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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泡菜壇

2014-10-16 10:04 作者:女巫  | 11條評論 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我對泡菜的喜是與生俱來的,我想這一定是外婆給了我這種基因,打記事起,我就覺得世界上最美的食物非泡菜莫屬。

在我童年記憶里,外婆的泡菜壇就像女巫的罐子,神奇而有魔力。將筷子伸進(jìn)去,總會有你意想不到的驚喜:又粗又重的蘿卜, 既細(xì)且長的豇豆,扁扁的刀豆,軟軟的辣椒,還有一不小心就溜了的藠頭......小小的壇子里色彩繽紛,熱熱鬧鬧,香飄四溢。每次我去外婆家,進(jìn)門沒幾分鐘,就開始去揭泡菜壇的蓋子。而外婆則總是一邊在灶臺前洗洗擦擦,一邊叮囑我:揭蓋子要小心,別把壇沿的水弄進(jìn)去;蘿卜可以吃了,放久了就不脆了;藠頭別夾了,剛放幾天,還很生......我有時候會遵循她的意見,有時候卻只管自己去試,夾一塊嘗一口,發(fā)現(xiàn)沒入味又丟回去。外婆每每想制止我,但又往往來不及,她只好自我安慰,算了,泡菜鹽多能消毒。而我則狡黠地朝她笑笑。

我的家鄉(xiāng)在一個偏僻的小山村,上高中前,我甚至連鎮(zhèn)上都沒去過幾次,但是去外婆家的路,卻是哪里有顆石頭,哪里有個坑,我都一清二楚。周末基本都是去外婆家,這仿佛成了一種固定模式,盡管外人看來已經(jīng)沒有了新意,但我還是把它當(dāng)成節(jié)日那樣期盼,因為外婆總能給我一個又一個驚喜:油炸過的紅薯片,喝喜酒帶回來的糖果,山上摘回來的野生栗子,炒黃豆綠豆......不過也有讓人沮喪的時候,有幾次,因為上個周末有事,結(jié)果下周再去外婆家的時候,外婆留給我的蘋果或者蛋糕已經(jīng)變質(zhì)了。其實這些東西是鄰居給外婆的,她們知道外婆有糖尿病,饞甜食,但是外婆還是忍著,一定要留給我。每遇到這種情況,外婆總是惋惜無比,說每天都看著的呀,昨天還好好的??!那時候的她比我還沮喪。不過外婆總能很快想出新的辦法來讓我開心,一碟炸花生米,或者是一把炒米,有時候是爆米花,有時候就是泡菜了。

我從未覺得外婆的泡菜是菜,我一向把它看作零食,我想外婆一定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因為我看到很多次,外婆家來了客人,外婆也夾了泡菜沾點白糖給他們吃。其實外婆的那壇泡菜也算個古董了,外婆說即使是在“走兵”(指日本兵入侵)的時候也沒中斷過。壇子還是那個壇子,只是在每年的六月六,外婆會把里面的泡菜水都倒出來,重新在鍋里煮沸一次,然后等冷卻再加一點料和鹽重新放下去,再密封起來。外婆還告訴我,每次洗干凈的料必須要等表面的水晾干了才能放進(jìn)去;壇沿的水不能弄到壇子里;壇沿過一段時間就要加水,否則干了泡菜就壞了;壇沿里放生水就得加一點鹽......外婆的泡菜有一絲絲淡淡的甜味,外婆說那是因為放了冰糖,也有一縷縷香味,外婆說那是因為有茴香還有紫蘇,還有點點辣味,外婆說是因為有生姜和大蒜......如果你的味蕾足夠靈敏,我想你一定還能嘗出更多味道。這些味道搭配在一起是那么和諧,仿佛外婆預(yù)先是按什么秘訣調(diào)配好的,濃淡相宜。但我終究還是沒有傳承好外婆這些秘訣,我做的泡菜壇子里不是起了一層白沫,就是太咸或者太淡,總做不出那股味道,不像外婆的泡菜,壇水舀出來像一杯黃酒,濃而不濁,料舀出來色澤新鮮,引人垂涎三尺。我沒有學(xué)到外婆的技能,我的媽媽也沒學(xué)到,因為那時候的我們都理所當(dāng)然地認(rèn)為:想吃泡菜?去外婆那!

其實我沒有學(xué)會的外婆的秘訣又何止只有做泡菜,有年我在外婆家的后山采到了一小籃蘑菇,外婆很興奮,一邊挑選一邊教我認(rèn),她很有把握地告訴我哪些是可以吃的,哪些有毒,哪些味道最美,我看到她在煮的時候還在蘑菇里放了一根紗線,又拿一根銀針到蘑菇湯里去試探,看紗線和針有沒有變顏色,外婆說這個方法很保險。在我的記憶里,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吃野外的鮮蘑菇。后來因為老有吃鮮蘑菇中毒的事故發(fā)生,更重要的是沒有了外婆的鑒定,而我也沒有學(xué)會辨認(rèn)蘑菇,我就再也沒有吃過那么美味的鮮蘑菇了。

我的外婆是在我剛進(jìn)大學(xué)那年的除夕去世的。其實我知道她一直有病,好幾次她跟我說:你還要讀多久的書???一副要熬不住的語氣,我知道她想看著我成家,在她周圍,女孩子上高中的都很少,就更別提大學(xué)了。外婆家后面有個茶園,外婆總帶我去摘茶,她跟我說以后她去世了就埋在這茶園旁,說得我心里戚戚的,但外婆說起來就像說回家一樣。外婆最后終于走了,那個年紀(jì)的我,總覺得哭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我一直忍著我的眼淚,直到看到外婆的棺木最后被嚴(yán)嚴(yán)實實地蓋上,我知道,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我的外婆了,再也見不到那個每周六都在門口遠(yuǎn)遠(yuǎn)張望,期待著我到來的那個身影了,我的淚水終于奪眶而出!(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后來我的舅舅家進(jìn)了城,那壇泡菜也不知所終,而我也離開了家鄉(xiāng)。只是在某些寂靜的晚,當(dāng)我想起故鄉(xiāng),想起我安放在那里的童年,外婆的泡菜香依然會隨風(fēng)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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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泡菜壇的評論 (共 11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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