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意的風
編者按:這是一篇找工作的經(jīng)歷。因為家庭經(jīng)濟緊張,在已經(jīng)內(nèi)退之后,作者不得不南下尋找一份工作,以補貼家用。南方,是中國改革開放的前沿,經(jīng)濟發(fā)達,對很多人來說,那里是一個遍地黃金的地方,充滿誘惑。也許,正因為商業(yè)氣氛濃厚所形成的金錢至上觀念,讓很多人展現(xiàn)出唯利是圖的一面,他們在利益的牽引下變得日漸麻木、庸俗,沒有了思想、信仰,也沒有了靈魂,成為了金錢的奴隸,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更多的是利益所維系,缺乏應(yīng)有的真誠。作者在尋找工作的過程中,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與事,感受到人生百態(tài)、生活滋味。作者自始至終在琢磨著,琢磨人性、琢磨社會。文章最后以探討寫作的形式結(jié)束,這無形中流露出作者的志向——在俗世中保持那一份雅興,記錄生活中的所見所聞,不隨波逐流,但求隨心隨性,隨意而走,活出真實的自我。
這篇文章的主題凸出,結(jié)構(gòu)緊密,立意深遠,手法獨特,文字老練,富有思想內(nèi)涵,張力十足,值得咀嚼品味。文章雖然很長很長,但我是一個字一個字的看完的??赐旰蟮?a target="_blank">心情是輕松愉悅,意猶未盡。文章有多好,看的人自然會知道。冀成老師的文章就有這種魔力,無論他寫什么題材的文章,都能把人的心擄走,而且是心甘情愿的被擄走。我經(jīng)常這樣想,冀成老師的文筆需要多長時間的修煉,才能達到這樣效果??傊闳绻杏X生活很壓抑,很累,就來看看冀成老師的文字吧,它會教給你如何正確的活著,風趣的活著,充實的活著。用心閱讀他的文章,用腦子琢磨他的文章,你就會感悟到他的文章不僅是接地氣的事情,他的文章里都有大智慧。
隨意的風
一
內(nèi)退這兩年,我?guī)缀跏谴箝T不出二門不邁,整天待在家里養(yǎng)熱帶魚,養(yǎng)狗,鼓搗盆景,每天早上到鐵山公園里打打太極拳,中午喝杯小酒,再就是從各個文學網(wǎng)站上寫詩歌、散文和小說玩心情,又在楊柳青文學、原創(chuàng)文學網(wǎng)站做文學編輯,三天兩頭編輯編輯別人的文章,一天到晚閑不著,倒也不覺得什么是寂寞。
年前,我兒子結(jié)婚了,為了給孩子買房,買車,裝修房子,買家具和電器等等物品安個小家,家里幾十年陸陸續(xù)續(xù)儲存在銀行里的鈔票很快地就被取光了,家里的多年的積蓄掏空了,經(jīng)濟狀況頓時一下子就緊張起來了,有的時候,我尋思尋思就挺郁悶的,真是的,老了老了,反而越來越窮了,我這輩子這是怎么混的??!(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那一天晚上,我坐在電腦跟前,腦子里很亂,什么東西都敲打不出來,心里尋思著,趁著現(xiàn)在自己還不算是太老,出門去打打工,掙幾個錢補貼補貼家里的日常生活不是挺好的事情嗎??赡X子一轉(zhuǎn)悠,又尋思著,我能做什么呢?幾乎什么技術(shù)都不會,勞動強度大一點的體力活兒也干不了,這可怎么辦呢?腦子轉(zhuǎn)悠到這兒卡住了,忽然間想起了一個小時候的朋友,老張。
我和老張將近三十多年都沒有什么很密切的來往了,可這些年來,兩年三載的偶爾也一起跟幾個小時候的朋友們一塊聚聚,聊一聊,盡管我和老張的人生觀、價值觀早就不同了,思想分歧挺大,根本就聊不到一塊去了,但我們兩人彼此都從心里念著小時候的那一段純真的友誼,關(guān)系一直倒也還算是說得過去。況且,最近這兩年,老張多次約請我到深圳去看看,去干點什么,我一直沒去,原因當然是多方面的了。
