退休，屬于老來得女，向娟還有一個孿生妹妹已經(jīng)上大學(xué)。不過向娟向來不愛學(xué)習(xí)，就知道梳妝打扮，上完技校之后內(nèi)招上班了。

“你的工作挺好的，不喜歡女孩子去野外。”看趙娟不是很高興，柳菲安慰道。

“不比你們，我們沒文化，只能上野外干些粗活，我知道你們看不起我們。”

“誰說的，哪兒的話，我就挺喜歡你的。女孩子漂亮就行！”

“是嗎，那你說我漂亮不漂亮？”

“漂亮，漂亮極了！”柳菲有些按捺不住，額頭上汗都出來了。

“你是否跟每個姑娘都這樣說？”

“我只跟你這么說，也是頭一次?！?/p>

“沒準以后見了漂亮姑娘，就改變主意了。”

“最痛恨那種見異思遷的人。如果你不反對，讓我們做好朋友吧！”說著柳菲把自己姐姐的照片給趙娟看。

趙娟看了柳菲姐姐的照片禁不止有些樂了，世上真有這么相似的人，她心里暖暖的。她暗暗思忖道，如果能嫁給眼前這個小伙子該有多好，可是她不能，不禁“哎”地一聲輕輕嘆息。

趙娟在上技校時就已經(jīng)找了朋友，就是拙作《馬鈴兒響叮當(dāng)》中那個二狗子。二狗子也是職工子弟，學(xué)習(xí)成績不怎樣，抽煙喝酒賭博打架無所不能，托關(guān)系到技校學(xué)習(xí)手藝，沒滿一年就被勸退了。由于和趙娟家是世交，二人從小一起長大，連哄帶騙加威逼利誘，一直和趙娟保持著曖昧關(guān)系。趙娟知道他好吃懶做，曾多次試圖脫離他，換來的是拳腳相加。

趙娟父母看不過，支持女兒擺脫這個無賴，把趙娟送到遠房親戚家半年，誰知二狗子厚顏無恥地賴在他家不走，說要等趙娟回來。二狗子被催得急了，啪啪扇趙娟父親耳光。趙娟父母也曾向派出所反映，每次派出所詢問情況時，二狗子異常得配合，態(tài)度畢恭畢敬，清官難斷家務(wù)事，派出所奈何不得。

二狗子儼然姑爺身份出入趙家，即便有意找趙娟的人都退避三舍。就這樣躲了一段時間趙娟回來，二狗子橫鼻子瞪眼一陣毒打，第二天又哭天抹淚跪地求饒承認錯誤請求原諒，真是讓人哭笑不得。當(dāng)時趙娟在家屬院打掃衛(wèi)生，二狗子真是舍得面子，大早起來把趙娟該做的活和其他阿姨的活都干了。和趙娟一起的阿姨得了輕松，違心地夸贊二狗子勤快。就這樣趙娟一家任由二狗子擺布，默認了二狗子。

也許趙娟被打怕了，經(jīng)常臉上紫一塊，眼上青一塊出門，心里的委屈無人傾訴。父母見人就說：都是上輩子造的孽！父母憑著多年當(dāng)老師認識的關(guān)系，瞅準機會終于給趙娟謀了個出納崗位，一則躲避二狗子，二則讓自己女兒躲躲清閑，沒準尋個好人家。

柳菲就這樣每天找趙娟聊天。怎么感覺和她在一起這樣輕松，聊的話題天南地北都是些瑣事，但是二人都有共同的主題。聊得投機的時候，二人竊竊偷笑。在趙娟面前柳菲覺得心里癢癢的，有種想接觸她的沖動。有一次他大膽地攥住她的冰涼的小手，拉到懷里輕輕吻了她的臉，趙娟半推半就沒有拒絕。打這以后柳菲像吃了定心丸，走路神態(tài)都趾高氣揚了。

三、

勞動的日子過得飛快，一晃五一節(jié)快到了。全隊人員張羅著聚餐共慶佳節(jié)。儀器組長展勇組織所有成員把儀器檢修室清理干凈，擺上了寬大的桌子，上面擺滿了新鮮水果干果和主食。迎面墻上歡度五一的橫幅更加增添節(jié)日氣氛。

