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繪版閑庭醉(4)何謂英雄

博勝初次分到安(1)班的時候,就被一群毫無交情的學(xué)生毫無道理地推上了團(tuán)支書的位子,雖說只是掛掛名而已,也并無多少班務(wù)要做,但全班人無緣故地看重自己,心里到底感動,想著應(yīng)該不能含糊,不能不顧及班上利益。他記得中學(xué)時,班上常有失竊之禍,便動手加牢門扣,并換了大鎖,親自來掌管鑰匙,晚自習(xí)后吩咐落鎖,早上自己趕來開門。于是,這關(guān)門開門成了他唯一感覺實在的班務(wù)。 ?
這天清晨六點鐘,博勝起來去開教室門,走下宿舍樓,地上沒有任何光線,天空中幾顆星星被凍得瑟瑟發(fā)抖,卻執(zhí)拗著不肯離去,博勝看一看便看出一種精神,憐惜不已。跑道上晨練者的腳步聲一陣陣傳過來,像是誰內(nèi)心深處的自白,辦公樓上廣播室里的燈早亮了,那位漂亮學(xué)姐的身影在窗簾里正忙著。還在宿舍沒出來的時候,同學(xué)們都說起來得太早,此刻博勝心中卻慚愧——在這個學(xué)校里,比他早起的人不知還有多少。 ?
在操場上跑了十來圈,完了快速奔上教學(xué)樓,來到教室門口,博勝一眼看見皓純正在室外等候,打招呼說:“來這么早!”皓純嗯了一聲,見博勝在黑暗里找不到開門的鑰匙,過去把廊上的燈打開。開門后兩人走進(jìn)教室,寒冷的風(fēng)也隨著鉆進(jìn)來,攪動著室內(nèi)被關(guān)閉一夜的難聞的空氣,皓純走到后面打開窗戶,呼呼的風(fēng)立即又溜出去了。博勝雖感寒意緊逼,但比剛才進(jìn)門時清新的多,吸一口,真正是黎明的味道。
因為一心想著開門,博勝還不曾上廁所,此刻內(nèi)急,又奔出去。完后回來,室內(nèi)的怪味已散,皓純也關(guān)了窗。博勝來到座位上,找出一張廢紙欲要擦拭桌椅上的灰塵,卻聽皓純一旁說:“我已幫你擦過了?!辈﹦俾牶?,雖然懷疑她是否認(rèn)真擦了,但那心意卻不能不領(lǐng),于是停住手,把紙揉一團(tuán)扔到后墻角,笑道:“謝謝?!比缓笠黄ü勺?。皓純扭頭看一看博勝扔出去的紙團(tuán),笑道:“你把紙扔地上,等一下同學(xué)們來了也跟著亂扔,勞衛(wèi)部的來檢查看到后又有話說。”博勝一聽忙自責(zé)道:“對呀!我這個團(tuán)支書當(dāng)?shù)靡蔡顒帕??!边^去拾起紙團(tuán)丟進(jìn)垃圾筐里,再回位時,皓純已笑著打開了書本。博勝有心和她說話,又怕打擾她,遂不做聲,只對著書出神。 ?
博勝還記得和皓純剛同桌的那幾日,那時他們兩個人是多么的陌生多么的不自在!是的,皓純?nèi)崛跄懶。t腆羞怯,沉默寡言,眾人都知道。如是他們不同桌,兩人不說一句話或者行同陌路都無關(guān)緊要,但他們偏生同桌了,如果這樣一個東一個西,同學(xué)們見了笑話不說,博勝首先會憋出病來。然而,奇怪的是在她奮發(fā)圖強(qiáng)與有些自卑的性格面前,他再強(qiáng)的溝通能力也會變得啞然。他清楚地記得他們之間最初的對話——第一次是同桌后的第一天,他問她有沒有橡皮,她回答說有,然后滿位子找卻找不出來,急得臉通紅,他一旁看得不忍心,才向童明娥借了一塊來;第二次是在當(dāng)天晚自習(xí)上,他看到她學(xué)習(xí)的勁頭,想到工作與將來,問她理想之類的話,她卻弄錯了,說想拿甲等獎學(xué)金等云云,他解釋說是問她畢業(yè)后想去做什么,她說還沒想到。還有一次交往就是在開學(xué)典禮上,學(xué)校發(fā)獎學(xué)金,因為她考這所學(xué)校的分?jǐn)?shù)在所有新生當(dāng)中是第二名,領(lǐng)導(dǎo)叫她好幾遍,總不見人上去,同學(xué)們才知她根本不敢上去,后來班主任只得要他代領(lǐng)了。次日她請全班同學(xué)吃巧克力,卻不敢張揚(yáng),亦是早自習(xí)之前他幫她把糖果一個個放在同學(xué)們的位子上的,那次,他們似乎說了話,但他記不起來說了什么。 除此之外,他們的交流也僅限于“讓我進(jìn)去”、“讓我出去”或者“老師來了”等一些話語。?
