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恨
1
夏都如今清澈得沒有絲毫垃圾,真想不通一個城市居然會這么干凈。
夜晚的城市像是下了彩色的大雪,給整個樓房街道蒙上了一層薄紗般絢麗的幕布,那是經(jīng)得起的手指的撣、手掌的抹的。
街道上明暗不定的光束團團漂浮著,照出這個城市的輪廓和骨架。
市廣場就像是有人蓄意在夜空引爆了幾捆五顏六色的彩彈,為整個摩天大樓、“蛛網(wǎng)”街道披上華麗的衣裳,看上去特別的不真實。
夜晚每個女孩們都穿得很大膽,穿得很時尚。(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曹婷也不例外,真是有點出人意料,印象中她一直是個文靜的人呢。可現(xiàn)在,粉色的T恤,緊身的女仔褲勾勒出一副豐滿的身姿;披散的長發(fā),發(fā)亮的嘴唇散發(fā)著妖冶的美。該怎么去說今晚的她呢?軍歌拿起心中的筆,刻意描摹起來:裸露的手臂如蓮藕般白皙、無瑕,抓著扶手的胳膊豐盈得不見肉纖美得不見骨,就算再吹毛求疵的人恐怕也只有咋舌稱奇的份;美玉般的手指增之一分則太肥減之一分則太瘦像是匠師不分晝夜打磨了一般;蔥蔥玉指在撩撥發(fā)絲的間隙里不經(jīng)意挑起軍歌心中某根塵封了許久、落滿了灰塵的弦。
繼續(xù)畫,尖銳的下巴下分明的鎖骨,分外動人。
柔軟的一縷頭發(fā)柳絲般垂下來漫過還沒發(fā)育成熟的坡度,格外的妖艷分外的魅惑。
不堪一握的腰肢細得足可一手?jǐn)堊?,?yīng)該很有握感吧。再往下是豐盈的臀部高高地翹著,還有渾圓修長的雙腿排山倒海般地加速著軍歌雄性激素的分泌,手中的筆戛然停止,僅僅才勾勒完S線條,還差點睛的一筆即最后的一筆。此時,腦中突然想到了那個湘西人,據(jù)說沈從文在看到張兆和的時候流出了鼻血,而眼前的曹婷此刻真像一個開屏的孔雀呢,發(fā)著奪目的光芒,展現(xiàn)著自己最美的一面欲要奪人魂魄。其實,最好看的還是那含情脈脈顧盼生姿的眼眸,真是奇怪,一個人的眼睛居然可以整日整夜?jié)駶櫟每煲纬鏊畞恚袷且惶逗ㄊ幯?、波光粼粼,無形的筆再欲點上最后一筆時,曹婷的目光如刀如劍般晃著白森森的狠芒,流露出兇光一點點將軍歌籠罩。
軍歌身子一抖,筆尖折斷,畫像轟然夭折。
軍歌一看到她快要殺人噴火的鋒芒后,就嗷嗷怪叫一聲,“嗖”!向后跳開一步,還沒拔腿跑就被一拳結(jié)結(jié)實實的錘打在小腹上,痛得軍歌彎下腰,呻吟著軟倒了下去。
漲紅了的臉上血液在往上翻涌,于是軍歌呻吟聲更大更夸張,叫痛聲更加地震天動地,司機不耐煩地在座位上晃來晃去,轉(zhuǎn)換著坐姿。
“軍歌,你這個混蛋,狗眼看哪里呢?”曹婷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嘴唇抽搐間清晰的可見跳動的肌肉,咬牙切齒、氣得扭曲的嘴快要把軍歌給生吞活剝囫圇吞下了?!拔遥瑳]有啊。”軍歌厚著臉皮狡辯著,其實心里在想,趕緊爭取時間逃離虎口?!澳悖卟焕砟懔?,色狼!”其實曹婷沒有聽到的反問是,“誰叫你打扮得這么惹火撩人,分明就是在引人犯罪,能怪我嗎?下一句是嘿嘿,不過這妮子以前倒還沒發(fā)現(xiàn),其實挺魅惑的么,看來是我是缺少一雙發(fā)現(xiàn)美的眼睛啊?!避姼枥^續(xù)嬉皮笑臉。
“……”
“喂,裝死啊你?”
軍歌慢慢仰起頭,看到一張沒有表情的臉。
“色狼!你打算不下車嗎?”曹婷尖銳的嗓音,帶著刺耳的聲響。
“額額,”軍歌假裝疼痛未愈,緊皺著眉頭苦著臉緩緩地站起了身,車還沒停穩(wěn),他如見到了獵物的豹子,率先一步跳了下車,差點沒站穩(wěn)摔倒在馬路邊,搖擺了幾下身子方才穩(wěn)住。
沒時間慶祝,沒時間炫耀自己的平衡能力,趕緊加快步伐逃之夭夭才為上策。
可后面的人始終如跗骨之蛆亦或是鬼魅般緊追不舍,所以兩人始終保持一段距離,忽而拉大忽而變小。
“喂,你趕著去投胎啊,等等我啊。”后面是跨著大步張牙舞爪的曹婷,呼呼地喘著氣叫喊著。
軍歌轉(zhuǎn)過頭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不料,后面的人笑得前仰后翻,捧著肚子蹲了下來。
直到那場災(zāi)禍后,軍歌才知道為何曹婷會這般。
“真是個SB呢,有什么好笑的,搞不懂。”
軍歌看到身后蹲著的曹婷,便斗膽后撤,漸漸靠攏過去伸出手掌,當(dāng)曹婷也伸出手后,軍歌獰笑了一聲縮回了手,朝著曹婷劈臉罵了聲“二貨三八”后立馬飛奔。
氣得曹婷揮舞著拳頭怒氣沖沖地追打了過來。
“……”
“饒命啊,再也不敢了?!辈苕脪嘀嘲?a target="_blank">雨點般地狂打著軍歌的背脊,而軍歌則抱著頭四處逃竄狼狽之極。
廣場上擠滿了各色的人,看到他們打鬧的景象,有很多人駐足向他們致敬。
“眼前的景象眼前的人們,三街六市,三教九流無所不包吧?!避姼枞嘀淮蚰[的背脊這般想著,“好像自己第一次目睹這么絢爛熱鬧的景象呢,也是自己來夏都第一次玩得如此忘性了,真的很開心,謝謝你曹婷?!?/p>
燈光下,有揮舞著手臂練著太極劍的中年人、有騎著單車炫技的青少年、有穿著滑輪鞋踅來踅去的男女、有盯著巨型屏幕看著視頻的學(xué)生,也有揮舞著熒光棒跑來跑去的小孩、亦有擺著攤子買雜志的大學(xué)生安靜地坐在地上、也不乏情侶依偎在一起說著情話、也不缺少盯著夜空出神的女生……
“曹婷,你知道嗎?要是沒有你給我打電話,我就會錯過今晚,也許一個人永遠不會出來感受這都市的夜色。雖然很多時候我都在沒心沒肺的笑,其實一半都是偽裝出來的。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從離開了她之后,就再也開心不起來。可如果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我還能不能笑,我甚至都懷疑自己失去了笑的能力。這個城市還是與我有著溝壑,畢竟我是個來自農(nóng)村的人,雖然我在努力試著去融入它,雖然我一心想脫盡泥土的氣息,融化在鋼筋水泥里,可我應(yīng)該是失敗了。就像我一直在嘗試著喜歡上你,可就是不能。我從來就不是個喜新厭舊的人,我的心里一直都裝著她,你能理解嗎?”
