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子趕車
當生產(chǎn)隊長當著全體社員的面,滿含信賴的眼光將手中的馬鞭親手交給成子時,成子剛滿十八歲。正是血氣方剛的年齡,也正趕上全國農(nóng)村上下轟轟烈烈、大張旗鼓地學習大寨運動的開始。
“開車玩船死在眼前?!碑敃r,農(nóng)村流傳著這樣的話,成子娘知道成子成為車把式后,踮著小腳找到老隊長,死活不讓兒子干這行當!隊長猶豫一陣后,答應了成子娘。當成子知道這事后,和老娘大鬧了一頓!直到老娘做出最后讓步為止。
趕車這活,“好漢子不干,賴漢子干不了?!币氤蔀橐粋€好車把式,絕非易事。馬的性子有烈有懦,脾氣性子難以把握。成子悟性好,又好學,加上他經(jīng)常和老車把式請教,不久便把那些桀驁不馴,性格剛烈的馬匹調(diào)教的聽從指揮,蓄勢待發(fā)了。
隆冬時節(jié),正是搞大寨田的關(guān)鍵時刻,四個生產(chǎn)隊掀起了搞回填大會戰(zhàn),大競賽。只見如同戰(zhàn)場的工地上紅旗獵獵,迎風招展,人山人海,熱火朝天。大車小輛,來回穿梭。社員們忘記了嚴寒,著衣單薄,熱情高漲,上土卸車,爭先恐后。成子趕起那輛四匹馬拉的車子,有力的大手將馬鞭一甩,紅紅的鞭穗在空中飛揚,清脆的鞭聲雷聲般震耳,只見四匹駿馬四蹄揚起,馬鬃高豎,仰脖嘶鳴,車輪飛般奔跑。白天大干,晚上夜戰(zhàn),一天下來,成子胳膊腫脹,腳上繭泡交疊,堅強的成子全然不顧,咬緊牙關(guān)硬是第二天又早早的出現(xiàn)在工地上。
那年,成子所在的生產(chǎn)隊獲得了會戰(zhàn)第一名,成子也被選為勞動模范。總結(jié)表彰大會上,他身披綬帶,胸戴紅花。從此,成為十里八鄉(xiāng)的車把式和名人。
治理汶河會戰(zhàn)中,成子早起晚睡,餐風露宿,天天甩鞭子,腫的右胳膊老高,幾乎穿不下上衣,胳膊的疼痛,讓成子想出了一個令人啼笑皆非的餿主意。他在家里找來了一把尖銳的錐子,偷偷的揣進懷里,只要他的拳頭輕輕放到轅馬的屁股上,轅馬像瘋一般驅(qū)趕著驂馬,沒命的奔跑,讓其他生產(chǎn)隊的車把式羨慕的要死,紛紛認為成子有門道有辦法,不動馬鞭就能讓馬兒多拉快跑。有一次人馬休息時,老隊長發(fā)現(xiàn)轅馬的后腿上流著道道血痕,非常驚訝的責問成子,成子惶恐的辯解道:老隊長,咱這匹轅馬是汗血寶馬,聽話,有力。老隊長聽后,很是疑惑的走開。(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后來,有人舉報成子不用鞭子趕馬車,用錐子扎馬腚。結(jié)合以前的發(fā)現(xiàn),老隊長把這事反映給大隊書記。大隊書記以為階級斗爭為剛的當下,這事非常嚴重,屬于破壞生產(chǎn)之罪。于是叫來民兵連長,連夜把成子找來,關(guān)了七天黑屋子,檢討寫了一遍又一遍,又在全體社員大會上作深刻檢討,一直把成子批判的痛改前非,痛哭流涕,方肯罷休。
一次偶然的事故,導致成子態(tài)度堅決的將馬鞭交給了生產(chǎn)隊長。
那是在收工的路上,馬車飛快的往回走。突然,陳家的小男孩從胡同里竄出來。成子發(fā)現(xiàn)后,驂馬已經(jīng)越過小孩,他火速拉閘,只見轅馬前蹄死死的撐地,頭一低,竟然奇跡般將小孩高高叼起,馬頭一搖,然后輕輕一甩,小孩被拋了出去。成子下車,抱起小孩,豆大的汗珠從蠟黃色的臉上滾落,看看小孩并無大礙,便一腚癱坐在地上,好久,才能站立起來......
晚上,聽說此事的老隊長叫上成子,從村里代銷點賒欠了十斤雞蛋和幾包點心,到陳家探望,陳家兩口很是開諒,對二人說:謝天謝地,孩子有驚無險,我們?nèi)覐淖孀陂_始就不會訛人,以后趕車在村子里慢著點就是了。聽了此話,老隊長和成子千恩萬謝,懸在心上的那塊石頭總算是落了地!二人既感謝陳家的大度不究,又感謝那匹通人氣的轅馬的臨危救場。
后來,那匹轅馬繼續(xù)拉車,只是主人不再是成子,直到它拉不動車的那天,生產(chǎn)隊長找來本村屠戶,將其殺掉,平分成幾十份,每戶一份。最后,還剩兩份無人領(lǐng)取,老隊長帶著老花鏡一遍一遍的對著名單查對核實,最終確定:一戶是陳家,一戶是成子。
2015.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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