后來博勝才知道,皓純以前從沒有和男生同桌的,所以才那么拘謹(jǐn)?,F(xiàn)在是總算好了,不知是在一件什么事上,兩人都敞開了心扉,不光可以談心,還可以偶爾開開玩笑。博勝近幾日看她,再不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樣,亦變得活潑了,有朝氣了。博勝看在眼里,心中倍感歡喜。 ?(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這邊皓純默然盯著書本,心卻全然不在書本上,她是想和博勝說話的,可找不出任何話題來,不知道怎么開口。 是從哪天起開始頻繁地觀察博勝的呢? 喜歡他親切淳樸的笑容,喜歡他行走如風(fēng)的樣子,喜歡他坐在身邊學(xué)習(xí)的感覺,他常穿的衣服、褲子和鞋子,皓純都清楚地記在心里了,很難忘懷的。 她不敢主動和他說話, 可他和別人說話的聲音卻能一字不漏地灌入她耳內(nèi)。閑的時候,她喜歡聽他和前后左右的同學(xué)聊天,縱然是一句插不進(jìn),也聽得津津有味。她清楚地知道啊,女生們愛和他說話,不只因為他是翩翩美少年,漂亮不是他的優(yōu)點,而是因為他能寫俊秀的字體,能作優(yōu)美的文章,還能在紙上畫風(fēng)景,畫人物。童明娥贊賞他說像個從書里面出來的人,大約是這個樣子吧。童明娥似乎是愛慕他的,本來他們倆坐同桌,后來坐前排的一個女生轉(zhuǎn)班了,童明娥的位子不得不往前移,坐到了司徒鳳旁邊,一段時間內(nèi),童明娥嘮叨個沒完,常埋怨司徒鳳諸多的不好,皓純哪里聽不出來,她是喜歡和博勝坐一起的。 ?
皓純這樣開小差時,同學(xué)們便先后來到了教室,童明娥坐上位子,扭頭看見博勝正削鉛筆,手中的美工刀和她剛買的一模一樣,便問他:“我的刀怎么跑到你那里去了?”博勝一聽奇怪,反問:“怎么會是你的呢?我都用了好多天了?!蓖鞫鹨娝荒樥\實,笑道:“沒有啦,我騙你的,其實我的在這里?!闭f完翻開位子蓋,卻半天找不到,末了問左右:“誰拿了我的刀,怎么不說一聲?”皓純記起來在她手上,便說:“在我這里,昨天晚自習(xí)向你借的,你就忘了?”邊說邊取了出來,童明娥于是說:“怎么不早講,讓我好找?!彼就进P幫腔道:“自己沒記性,還怨別人。”這邊博勝看見皓純手上的刀,果真和他的一樣,難怪會混淆,當(dāng)下釋懷,一言不發(fā)地做自己的。童明娥見他削筆削得認(rèn)真,想到自己的指甲很長時間沒有剪了,問他道:“博勝,你有沒有指甲剪?”博勝沒那玩意兒,平日里剪指甲都是用刀削,便實話相告:“我一般都用刀子削的?!蓖鞫鹣蝠┘兘?,皓純也沒有,又問司徒鳳,司徒鳳剛才聽了博勝的話,心里好笑,便說:“我一般都是用牙齒咬的?!蓖鞫鹨宦?,對皓純嘆道:“我們是不是落伍了?”皓純不依這話,笑道:“落伍的是你,我可沒有?!蓖鞫鹇牶笥謬@一氣,博勝便笑了。 ?
總有講不完的話題,說說笑笑中,不知不覺就下自習(xí)了,司徒鳳約皓純下去吃早餐,童明娥當(dāng)然也要去,三人于是別了博勝,向食堂趕去。 ?