“軍歌,你相信嗎?和你在一起我就會覺得前所未有的愉快。哪怕看著你的側(cè)臉我也能忘記很多的傷心事。你還不知道吧?我是單親,在我8歲的那年母親就丟棄我而去,當(dāng)時我跪倒在地抱著媽媽的腿一直流淚但還是沒能挽留住她,很長一段時期內(nèi),我整日不說話,在學(xué)校也沒人喜歡我,更沒有人主動來找我玩。有時我心情好,去找伙伴玩耍時,她們見我就會跑開,好像我是瘟疫似的。所以,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我一直生活在另一個世界與現(xiàn)實世界格格不入。就算是高中了,我也甩不掉曾經(jīng)的印記,它就像夢靨般糾纏著我??墒钱?dāng)我遇見了你以后,一切都有了根本的改觀。告訴你一個秘密,我是信仰佛教的,所以我一直堅信轉(zhuǎn)世輪回,于是我就覺得我們前世一定認識?!?/p>
2
一年就這樣過去了,這個都市的脈搏軍歌總算是抓牢了,甚至可以毫不夸張地說細微到了每一個細胞。
因為李建的關(guān)系,軍歌身邊也有了許多哥們——都是平日里自命不凡自以為是的 “老江湖”。那些熟悉的感覺似乎又在軍歌的記憶里喚醒了或者說在他的心里激蕩不已,曾經(jīng)在三中的叱咤歲月,崢嶸時光又慢慢地爬上了他的身體,鉆進了他的靈魂。
事實就是這樣,不管是多好多有名的學(xué)校,總是會有一群弄臟一湯水的死老鼠。就算是這個省內(nèi)最好的黃川中學(xué)也不列外,而軍歌骨子里的好強尚武的基因只需別人稍稍一點就會迸發(fā)出來。
因為有網(wǎng)絡(luò)寫作可觀收入,他的生活總算寬裕了起來。馬可波羅的錢包里總會有一疊疊的鈔票,從來都不會干癟。用他的話來說,“有這些在,走到哪里、做什么事都覺得很踏實很順心。”身上的衣物隨之也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NIKE、Adidas漸漸將他偽裝包裹得不可同日而語,還有那染、燙、拉的斜斜流海,終于讓他步入了都市生活的大雅之堂?;燠E在人流中人模狗樣的特有范兒。還有:心里的自卑漸漸撫平了,自信就像雨后的春筍般蓬勃生長。于是,他身上的鋒芒銳氣像一把匕首冷冷地指向這個都市,指向了每一個人,昔日的軍歌已不復(fù)存在,應(yīng)該說最初的大軍回來了。
現(xiàn)在,他可以和那些“富二代”一起瀟灑地進出網(wǎng)吧,在包間里扯著尖銳的嗓子喊,“SB、水貨又被你搞死了!”被人一刀切掉咽喉,比賽宣告結(jié)束。而后是,“有你豬一樣的隊友,敵人是軟柿子也捏不動了。下一次再也不和你玩穿越火線,真差勁!”
最新最時髦的網(wǎng)絡(luò)用語如“傷不起”之類的,軍歌也隨口道來,說個不完,還有流露出的一大堆臟話,我操、JIBA、我日,MABI真是快成了他的口頭禪。一切好比是連鎖反應(yīng),一環(huán)接著一環(huán),環(huán)環(huán)相扣。
學(xué)校里橫行無忌眼高于頂?shù)摹皭喊浴眰?,得知軍歌是古龍兒時最鐵的哥們后,對他卑躬屈膝套起近乎來了。當(dāng)然,大軍并沒有因此而飄飄然而目中無人,畢竟這些人在學(xué)校里也可說是呼風(fēng)喚雨的級別了。最重要的是,軍歌一向不喜歡仰仗他人之力而霸道橫行,進而稱霸校園。他也從來不會在別人前說什么我認識社會上的大人物之類的話。
一切的開端是,軍歌有一次在網(wǎng)吧偶然撞到了李健,而后他們就在一家餐廳吃飯喝酒,不想被梁少看見了。
一個星期后,玩轉(zhuǎn)校園江湖的混混們也就知道了這事。也是在一個星期后,軍歌才洞悉了李健的驚人實力和非凡盛名。聽人說,“整個西街崛起的實力中青龍會算是最神秘最快的,有很多人這樣形容青龍會:它好像就在一夜之間出現(xiàn)了,就好像病毒般感染了西街的每一個人。
據(jù)說,青龍會在李健苦心經(jīng)營下,才真正統(tǒng)一強大了起來。而他還有另一個身份——真正的龍頭,整個省內(nèi)唯一的龍頭,而不再是古龍了。以前的青龍、臥龍、鳳雛也被他改成了白虎、玄武,朱雀。用他的話說,“龍只有一條,只能是一條?!倍?dāng)時,軍歌從別人口中聽到這一席話后,先是愕然然后欣喜最后是擔(dān)憂。他真的在為這個玩伴擔(dān)心,他寧愿李健什么都不是,就算在飯店跑趟也好,也不愿他成為眾人瞻仰、欽佩、崇拜的龍頭。他的風(fēng)生水起也許最終換來的可能是鋃鐺入獄或是在那么一天橫尸街頭。軍歌一想到這些就頭皮發(fā)麻,直打哆嗦。雖然龍頭在很多方面給他帶來了切身的好處,可是在弟兄的安危面前這些都可忽略不計,不值一提。軍歌也不是沒有規(guī)勸過,可李健只是嘆息著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自從我踏入這條路以后,就不可能再有回頭路了。”軍歌看著他突然暗淡下去的目光,心里莫名的痛起來。心里在想,也許他也不愿這樣吧,也許從初中時,他將老師一拳打得哇哇叫后就沒有回頭路了吧。
而李健給軍歌印象最深的是:他身邊從來不會缺乏女人,那些燙著頭發(fā)、涂著口紅、露著乳溝翹著屁股走路春意蕩漾的女人;那些操著各色的臟話各式的穢語、吸著香煙、喝著白酒像個母貓似的靠在李健的肩膀上微瞇著眼睛時,其實,確實特別嫵媚,特別動人。只要李健手指頭輕輕撫摸一下她們就會興奮的嚶嚶呻吟,更加的小鳥依人。
那些色彩斑斕的指甲、水蛇般的腰肢、高挑渾圓的長腿,以及挑撥的黃段子總是會讓軍歌很窘迫,很尷尬。
