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擱淺的夢

鄧 訓 晶

昨晚偶翻電視頻道，看見好多臺都在播放電視劇《歷史轉折時期的鄧小平》，正好看見鄧小平主持恢復高考的情節(jié)，一下把我拉到劇中。暈染開了我的記憶墨香，讓我一夜輾轉難眠，想起了當年那些難以忘懷的高考往事。

1977年12月5——6日，這個銘記心底的日子，經常出現(xiàn)在夢境里。那年的10月底，忽然傳來恢復高考的喜訊，當我們還在半信半疑的時候，人民日報證實了高考的消息。聽到這個振耳發(fā)聵的天籟之音，我們幾個知青扔掉鋤頭，喜極而泣。大學，遙不可及的夢想真的來臨了嗎？是真的！人們像吃了興奮劑一樣，亢奮起來，奔走相告，就像電視劇里的知青們一樣，用唱啊跳啊笑啊哭啊那青春特有的激情，表達著自己喜悅。

狂喜之后冷靜下來，才猛然想起這可是高考啊，要有真才實學才有讀書的機會。于是，立即找書找資料。但那時根本沒有關于高考的書和資料可看，怎么辦？大家發(fā)動所有的親戚朋友尋找。誰找到一點資料，管它有用無用，都爭先恐后的抄。那時沒有復印機，只有手抄。實在想先看，大家就先抄幾頁，再輪流抄后面的。就在這樣艱苦的條件下，我們狂熱地憑著一股熱情復習著，沒有任何人指導我們復習什么內容和范圍。后來證明我們白看了很多書，都與考試無關。就在我們信心百倍的時候，跟電視劇里一樣，突然又規(guī)定每個知青要出夠300天工才有資格報名。正準備在家停工復習的我們只好揣著書去出工，中間休息10分鐘，我們都抓緊做題。當時我們幾個要參考的知青正在修沱灌，這是我們縣的一個大型水利工程。啟明星還在天上眨眼，我們就要走幾里路去出工，等到滿天星斗時才收工?；氐郊乙呀浐芡砹?，往肚子里倒些飯后，馬上看書。早已疲憊不堪，強撐著看到半夜，窗外寒風呼嘯，肚子饑腸骨碌，真是不堪回首的一幕?？床欢挠浵聛恚魈斓焦さ厣嫌懻?。中午收工路上常常為了一道題，用樹枝在地上邊劃邊爭論而耽誤回家吃飯的時間，下午就只好餓著肚子干活了。

又一天，公社革委會廣播通知我們去填志愿。志愿怎么填？我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稀里糊涂去一看，考生可以兼報中專和大學。我天真地覺得自己讀書時成績很好，就立志讀大學，所以根本沒考慮填中專。就這一念之差，我失去了讀書的機會，我們小鎮(zhèn)上沒有一個考上了大學，而有些同學填了中專就考上了?，F(xiàn)在想起當年填志愿都還忍俊不禁，一點不懂只往自己喜歡的學校填，想都沒想能不能考上。哪像現(xiàn)在孩子考大學填志愿，那才是一個真正考家長智慧的考題。(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臨近12月更緊張了，大家讓我寫幾篇范文。我一口氣寫了《每當我唱起東方紅……》《廣闊天地大有作為》《出工路上》等文革色彩很濃的文章供大家參考?？荚嚱K于來了，考場設在縣城一個學校里。我們前一天來試座，看見滿大街都是背著書包拿著書本，神色嚴峻，行色匆匆的趕考人。那壯觀的場面絕不亞于古代朝廷的開科取士。這是文革十年后第一次高考，它帶給了我們多少希望和夢想。

考試結束了，我才突然發(fā)現(xiàn)，老天給我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十年文革時，整整是我小學到高中讀書的黃金時間，從停課鬧革命到后來批這個斗那個，我們根本沒有讀到書。雖然寒夜苦讀了一個月，大學還是和我擦肩而過。讀書的夢想被擱淺了，高考付諸東流，那是我刻骨銘心的痛。

今天，我執(zhí)筆寫下那一場青春盛宴，寫下那些遠去的青春年華。是因為高考，讓我從懵懂，青澀中走出來，它刪除了我的幼稚，鏈接了我一生；高考，是我青蔥歲月最難忘的一段往事，什么事情都無法媲美高考留給我的震撼，它永遠粘貼在我的人生歷程里；高考，也讓我知道了人生之路萬千條，只要你肯付出，總有一條屬于你的幸福之路。從此，我重新啟程，去尋找被擱淺了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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