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劫,半是緣來半是債

丹閣/文
舞文弄墨,皓首窮經(jīng),非吾一人之樂,乃天下書生之樂。喜之者不盡數(shù),為之生為之死者,亦難以枚舉?!吧w文章,經(jīng)國之大業(yè),不朽之盛事?!惫攀ハ荣t有一言興邦者,有因文而光耀千古者。文之小,則可興雅趣,抒己情;文之大,則可經(jīng)邦濟世,載大道??芍^,文章無小事,安能敷衍塞責(zé)乎?
可以輕薄為人,卻不能輕薄作文。人可變,而已成之文,則無變。于是古人,盡管終生為文事,但卻謹于言,閱多著少,述而不著,追求不著一字盡得風(fēng)流的境界。而我輩者,貪名好利,著作等身,卻又不堪忍讀,留與后人成累贅。
不知是哪一世欠下的債?此生注定被文字俘獲。那是一個奇妙無窮的天地。困惑與誘惑密布。因為困惑而去探究,這便與文字結(jié)下了緣。那時尚淺,當(dāng)經(jīng)典把誘惑釋放出來時,才知其淵。從此,就如鳥戀山林,魚迷深潭。
這如淵般的文字世界,神奇無比,卻又妙難以言。
有時如煙,字如煙,文如煙,人如煙,飄渺不絕,高深莫測。雖知曉幾分,卻又令人捉摸不透??捎植桓试妇痛俗髁T。從此遁入其中,樂不思返。(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有時如畫,字為丹青,勾勒一副迷人的世界圖景。人在畫里,情在水中,美人兮,臥在花叢,蜂也亂舞,不知幾何。字美,文美,境更美。其中有美人、圣人、真人和神人??膳c你消三世的長愁,復(fù)何求?
有時如夢,字是夢,經(jīng)典更是夢。猜不透,夢的謎底。迷在其中,不知南北。蝶在指尖,醉舞你的夢。風(fēng)也沉重,吹不動柳絮。夢中的夢,夢中夢的夢,這個世界是哪一層夢?你又是何人的夢?字的夢,是漢賦、唐詩、宋詞、元曲。字的夢,是佛經(jīng)、道藏、儒藏。字的夢,是佛陀的慈悲、夫子的仁愛、耶穌的博愛、穆罕默德的泛愛。
有時如水,字清澈,人清廋,文清亮。世界干凈無染。月洗空山,花落澗中。雖在繁華地,卻不染半分俗氣。車喧機擾,只在院外盛開。水柔,心柔,潺潺細流,滿是悲憫,化為雨露,解萬物的憂愁。
有時如彈,字如子彈,文如炮彈。對準心魔,一次又一次開火。字隨魔,不離不棄,同生同死。悲喜交替,淚笑相和。直到魔消殞。
在夢里,止不住幻想把炸彈埋進文字中,以便隨時炸醒探頭探腦的土撥鼠。我們這個時代,沉睡、昏睡和裝睡的人太多,匕首與投槍的威力太小,震不醒他們。唯有寄希望于炸彈,奢望能夠炸醒幾人,以免歷史悲劇重演。
惜墨如金,視文如命。以文續(xù)命,文毀人亡。這是文人走不出的輪回,翻越千山萬水后,萬水千山。
夜深物睡,是指尖與文字約會的好時光。馬蹄在鍵盤上奔馳,思緒在屏幕上飛舞。漆黑的夜,正是產(chǎn)文字的旺季。神思、孤獨和煙都集聚于文字的麾下,準備謀劃一場偉大的革命。
文字于我,是一場劫難。沒有文字,我的身體將會餓死。沒有文字,我的靈魂早已干枯。沒有文字,我便淪為流浪漢,必定死于絕望之洋。
此生沉淪在文字的汪洋,回不到此岸,渾身是傷。而余生的清歡,也為文與字所賜。
愛上文字,是緣,也是債。
文字的世界,玄之又玄,變幻難料。是桃源,也是風(fēng)月場。是雅趣高境,也是低俗之地。是凈心精舍,也是名利場。全在于你的念,你念情,則沉迷于情。你念佛,則覺悟。
一字一娑婆,一字一花朵。匯字成文,是魔還是佛,無人知曉。
文字般若,得之你幸,可成佛。不得,是劫難,前世的業(yè),今生的債。唯有在文字中虔誠修行,尋覓正見,方可告別那無量的罪業(yè)。
洗盡劫難,見字見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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