還記得,第一次軍歌在網(wǎng)吧里見到李健的時候,他看著愕然的自己眼角都有了笑意,最后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一句:“人生真是何處不相逢!”而挽著他胳膊的女人在看到寒磣的軍歌時,不合時宜地說了句,“這哪里來的土包子啊,也敢攀龍時”,李健就重重地甩出去一巴掌將“附鳳”兩個字硬生生地打了回去。而在對方捂著臉頰、淚眼汪汪、莫名其妙,滿臉無辜地看著李健時,他只風(fēng)輕云淡的哼了句:“他媽的,告訴你你充其量也就是個玩偶,再亂叫我就叫你去當(dāng)最廉價的小姐”后,那女的臉上立刻綻放出燦爛的花朵,笑意盈盈地對軍歌說了很多什么:“都怪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都怪我有眼不識泰山、都怪我鼠目寸光、都怪我滿嘴噴糞”,其實還有一大堆的恭維、懺悔的話還沒有說出來,被李健不耐煩地“行了行了后,”生生地縮了回去。而李健在說著這句話時,臉上自始至終都帶著笑,就好像放屁一樣的隨意。軍歌其實一直都很尷尬地站著,腳下蔓延出龐大的根系扎進瓷磚里再也挪不動腳步,假如腳下有個洞穴的話他肯定會二話不說一頭鉆進去。不過心里覺得挺抱歉的,怎么說也是因為自己她才被摑了巴掌,那五根紅紅的指印可不是開玩笑的。反倒是李健什么事都沒有的樣子,只說了句:“兄弟走,咱們喝酒去!”而聽到一聲兄弟后,那女的就深深地呼吸吐納了一會兒,才跟了上去,一路上不敢再多說一句話,只是一直陪笑著,笑聲格外動人。在吃飯喝酒時,軍歌才得知她叫李茉莉,沒考上大學(xué),后來因緣巧合就跟上了李健。用話語總結(jié)就這么三言兩語,其中的辛酸誰知道呢?軍歌這般想著。
席間李茉莉也是看著李健的臉色說著話:“軍哥還真是個孩子啊,要不要找個人陪你玩玩,雙飛什么的隨你挑!”而聽到這句話,軍歌被一口煙噎著了,頓時“咳咳”咳嗽起來,漲紅著臉驚慌地擺著手。李健把玩著酒杯饒有興趣地觀望著,大有深意。看到軍歌臉紅了,他才擺著手說道:“你瘋言瘋語什么呢,別嚇壞了我兄弟,哈哈。你以為每個人都是你呀,澆你三次你還都饑渴?!焙?,看著軍歌迷惑的臉,龍頭仰天對著花板打了個哈哈。反倒是李茉莉羞紅了臉,低下了頭。
“這樣的生活,并非自己想要的吧,自己還是個學(xué)生呢?盡管班里倒數(shù)第五不算差,可學(xué)無止境高考分?jǐn)?shù)自然一分就有一分的用處。”每當(dāng)在賓館里,酒醒睜開眼后,看著身邊赤裸的胴體,軍歌總會這樣反問自己的內(nèi)心。
“……”
聊以自慰的是小說步入了佳境,遺憾的是并沒有遵守住以前的承若??吹侥切?a target="_blank">評論里的謾罵聲心里就會作痛,但是別人罵的只要還有底線,軍歌還是會禮貌地回應(yīng)一句對不起。其實有時候想想,自己真是有滿腹的委屈無處訴說呢。有誰能體會到在課堂里做賊般瞧著字的艱辛、有誰能明白為了寫的好,而每天幾乎看完一本小說的辛苦、有誰能理解對著電腦紅著眼睛,撓著、拉扯著頭發(fā)苦思冥想的痛苦。因為高三有大量的作業(yè),不得已天天熬夜到凌晨三點,所幸自己以前就練就了一身本領(lǐng)—中午無需睡覺,這使得兩頭都能顧得到。幸好自己的身體還是給自己掙了氣,兩年都沒感冒,才讓一切有了堅持下去的可能。
3
朝夕的相處:一起上下學(xué)、一起在食堂里吃飯、一起做作業(yè)看書、一起去市圖書館、一起逛街、一起去塔爾寺、一起看日落、一起去網(wǎng)吧,一起說再見終于融化了軍歌的那顆“一棵樹上吊死的心”。所以,很多時候,他們之間微妙曖昧的感覺會在不經(jīng)意間升騰起氤氳的愛情霧氣,無意的一個身體接觸都會點燃心中的某根蠟燭,從而點燃愛情的圣火。
“軍歌,你是我自小到大遇到過最特別的男生。我不知道給怎么說,反正和你在一起我就會覺得特幸福、特溫暖。每當(dāng)你拿著我的飯碗在食堂橫沖直撞的時候、每當(dāng)你嬉笑著插隊為我打飯時、每當(dāng)你在公交車上為我騰挪起一片安逸的空間時、每當(dāng)你把飯菜里的瘦肉夾到我碗里時、每當(dāng)你在籃球場上揮灑著汗水仰著脖子咕嘟咕嘟灌下大口的礦泉水的時候、每當(dāng)你給我買冰激凌時,每當(dāng)你說起你小時候的時候,每當(dāng)你談起你曾經(jīng)的學(xué)校時……
“你知道嗎?每當(dāng)你談起你過往的時候我都能感受到從你身上散發(fā)出的疼痛,我就會有一股沖動——想要修補你裂開的傷口。雖然你說話的時候,每一個細節(jié)你都輕描淡寫地帶過,但還是瞞不過女生的我,我多想為你做點什么,卻又不知從哪里開始,而,我想,也正是你的對我敞開心扉讓我義無反顧地喜歡上了你。其實,我最喜歡的還是你的謙卑、你的真,你的為人。也正是因為有個你,我才有了快快樂樂活下去的勇氣,因為有你,我才可以面對家庭的不幸,正視兒時的陰影。而讓我最感動的是,你為了我一句話而果斷地走讀果斷地陪我上下學(xué)。其實,我想說的是我之所以執(zhí)拗著走讀是因為我每天必須回家做飯,我爸只是個工地的技術(shù)工,每天累得要死,有一次,我看到父親回家吃泡面時,我就下定決定一定要給父親做個熱氣騰騰的飯菜。而為了不落下學(xué)習(xí),我每晚都在熬夜看著書本溫習(xí)著知識點。
“對了,告訴你個秘密:我心里,從你來的第二周后,就有喜歡的人了,我自認為他是我被架空了的戀人。我沒見過他,但我相信他一定很帥很瀟灑。我每天都會看他的小說,看那些洋溢著激情的文字,看那些彌漫著傷感的情節(jié),留下一地的淚水。曾幾何時,當(dāng)我看到那些辱罵的評論我心疼的都哭了,我掛著串串的淚珠敲下,“作者寫文很辛苦,他入V天經(jīng)地義,我們讀者要理解他才是。西門軍歌,加油加油小婷子永遠支持你,永遠愛你。
“你知道嗎?本來我就是隨性評論的,第二天他居然給我回了哎,他說:‘謝謝你!’”