柳菲習(xí)慣性地拿了兩桶午餐肉，要給趙娟送去。這時師傅老余問他：“有什么進展沒有，別浪費了午餐肉，這可是大家的東西！”

“余師傅，我想把趙娟叫來和我們一起過節(jié)行嗎？我的那份酒不喝了，都留給你。”

“千萬別，還是留給小相好吧。我就看不懂了，真是天涯何處無芳草，兔子不吃窩邊草?！崩嫌嘣捰兴福徽Z雙關(guān)。

“誰叫你不給我介紹對象呢？”柳菲裝作不懂。

“年輕人呀，你對趙娟了解多少，你知道她有對象嗎？”老余是個天生愛管閑事的人，加上多年的軍旅生涯，養(yǎng)成打抱不平的性子。趙娟的對象二狗子曾經(jīng)和老余在一個小隊工作過，他很了解二狗子的為人，只是靜觀事態(tài)發(fā)展，一直未告訴柳菲。自從一天收工回來，向媛拎著兩瓶寧城老窖給他，要他幫忙說服柳菲，讓他回心轉(zhuǎn)意，老余覺得責(zé)任重大，不過還是拍著胸脯說：“這事包在我身上，俗話說，肥水不流外人田，胳膊肘怎能往外拐呀?！?/p>

“不知道，她從來沒跟我提起過。”

“我看你今天挑明了問問她，看看是否有這回事。愿意的話公開發(fā)展，不行的話一刀兩斷，我看向媛姑娘對你有意，學(xué)歷崗位你們多般配呀?！?/p>

盡管不愿意接受老余所說的事實，但是柳菲還是想當(dāng)面問問趙娟，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

這時向媛從工地回來，望著柳菲遠去的背影，氣沖沖地走進屋內(nèi)。也許是野外勞累的緣故，也許柳菲的冷淡對她的打擊，向媛變得有些消瘦，眼圈有些發(fā)暗，但是心里有些不甘和惦記。

見向媛坐在桌子旁不說話，老余沒話找話問道：“誰又惹向姑娘不高興了？”

“沒有，我沒有不高興！”

“還瞞著我，是不是為了他，” 老余眼角瞄著遠去的柳菲，夸下?？冢骸皠e擔(dān)心，今天保證讓他回心轉(zhuǎn)意！”

向媛說：“不會的，他心里根本就沒我，得到一個人的愛就這樣難嗎？”越說心里越苦，一杯杯往肚子里灌酒，心酸的淚水橫飛：“為什么我的命這么苦，為什么沒人要我，我到底那點兒不如她?！?/p>

向媛的組長安群見狀安慰著把她扶回宿舍。

四、

柳菲推開趙娟的門，披頭就問：“你是否早就有男朋友，為什么瞞著我，我們是否還能繼續(xù)交往?！?/p>

趙娟雙肩塌了下去，頭也低垂著怯怯地說：“交往可以，但是我不能斷絕和二狗子的關(guān)系。如果斷了他會殺了我全家，他做得出來?！?/p>

“你和他這樣不會幸福的。今天希望你做個了斷，要么跟我，要么跟他?！?/p>

趙娟冷冷地：“我不能拒絕他。他會殺了我們?nèi)?。?/p>

“你到底跟我還是跟他？”柳菲再次詢問。

“為什么非要這樣選擇，難道我們不能像現(xiàn)在一樣相處？”

柳菲男子漢的血性上來了：“你跟他不會幸福的！”說著氣哄哄帶門離去。

柳菲走出院外，一股清風(fēng)吹在他的額頭上，剛才的沖動立刻冷靜下來。他確實該好好反省一下，一直以為自己很有魅力，一直以為自己肯定能感動趙娟，一直以為會有一個幸福的明天?？墒乾F(xiàn)在感覺自己一片真心換來的是虛假愛情，是不是哪里錯了。慢慢度著步子仔細思索，就是難以釋懷。其實也沒什么，今天他徹底清醒了，兩個姑娘都不適合自己，都不是自己的真愛。會有好姑娘的，只要我堅持，我的愛情我做主。對，他是這樣想的。

故作鎮(zhèn)定地回到儀器檢修室，只剩老余一個人，問道：“怎么回事兒，人都跑哪兒去了？”

“還不是因為你，都跑了。怎么樣吧，人呢，來嗎？”