前一段時間,老張又從深圳回來了,我和老張又在酒場上見了面,酒桌上老張跟大家說了一些他在深圳這幾年的工作和生活情況。我坐在那兒一個耳朵聽,一個耳朵往外冒,因為老張從小說話就不著調(diào),辦事不靠譜,他說什么話我?guī)缀醵疾煌睦锶?,現(xiàn)在我的腦子里也只還是記得那天老張說他在深圳干保安,結(jié)識了一些好朋友,一個月能掙個三五千的,業(yè)余時間研究六合彩,有的時候還做點小生意,總之是混得挺開心的,過段時間再回深圳去,準備在深圳再干幾年,掙幾年錢回來好養(yǎng)老。
到深圳干保安去。我心里這么尋思著就關(guān)上了電腦,不假思索地拿起手機就給老張打了個電話,在電話里請老張跟深圳的朋友們聯(lián)系聯(lián)系,看看能不能給他找個保安什么的差事干一干。
老張一聽我想到深圳去,很熱情,滿口答應(yīng)了我,說他立馬就跟深圳龍崗區(qū)平湖鎮(zhèn)保安公司的曹大隊長電話聯(lián)系聯(lián)系,聯(lián)系上了曹大隊長就馬上給我回電話。過了兩根煙的工夫,老張果真地給我回了電話,說他已經(jīng)把我的一些情況介紹給了保安公司的曹大隊長,曹大隊長說明后天的就給我安排工作,老張還把曹大隊長的電話號碼給了我,讓我馬上和曹大隊長聊一聊,先在電話里認識認識。
我半信半疑地拿起手機按照老張給我的電話號碼,跟那個曹大隊長聯(lián)系上了,通完電話之后我就明白了,這個曹大隊長是應(yīng)付老張玩的,這事我一點也不感到有什么意外。曹大隊長那面沒有戲,老張大包大攬的話又不靠譜,盡管如此,我還是決定這近幾天就上深圳去看看,心里尋思著,別的不敢說,老張在龍崗區(qū)平湖鎮(zhèn)租了一套房子,現(xiàn)在閑著應(yīng)該是真的,因為老張說房子快到租期了,如果我去了的話就得趕緊交上一年的房費,他希望我趕緊去給他續(xù)交房費是真的,這件事情他是不會跟我胡扯的。到了深圳有住的地方,找工作的事情到了那兒再說唄。
第二天早上,我從鐵山公園里打完太極拳回到家,牽著大耳朵到公司院子里溜了幾圈,溜完大耳朵返回家,吃完早飯,坐在客廳里的沙發(fā)上,一邊喝著茶,抽著香煙,一邊把我要到深圳去打工的想法告訴了老婆。
老婆坐在沙發(fā)上看著我,沉默了一會兒說:“你能干保安?我才不相信那。”緊接著她又說:“這兩年你也沒出去旅游旅游了,現(xiàn)在天氣不冷不熱的,出門散散心去也挺好的。這樣吧,我給你準備一萬元錢,打工不打工的不要緊,你自己出去注意安全就行了,在深圳玩夠了就回來。問題是你不在家,大耳朵可怎么辦呢?”
“剛才我溜大耳朵的時候就想好了,你侄子不是在十八塘包了一座山嗎,等一會兒我給他打個電話,讓他開一輛貨車過來,把鐵籠子和大耳朵一塊拉走算啦。再說了,大耳朵已經(jīng)快要長成型了,兇猛的天性也漸漸地露了出來,在家屬院里養(yǎng)這么一條兇猛的大型狗也不行。別人不好意思當面說咱們什么,我心里也不是那么一回事。至于找什么工作干,等我到了深圳看看再說吧,那么大的深圳,我就不相信沒有一項工作是適合我做的?!?/p>
我對自己到深圳去打工充滿了信心,第二天上午就到火車站買票,因時間緊,只買到一張無座的站票,回到家里我便給老張打電話說自己下午二點鐘上火車,讓老張拿著他在深圳龍崗區(qū)平湖鎮(zhèn)租的那套房子的鑰匙,十一點半到和順飯店去一塊吃個中午飯,然后送我上火車。