食堂里面,幾個賣稀飯的窗口前都排著長長的隊伍,全是提前下自習(xí)跑來的,皓純今天本不餓,一見這么多人,嚇得更沒了耐心,食欲也溜了,埋怨道:“這要等到什么時候才能買到?”童明娥卻不忙,說道:“我看到侯浪 他們早就下自習(xí)了,他老早就說要請我和司徒鳳的,去找一下,他們一定在前面。”司徒鳳眼利,聽說后果然一眼看到侯浪 鐘志和千誼三人,他們正排在賣西點的窗口前。消費(fèi)西點的人比較少,他們馬上就快要接近窗口了,于是挽了童明娥興沖沖奔過去招呼。侯浪 見了,忙堆了笑容迎接,開口問她們:“你們想要吃什么?我請你們。”司徒鳳和童明娥爭先報了自己的最愛,回頭望向皓純,卻沒有跟過來,齊聲招呼道:“快點過來,有人請客。”這邊侯浪 眼看就輪到自己買了,不等皓純過來,第一個為她買了一塊鮮奶蛋糕和一碗木耳紅棗湯,然后再買司徒鳳和童明娥的,推給她們道:“你們的?!彼就进P和童明娥高興得大叫謝謝,但皓純卻不好意思白吃,先不拿食物,雙手只往口袋里搜錢,侯浪 一見說道:“不用了,我說了請客的?!别┘兡睦锟弦溃ㄒ跺X。司徒鳳便一旁勸道:“侯浪 有的就是錢,我們女生不吃,也都會被男生吃掉的。”童明娥也說道:“是啊,皓純,別給他錢,是他欠我們的?!辩娭疽舱f:“別人班上他都常請的,你不吃白不吃?!别┘兟犓麄?nèi)绱苏f,一時想到也許是自己太過生分,收起付錢的念頭,取過蛋糕和湯碗,朝侯浪 笑一笑,輕聲說:“那謝謝你?!??
甜甜的一笑,清淺的一笑,笑得親切,笑得真誠,笑得百媚生,侯浪 突然便迷住,刻在他內(nèi)心里的溫柔和眼前這一幕如此吻合,.在哪個地方見過啊,一張海報里?一個青春偶像劇里?還是前不久的一場夢里呢?.侯浪 良久的注視,讓女生皓純滿不自然,舉步欲離開,但禮貌地,拘束地她只轉(zhuǎn)過了身子,埋下了頭。等待片刻,童明娥終于和他們道別,皓純才隨著離去。
分開后侯浪 問朋友:“你們說,她們?nèi)齻€誰漂亮一些?”鐘志心里對比一下說:“童明娥太高大了,司徒鳳又胖了點,皓純差不多還算個美女?!鼻дx接著說:“皓純以前感覺不怎么樣,現(xiàn)在倒越來越耐看了,皮膚也變白了許多?!焙罾?望著遠(yuǎn)去的女生背影,說:“班上如果選美,我第一個投皓純的票?!?/p>
上午第一節(jié)是譚老師的課,皓純滿位子卻找不到《高數(shù)》書,才記起來放宿舍了,不由急火攻心,大叫道:“司徒鳳,完蛋了?!彼就进P不知何事,扭頭打趣:“什么司徒鳳完蛋了?我哪里完蛋了?”但一下看到皓純整個人因焦急而六神無主的樣子,忙又關(guān)切道:“怎么啦?”“我的《高數(shù)》沒帶來?!彼就进P一聽這話感覺棘手,明白譚老師是怪認(rèn)真的人,上次因值日生沒擦干凈黑板,他也引經(jīng)據(jù)典講了一大篇莫名其妙的話,如果這次發(fā)現(xiàn)皓純沒帶書,不知會如何計較,想來可怕,也難怪皓純急得變成這個模樣。然而,司徒鳳也沒有辦法幫她,因為全班誰也沒有兩本《高數(shù)》書,坐在位子上想不出安慰的話,愛莫能助地陪著皓純不安。坐皓純旁邊的博勝聽明白緣由,把書推給皓純道:“你用我的吧!”皓純聽了無語,只疑惑地看著他。博勝坦然道:“我沒關(guān)系的,譚老師發(fā)現(xiàn)不了我,就是發(fā)現(xiàn)了,我也不怕他。”這時門外傳來譚老師的腳步聲,皓純不敢再愣神,正一正身子,便看到了講臺上譚老師的一張與眾不同的黑臉。 ?