“那個作者的名字也叫西門軍歌,和你同姓同名。”
“曹婷,謝謝你。本來,我是想叫你婷兒的,可因為那個人請原諒我我直呼你其名。感謝你一直陪伴我,要不是你,我真的無法走出曾經(jīng)的泥淖,我的生命我的人生恐怕將會一直沉淪下去。
“你知道嗎?是你爭分奪秒的相伴,讓我重新對愛充滿了信心。每當(dāng)我看到你彎起嘴角彎起眼角彎起眉毛傻傻地對我笑時,我總會在心里罵你一遍,‘真是個傻瓜,’你不會介意吧。每當(dāng)你搶著付飯錢時,我就認定你是個好女孩。不管何時和你一起逛街我很釋懷,你從來都不會吵嚷著要我給你買東西,你從不會撒嬌著要我陪你去看電影,因為你知道我不喜歡看電影。其實,我不是不想看而是我不能看,一年超負荷對著書籍、作業(yè)、試卷、手機,電腦我的眼睛真的受不了了。
“很多時候十米開外的人我都辨認不出,我的視力直線的下降了。
“很多時候我也想過放棄網(wǎng)絡(luò)寫作,可我不能,如果我一旦放棄寫作,我就跟不上班里學(xué)生的步伐,我會很有可能被人疏遠,我是指在物質(zhì)方面。其實我最擔(dān)心的是:你也會因此離我遠去,因為我一直堅信什么事都是建立在絕對的物質(zhì)基礎(chǔ)上的。
“每次你把礦泉水遞給我,周圍的男生起哄時,我的心里就很柔軟很舒服,每次你給我發(fā)信息叫我上學(xué)時,我會看著你的短信而一下子從被窩里掙脫出來、三分鐘就能跑到樓下。和你一起等車和你一起上車是我一天中最開心的時刻。而你每次都在上車后會遞給我一個雞蛋,很多時候我都會舍不得幾下吃完,因為那是你給我的,因為我此刻手中捧著的是滿滿的幸福。”
4
周五,軍歌還是照例去網(wǎng)吧發(fā)文。
如果沒登也許很多事就不會發(fā)生,如果不主動說出那句話,一切都會平靜地進行下去??蛇@些只能是虛擬語氣,發(fā)生過的事情再也不可逆轉(zhuǎn)。一切原本設(shè)想好的愛情軌跡因此而偏離了軌道,在浩瀚的宇宙,以光年計算的長度里失去了影蹤,最后被黑洞吸納、吞噬、撕扯得不留殘骸。
軍歌剛登上,還來不及點請勿打擾。一網(wǎng)名叫勾左指永生不易的窗口彈了出來,還來不及查看一下詳細資料,更不用說,去空間確定一下是誰?對方就發(fā)出了視頻請求,也不知怎么,好像一切都沒經(jīng)過大腦的篩選、過濾,手指就選擇了接受,仿佛冥冥中有一雙無形的手攫住了自己,進而控制了自己的思想讓自己變得不由自己。
畫面定格在了那一刻,像是一張相片貼在墻上。短暫的錯愣、霎時的錯亂后腦海里像是頃刻間翻涌出驚濤駭浪,繼而掀起洶涌波濤,進而一波波翻卷的水花兇猛地拍打著那千辛萬苦堆砌的情感水岸。最終,水花四濺,泡沫滾滾像是被施以磔刑的人四分五裂,血肉模糊,將原本的愛情堤岸淋得面目全非,搖搖欲墜。
軍歌雙眼只是怔怔地看著屏幕,目光霎時變得遙遠,變得空洞。
他只覺有什么東西瞬間剝離了思緒,腦海隨之空白下去。仿佛可以聽到大廳里皮鞋著地的聲音、打游戲戰(zhàn)敗者砸鍵盤的聲響,只是這一切微弱得如同游絲,近乎忽略不計。頭腦中嗡嗡作響,感覺自己被放置在云端腳不著地只能無助地揮舞著雙手想要抓住些什么。
視線被屏幕刺眼的白光抽得模糊一片,更準(zhǔn)確的說,是被那個身影擊潰了。
對方,時而嘟著嘴時而揮舞著手掌時而張大著嘴似在身形并茂地急于表達什么?
此時此刻,“帥哥,密碼多少?我第一次來網(wǎng)吧,不太懂?!薄皫浉纭保姼璞蝗伺牧伺募绨??!邦~額”,他身體劇烈地抖動了一下。那叫恍惚、失神的潮水瞬間退去,而拍肩膀的那人就是吸水的長鯨,一切頓時恢復(fù)了原貌。眼前的屏幕里是笑容可掬的女生;身旁彎著身的是莫名其妙的男生還在愣愣地看著自己。“哦,六個九?!?/p>
這時,才聽清了她的話語,“哎,你怎么了,聽不到嗎?”軍歌勉強壓下身體伸展出來的所有異常狀況,甩了甩頭而后搖了搖頭表示沒有。
對方這才露出了潔白的牙齒,攏了攏披散下來的頭發(fā)。
“原來她也留起了長發(fā),真像個都市的小女人。”不知怎么,心里這樣想的時候,似是同時在心里闖進了一只巨型螞蟻津津有味地啃咬著自己心房,傳來深深淺淺的痛楚。仿佛那個人真的已飛離而去,再也找不到曾經(jīng)熟悉的身影。
“其實也沒什么吧,只不過留了個長發(fā)而已?!?/p>
“你還好嗎?”對方抿了一下嘴唇問著。
“就那樣了,無所謂好壞?!?/p>
“你呢?”
像是突然有什么東西蓋住了她的整張臉,她的眼神一瞬間暗淡了下去,然后勉強地點了點頭。
軍歌沒有說話,而是飛速的敲打過去一行字?!霸趺戳耍杏X你怪怪的?”可心里分明有一絲竊喜。對方也低下了頭,一根手指頭在鍵盤上游離了很久才打過來四個字,“我還好呢?!倍粗M力找字幕的姿勢,軍歌緊繃的心弦疏松了許多,“也許,她這是第一次來網(wǎng)吧吧,也許她有什么事才來通宵的吧,也許她還是當(dāng)初的那個她吧—純樸、干凈、人畜無害。”
與此同時,她笑容滿面地問了軍歌一句,“怎么樣,在西寧日子過得很滋潤吧,一定又找了很多漂亮的美眉?”
曾幾何時,她也曾在白紙上寫下清晰的黑字這般地問過自己。明明心里有了一個人的,可面對著她卻說出了違心的話,“沒有呢,我就一個人?!?/p>
“額,是嘛。”她的臉上重新有了光彩,眼眸恢復(fù)了明亮。
“你騙我的吧,我不信!”可能對方只是隨意的一句話,可自己卻很著急地解釋起來,“沒騙你,真的!”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軍歌心里再三的揣摩著這三個字的確切含義,越想越覺得這句話應(yīng)該是情人口中流露出來的才是,而在聽到這三個字時自己的心里分明流過一泓暖流。“那么,你呢?”
“嘿嘿,我也和你差不多。我現(xiàn)在可文靜了呢,一點都不調(diào)皮了呢!”
“恩恩,其實調(diào)皮也沒什么不好啊,女生開朗一點陽光一點本來就不是壞事。”
“哦,”對方鼓了鼓腮幫子乖巧地低下了頭。一會兒,軍歌耳麥滴滴滴地響了幾聲,方框里傳輸過來了幾個字,“還記得黃色楓葉嗎,還記得楓樹林嗎?”軍歌心里的最后的堤防轟然奔潰,洪水肆虐咆哮起來漫過了腳溢過了膝蓋而后淹沒了自己。
“楓葉”,軍歌盯著那兩個字,思緒就像一片楓葉似的搖曳飄蕩,飄向了遠方越過了城市的上空,飄過了郊區(qū)的小橋,來到了流水的人家最后歸入如海般起伏的楓樹林中,不肯離去。
“黃色楓葉”,還記得自己以前給她寫信多半的署名就是這四個字,而與它遙遙相對的是楓樹林?!皸鳂淞帧?,軍歌顫抖的手指敲了好多遍才準(zhǔn)確的組合對了這十個字母。而與此同時,對方哽咽的聲音通過將近—軍歌自以為是—一百公里的距離傳達了過來,“你還是曾經(jīng)的那片黃色楓葉嗎?我還可以這樣叫你嗎?”軍歌輕輕地閉上了眼睛,睜開眼的時候,他的眼眶里蓄滿了淚水。
他抽搐著嘴唇珍重地回應(yīng)道:“當(dāng)、然、可、以啊。”而與此同時,對方的淚水已滑過了臉頰,滲進了嘴角。軍歌心疼地用手指觸碰著屏幕里投影著她眼角的區(qū)域,溫柔地拭了拭,身子前傾,頭幾乎要貼在屏幕里了,仿佛這樣才能感受得到她,卻不知對方根本看不清這一動作。
網(wǎng)吧安靜了下去,夜已深了,很多人都靠在沙發(fā)上打著盹。軍歌眼皮變得格外沉重,眼圈里早已爬滿了密密麻麻的紅絲。
那邊廂的林林,在彈出的窗口里打出,“今晚我有事不能陪你了的話語!”而一個叫勾左指永生不易的人飛速的回了句“沒事寶貝,以后有的是機會,反正你都是我的人了?!倍笫且恍行械亍拔蚁肽?,我愛你?!绷至中α?,對自己從容游刃于兩個優(yōu)秀的男人之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滿意。
甜美的聲音讓人完全想不到邪惡的一面,“楓葉,你很累吧,要不你趴會吧?”軍歌聽到后精神反倒一振,搖了搖頭,道:“沒事呢,只要看著你,我永遠都不覺得累?!?/p>
“恩恩”,她重重地點著頭。下一秒,淚盈于睫,特別得動人。
軍歌深深地看著,心里有個聲音在說,都說女子十八變,這妮子真是越發(fā)迷人了,還有一點風(fēng)韻,真像個小女人,想到這里他用力拍了下額頭。罵自己狗嘴,卻也無法解釋自己為何會想到那一層面上。
林林柔聲道:“怎么了,頭疼了嗎?”軍歌,馬上縮回手,連連搖頭。然后才道:“沒事呢,我不困的。反倒是你累壞了吧?”有什么在林林的眼眶里打著轉(zhuǎn),她也學(xué)著大軍搖著頭,卻不想一滴淚飛濺而去。軍歌看著這一幕,特別的心疼。焦急的回著:“你還是睡吧,我自己玩會兒也回去了。”
“沒事的,現(xiàn)在才凌晨一點,早著呢?!倍笱a充道,“好不容易才看到你的臉,我怎么舍得離開呢,就算再困再累我都愿意?!?/p>
軍歌只覺鼻子一酸,心口發(fā)緊?!岸鞫?,林兒?!鼻а匀f語都濃縮為這四個字。
而諷刺的是,林林一直在一心多用。軍歌卻一心一意全身心投注在林林身上,一直都是這樣,連目光都不曾離開過屏幕。
那邊,又彈出來一框框,打出的字是:“等我,我打車過來接你?!本W(wǎng)民還是勾左指永生不易。
林林回道:“太麻煩了吧,還是算了吧!”