中午十一點,我拉著旅行箱來到了和順飯店,剛點完四個菜,老張就提溜著兩包真空包裝驢肉來了,他讓我把一包驢肉送給曹大隊長,一包驢肉送給接我的阿珍。我接過兩包真空包裝驢肉放到了旅行箱里,這個時候服務(wù)員已經(jīng)把一盤蒜泥羊肉和一盤涼拌三絲端上了餐桌,我們倆邊吃邊喝邊聊了起來。閑聊當中,老張從褲子口袋里掏出了一串鑰匙遞給了我,對我說:“一把是防盜門的鑰匙,一把是房門的鑰匙?!?/p>
我接過這串鑰匙放到褲子口袋里,老張又說給了我一個電話號碼,讓我儲存到手機里,并吩咐我說:“火車到了東莞東下了火車,出了火車站,你就上大馬路對面的長途汽車站,乘坐東莞東火車站至深圳火車站的長途汽車,中途在平湖鎮(zhèn)車站下車,下車之后你就打這個電話號碼,這個電話號碼的人叫阿珍,是個靠得住的布依族人,她接到你的電話就會馬上去接你,我都已給你安排好了?!?/p>
岡山市到東莞東的路程大約2000多公里。說實在的,這些年來我哪里坐過沒有臥鋪的長途火車呀!幸虧老張還算是挺了解我的,知道我這個人不能吃苦,在火車站前給我買了個馬扎子。我上了火車,在車廂的走道上坐著馬扎子一直坐到南京才換到臥鋪。這一路上我的心里亂糟糟的,吃啥啥不香,連喝酒都沒有什么好滋味。
第二天中午一點多鐘火車到了東莞東,我拉著旅行箱走出火車站,立刻馬不停蹄地趕到長途汽車站,坐上大巴車,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大巴車到了平湖鎮(zhèn)馬路邊的停車站。我下了大巴車站在馬路邊上,前后左右地觀看了一會兒附近的建筑物之后,這才從口袋里掏出手機來給阿珍打電話,告訴阿珍,我在平湖鎮(zhèn)汽車站站牌右面的平湖稅務(wù)局大門口等著她。
大約過了十來分鐘,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騎著電瓶車來到我的跟前停了下來,我尋思著,這個女人可能就是阿珍了,于是便滿臉笑容地迎向前去說:“你就是阿珍吧。謝謝你了。這么熱的天還得麻煩你來接我,給你添麻煩了,真是不好意思。”
阿珍的屁股坐在電瓶車的坐位上,雙腳插在地上,長形的黑臉上沒有什么表情,淡淡地說:“不客氣,你把箱子放到電瓶車后座上,用手扶著點,我現(xiàn)在就把你送到老張住的房子里去,然后我還得馬上趕回工廠去上班?!?/p>
我看這個阿珍的臉上沒點笑容,對我挺冷淡的,也不好再說什么了,心里尋思著,看來老張的這個女朋友不怎么樣啊! 我的一張大熱臉貼到一個冷冰冰的屁股上了,沒辦法,將就點吧,誰讓我有求于人了。
我微笑著把旅行箱放到了阿珍的電瓶車的后座上,隨口問了句:“老張的房子離這兒遠不遠?”
阿珍頭也沒回地推著電瓶車一邊往前走著,一邊淡淡地回答了我一句:“不遠,往前面拐兩個彎就到了。”之后,她便不再言語了。
阿珍推著電瓶車,我用手扶著旅行箱,我們倆一前一后地來到了一棟居民住宅大樓的樓底下,阿珍一邊鎖電動車一邊說:“老張住在四層樓?!?/p>
阿珍彎腰鎖上電動車,直起身子竟自地往大樓門洞里走去。我趕緊提著旅行箱跟在她身后,一口氣上了四樓,累得我上氣不接下氣的,一身都是汗。
阿珍站在四層樓的走廊過道上,指著西戶的防盜門說:“這間屋就是,你拿鑰匙開門吧?!?/p>
我氣喘吁吁地放下旅行箱,從褲子口袋里掏出屋門鑰匙,開開防盜門和屋門,進了屋站在客廳里喘了兩口粗氣,就趕緊打開旅行箱,把老張讓我?guī)Ыo這個阿珍的那包真空包裝驢肉拿了出來,微笑著遞給她,說:“這是老張讓我給你帶來的?!?/p>
阿珍的臉上立馬就露出了一絲笑容,伸出手來接過那包驢肉,輕聲地說:“謝謝你啦,這么老遠的還給我捎來?!?/p>
“不客氣。這么熱的天來接我,我應(yīng)該謝謝你才是。這樣吧,晚上我請你吃飯,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
我嘴上這么說著話,心里尋思著,原來你也會笑啊!
