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給孩子的記憶之“薺菜粥”
高壓鍋卸掉氣,打開蓋一團熱氣沖出來,鍋里的白粥咕嘟嘟還在翻滾,把切好的薺菜末放進去,稍稍撒點細鹽,趕緊攪勻了。清清新新的薺菜香味立刻彌滿整個廚房,很快就竄到了客廳?!昂孟惆 ?,家人端起碗邊用筷子攪邊啜吸起來,嘖嘖有聲,小戶人家甚無吃相。
薺菜在老家叫地菜。每年的春節(jié)是江南最為嚴寒的時候,但是冬天在江南本來就沒有太強的勢力,總架不住被春天的襲擾,一時大地回暖,田野里迅速顯露出春的景象,薺菜便是這急先鋒之一。城里的親戚來鄉(xiāng)下拜年,看到滿地的地菜都經不住誘惑要采些回去。小時候,地里的野菜沒有現在這么受歡迎,那時采“黃花菜”給豬吃是童年的必做的活計,采地菜來吃卻不是我們的任務。長在菜地里的地菜由于受到菜溫暖的庇護,偷吃到菜地的養(yǎng)料,格外長得大些,嫩些,遇到這樣的好地菜才會順帶采回家做菜。記得小學時老家犯流行病“腦膜炎”奪去了好多小孩子,這種病很可怕,即便搶救及時,也會毀壞人的智力,保了一條命卻落得終生癡呆。那時我在鎮(zhèn)里的小學上學,每天老師往我們嘴里噴味道怪怪的藥水。鄉(xiāng)下學校沒有藥水,村長傳達上級通知,要各家用地菜和荸薺一起煮水吃預防“腦膜炎”,這樣煮的味道也很不好,因此小時候對采地菜、吃地菜并沒有形成特別的記憶。離開家鄉(xiāng)到外地上學、工作,在大都市鋼筋水泥的叢林里討生活,連棵野草都難得見,更別說地菜,地菜漸漸淡去了記憶的深處。
生活在北京的郊區(qū),一個陽光明媚的晚春周末信馬由韁來到十三陵景區(qū),避開人聲鼎沸的長陵,發(fā)現還有個寂寥、破敗的陵蜷縮在村子里。村子有大片的桃林,桃花正在準備開放,著急的已經三三兩兩開在枝頭,在仍顯荒涼的桃林里格外引人注目,受了它們的吸引進到地里,卻發(fā)現了地菜。在江南春節(jié)前就有的地菜北京四月份還有,很是令人訝奇,在車里翻到了水果刀,很興奮地采了一袋子回去。有了這個發(fā)現,每年的春天在北京采地菜便成為固定的節(jié)目。后來我搬到另一個更遠的郊區(qū),附近有棗園,到四月份便到棗園里去找,棗園的地菜很瘦小,黃黃的無精打采,稀稀拉拉的找起來很費勁。懷柔的李老師聽說我喜歡采地菜,帶大家去了一個好地方,在熟人的果園里,那地菜長得好像是種植的一樣,密密麻麻擠在一起沒有辦法一棵一棵的分開,是哪個家伙這么偷懶,將種子全部撒到一起了?薺菜仗著地里的肥力極為茂盛、高大,向村民借了大鐵鍬,一鍬一鍬去鏟,中間一棵雜草都沒有,只要甩掉根上的泥土就可以了,一行幾家人都大袋子小袋子裝滿很多袋,只可惜稍稍來晚一些,地菜都長出了花莖有些老了。好像北京地菜生長季很短促,有時去早了還找不到,或者去晚了,都開出了白花不能吃了,什么時候最合適全看老天爺難以把握。北京地菜的大小也不像老家那么均勻,棗園里的比一元的硬幣似乎大不了多少,孱弱到被人忽略,有一年清明假到平谷去找大棚里的桃,在村民家門前的水溝邊看到一棵地菜長得碩大無比,一棵足夠做一盤菜。貧富如此不均,或許品種有些差別,我想主要還是土壤的肥力不同吧。
地菜是好東西,可以入藥,更是好菜,它的香氣清新,吃起來口感也很清新,不管是在江南還是北京都是早春奉獻的新鮮蔬菜,因此很討人喜歡,北京和老家都有人專門采來賣,甚至開始了人工種植。薺菜有很多的吃法,除了煮稀飯、炒著吃,上海人包的薺菜餛飩也不錯。
2014年11月作于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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