上譚老師的課,和讀初中時沒有兩樣,課前必定要復(fù)習(xí)一下上節(jié)課的內(nèi)容。今天,他同樣在黑板上例出四道題,然后叫人去做,因他不認(rèn)識滿堂的學(xué)生,便用手指指點點,但學(xué)生們誰愿意上去,都裝著沒弄清楚點的是誰。譚老師卻不糊涂,見半天沒人上去,便換了叫法:“幾組第幾位?!被蛘吒纱嘟袑W(xué)號。定然要弄四個人上去,自己才走下講臺來四下觀查。所到之處,身邊的學(xué)生無不趴下頭去,在書本上有寫有畫,擺出很認(rèn)真的樣子,但譚老師哪里看不出誰懂誰不懂,卻也不說話,任他們裝模作樣,自己則停停走走當(dāng)作沒看到。當(dāng)他走近皓純時,感覺到一些異常的舉動,像是遮掩著什么,心里疑惑一陣,把目光一掃,便看清博勝課桌上的單薄,于是伸手拿開博勝的作業(yè)本,取出底下的書一看,原來不是《高數(shù)》課本,便問:“你的書呢?”“放宿舍忘帶來了?!辈﹦倩卮??!拔抑滥闶峭?,人怎么沒有忘記來呢?還學(xué)什么?干脆躲著去睡覺!”博勝不敢說話,恭敬地接受他的批評。只聽譚老師又道:“叫什么名字?”博勝應(yīng)道:“博勝?!弊T老師翻到作業(yè)本的封面看一眼,又道:“是不是認(rèn)為《高數(shù)》很好學(xué),可以不用書?”“不是?!薄澳悄銢]有書也不和同桌就一下?!闭f完這話,譚老師見講臺上的四位同學(xué)早歸位了,于是把作業(yè)本還給博勝走上前去,沒等他走上講臺,博勝忙把身子靠近皓純,皓純亦把書移近了他。譚老師回到講臺上,并不再說什么,開始講他的課,滔滔不絕。
終于等到下課,皓純目送譚老師離去,從本子上撕下一張紙條,寫下“何謂勇士”四字,然后遞給博勝。博勝接過一看,不明白她問這個干嘛,思索片刻后在紙上回道:面對敵人,可以舍命的人是可敬可愛有血有肉的勇士;為了朋友,可以獻(xiàn)身的人是可歌可泣有情有義的勇士。寫完把紙條還給皓純,皓純看后點頭道:“謝謝你?!辈﹦俚溃骸安挥弥x,隨便亂寫的?!别┘円宦犘α耍骸安皇堑?,我不是謝你給我解釋這個詞,而是謝你剛才為我受了一身委屈。”博勝一時明白過來,想到剛才寫的話,大有自夸之嫌,不好意思道:“不用謝,一點小事情?!别┘兛粗垪l又問他:“這句話是你寫的嗎?感覺很好。”博勝道:“前幾天我從一本散文書上看到一篇文章,講的是荊軻,聶政的故事,今天你問我,突然想到了這一句。”“是不是余秋雨寫的?”博勝一聽驚喜道:“你有看過?”皓純道:“余秋雨的書正在熱賣中,我買過一本。”博勝樂道:“余秋雨寫的東西還可以,能不能借我看看?”皓純道:“好?!痹捯魟偮?,司徒鳳扭過頭來說道:“好啊!皓純,我向你借你不肯,今天怎么舍得借給他了?”皓純一聽急起來:“我有那么小氣么?上次你借時我還正看呢,昨天才剛剛看完?!彼就进P卻寸步不讓:“那也是我借在先,應(yīng)該先給我?!别┘冞€要跟她爭辯,博勝一邊笑道:“讓她先看吧!我不急?!边@時,童明娥一旁插話說:“博勝你好沒個性,干嘛要讓她?”又對司徒鳳說:“你越來越像個小人了。”司徒鳳本來只是想開個玩笑,不想竟被別人看扁,心里委屈,嚷道:“她重色輕友,你也重色輕友,沒一個好東西。”童明娥淡淡地道:“我不是重色輕友,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司徒鳳無言以對,不愿理她,只問博勝:“你會溜冰嗎?聽說濱湖公園有一個很大的溜冰場。
明天周末,班上要組織到濱湖公園去秋游,博勝從來沒有花錢游玩的興趣,對溜冰更是漠然,便道:“不會?!蓖鞫鹇犃藢λ就进P說:“你知道嗎?他看電影都只喜歡看穿長衣服的,可見是一個很乖的男生。別說會溜冰,就是溜冰場肯定都沒去過?!辈﹦俾犃诉@話不服,道:“什么,你以為我真不會溜么?”童明娥怔一下說:“我不是說你不會,只是像你這樣的人,不會把時間浪費(fèi)在溜冰上。”博勝聽這話講得在理,沒了話說。 ?