“不用客氣。晚上我們幾個貴州老鄉(xiāng)都說好了,一起去吃飯,然后到歌廳去唱歌。你看,這屋里挺臟的,你自己收拾收拾吧,我得趕緊走啦?!?/p>
阿珍這么說著話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轉(zhuǎn)身開開屋門,抬腿往屋外走去了。我趕緊往前走了兩步,站在屋門前說:“好吧。那就改日再說?!?/p>
阿珍回過頭來說:“到時候再說吧。我走啦。你關(guān)門吧。”
我又順嘴說了句:“好的?!?/p>
我看著阿珍走下了樓梯,直到不見了她的身影,這才關(guān)上了屋門。我站在客廳里,心里尋思著,老張怎么結(jié)交了這么一個長相對不起觀眾,土拉吧唧的又四六不通的女朋友,真是挺掉價的。
客廳里一個三人沙發(fā),一張單人木板床。兩間臥室里各有一張單人床,一個木頭桌子,一臺電風扇。老張那間屋里的木頭桌子上有個14寸舊電視。三間屋的三張床上各有一條棉被,一條毛巾被,都一律用一樣的透明塑料布裹著。廚房、衛(wèi)生間里臟兮兮的不能進。幾間屋子到處都是塵灰,地上還有不少死蟑螂。屋里悶熱不說,而且霉味很重,直刺鼻子。幾間屋子看了一遍,急躁得我滿頭都是汗,嘴里不由自主地嘟囔著說:“看這個樣子是三個人一起租住的房子呀!這么臟、這么熱、這么有異味的屋子怎么住人呀!我看我還是趕緊找一家賓館涼快涼快去才是真的?!?/p>
二
我在平湖賓館要了一間單間,進了房間放下旅行箱就趕緊脫衣服上衛(wèi)生間里去沖涼。我洗完了淋浴,搽干身子,穿上內(nèi)褲,來到房間里,打開旅行箱拿出一包雀巢咖啡,沖了一杯便躺在了床上。我剛剛點上香煙,床頭柜上的手機響了,我隨手拿過來一看,是老張的。
“怎么樣?和阿珍聯(lián)系上了吧!住下了吧!”
我一聽電話里老張的聲音,裝模作樣的說起普通話了,撇腔拉調(diào)的還挺自豪的,他便趕緊說:“聯(lián)系上了,住下了,這個阿珍挺好的。不過我現(xiàn)在是住在平湖賓館里,你租的那套房子里實在是太臟了,霉味很大,沒法住人??!我的老伙計?!?/p>
“哈哈哈,你這個家伙就是太懶了,出門在外什么事情都得湊乎著來。我剛給曹大隊長打完電話,他說暫時安排不了你的工作了,我又給羅湖區(qū)保安公司的劉隊長打了一個電話,他這個人比曹大隊長實在一些,你就把那包驢肉送給劉隊長吧,我把你的一些情況跟他說了說,把你的手機號碼給他了,一會他就會跟你聯(lián)系的,說是能給你找個旅游老師的工作,吃飯不花錢,天天旅游,一個月還能掙個幾千元,挺好的。不是我跟你吹牛,我到哪兒都有一些好朋友……”
我放下老張的電話,一邊喝著咖啡,一邊尋思著,你到哪兒都有朋友,這話倒也是真的,可你的朋友多數(shù)都不靠譜,這也假不了。既來之,則安之。走一步算一步,等等保安公司那個劉隊長的電話再說吧。
我躺在床上似睡非睡地這么尋思著,床頭柜上的手機又響了,我一接電話,果然是羅湖區(qū)保安公司劉隊長的電話,我挺興奮的,跟劉隊長說了句客套話,我的客套話還沒說完劉隊長就打斷了我的話,讓我立馬坐大巴車趕到羅湖區(qū)去,說明天早上六點鐘就得上班,吩咐我到深圳火車站下車,上了地鐵車里就給他打個電話,到時候他好在羅湖區(qū)醫(yī)院的地鐵站出口處接我。
我心里犯嘀咕了,可還是立馬退了房間,趕到一個臨時停車場,坐上大巴車,大約一個多小時便到了深圳火車站,我下了大巴車,匆匆忙忙地走進地鐵,上了地鐵車,掏出手機給劉隊長打了一個電話,大約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到了羅湖區(qū)醫(yī)院地鐵站,我走出地鐵站站口就用手機聯(lián)系上了前來接我的劉隊長,我們倆見了面,我說了幾句客套話,便把旅行箱放到了劉隊長的轎車后備廂里,