“來干什么，掰了，她離不開二狗子，她心里只有二狗子?！?/p>

“就知道是這結(jié)果，能不能試著跟向媛接觸，慢慢會喜歡上的，我看向媛對你真有幾分動心，多好的姑娘。”

“得了吧，打住。我這輩子不找對象也不會找她！”柳菲斬釘截鐵地說。

“什么意思？”老余感到事態(tài)嚴重，不知如何是好。他不知道在一天黃昏，柳菲看到向媛和組長安群手拉手走過。

五、

接下來老余找機會把柳菲的真實想法告訴了向媛。向媛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宿舍，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動著回到宿舍的，她從來沒有這樣失落過，她從來沒有感到這樣的無助和自卑。如果說她和安群的那次拉手是為了賭氣給柳菲看的話，以后向媛的人生軌跡就從這次拉手開始發(fā)生了根本轉(zhuǎn)變。

真正的愛情需要諒解、寬容、溝通，而不是強硬、賭氣、懷疑。

老余看向媛失魂落魄的樣子，擔(dān)心發(fā)生什么不測，把安群叫來。

當(dāng)組長安群把一杯溫水遞到她跟前，她使勁推開了杯子，杯子掉到地上摔得粉碎。向媛勉強支撐著身子站起來，一下子撲到組長安群懷里。安群沒有推卻，他心里垂涎向媛已久。

結(jié)婚幾年了，老婆一直沒有懷上孩子，人們都說他有問題?？赡苄睦锊煌纯斓木壒?，自己的老婆年紀輕輕就像個黃臉婆。自從遇到向媛，他感覺眼前點燃了一盞燈，工作起來特別有勁兒，只是耐著組長的面子，一直不好意思表白。只有在工作中、在生活里給予她全方位無微不至的呵護和關(guān)愛。向媛樂了他高興，向媛哭了他心痛。這個女子太神奇了，她的一顰一笑就是他的全部。她能讓男人瘋狂地失去自我，她能讓男人為之付出一切！

這天工地上，下起了瓢潑大雨，儀器司機師傅也提前回家了，只剩下安群和向媛。一聲高過一聲的霹雷貼著地面滾動，天色越來越黑，好像有一個巨大的帷幕籠罩下來。一個電閃走過，夾著霹雷轟鳴，驚得儀器車樓子打顫。向媛嚇得扎進安群的懷里，安群多少年沒有這么溫暖的感覺了，向媛酥軟的胸部像小兔子一樣撞擊著他，一股熱血上涌，他情不自禁地吻了向媛臉部，向媛沒有躲閃，半睜半閉的桃花眼勾走了安群的魂魄。全世界的男人在這一刻都不能自持，安群使勁抱起向媛，二人親吻起來，向媛渾身顫栗，安群激情爆發(fā)，二人滾到地上。

瓢潑大雨灑在儀器樓子上啪啪作響，激情過后二人沉沉地睡去。他們沒有聽到任何聲響，仿佛這里只有二人世界，他們緊緊地相擁，一切倫理道德虛偽的東西拋向九霄云外。

接下來向媛每天和安群一道出工，人也精神了，感覺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怎么感覺世界是如此美好。她仔細回憶了自己的所作所為，反倒釋懷了，與其追逐一個不愛自己的人，不如接受眼前這個溫柔多情、激情滿懷的男人。他成熟穩(wěn)重，知道心痛人，這就夠了。雖說他成家了，但只要他愛我就行，至于別人的胡言亂語，姑且讓他們說去吧，至少我擁有眼前的幸福。

有時見了柳菲也掠過淡淡騷動和羞澀，不過打打招呼，也就過去了，沒有什么，你不在乎我，我何苦硬追你呢。世上好男人一大堆呢，何必一棵樹上吊死。

人的一生，會隨著境遇變化發(fā)生改變。有時候窮追不舍不一定能夠成功，有時候放手反而頗有斬獲，有時候堅持會達到成功彼岸，有時候放棄影響你一生。關(guān)鍵時刻就是這一閃念或者一小步，你的命運就會改變，多少人化蛹成蝶功成名就，多少人淹沒在生活的驚濤駭浪中。