“林兒,你眼珠子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在干嘛呢?”
“啊”,林林聽到軍歌的聲音似乎是有人揭開了傷疤,打了個寒顫。立馬又恢復(fù)鎮(zhèn)定,道:“呵呵,在查個資料呢,關(guān)于生物方面的?!?/p>
“哦,這樣啊?!?/p>
“沒關(guān)系,沒你我睡不著。等我三十分鐘后準(zhǔn)時到柳葉網(wǎng)吧!”還是那勾左指永生不易。
“那好吧?!绷至钟€拒的打了三個字。
對于大軍,三十分鐘就像是向前疾馳的列車,一晃而過。
而對于林林似乎有些漫長得不像話。林林靈巧的手指,飛快地打回了一行字。大軍明明看到她的眼睛是盯著屏幕的,可字還是變魔術(shù)般的向自己“擊”了過來。
“楓葉,我媽剛敲門叫我趕緊睡,恐怕我不能陪你聊了!”然后她歪著頭,臉上寫滿了哀傷。而后又補充道:“如果你還想聊,我可以繼續(xù)……”
“不要了林兒,那你休息吧。我看看電影,玩玩游戲就是了?!避姼枇ⅠR打斷了她。心里矗立的巍峨山峰卻塌陷下去,然后一點點被洪水沖走。
“那你關(guān)視屏吧!”軍歌點了點頭,深深地看了看那臉龐——那夢中不止一次出現(xiàn)的臉。而后點擊了掛斷按鈕,然后心里有什么東西突然缺失了。
其實有很多疑點,只是軍歌先入為主,入局太深而不曾察覺到罷了,比如說,她家里怎么能可以上網(wǎng),比如說……
外面燈光輝煌,霓虹閃爍,一輛夏利車轉(zhuǎn)入市中心,兩個人下了車,摟摟抱抱,走向前面的三星酒店。
軍歌怔怔地盯著屏幕,她的身影依稀在眼前飄蕩。然后無力地倒向靠背,深深地吐了一口氣,拭掉眼角的淚水,內(nèi)心的空虛再也無法填滿。
4
很多時候我們所以為的愛情并沒有我們想象的那般堅不可摧,也許是因為我們之間所謂的愛情并沒有經(jīng)過歲月的洗禮吧,并沒有經(jīng)過風(fēng)浪的沖擊吧,總之它很脆弱。就像冰天雪地里依偎在厚重羽毛下的小企鵝,只要稍微離開父母鑄造的港灣就會被酷寒摧毀。
自從半個月前軍歌去了網(wǎng)吧后,他就變得面目全非。
他給人的感覺是拒絕任何人進入他的世界,他豎起了全身的刺,刺傷了所有試著去接近他的人,就算是曹婷也不列外。沒有人知道他怎么了,無人知曉他身上發(fā)生了什么滅頂般的事情?但凡和他玩的很鐵的人都知道他變了,變得陌生了起來,一如當(dāng)初他來這個學(xué)校的時候。
曹婷的生活因此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從此她的天空再也沒有過干凈的晴天,再也沒有過金色的太陽;從此她的夜幕里不再有幽美的月華,璀璨的星河。往日那種讓她窒息般的孤獨、寂寞再一次襲擊了她,直到把她淹沒在河床底下,退潮以后露出白森森的白骨。每次回家她都要一個人擠進公交車,忍受周圍的擠壓、踩踏、諧油,還要面對一張張猥瑣的面孔以及一雙雙欲火充斥的目光還有一只只舔著嘴角的猩紅舌頭甚至“一句句妹妹挺豐滿的么,夜生活過得很放蕩吧”的發(fā)臭的話語!
車上,自從沒有軍歌的陪伴后,無法承受的災(zāi)難鋪天蓋地向她壓來,而她所能做的唯有翻白眼唯有捂住嘴唯有惡心。每當(dāng)下車的時候跑步鞋上都會留下層層清晰的腳印,裙子上殘留著渾濁的五指抓痕,散發(fā)著惡臭的氣息。而很多的時候,在下車時她總會習(xí)慣性地轉(zhuǎn)過頭,揚起手臂卻再也沒法揮動,因為那里再也沒有自己曾經(jīng)熟悉的身影再也沒有那雙灼熱的目光,那彎牽起的嘴角。
夏天終于來了,白天顯得特別地漫長。盡管自己置身在全國堪稱夏都的西寧可還是覺得很熱,還是能夠感覺到發(fā)燙的地面。
高考倒計時儀式已經(jīng)啟動,今天是60天明天數(shù)字將會變成59,又會在不知不覺間變成9,這些變化的數(shù)字釋放著人體無法承受的壓力,直到有一天你上躥下跳焦頭爛額長出白發(fā)。其實,這些都不算什么?真的沒事,這些都不算什么。曹婷低著頭逆著人流往回走著,眼淚“啪嗒啪嗒”滴落下來,砸在地面,不一會兒,就蒸發(fā)干凈。下車后,曹婷手中一直握著手機,手心里粘稠稠的汗水淋濕了機身,雙眼一直盯在通訊錄中一個叫唯一的字幕上。
拇指點來點去,在屏幕上敲下密密麻麻的字,“hi,有好久了吧?我很想你,你是不是把我忘了呀,呵呵。今天是我的生日,你能陪我去走走嗎?你能陪我去吃碗面嗎?”而下一刻,閃爍的光標(biāo)移動到文字的末尾將所有的文字一一刪除掉。重新敲下,“軍歌,這幾天你還好吧?明天早上我在站牌哪里等你!”光標(biāo)像是魔獸的巨嘴般又一一吞噬掉所有的字體,然后顫抖的手指關(guān)閉掉短信程序。所有打開的程序隨之一一關(guān)閉掉,回到“桌面”。巨大的屏幕上有張清晰的圖片——圖像的主人叫西門軍歌,這是自己用PS弄了半天才搞出來的杰作,用來充當(dāng)背景的。
頭像中的他揚著嘴角半瞇著眼睛,斜斜的劉海遮去了眉毛。
曹婷也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再也沒有勇氣去按通話鍵,就算從幾十個通訊錄中找到那個名字,也沒勇氣去按下去。
收件箱里上百條短信都是那叫唯一的人發(fā)過來的,唯一就是西門軍哥。每一條短信簡介得不像話,無非就是“我們一起回家吧!我們?nèi)コ燥埌桑∥以陂T口等你!……”可就算是這樣,心里還是裝著滿滿的幸福,目光看著那些短信,嘴角慢慢浮現(xiàn)起笑容,然后,突然,眼前一片黑暗,鼻尖穿來熟悉的味道。還來不及驚呼就對上一張熟悉的臉,一雙黯然的目光。而對方的“我靠,你瞎……”在看到曹婷憂傷的臉時硬生生地僵硬在了空氣里,微張的嘴巴漸漸地合攏下去。曹婷的“對不起”也僵死在了空氣里,她的目光明亮起來,她的臉色緋紅開去。而與此相對的是,對方驟然黯淡下去的眼神還有冷冷的一句:“是你呀?”然后曹婷感覺自己被抽空了,支撐身體的力氣突然流失下去。對方在自己還沒有點頭的間隙里漠然地離去,留下一個悲傷、殘忍的背影。
無法接受這般的“邂逅”,無法接受這般的碰面。曹婷終于慢慢蹲下了身子,仍淚水一點一點地沾濕了水泥地面。腦海中不斷閃現(xiàn)著他冷漠的面容,還有他眼眸里回蕩著的對自己的不耐煩。然后心里歇斯底里的爆炸開一系列的不滿,“為什么這么多天以來你說的第一句話竟是‘是你呀’。為什么在路上好不容易碰見你你卻只丟下這么一句就瀟灑離去,為什么……?”
