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
總是在記憶中尋找一些模糊的片段,試著把它們嵌入現(xiàn)實中,撫摸著每一個畫面,猶如昨天。那些甜美或殘酷的瞬間,都隨著時間散去。無論過往是否被人們記住,都無法否認(rèn)它曾經(jīng)在世界上的存在,越是逃避,越是發(fā)覺它糾纏著自己。
我總是很懷念小時候的一切,無憂無慮的天馬行空,躺在草坪上就可以是一個下午,河溝里捕著魚蝦蟹就是一整天,砍著材抓著枯枝落葉就是收獲,鋤著地施著肥就是成長。泥巴在衣服上點(diǎn)綴著單調(diào)的粗布鑲嵌在縫隙中,蜘蛛網(wǎng)在頭頂擋住一條飛奔的道路卻依舊無畏前行。那些山,那些樹,那些路,都有我們留下的腳印,稍停片刻的喘息。那些河,那些花,那些土,都有記載著我們在蔥蘢歲月里面的面容和久違的初衷??涩F(xiàn)在,縱使你回去,那些耳邊的呼喚,也變了頻率。
總有一件事情,讓你對小時候劃上一個句號。小時候,只能是一個追憶。我們再也不能不用知道今天的糧食還有多少,這個月的工資什么時候會下發(fā),家里的老人要吃什么藥……世界,原來是這般的模樣,根本就沒有了自由,也失去了風(fēng)帶來的陣陣清爽。可盡管我知道,我該面對肩上所擔(dān)負(fù)的一切,卻依然逃避著,渴望自己依舊是小時候的天真與無憂。
妹妹嫁人了,她畫上美麗的妝容,盤著新娘的頭發(fā),穿著新娘的新衣。微風(fēng)吹起她柔軟的劉海,睫毛上晶瑩的淚珠閃爍,她是期待,還是不舍?那個夜晚,她久久沒有睡意。勸著自己蒼老的母親趕緊入睡,可母親紅潤的眼睛,流淌的淚水,分明是想再多陪一下自己親愛的女兒。夜已深,閨房外親人們沒有離去,這一夜,很多人都沒有入睡。我看著妹妹坐在桌子邊,手里的電視遙控器,一個臺一個臺的換,她的內(nèi)心,又在想什么呢?我不想去猜,因為終究有一天,我也會如同她一樣的坐在電視前,換著一個又一個的臺,心卻在電視外。
有人推門走了進(jìn)來,臉上的表情我分不清是喜悅還是悲傷,她說:“迎親的隊伍準(zhǔn)備到了,你準(zhǔn)備準(zhǔn)備吧!”寂靜的夜晚,有微弱的鞭炮響起,那是新郎來接新娘了。親人一個一個的走了進(jìn)來,妹妹的母親在后面,眼睛已經(jīng)濕潤了一張臉。分明是喜悅的時光,新郎把眼都望穿了,可新娘的這邊,是一片淚海。
二十多年的養(yǎng)育,幾十年如一日的相伴,陪伴自己成長的伙伴,看著自己成長的長輩,那些曾經(jīng)討厭的男孩,那些曾經(jīng)害怕的親戚,都在這時,涌現(xiàn)在閨門前。這一張張熟悉的臉龐,從稚嫩到成熟,從抖擻到蒼老,還有一群自己看著他們成長的弟弟妹妹。老人眼中的不舍,伙伴眼里的祝福,孩童清澈的眼里的好奇。他們知道,此去,歸來之時便不是昨日。(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妹妹也聽見了外邊的鞭炮聲越來越響,自己即將要離開這個稱為的“家”的地方。她環(huán)顧四周,走到母親的面前,忍著眼淚,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興哭嫁了,就不要哭了,我以后會回來看你們的?!闭f著,早已淚如雨下。在哽咽的聲音中,她重重的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使勁的給母親磕著頭,這聲音,比屋外的鞭炮響很多。
就這樣,一一向親人跪別,磕首以示多年的養(yǎng)育。每一個長輩,她都磕著頭,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下跪磕頭。親人們扶起她,囑咐著,祝福著……
我不記得妹妹到底跪了多久,我只記得她被哥哥背出閨房換上新鞋的時候,臉上的妝容都花了。我們走在他們的后面,看著迎親的隊伍消失在路的那邊。我終于知道,原來我的童年,原來我的小時候,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就算我強(qiáng)行嵌入現(xiàn)在的時光,那也是扭曲的,不真實的。
從此以后,妹妹在家的保護(hù)下承擔(dān)著一個家。我知道,今天我還在家的保護(hù)下,可明天,我便要承擔(dān)家的一切。成長,有時候會很奇怪,只需要一夜的時間,就可以。我知道,妹妹離開家的那一夜,她成長了。那些烙印在我們記憶中的山、樹、河……都隨之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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