之后的日子里，向媛燙發(fā)、描眉、買新衣服，換著花樣美化自己。還學(xué)會了抽煙，叼著煙翹著二郎腿坐在門口，輕蔑地看著進出的每個人，有輕佻男子挑逗她，她也無所謂地回應(yīng)。有時柳菲經(jīng)過，她岔開腿擋住去路：“帥哥兒，又到哪兒去騙小姑娘去了？”

“我沒有你有吸引力，手一扒拉跑來一大幫?！绷瓶炊疾豢此谎垩杆匐x開，唯恐躲閃不及。

在一次和小隊司機吸食毒品時被人發(fā)現(xiàn)，向媛被驅(qū)趕回家。

六、

烏審旗位于鄂爾多斯市區(qū)西南部、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最南端，東南與陜西省榆林市接壤，是自治區(qū)南下北進的重要通道，享有自治區(qū)“南大門”的稱譽。烏審旗擁有得天獨厚的油氣資源，已勘探發(fā)現(xiàn)蘇里格、烏審、長慶、大牛地四個超千億立方米的大氣田，天然氣探明儲量位居全國縣級地區(qū)之首，被譽為“中國天然氣之鄉(xiāng)”

由于A組儀器成員團結(jié)協(xié)作，連續(xù)奮戰(zhàn)半個多月高效而又優(yōu)質(zhì)的完成蘇里格區(qū)塊勘探任務(wù)，隊領(lǐng)導(dǎo)決定在烏審旗雙鷹賓館宴請A組所有成員。豪華宴會廳里播放著蒙古族粗獷奔放的音樂《草原請你來》

宴會開始，伴隨著令人心曠神怡的音樂，翩躚走進一個高個子蒙古姑娘，穿著一身玫瑰底色繡有烏力吉圖案的蘇尼特長袍，腰間系著絲帶，高腰羊皮蒙古靴，頭頂蒙古紅色尖頂立檐帽，緊貼兩耳懸掛著無數(shù)珍珠、瑪瑙串成的吊穗，長長的大辮子隨著姑娘旋轉(zhuǎn)的身體搖擺。

草原請你來 風(fēng)吹千萬里

藍的是天空 綠的是大地

漢子多豪爽 姑娘多美麗

醇香的馬奶酒 杯杯都見底

姑娘一邊唱著悠揚的歌曲，一邊手捧著哈達，哈達上放著酒杯。歌聲結(jié)束時走近客人，低頭彎腰雙手將哈達和酒舉過頭頂，示意敬酒。

有人問如果不能喝酒怎么辦，你也一定接過酒杯少喝一點，如果你不接酒杯，姑娘會彎腰唱歌等著你喝酒為止。就這樣敬完一圈，姑娘離開。

席間柳菲托辭離開上洗手間，半天沒有回來。原來他已和蒙古姑娘在傍邊小休息室聊天，二人聊得很投機。姑娘叫金花，是烏審旗附近的牧民孩子，父親是鄉(xiāng)里的鄉(xiāng)長。這天周末，金花頂替生病的好友在酒店臨時幫忙照顧客人。

柳菲對姑娘表示了好感，姑娘說我了解你們物探工作，感謝物探隊給我們找油改變未來生活，真切希望能加入你們的行列。二人分別時還互留了聯(lián)系地址。這天夜晚，柳菲失眠了，滿腦子都是蒙古姑娘旋轉(zhuǎn)的身影，眉目傳情的大眼睛，要是能找上這么個能歌善舞的姑娘，也不枉此一生。

老余說：“你就想吧，晚上做個好夢！沒準姑娘托夢過來呢！”

七、

話說這天傍晚八點多了，儀器完成一條測線，搬到新測線。排列工小張說：我給你們找了個蒙古住家準備了晚飯，這家養(yǎng)了很多雞，我買了兩只，已經(jīng)燉上了。柳菲夸贊小張會辦事，并把錢給了小張。

一切料理停當(dāng)后，和老余師傅朝著距離儀器200米的蒙古家走去。

仲秋的夜晚，月亮異常得明亮。平坦的沙地覆蓋著簇簇雜草，不遠處種植了茂密高大的玉米，幽幽的青紗帳傳來陣陣清香。

蒙古主人家里，寬敞的院子里拴著棗紅大馬，整潔得沒有一絲雜物。主任熱情地把二人迎進屋內(nèi)，長條大炕上放著木桌，木桌上放著一大盆燉好的雞塊，以及盛滿奶酒的酒盞。主人熱情地把他們二位讓到炕上，吩咐女兒倒酒。