劉隊長三十多歲,個頭不到一米七,身材稍瘦,長方臉龐,蒜頭鼻子,鼻梁上有一道很明顯的傷痕,兩個眼睛不大,但挺有神的,讓人打眼一瞧就是一個挺精明的廣東男人。
劉隊長一邊開著車一邊跟我說:“我們公司的保安都是三十五歲以下的,你的年齡不行了,只能做輔導員這一行工作?,F(xiàn)在我先給你找一家快速照像館,給你照個標準像,洗個幾張,辦工作證用。然后到阿梅家去找阿梅,咱們在外面吃個夜宵,明天早上你跟著阿梅去上班,一些具體事情阿梅會跟你說的。”
二十一點多鐘,劉隊長和阿梅幫我找了一家賓館,我在賓館大廳里辦完手續(xù),從旅行箱里拿出老張那包驢肉給了劉隊長,然后把旅行箱放到房間里,在這家賓館對面的一家大酒店里宴請了劉隊長和阿梅。
阿梅來自四川,二十多歲,個頭也就有一米五高一點,一張紅里透白的瓜子臉,兩道彎彎的細細的黑眉毛,薄薄的兩片小嘴唇涂抹的紅紅的,小小巴巴,苗苗條條的身材裹著一件淺紅色的連衣裙,渾身上下透著一股精明勁,尤其是她的那一雙圓圓的亮眼睛,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個說話辦事干脆利索的姑娘。
我們?nèi)顺燥埡染崎e聊的時候,我才弄清楚,原來這是一對野鴛鴦。我從阿梅的口中知道了輔導員的日工資是80元,中午管一頓飯,可一晚上我都沒整明白輔導員究竟是干什么的,阿梅不愿意多說,我也不好多問,大多時間是當電燈泡,靜聽他們倆打情罵俏了。
第二天早晨五點鐘我起了床,洗刷完畢走出賓館,在賓館左邊的十字路口等著阿梅。阿梅來了之后,連腳步都沒有停下,淡淡地朝我說了句:“跟我走吧?!蔽腋谒纳砗?,沿著馬路往東走去。阿梅走路就象跟誰競走似的,我也只好加快了腳步跟著她,心里尋思著,看樣子這就是深圳速度了。我跟在阿梅身后大約走了十幾分鐘,來到一座大橋底下,橋底下已經(jīng)站著十幾個青年男女了,我掏出手機看了一眼,還不到六點鐘。
我站在大橋底下的馬路邊上抽了一根香煙的工夫,從東面來了一輛大巴車停在了橋底下,阿梅讓身邊一個名字叫王璇的姑娘從大巴車上拎下來一個大朔料包,讓我們這些人在大巴車車門前前后排成兩隊,王璇發(fā)給每個人一個紅色的旅游帽子,一件綠色的體恤衫,一條藍色的褲子和一張用細尼龍繩栓著的朔料卡制作成的工作牌。
大家套上工作裝,把工作牌掛在脖子上,戴上帽子,阿梅站在大巴車車門前的臺階上,居高臨下,拍拍雙手,大聲地說:“大家靜一靜,人員都到齊了,這幾天這個大橋底下就是咱們每天早上的集合地點。從現(xiàn)在開始,你們就是深圳東方教育中心的輔導員了。等一會兒大巴車到了學校里的操場上,大家下車之后,東方教育中心的劉主任會給你們講講工作紀律,東方教育中心的老師會給你們說說今天的工作安排?,F(xiàn)在大家按順序上車,大家都坐好后,我念到誰的名字,誰就到車前面來領(lǐng)昨天的工資。再就是,今天下午下班的時候,大家把衣服、褲子和帽子都交給王璇,工作牌自己保管好就行了?!?/p>
大巴車停在一所中學學校的操場上,大家下了車排成一溜長隊,阿梅走到左面一輛寶馬轎車跟前,跟一個中等個頭的大胖子男人比比劃劃地說著什么。這時從另外一輛大巴車上下來一些青年男女,陸陸續(xù)續(xù)地向我們這邊走來,有序地站在我們前面排成了一長隊。
大胖子男人來到我們這一前一后兩排隊伍前邊的中間,面無表情地說:“我姓劉,大家喊我老劉就行。今天各位老師和輔導員帶領(lǐng)學生們到深圳東部華僑城大峽谷去活動。這所學校是我們公司剛剛新發(fā)展的一家大客戶,工作期間你們要嚴守工作紀律,看護好自己班里的學生。今天這一天,誰敢做什么不規(guī)矩的事情,我不客氣地說,你就別想走出深圳半步……”
我看著這個一臉橫肉,黑不拉幾的肥胖家伙,心里尋思著,頭幾句講的還像個教育工作者,怎么越講越像個黑社會的惡霸了。真是晦氣,來到深圳頭一天工作,一大早上就挨訓,這算是什么事呀!這個家伙還講了一些什么難聽的話,我也沒聽清,心里不舒服,也就不愿意聽這個肥胖的黑家伙放屁了。