樹影、建筑物的影子從曹婷的身上攀爬過去,地面上投射的身影也漸漸地變小直到虛無。明晃晃的光線一點點散去,如潮水退去一般,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周圍次第亮起了燈光,風(fēng)冷冷地吹過那個蹲在地面、蜷著雙腿、抱著膝蓋的女孩,燈光緩緩地暈染過那個被淚水弄臟了臉的女孩。夜晚終于來了,晚上還是很冰冷,全然不像夏天。
一個小時后。
路面上多了一個個牽手的情侶,甜言蜜語地走過自己的身邊。路邊也多了幾條流浪的野狗野貓,搖晃著尾巴匆匆地溜過。
一百米之外,一雙目光緊緊地向這里盯了五分鐘后終于移開了,那人抬起手抹去眼角的淚水。
5
2010年,距離高考僅有33天。
曹婷,眼睜睜看著軍哥從在線狀態(tài)轉(zhuǎn)為隱身狀態(tài),個人簽名從“你知道嗎,因你的出現(xiàn)我活的才像個人!”變成“我們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傷害愛我們的人,同時,又承受著別人給予的痛苦,所謂的愛情不過就是一場蓄意的騙局!”而無能為力。這不過是軍歌在失意中寫下的心情卻像一把劍深深地插進了曹婷的心臟,留下無法抹去的疼痛。而可悲的是,軍歌自以為這簽名會化為說說展現(xiàn)在空間里會第一時間刺進林林的眼睛,會對她產(chǎn)生一些觸動。然而他錯了,每當(dāng)林林看到西門軍歌的任何說說或者日志時她都會直接忽略,不屑一顧。她更多的時間更多的身心用在牽著別人的手,掛著微笑穿梭在王府井樓層里,對著標(biāo)價上百上千的首飾衣物挑來挑去。
而對于軍歌發(fā)來的消息,她只會冷笑一聲,一概視而不見。
自從軍歌不再理會自己后,曹婷除了流淚還是流淚,有時她會站在三樓的陽臺前,眺望著鉛灰色的天空,看著森然林立的樓層有種想要跳下去的沖動。過去了這么久,軍歌最多只會對自己笑笑。更多的時候還是忽冷忽熱愛理不理的,而今,他們兩個完全不像個戀人。
每次曹婷都會一個人去食堂排隊打飯,每次阿姨都會給她挖一點點菜,恍惚中她覺得所有人都在蓄意為難她、排擠她。班里的同學(xué)每次都會用一種異樣的目光打量她,有時候,還會拋來一句“哎呀,曹婷怎么老是一個人呀,軍歌呢,好久都沒看見你和他在一起了??!”還不等曹婷反駁解釋什么?對方直接丟下一句,“看來,他是拋棄你了呀”后,揚長而去。眼淚頓時在眼眶里打轉(zhuǎn),面前所有的人都在朝自己冷笑,對自己指指點點,而后所有人的身影搖晃起來,天地也跟著旋轉(zhuǎn),眼前一片漆黑。
回到家,孤身一人在房間里,盡管是50平方米的房子可依然感覺空曠到?jīng)]有邊際。什么都不想干,只想好好睡一覺。也許醒過來以后,會覺得好一些吧。剛剛合眼,電話就就像兇鈴般叮鈴鈴響了起來。座機屏幕發(fā)著綠色的光顯示著陌生的號碼,“喂,你好!”短暫的靜默,那邊才傳來“你是曹元的女兒吧?”頓時有種不安爬上了曹婷的身體,然后將她緊緊地纏繞起來?!澳銊e緊張,我是福安工地的經(jīng)理,你爸今天工作時出了意外,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醫(yī)院搶救!”手中的電話瞬間化為了毒蛇,聽筒里霎時伸出猩紅的信子向自己舔了過來。手掌再也握不住話筒,身體像一灘泥般軟倒了下去。頭腦頓時一片混亂,一片空白。依稀聽得到聽筒里微弱的“喂喂喂”聲,然后眼前陡然黑了下來。
天不知何時已黑了下去,夜色像墨水般從窗外漏了進來,一點點將曹婷埋沒。
好像過了很久,房間里才彌漫開嗚嗚的抽泣聲、飲泣聲。
眼淚早已模糊了曹婷的眼眸,淚水早已弄臟了她整張臉。等到曹婷掙扎著想爬起來時,門外傳來“乓乓”地砸門聲,像是突然有人在心里敲鑼打鼓,震得五臟六腑都不安。曹婷身子又軟倒了下去,也不知過了多久,曹婷才得以搖搖晃晃的扶著墻走過去開門。
6
《愛情里并沒有誰對誰錯》這一首歌教會了我們原諒!
《有一種愛叫做放手》這一首歌教會了我們什么是真愛,同樣也澆滅了我們內(nèi)心的狠!
而你卻給了我最致命的一擊,教我處于愛恨的邊緣。
萬里碧空,了無纖云。
好像西寧這個都市終年都沐浴在陽光下,享受著大自然的饋贈。
燦爛的光芒一束束地透過樹葉灑落了下來,照出了林蔭下男生的輪廓,照出了清晰的眉眼。不知何時,他的嘴唇有了密密麻麻的胡須。此時,他手中擎著一罐可樂,當(dāng)他仰頭喝下去之際電話響了起來,怪獸終于張開了它的魔爪。
軍歌掏出手機,微瞇的眼睛投向了屏幕。
在屏幕里閃動的是那刻在靈魂深處占據(jù)整個心靈的人——林林。顫抖的手,忽然睜大的眼眸,明亮的瞳孔,煥然一新的臉龐還有內(nèi)心的波濤洶涌、翻江濤狼以及瞬間轉(zhuǎn)過的千百個念頭,還有下一秒決然下定的決心。
“喂,”沒有任何波瀾的語氣,其實只是在竭力地壓制著。
“呵呵,想我了沒?”那邊廂,足以酥軟筋骨的聲音,仍誰都無法抗拒的口吻。
一句“想我了沒”就像發(fā)怒的江水一路橫沖直撞,以卷走銷毀一切之勢向軍歌涌來。眨眼間沖淡他內(nèi)心聚集的陰霾,呼吸間沖走所有的柵欄直奔他內(nèi)心最柔軟的的角落,然后得意洋洋地插下勝利的旗幟,“哈哈,我又贏了!”