翌日,太陽從宿舍樓后面爬上來,安(1)班的班干部便把同學(xué)們一個個從床上揪下來,一隊一隊集合在校門口,聽組織部講了一番校外活動的重要意義后,才一個個燃燒著激情走出校門。因濱湖公園離學(xué)校不算太遠(yuǎn),都愿意步行,于是排著長長的隊伍,拖到了街道上。霎時,校園里的青春氣息沖進(jìn)外面的空氣中,許多的純潔,許多的愉悅蕩漾開來,房頂上一群群嘻戲的鴿子看一眼也羨慕地躲開了。
這個安(1)班人多心雜,出了校門,哪里還受班干部的管束,這幾人跑得飛快,那幾人卻慢吞吞。知道路線的人又各執(zhí)一詞,也是這一伙朝東,那一伙朝西,所以,行不多遠(yuǎn),排成的隊伍全然不見,都各自散開了,有的走了近路,有的走了遠(yuǎn)路。一個小時后,陸陸續(xù)續(xù)地到達(dá)公園,也不集合,只各自玩自己的,花錢去買屬于自己的快樂。 ?
博勝自付了兩塊錢進(jìn)得公園,因見門票上綠水亭榭相映成趣,便認(rèn)為是個好去處,于是心無他物,苦苦尋找。當(dāng)好不容易找到,卻看清其模樣十分破敗,有如書中描寫的已被荒蕪了的廟宇,毫無生機(jī)地癱軟著,再看那湖水,只見墨綠的湖面倒映出渾濁的天空,白色的死魚星星點點,一切都像是在腐爛著。博勝見了大失所望,剛才心中幻想的憑欄懷古、臨風(fēng)觀湖的閑情逸致,頓時蕩然無存,暗忖:既然門票上的景點都如此,別處又會有什么值得游玩的呢?遠(yuǎn)遠(yuǎn)地望一眼或殘或缺的雕梁畫棟,調(diào)頭離去,再也尋不回好的興致,只覺無聊,茫然。 ?
博勝低著頭無目的地行走一程,漸漸地聽不到一絲兒聲音了,猛然回過神,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走進(jìn)了一片樹林,腳下是一條用卵石鋪成的小路。樹蔭下,這條小路靜靜地躺著,安祥的酣睡把一切騷動摒除,任草木一邊生長枯萎,任黃葉飄落。博勝停下腳,沒有風(fēng)的聲音,也沒有鳥的啼鳴,知道周圍再沒其他人,不由心生一種喜悅,重新向前邁開腳步時,人就輕松舒爽了。 ?
順著石徑一路慢行,感受著身邊的清靜,轉(zhuǎn)過一彎又一彎,小路便到了盡頭,博勝的目光也被一座石雕擋住。站定下來細(xì)看,原來是位烈士的雕像,與別處不同的是,此位烈士不知得了什么似的,會心地裂嘴笑個不停,十分的親切平和,完全不是烈士公園里那些視死如歸、英勇獻(xiàn)身的神態(tài)。這雕像只有半身,除了面部刻畫精細(xì),其它地方都是粗狂的大寫,看不出他正做如何舉動,只感覺到他的雄偉與不可動搖,他身邊的那些充滿生機(jī)的茂密的常青樹也無不因他的氣勢而避讓,只圍繞在左右俯首帖耳。烈士含笑的面容,似乎無關(guān)生死,無欲的眼神,使人想去親近,于是博勝走向前去,當(dāng)走到他身下時,博勝一下子感到自己的渺小,抬起頭再仰視烈士,卻發(fā)現(xiàn)烈士的笑容與眼神竟然與自己無關(guān),他的目光投向了無盡的天宇,他的笑容獻(xiàn)給了那些白云。博勝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無法得知藍(lán)天白云回應(yīng)了他什么,又把目光收回來,感覺到的只有烈士的永恒和自己的渺小,這永恒和渺小在心中形成強(qiáng)烈的對比,博勝于是后退幾步朝著烈士深深彎下腰去。 ?