劉主任給大家訓完話,就轉(zhuǎn)身搖晃著肥胖的身子和阿梅肩并肩的有說有笑地走了。這個時候,站在我前面的小伙子轉(zhuǎn)過身來跟我說:“今天咱倆一組。我姓毛,你喊我小毛好了。走吧,咱們現(xiàn)在去教室領(lǐng)學生,七點半準時出發(fā)?!?/p>
我看著這個瘦瘦的,個頭不高,戴著近視眼鏡的小伙子,一邊微笑著點著頭,嘴里一邊說:“好的。好的?!?/p>
我跟在這個小伙子的身后向教學大樓走去,來到三層樓的一個教室門前,一個四十多歲的女教師伸手把一張信紙遞給了這個小毛,輕聲地說:“這是學生名單,一共四十三個學生。今天辛苦你們了。”
這個女教師面無表情地說完,她便轉(zhuǎn)身往走廊的西邊走去了。我跟在小毛的身后走進教室,我站在教室屋門口,小毛走到教師講座前,使勁地拍拍雙手,大聲地喊叫著說:“同學們,靜一靜!靜一靜啦!現(xiàn)在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姓毛,喊我毛老師就行了。這位是你們的輔導員。今天的戶外活動地點是華僑城大峽谷,活動期間以小組為單位?,F(xiàn)在我給你們五分鐘時間,自由組合,組成四個組,四個小組選出四個小組長,等一會兒上了大巴車,四個小組長到車門前找我來報到?!?/p>
小毛說完,轉(zhuǎn)身來到我身前,小聲地跟我說:“初中的學生比小學生好帶多了。今天一天我在前面領(lǐng)隊,你在后面收隊,清點人數(shù),別落下人就行了?;顒悠陂g如果有學生跟你提什么要求,你不要答應(yīng),哪個學生有什么事找到你,你讓他來找我好了。再就是有哪個學生讓你提包包,看包包什么的,你千萬不要幫他提,也別幫他看,以免給自己惹來什么不必要的麻煩。”
三
華僑城大峽谷坐落于深圳東部的大梅沙,占地近9平方公里,是國內(nèi)首個集休閑度假、觀光旅游、戶外運動、科普教育、生態(tài)探險等主題于一體的大型綜合性國家生態(tài)旅游示范區(qū)。旅游區(qū)里主要包括大峽谷生態(tài)公園、茶溪谷休閑公園、云海谷體育公園、華興寺、主題酒店群落、天麓大宅等六大板塊,被譽為是深圳東部海岸的一顆明珠。
我和小毛一前一后帶領(lǐng)學生們進了大峽谷大門,走了一段山路,來到一所大型餐廳門前的廣場上,學生們按小組排好四小隊,小毛把一摞餐票遞給我,說:“這是午餐票,里面有你的一張。你去把車上的那幾箱礦泉水搬下來,一人一瓶礦泉水,一張餐票,都發(fā)下去?!?/p>
我按照小毛的吩咐,把車上那幾箱礦泉水搬下來,發(fā)完礦泉水和餐票,小毛就面向?qū)W生們大聲地喊叫著說:“中午十一點半在這個餐廳里憑票吃飯,下午四點半就在這個原地方集合,現(xiàn)在以小組為單位自由活動,解散?!?/p>
小毛放了學生們的羊,轉(zhuǎn)身對我說:“你別忘了下午四點半在這里召集學生。五點鐘咱們開始下山?,F(xiàn)在你可以隨意觀景玩了?!?/p>
小毛說完拿起一瓶礦泉水,急沖沖地就朝著茶溪谷休閑公園的方向走去了。我看著小毛那瘦瘦的背影,尋思著,這個小伙子說話辦事真是挺利索的。
學生們一哄而散了,我隨意地逛了起來。這個大峽谷很有嶺南特色,山上山下有許多竹子樹,景色確實是很迷人。我逛完生態(tài)公園回到餐廳前已經(jīng)十二點了,走進餐廳,四平八穩(wěn)地吃完盒飯,出來找了個陰涼僻靜處,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剛剛抽完一根煙,一個二十來歲的姑娘走到了我的跟前,微笑著看著我說:“老師,在這兒休息呀?!?/p>
我看著眼前這個圓臉盤,小眼睛的姑娘穿著和我一模一樣的工作裝,便笑著回答說:“是啊。咱們都是一個部門的吧?”