本來有很多責(zé)怪的語氣,都在這一刻化為烏有。
“恩,我一直都在想念你呢!”語氣中按捺不住欣喜、激動,仿佛這一刻,軍歌只覺太陽的光芒也是柔和的,宛如一縷春風(fēng)撫摸過自己,宛如情人的喁喁私語撲打著耳畔。這一刻,他的眼珠子變得靈動起來,又在眼眶里焦急地打轉(zhuǎn)著。
余光中是一對對牽手的情人,看啊,他們多幸福。
而在世界的另一邊,一個女生在網(wǎng)吧里擎著手機,身邊有一個男生在不耐煩地吼道:“你廢什么話呀,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不就行了嗎?別他媽的裝清純!”
而軍歌對這一切都聽不到了,她的一個電話足以讓他神魂顛倒,精神恍惚。他依稀記得電話那邊很吵,僅此而已。
“你現(xiàn)在干嘛呢?一切還好吧?”林林的聲音里永遠都沒有邪惡,她的聲音有的只是柔情。
如果我的生命里不曾有過你,我就不會嘗到幸福的佳釀,我就不會明白什么是真愛。如果我的世界里沒有第二次的你,我的生活就不會痛苦,我將會在這里安靜地度過我的高中生活,我也將會陪她一直走下去??墒乾F(xiàn)在你居然還問我好不好,我該怎么回答你呢?我可以說如果沒有你的話,我其實很快樂嗎?我可以說,我有點恨你嗎?
“呵呵,你在想什么嗎?是不是很忙,要不一會我再打過來吧?”
“沒有,沒有。我現(xiàn)在沒忙什么!”
“其實,今天我打你電話只是想告訴你一些事?!?/p>
不知怎么,軍歌聽完這些話,心里很緊張,他隱約預(yù)感到一些不好的事在向他招手。
“好啊,你說吧?!庇行╊澏兜恼Z氣,有些抽搐的嘴角,還有杌隉不安??蛇@句話他終究還是說了出來,魔爪正向軍歌刺了過來。
“怎么說呢?自你走后,我改變了很多。也許是刻意地轉(zhuǎn)變吧,我不再像以前,如你所說的野蠻,瘋狂了。我現(xiàn)在變得很文靜,很安靜或許這才是最真實的我吧?!彼脑挍]有說完,軍歌立馬岔道:“其實,我也是。我不再像以前蠻不講理動不動就打架了,我也不再吸煙喝酒了。現(xiàn)在的我,幾乎全身心投入于……再用三秒鐘就可說完的話,卻還是被無情地割斷了。“恩恩,你先聽完說完好嗎?我相信我是喜歡你的,我的心里也就只有過你一個。可是,后來我想了很多,我漸漸覺得我們不合適,不管你,現(xiàn)在的你是什么樣子,我都覺得我們不太合適!”
是什么在頭頂滅頂般的炸響,是什么泰山般向自己壓了下來?
但這并不是致命的一擊,或者說這還不是抓碎心臟的那雙手。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男朋友了?!蹦ёK于劃破了皮肉,但這遠不是最后的一擊。
“他的命字叫李健。”
當(dāng)你在最絕望的時候是什么反應(yīng),呆愣在當(dāng)場?全身的力氣被抽空?眼前一片漆黑?或者是最錐心的疼痛?還是……
然而最悲慘的一幕還沒有開始,世界最猙獰的一面還沒有啟動。風(fēng)嗚嗚地吹過,像是婦女的抽泣又似是寡婦的嗚咽。
可將人毀滅的剎那終于醞釀的差不多了?!拔?,大軍是我??!”軍歌一時的錯愣,根本沒有時間舔舐傷口?!氨噶?,兄弟,我就是林林現(xiàn)在的男朋友,你想罵就罵吧,畢竟兄弟一場!”聽到兄弟這個字眼,軍歌的腦海中即可浮現(xiàn)出李健那張憨厚的臉:尖銳的虎牙增添了一些秀氣,還有那撇著嘴的可愛模樣,以及走路搖來擺去的身影。大軍的嘴角還沒有揚起一線弧度,天空一道霹靂,那憨厚的臉一下子變得猙獰變得丑陋,那尖銳的虎牙陡然綻放出森森的寒氣向自己咬來,撇著的嘴猛然勾起冷笑的弧線,那搖晃的身影暮然變得臃腫變得肥碩變得骯臟變得丑陋起來。下一刻,層層的云層里射出萬丈光束,溫暖了軍歌頃刻間冰冷下去的身體。這一刻,軍歌很平靜,他很淡定的道:“恩,知道了,林林是個好女孩,我就把她交給你了!”然后擎著手機的手掌沒有了力氣,手機從手中滑落了下去。也幸虧滑落了下去,最血腥的一幕最終才沒有顯露出來,電話里是綿綿不盡的嬉笑聲,還有源源不絕的嘲笑聲。
軍歌忘記自己怎么撿起手機的,也不知自己是怎么離開的。
當(dāng)時,他只覺明亮的天地剎那間變得陰沉開來,好像天地都在搖晃,腳下地面的一切向自己壓頂而來,似是要將自己埋沒。
邁開的步伐就像是踩在棉花堆上根本踏不實,仿佛一不小心就會跌倒下去。而等到這種奇怪的景象退去后,他才堅決地剝開手機的后蓋,取下電板,掏出手機卡一并扔了出去。
痛苦也終于在這一動作中慢慢地蘇醒,漸漸地騷動開來。
該怎么去撫平這致命的傷痕呢?該怎么去忘記那個人呢?以后該怎么生活下去?
