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冬日
晚秋一過,寒潮漸漸加聚。天氣也在適應(yīng)著敏感的氣候,一點(diǎn)點(diǎn)的淡泊起來。大地正以凝固的姿態(tài),漠漠冷寂。它郁冷著一張灰白肅瑟的面孔,像寒冬親手塑成的一幅巨雕,坦露著一身僵硬的軀干,被陰霜侵蝕后,冷酷地關(guān)閉了它所有的熱情,開始安靜地越冬。北風(fēng)卷著漫天飛舞的愁緒,抖著威力,呼嘯著,狂馳著,奔走相告,恣意地掃蕩與飛竄。將一氣的封殺,凍結(jié)了土壤里面的所有靈性,為其漫長的冬眠,強(qiáng)行地制造出許多生冷的理由。
寒,聚成了冬日的一大特點(diǎn)。暗,堆成了天空唯一的單色。早晨出門,陣陣?yán)滹L(fēng)迎面掠過,眼前霧蒙蒙的一片幻海,天和地,路和樹,就連街上的人影,似乎都披上了一層閃著冰晶的樹掛。云靄迷茫,暗淡成灰白憂郁的霧障,遮住了一些若隱若現(xiàn)的實(shí)物,條件反射般地改變行人心中的冷暖情緒。像一種不能釋懷的心態(tài),盤桓在空空蕩蕩的寒噤中,被聲聲放縱的風(fēng)吟,吹斷了枯燥乏味的秋途。
鮮明的晨光御著冷氣,沐著冬的神韻,踏進(jìn)封凍的境界里,不斷地灑落它恬淡的深情寄語。它在塵世的走筆中,像一把怪瘦嶙峋的折扇,被時序打開張馳的骨架后,再薄薄地鋪上了一層了然的幕白,如兩片折光的平面鏡,背對著背,演繹雙簧,它一面影射著冷峻的風(fēng)景寫生,一面抒繪坦蕩的心胸,越是深層的透析,越是凌展它蒼郁的個性。在安之若素的思維領(lǐng)域里,每時每刻都在感應(yīng)著季節(jié)的自然過渡。每年的四分之一都要與冬日相遇,或者說生命里的一部分時間,都要在非比尋常的冰凍世界里,冷靜地呼吸晨昏,肅然地走過空寂。
于是,人們對雪的期盼,便成了冬日里面永恒不變的神話。當(dāng)一場潔白的花絮,在特定的時間內(nèi)預(yù)期而至,翩然在眼里的時候,那種驚訝和愉悅的欣喜之情,是無可代替的溫暖心緒。無論是詩詞中的雁門吹雪和漢旗翻雪,還是現(xiàn)實(shí)中的瓊花玉雪,都會不由自主地潛移默化到心靈當(dāng)中,寄賦在情感的世界里,溫馨起來,使漫長的冬季,就會減少了許多寒冷的壓抑和苦悶。用一種“玉在山而草木潤,淵生珠而崖不枯”的味道,陪著瑟索的冬天,走過幽長的寒冷,來聊以自慰。
一夜蕭蕭的北風(fēng),凜冽地襲來,將漫天蒼淡的愁云全部掀開,切割成冰白的碎片,宛如徐徐綻放的朵朵梨花,被緩緩?fù)腥敫呖?,再慢慢灑落下去。變成漫天飄逸的白雪,鳳尾森森,鱗鱗千瓣地乘著寒氣,凌空飛漱而來,那種裊娜而蹁躚的姿態(tài),如同天女散花。皚皚瓊束,盈盈素妝,流銀瀉玉一般。漫妙得使人單純,輕盈得使人多情。安穩(wěn)得又像飛天的神女,拖著一身透明的輕紗,洋洋灑灑,簌簌而落,無論以何種體貌走進(jìn)人們的視野里,都會為蟄伏的冬日,激活封閉的情趣,帶來串串快樂之聲。
雪后初晴,似乎整個世界都被白雪覆蓋起來。遠(yuǎn)處的山林,原野,村莊,都端坐在蠟質(zhì)的塑像里,默默地悍衛(wèi)故土,守候冬季。近處的樓群,街道,樹木,被白雪凈化后,都躲在厚厚的積雪下,開始穴居起來。透明的空氣,褪去了黯淡的氣氛?;糜X和遐想,攜同出游的腳步,一直跟隨著熟悉的長路,用雙腿丈量出了市區(qū)的長度,沿途走去,把腳印留在郊外的長堤之上。將一路漫無邊際的行蹤,淹沒在一片幽靜地凝視之中。(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獨(dú)自行走在這條封凍的江岸,沿著無人光顧的雪原,踩過一溜深淺不一的痕跡,長長地停留在緩緩移動的身后。眼前潔白的雪地上面,殘留著風(fēng)向遺下的波紋,一如淺淺的水浪,層層地隱進(jìn)了記憶的深處。面對眼前這個安靜地世界,仿佛寬敞了許多,曠閑了許多,一些越冬的留鳥,躲進(jìn)高懸的巢穴里,不再露面,似乎天空也減少了許多擁擠的秩序。雪丘高低起伏地向著遠(yuǎn)方,蜿蜒緩急地爬行。湛江攜著一灣深邃,被清流循循誘走?;S高大的煙囪,像一樽巨大的魔瓶,長久地矗立在莽白的曠野里,汩汩著滾滾濃煙,似一條翻卷的驚龍,吞吐著日積月累的朝暮,每天二十四小時的涂抹,不斷地穢蝕著這一片的清潔與幽靜。離開那片雪景時,我不停地回頭張望,似乎還在擔(dān)心它能否被世俗的染體,胡亂斑雜成污濁的痕跡。
雪后的黃昏,我一如即往地走過長街。雪地上的路燈就站在街口的柳樹旁邊,散出來清白的亮光,像黑夜的眼睛,溫和地照著路面,也射向附近的黑暗角落,在白雪的互映下,有頗深的暖意,也有慈母般的愛意。從圓月里面射出來的縷縷光線,與燈光銜接在一起時,被風(fēng)輕輕拂動時,發(fā)出悅耳的聲音,似小提琴的細(xì)弦,在彈奏著一首悠揚(yáng)的雪夜插曲。夜色沉浸在一片雪色之中,被心境陶醉時,為幻覺留有很多的構(gòu)思余地。
按照預(yù)定的時間,我又準(zhǔn)時地出現(xiàn)在街口,站在路燈的下面,與旁邊的那棵柳樹,并列地排在一起,在燈光的撫慰下,張望著深巷中的校園,等著女兒上完晚課,像小鳥一樣的飛撲過來,揚(yáng)著燦爛的笑臉,抱住我的手臂,然后我們走在鋪滿白雪的路面上,談笑著朝家的方向欣然地走去,將身后細(xì)長的影子,留給冬天的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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