姑娘微笑著說:“對呀。都是東方教育中心的輔導員?!?/p>
姑娘一邊說著就一邊坐在她跟前的一塊石頭上,朝著我又說:“下午你想到哪個景點逛逛去?”
我說:“不想逛景點了。等一會兒就在這附近隨便走走,然后找個地方喝喝茶等著學生們。”
姑娘眨巴眨巴一雙小眼睛,笑瞇瞇地看著我說:“你不想去逛景點,逛逛前面的那些商鋪也挺好玩的,尤其是那個海菲德小鎮(zhèn),小鎮(zhèn)里以濃郁而各具特色的世界葡萄酒文化為主題,還是挺有看頭的?!?/p>
我聽到世界葡萄酒這幾個字立馬就感興趣了。心里尋思著,喝幾杯葡萄酒來打發(fā)這幾個鐘頭的時間倒是蠻好的。嘴上不由自主地就說:“喝杯葡萄酒不錯。那就逛逛海菲德小鎮(zhèn)去。你去嗎?要去一塊去?!?/p>
姑娘笑嘻嘻地說:“反正我也沒有什么事情,也不想逛什么景點了。你想去的話,咱們現(xiàn)在就走吧?!?/p>
我和這個姑娘在海菲德小鎮(zhèn)上閑逛了一大圈之后,便在鎮(zhèn)上的一處露天茶座里坐了下來。我要了一包五香花生米,一包果脯,兩根烤腸,半斤牛肉干和一瓶葡萄酒。姑娘不喝酒,我也沒有過多的禮讓,便給她要了兩罐紅牛飲料。兩杯葡萄酒下了肚,我便和這個姑娘天南地北地閑聊了起來,在閑聊當中我知道了這個姑娘和阿梅是同事,都在一家商場工作,輪休的時候就跟著阿梅出來做輔導員,掙點外快,混頓中午飯吃,順便逛逛風景區(qū)玩玩。
閑聊當中,我從姑娘的嘴里知道了輔導員這行工作雙休日不上班,平時也不是天天上班,哪天上班阿梅頭一天下午臨時下通知,通知誰去誰就去,工資第二次上班前結(jié)算。東方教育中心開給老師的日工資是300元,開給輔導員的日工資是200元。負責四處聯(lián)系、召集輔導員的阿梅開給輔導員100元的日工資。
一瓶葡萄酒不知不覺地就讓我喝沒了,兩罐紅牛飲料也進了姑娘的肚子里,五香花生米、果脯、烤腸和牛肉干也讓我們倆給吃光了,時間也到了下午四點。我們倆離開露天茶座的時候,我這才想起來我還不知道這個新同事姓什么叫什么哪,一路上尋思尋思就感覺著挺搞笑的。
晚上回到賓館,我洗完澡,披著浴巾,坐在沙發(fā)上喝著茶,抽著煙,看了一會兒深圳新聞,感覺有點餓了,便穿上衣服出了賓館,找了一家小酒店坐了下來,要了一瓶二兩裝的北京二鍋頭,點了一葷一素兩盤小菜,便自斟自飲起來。我一邊喝著酒一邊尋思著,這個阿梅不怎么地道啊,她給別人100元,卻給我80元。昨天晚上吃夜宵,她那可是一點也不客氣,一口氣就點了八個菜一個湯,花了我九百多元錢。吃完夜宵,她足足打了八個包的菜,看來昨天晚上我算是白宴請她了。
這個對我不怎么地道的阿梅,弄得我的心情挺煩悶的,我喝完一瓶二兩裝的北京二鍋頭之后,又要了一瓶啤酒,一邊喝著啤酒一邊琢磨著,就是阿梅以后每天給我100元錢,這個工作也不易跟著她打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的工作,別說住賓館了,就是租房子住,天天喝面條也不夠我花的啊。既然在深圳找不著什么工作,也只好先做幾天輔導員,然后到珠海、廣州轉(zhuǎn)幾天回家算了。出門打工,旅游回家也挺好的??刹缓糜钟惺裁崔k法,誰讓我沒有真才實學在這個社會上混碗飯吃了。
我在深圳、珠海和廣州漫游期間,每天晚上老婆都打電話安慰我,囑咐我注意安全,注意飲食衛(wèi)生,不要舍不得花錢,讓我吃得好一點,玩得開心一些之類的話語,幾乎每一次通完電話,弄得我的心里都挺不是滋味的,可第二天早上我走出賓館的大門,這一天我還是玩得挺痛快的,直到我口袋里的鈔票快要花光了,我方才不得不打道回府。