他拖著疲憊的身子一步步徐徐地走了出去,腿腳上仿佛灌滿了鉛,平日里一個簡單的抬腿動作都仿佛要抽離掉身上所有的力氣,再也走不快,其實是想奔跑的。眼淚終究沒有流下來,眼眶里卻早已充斥著血紅,瞳孔上早已布滿了血絲,他就像一頭四處逃竄“亡命天涯”的孤狼,耷拉著腦袋,耷拉著尾巴忍受著創(chuàng)傷在躲避著追殺,或者說是在逃離這個殘酷的世界。
校外人潮洶涌,軍歌費力地擠過人群,也不顧身后的謾罵,徑直走向網(wǎng)吧。要了一瓶永慶紅,充了五十元網(wǎng)費便窩在了椅子上。直到48小時候才出來,這么長的時間足以發(fā)生很多事情,準(zhǔn)確的說,足夠發(fā)生許多不幸的事情。
7
西門軍歌的日記:
從貧窮的農(nóng)村來到這個繁華的都市、從掙脫校規(guī)的牢籠踏上相對自由的校園、從叛逆鬧事到安靜穩(wěn)重、從那些憂傷中暫時掙脫,重新面對生活、從四五十人的宿舍到八人的寢室、從冬天只能依靠火爐維持室溫到暖氣保溫……太多太多不一樣的東西,太多太多以前不敢想象的東西。
還是忘不掉那個仰望天空的女孩,還是會想起那張文靜的臉、那個躺在醫(yī)院的人,還是會偶爾想起那些女孩,那些教會自己如何愛的人們,心靈、呂啟梅、白成萍、陳小白,她們還是會在午夜夢回的時候入夢來,攪亂整個夢境讓人不得安寧,乃至有時候會在夢里看到林林哭紅著臉,憂傷的讓人心碎。
手機里再也沒有三中那些弟兄的號碼,連號都沒有,所以似乎就此天涯相隔了,因為也沒有了書信往來。其實,我真的很想念你們,而這一切只能化為水墨拓印在記事本上才能清晰的豪發(fā)畢現(xiàn),每天都在寫,會一直寫下去,因為在這里我才能感覺到你們的存在。
其實還是愛著你,所以你成為了我第一本小說里的女主人公。
你知道嗎?我一直在還原你,一直在拼湊著記憶的碎片試著接近最真實你,然后描畫、渲染、雕刻、塑造出最美的你,仿佛這樣真的可以減輕對你的牽掛,思念。
故事中的你還是那么的讓人匪夷所思,我沒有刻意花費濃重的筆墨美化你,我一直在盡量地逼近著你,直到不差毫厘。
好像也只有在對著電腦忘我的敲字時,我的心才會徹底平靜下來,才能找回最真實的自己,不至于在這物欲橫流紙醉金迷的都市里迷失自我。
這個都市真的很喧囂很開放,我有點適應(yīng)不了。但我一直在努力,我從來都沒有落人后。從簡單的下載手機軟件、在存取款機上丟進一沓沓的粉紅色紙幣、從蜘蛛網(wǎng)般縱橫交錯的馬路上辨出東南西北,還有自己辦網(wǎng)銀從淘寶上買衣物、從亞馬遜上購書等等最“家?!钡氖虑樯蠈W(xué)習(xí)著跟隨潮流,更確切的說是緊隨時代的步伐。
其實,我生活費中很多一部分錢都是自己紅著眼對著電腦敲出來的,你意想不到吧?
你絕對想不到還有:我可以在市圖書館安靜地不發(fā)出一絲聲響,坐在椅子上將一本雜志看完,然后隨便在一個街道或者巷口吃上一頓飯,一個人時我從來不奢華;我還可以坐在新華書店的墻角將一本《夏至未至》讀完,然后帶著沉重的心情離開。這些都不是以前的我所能做的,以前的我基本上都不看書的,或者說那時的我們都不怎么看書。可現(xiàn)在我看了很多很多書籍,從奇幻到玄幻、從奇?zhèn)b到武俠、從歷史到軍事、從都市到言情、靈異道鬼故事,等等。為的只是將看過的各類書籍雜糅進自己的小說里,創(chuàng)出自己的風(fēng)格。你更想不到的是,有很多人都說我寫得好極了,看到那些評論我心里就很溫暖。我甚至還聽說我們班里也有女生在看著我的書,迷戀著我的書??吹铰牭竭@些我頓時覺得我所有的付出都有了意義,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在網(wǎng)站上我一直承若不上架不入V,我也那么做了,盡管有著“超高”的點擊量和收藏數(shù),盡管編輯很多次都催我。可我雷打不動,“我不會這么做,我能拿全勤就行了,就夠了。”在聽過編輯糖衣炮彈金錢利誘地輪番轟炸后,我還是會淡淡的打過去一句,“你這是將我往絕路上逼,那么,眼下我只有兩個選擇了,要么繼續(xù)寫下去,要么我就走人?!边@其實并不是威脅,我一向不屑做此勾當(dāng),我只是不想讓讀者掏錢后,我覺得他們能讀我的故事就是我的榮幸,這已經(jīng)足夠了。
你知道嗎?我一直寄人籬下,那是我一個遠方的親戚,葭莩之親罷了,平時也不怎么來往。他家住在南川,離我們中學(xué)足足有八個站。雖然他們對我很客氣,但我還是會在學(xué)校食堂吃完飯后才回去,然后就直接走進給我騰出來的單間里,打開臺燈看書或者在手機上完成草稿,然后抽出半個小時跑到對面的網(wǎng)吧,整理完發(fā)布到網(wǎng)站上。而后滿足的離開,偶爾也會獨身一人走完長長的街道,看車流呼嘯而過,看遠處的山想很多的事情,尤其想念那些逝去的時光。
“該怎么去描述、形容這個學(xué)校?你可曾聽說過,一所中學(xué)里梧桐亭亭如蓋、白楊亭亭玉立、落葉松枝繁葉茂、柳樹、榆樹、樺樹繁華似錦嗎?你可曾用心聆聽過普通話、藏語、滿語、回語、土語在150畝的空間里同時在你耳邊嗡嗡炸響嗎?你可曾相信過一個中學(xué)可以一口氣投入3個億建設(shè)美化校園嗎?你可曾想象過學(xué)生寢室具備一室一廳一衛(wèi)的豪華布局,還可以享有兩個洗臉池兩個整臉鏡的貴族待遇嗎?
你可曾上過這樣的中學(xué),一個食堂有三層,可以容納三千人從容就餐,面食、米飯、特色餐整齊排列供你隨意選擇?對,這就是我眼中的中學(xué),繁華奢侈到可以與比鄰的大學(xué)不分軒輊。”
8
梧桐樹蔭下坐著很多花枝招展的女生流轉(zhuǎn)著眼波掃視著每個路過小徑的人微微傻笑,在看到幾個帥哥甩著頭發(fā)握著籃球而發(fā)出尖叫聲,在迎來男生們奇異的目光后又矯情的捂上嘴,垂下頭。
柳樹下、石凳上、人造湖泊畔塞著耳機注視著湖面的女生,時而淺唱低吟時而沉思時而翻一本書時而撫摸著柳葉兒悵然若失,黯然神傷。
三樓窗戶上趴著一女生看著籃球場高呼著某某加油的激動聲,以及男生傳出籃球后朝樓上女生露出潔白的牙齒搖擺著手的動作。
背著雙肩包斜挎著帆布包的男男女女匆匆向教學(xué)樓涌去的身影,以及一男一女羞澀的呢喃低語。
圖書館每天都有龐大的人群在低頭啃著知識點,也有一中午看《誅仙》的男生。就是這些人就是這類人組成了這所學(xué)校的血肉筋骨,就是這些景象鑄造了這個學(xué)校的風(fēng)情。
但沒有人知道的是,學(xué)校電視臺的臺長、編輯、記者,主持人都不能寫出小說而可以成為眾人眼中寫作方面的翹楚,他們也自詡為寫作能力足可折桂的時候,有一人以新人的身份默默地奠定了小說網(wǎng)站的一席之地的那個西門軍歌正是自己的校友,其實,他們中的一員也偷偷的爬在被窩里看過他的小說,然后會因為某些情節(jié)而灑下大把的淚水,直到沾濕枕巾。
沒有人想通的是,這么能寫的人可以隱藏的那么深,直到多年以后很多人才恍然發(fā)現(xiàn),原來風(fēng)靡整個省市的那個人自己也曾經(jīng)認識也曾經(jīng)說過話也曾經(jīng)一起吃過飯。
“……”
“然而,他身上發(fā)生的故事遠比他寫的小說精彩多了。
“有傳言,有一個女孩曾為他跳樓自殺卻大難不死,成了他的妻子……可惜啊,她只能終身坐著輪椅?!币粚?a target="_blank">青年情侶瞻望著以君婷命名的醫(yī)學(xué)樓說著。
柳樹下,一中年人,翻著一本日記本。撫摸著二十年前的文字喃喃自語:“我跑得姿勢有那么可笑嗎?”
當(dāng)翻到最后一頁時,他的神色復(fù)雜之極,那一行字是:“當(dāng)時,我打了你44電話,發(fā)了44條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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