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沒有愛就沒有恨。意中對豆角的愛與恨，應(yīng)該是先有愛而后有恨的吧？在諸多的蔬菜種類中，豆角應(yīng)該是意中的第一愛。不論怎么樣烹飪，燉、炒、煸，就是直接用鹽水煮，也比其他蔬菜口感好。年少的時候，商場里曾經(jīng)賣過一種幾角錢一聽的青刀豆罐頭，也就是北方的架豆角煮熟了制成的，沒有什么滋味，但對于意中，能夠在其他季節(jié)吃到豆角，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小的時候沒有反季菜一說，什么季節(jié)地里長什么就吃什么，也沒有那么多的南調(diào)北運的，頂多是春節(jié)前，由商業(yè)部門或蔬菜公司統(tǒng)一聯(lián)系購進一些蒜苗、韭菜、芹菜、大白菜之類的，而于百姓人家，一個春節(jié)買一把蒜苗、一斤韭菜、二斤芹菜的，就算吃到“細菜”了，年也就過得沒有遺憾了。通過這個稱呼，就不難看出青菜在那個年代的貴重了。老百姓吃糧食分為粗糧細糧，蔬菜也有“細菜”一說，至于白菜、土豆、蘿卜之流就算下賤之菜了，也是普通人家一冬不可或缺的主打菜肴。一上秋，家家戶戶搶著往家里買大蔥、白菜、土豆、蘿卜。缸里腌著酸菜、咸菜，菜窖里儲存著白菜、土豆、蘿卜，這個冬季就不用犯難了。

自小樂意吃豆角，但從來也沒有奢望過冬季能吃上豆角，就算做夢也沒有夢到過冬季吃豆角。盡管豆角每年只能供應(yīng)四五個月，于意中也是無怨無悔地在有豆角的日子里多吃一些，沒豆角的日子多想一些。僅此而已。

那個年代的豆角品種沒有現(xiàn)在這么多，也沒有這么復(fù)雜。六月初，是俗稱五月鮮的豆角上市。細細的，嫩嫩的，手指頭粗細長短，下鍋一會就熟了。從下來到老了，意中一直就吃。五月鮮過季了，其它種類的就下來了。主要是架豆角，白的、綠的。到了秋季，金鉤、兔子翻白眼、家雀蛋、豬耳朵等就陸續(xù)上市了。偶爾也吃一些長著紫茄花色的油豆角，但因為不樂意爛糊，且一旦做熟了又太面糊了，沒有口感，所以，油豆角是最不受意中看好的一種。

記得大約是上小學(xué)二、三年級的時候，正趕上五月鮮豆角上市。家里第一次做肉燉豆角。說是肉燉，其實也就是意思意思，有個十片八片的肥肉，三、四斤豆角，借個肉味罷了。平時吃飯，意中不是個戀桌子的人，一般是快速吃一兩碗飯，放下筷子就跑出門去玩了。這天因為吃豆角，雖然是就著苞米面窩頭，但因為豆角對意中的誘惑太大了，加上還有肉。雖然意中不會滿盤子扒拉肉吃，但在自己范圍內(nèi)的肉還是可以吃的。所以，一邊不停地吃豆角，一邊不停地盼望沖著自己這樣方向的盤子里能夠偶爾露出一片肉。吃到最后，就剩下喝酒的父親與還在吃豆角的意中，母親嘆了口氣，勸意中別吃了。意中卻覺得很委屈，要知道，這是意中最愛吃、又是很長時間沒有吃到的豆角呀！一盤燉豆角、一盤窩頭、一桌子人，這組場景已深深印入意中腦海，一生不忘。

對于豆角的吃法，意中很有心得。首選是母親做的豆角燉粉條。粉條染成醬油的棕色，豆角掛著油花，間或有些肉片混雜其中，一看就食欲大增。這道豆角燉粉條菜肴，意中沒在其他地方吃到過，也沒有聽別人說過這種作法。反倒是意中做給朋友們吃時，獲得不少贊許?？上赣H去世多年，沒有機會問問老人家，這道菜是學(xué)自何人?；蛟S是母親自創(chuàng)的？也不是沒有可能。對于做飯，雖然只是居家的普通飯菜，但母親經(jīng)常能做出一些超常規(guī)的吃法，很有創(chuàng)意。譬如早飯為了節(jié)省時間，母親會把架豆角切成骰子塊，下鍋幾分鐘就熟了，而且還能入味。有時候也用豆角做鹵，就著面條吃。至于曬些豆角干，于冬季燉著吃，可比市場早了許多年。次選是冀濱家的豆角面。具體作法是，把肉與豆角翻炒之后，加上水，將手搟面放一層，澆些豆油，撒些干面；然后再放一層面條，再澆些豆油，再放些干面，直到把所搟的面條全部放入鍋中。然后用小火燜，待到水靠干了，豆角與面條也就熟了，混合著吃，這是河北的吃法。在冀濱家吃過幾次之后，意中嘗試著做過，只是覺得冀濱家的豆角蒸面比較硬。后來意中將豆角切絲，面條搟得軟些，吃起來就符合意中自家的口味了。至于其他的平常做法，燉炒煸，意中自然會做并常吃，而且是百吃不膩。(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意中常自豪地說，冬季大米、五花肉、粉條、白菜豆腐；夏季大米、五花肉、粉條、豆角，除此別無他求。本以為會一輩子會以豆角為主要菜肴而不改。沒有想到世間變化大大超出意中臆斷。沒有幾年的功夫，一年四季均能吃上新鮮的各種蔬菜。只有城里人想不到的，沒有農(nóng)民種不到的。那個品種之多，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按理說，一年四季都有豆角可買，還不把意中樂壞了？其實不然，現(xiàn)在的豆角，種類繁多，尤以架豆王、油豆角為最。那架豆王長得那個長，幾可與豇豆角（也有稱其為十八豆的，長短均在一尺以上）媲美。雖然形狀相似，然則口感卻比過去的架豆角差了許多。沒放上兩天，就干干的沒有了多少水分；再放上幾天，就開始從里往外爛了。而那些寬的窄的薄的厚的所謂油豆角，更是不堪，如果下鍋燉不到四十分鐘，經(jīng)常有人中毒而入醫(yī)院治療。

而另一項讓意中既愛又恨的原因卻是經(jīng)濟方面的原因。如今的豆角，小時候的八分、一角一斤的早就沒有那個價了。就是在本地菜上市的時候，也要賣到二、三元一斤。而冬季的豆角，便宜的在五元一斤，也就是青豆角，做熟了基本沒有什么豆角味，只是聞著有股青草的味道。而架豆王、油豆角，最高要賣到二十元一斤。一斤豆角相當(dāng)于一斤半豬肉的價錢。

說有錢人天天吃海鮮，意中不羨慕。而對于應(yīng)該面向大眾的豆角，意中都吃不起，真是一件又尷尬有憋屈的事。

愛就要零距離地去接近，可對于意中最愛的豆角，卻不敢時常接近，想愛卻不能愛。是故惟有遠離，遠離的原因就只剩下恨了。愛之深恨之切，無法言表。

二零一三年六月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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