那天早上八點多鐘,我從廣州白云機場登上飛機飛往濟南,我默默地坐在飛機座位上,心里平靜得猶如一杯涼開水,腦海中一片虛無。是不是我真的已經(jīng)衰老了?要不怎么就沒有一丁點的欣喜與激動?這可是我這些年來第一次自掏腰包坐飛機回家呀!飛機像只蒼鷹似的在空曠的蒼穹里遨游著,飛機上面是蔚藍的無垠天宇,飛機下面是浩瀚的云海雪山,這么一種夢幻似的際遇,這么一種獨特的風景,怎么就沒有觸動我的一點靈感?怎么就連我心海里的一朵浪花也沒攪動起來?這倒真是有點奇怪了。
以往在家里的時候,幾乎每天夜里我都能做上一段或幾段夢。別管是好夢還是噩夢,每天早晨醒來的第一件事情,那就是再閉上雙眼,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地把夜里夢到的那些好情景,一五一十地都按照我的想象填補到自己的現(xiàn)實生活當中來,借以平衡平衡我這顆總是不肯安分的靈魂,然后在慢騰騰地起床,去度過這新的一天。
這新的一天能遇到什么事情?能發(fā)生什么事情?自己應(yīng)該去做些什么事情?這些種種未知的事情,我從來都不肯浪費腦子去多思多想的,所以我的生活當中經(jīng)常遇到一些尷尬的事情也就不足為奇了。
過去那二十幾年,我在公司里當個芝麻官,靈魂是一天比一天麻木,為人處世是一天比一天庸俗。雖說我的身上到現(xiàn)在也還沒有什么很骯臟的銅臭味,可實話實說,我的身上多多少少還是散發(fā)著那么一股酸腐腥臭的味道。
我從廣州回到家里,一晃之間兩年又過去了,這兩年來,我?guī)缀豕浔榱宋覀兏浇h市區(qū)的風景區(qū),斷斷續(xù)續(xù)地又寫了幾十篇游記散文發(fā)表在各個文學網(wǎng)站上玩心情。
近一段日子,我把自己這些年來所寫的一些游記散文系統(tǒng)地整理了整理,歸納到這部《隨意的風》的游記集里,我自己感覺著挺好的。好的原因就是這兩年我自認為自己還算是沒有白活,還經(jīng)常好跟老婆說,游記是我游走于自然山水,以散體文字詩性地將自己所見、所聞、所感、所思所表現(xiàn)出來的一種散文體式,它既是我面對自然山水的心靈映照和生命體驗,也是我的日常精神生活的一種文字表現(xiàn)形式,這一類似的話語。
這兩年來,我一直這么琢磨著,一篇游記,不能只是停留在雙眼看見什么風景,描述一番,再加點什么歷史典故之類的文字就算完了。按時間順序,移步換景,事無巨細描寫得再逼真的游記,也不過就是一篇流水賬文字。一篇與靈魂不搭邊,與心靈無關(guān)的游記,既感動不了自己,更感動不了讀者。寫游記就要善于挖掘文化內(nèi)涵,要進行理性思考,要投入主觀情感,讓主觀臆想和思緒不露聲色地從客觀景物中體現(xiàn)出來,一句話,情感、景觀和文化融為一體的游記,才是文學作品。
我所寫的那些發(fā)表在各個文學網(wǎng)站上的游記,算不算是文學作品,我不敢說,但我既然敢把自己那些游記文字匯集成一本集子,敢把集子起名叫《隨意的風》,還敢琢磨著,等到自己的經(jīng)濟條件允許了,就自費出版這本書,這就足以說明我這個人還是有些勇氣和膽量的。人的勇氣和膽量來自哪里?讀者自會有自己的一些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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