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這不是幾天前在酒店認識的金花姑娘嗎，金花抬眼望見柳菲，柳菲正怔怔地看著自己，心照不宣暗自竊喜，二人會意地笑了。這天晚上老余和柳菲異常地高興，多喝了幾杯啤酒，回到儀器已經(jīng)很晚了。

第二天一早，柳菲還在昏昏熟睡，感覺儀器車門打開，驚地坐起來，睜眼看時不是別人，正是日思夜想的金花。

“不知道你們什么時候離開，我來看你。”

“也許今天也許明天根據(jù)進度，謝謝你?！?/p>

“穿上衣服送我回去。”金花沒有回避，反而讓柳菲感覺不好意思，三下五除二胡亂地穿上衣服，輕輕地帶上車門離開。

正值早晨四點左右，繁星還未退去，微風(fēng)些許發(fā)涼，二人手拉手慢慢地走著，誰也不想走得太快，好像擔(dān)心失去這美好時光。

金花拉著柳菲來到她家附近一處低洼沙地，二人心有靈犀一同坐了下來。

“喜歡我么？”

“喜歡！”

“帶我去北京好嗎？”

“好！”

“發(fā)誓你不會后悔！”

“我不后悔！”

柳菲剛要舉手表示什么，金花愛惜地伸手拉下來，柳菲順勢摟住了金花，金花脖子后仰一聲嘆息，二人無所顧忌地親吻起來，柳菲憑生第一次用雙手揉捏著姑娘的胸部。金花激動地雙手指甲深深嵌入柳菲的后背，留下斑駁痕跡。柳菲用堅強有力的舌頭忘情地探索著金花的面頰、脖頸，面頰香醇，脖頸白皙。當(dāng)兩人的舌頭絞纏在一起，金花激動地用冰涼的牙齒緊緊地咬住了柳菲的舌頭，咸澀的血液立刻涌了出來，這才是真正的愛的味道。

八、

這年的秋天柳菲沒有回家休假，而是悄悄地留在了烏審旗。金花的父母拗不過心愛的女兒，接受了這個多情而又儒雅的漢族青年，擔(dān)心柳菲家庭狀況，金花父母在當(dāng)?shù)貫樗麄兣e行了婚禮，當(dāng)?shù)厝朔Q為“合力瑪”。這是蒙古族一種在女方家舉行結(jié)婚的形式，有的由于男方家窮辦不起婚事，有的因為女方家有錢有勢，為了避免女兒過早地當(dāng)上新媳婦受苦。結(jié)婚的一切費用由女方家負擔(dān)，婚后的新郎可自己回家操持家務(wù)，可隨意去女方家居住，而媳婦只是住在娘家。

過了一年，金花在娘家生了一個兒子，孩子一周后三人一起回婆家?；厝r男方補辦了正式婚禮儀式，全村人都來祝賀遠來的蒙古媳婦，柳家請來了戲班子唱了三天大戲。

天有不測風(fēng)云。正當(dāng)二人沉浸在甜蜜的幸福之中，一次偶然的體檢打破了這家的平靜?？赡苁钦疹櫤⒆拥木壒?，金花總感到勞累，頭發(fā)也不停地掉落，來到醫(yī)院檢查，方知患的是白血病。

得知消息，柳菲所在單位為他們捐款籌集治療費用，金花的父母也送了大筆款項。在等了半年骨髓移植配型成功后，柳菲花光了所有積蓄。在柳菲無微不至的照料下，金花的病情基本得到了控制。

這年初夏，柳菲抱著兩歲的兒子帶著金花回到獻縣老家，大片棗樹林里蜜蜂和蝴蝶紛飛穿梭，徜徉在這如癡如醉的花香里，金花默默地坐下來，深情地凝視著柳菲說：“是我給你帶來的不幸，給你們家添麻煩了！我謝謝你的照顧和關(guān)懷！”

“說的什么話，你好好養(yǎng)病，快快好起來。還記得初次相識我們的誓言嗎，我不后悔。放心吧，我會陪你到老，我會養(yǎng)你一輩子，我會愛你到永遠?！绷埔砸粋€真正男人的擔(dān)當(dāng)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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