博勝敬完禮走出樹林回到湖堤上,只見一個老頭背一個竹簍正在打撈水面上的臟物,神情已經(jīng)麻木,撈上再惡心的東西也不以為然。博勝看來便感傷心,這水是能掏得干凈的么?在市區(qū),常??梢钥吹?a target="_blank">工人們修筑河堤,似乎要把它弄得精美華麗,然而,河里卻終日涌動著腐爛的水,掩蓋不了的骯臟的水。博勝想到這些便悲愁,不愿多想。于是抬起頭來,只見樹木成林的對岸亦有人在獨自漫步,并且是個女生,紅色的毛衣看去像是火焰在跳動,整個公園的寒意被驅(qū)除了,一股暖暖的空氣向這邊撲來。博勝把目光投過去細(xì)看那女生,黑發(fā)俏肩,腳步輕盈,不是別人,乃皓純是也。
博勝平日里看皓純,認(rèn)為只是個漂亮女生,不料今天換一身衣服,行走在綠樹環(huán)繞的湖岸上,竟大有詩情畫意,看在眼里叫人目不轉(zhuǎn)睛,欣賞于心叫人魂不守舍,快步奔到對岸,遠(yuǎn)遠(yuǎn)尾隨著她的腳步一路行去。這樣緊追不舍,路轉(zhuǎn)一彎,博勝突然聽到有人呼喚,尋聲望去,只見是位烤羊肉串的婦人在跟自己打招呼,原來是想把烤箱移到人多的地方,博勝只得丟開皓純?nèi)兔Γ貌蝗菀椎竭_(dá)目的地,放下烤箱便往回跑,根本不去聽婦人道謝,然而跑回來時,早沒了皓純的身影,又追趕一程,還是沒她的蹤跡,知道再趕不上了,不由十分失落,只得又放慢腳步。默然行一程,聽到有同學(xué)的喧嘩聲,走過去湊趣,原來是班上的一群人正商量要進(jìn)“魔鬼城”尋開心,博勝一個人早乏了,打定主意也要進(jìn)去,便買了門票。 ?
入口處的警告牌上,寫有“膽小者不得入內(nèi)”等語,博勝知道那是招牌,夸張的成分很大,然而,想到既已付了錢,卻又希望城堡之內(nèi)確有牌上所說的那般恐怖才好,或者越驚險越好。走一程,發(fā)現(xiàn)并無異樣,無非幾個面目猙獰的怪物橫豎擺在甬道兩側(cè),加上四周不明不暗又綠又黃,迷霧一樣的燈光效果,使人心中恐懼而已。眾人在入洞之前皆已暗自壯過膽,縱然入洞后心內(nèi)發(fā)毛,卻都能把持,并沒有誰有受驚之舉,女生也相當(dāng)鎮(zhèn)定。只是因路還沒走完,誰也料不定前面會發(fā)生什么,也許最大的驚險就在面前,所以又都不敢松懈,十分的留神。正慢慢往前走時,博勝冷不防被人一下子抓住了衣角,嚇一大跳,定眼看面前,原來是石棺里一具骷髏彈了起來,兩眼發(fā)光,口吐白煙,數(shù)妙后才又躺了下去。博勝定一定神,這才發(fā)現(xiàn)身邊依著皓純,心下大為驚喜:原來她就在身邊,真所謂尋她千百度,暮然回首。見她依然驚魂未定,笑道:“這有什么好怕的?”皓純卻半天才松開手,嚇得也早忘記了言語,跟著博勝寸步不敢離開。博勝心中是希望還能遇到更為恐怖的場景,然而卻一路平淡無奇,既沒有沖過來張著血盆大口的蛇,也沒有撲過來長有利的鳥,正十分地渴望時,眼前卻豁然開朗了,已到出口了,博勝心中很是不甘,卻又沒法,只得失望地走出來。
皓純出來后,即隨女生到其他地方去了,博勝看她離開,那身火紅色留在心底,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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