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創(chuàng)造--阿斯加詩篇詮釋(11-15)
他的創(chuàng)造(十一)
詩十《將它們的毒液取走》---
毒蛇雖然厲害,不妨把它們看作座上的賓客
它們的毒液,就藏在眼睛后下方的體內(nèi)
有一根導(dǎo)管會把毒液輸送到它們牙齒的基部
要讓毒蛇成為你的朋友,就將它們的毒液取走(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忽然想起,茨威格對陀思妥耶夫斯基寫作方式的概括:
陀氏的小說,作者仿佛舉起一把拷問的鐵錘,向讀者的
心與良知,不斷進(jìn)行殘酷的敲擊,幾乎要到心敲裂為止,
從而探究深藏其中的黑暗,和罪惡本身。這樣的評價,
雖暗含了茨威格本人隱隱感覺陀氏小說對閱讀心理構(gòu)成挑
戰(zhàn)的一絲無奈或不滿,卻也一針見血,那么到位地指出陀
氏小說深層次的“引爆點(diǎn)”,與“野蠻”創(chuàng)造的巨大力量。
提起這些,為理解這首特別的蛇詩,先做一點(diǎn)必要的鋪墊。
很顯然,與毒蛇做朋友,幾乎不是一種正常的生活樣式或
普遍的價值選擇。但詩人在構(gòu)思上,恰恰利用了反思的“
蠻點(diǎn)”,引導(dǎo)我們對諸如“毒液”(象征黑暗本身)這樣的
人性之惡,進(jìn)行取毒排毒之后,惡本身就不存在任何可能
的威脅或危險。在這種情況下,視其為座上賓,與它們交
朋友,也就沒什么問題啦。問題是東蕩子究竟要表達(dá)什么?
理解與包容?對抗與改變?甚至讓一體化寫作能保持和諧?
從本質(zhì)上看,不僅僅消除人本身的黑暗,物的黑暗也一樣。
2014年6月22日于永安約
他的創(chuàng)造(十二)
詩十一《異類》---
今天我會走得更遠(yuǎn)一些
你們沒有去過的地方,叫異域
你們沒有言論過的話,叫異議
你們沒有采取過的行動,叫異端
我孤身一人,只愿形影相隨
叫我異類吧
今天我會走到這田地
并把你們遺棄的,重又拾起
這首詩至少表明,東蕩子與阿斯加的“潛對話”,從2007年
開始,到2009年達(dá)到對話高峰,而2010年到2011年,還在
高處盤旋?!栋⑺辜印穭偝霭鏁r,我曾向東蕩子提議:作為系
列詩篇,為何不多創(chuàng)作一批,以便阿斯加“立地成佛”,做詩
歌精神的導(dǎo)師?東蕩子有點(diǎn)難為情,也有點(diǎn)不服氣:容易嗎?
他的表情告訴我:《阿斯加》誕生了,還有什么詩可寫?!又
或者說,它已是完整版了?現(xiàn)在想想,像我這樣的提議,無異
于“謀殺詩人”,也真夠野蠻的。是呀,阿斯加式或圖騰式的寫
作,雖只有48首,畢竟經(jīng)由2008年在《黑暗論》中的思想釀造,
之后,才流出這么多稀缺性的詩之蜜。我們又怎么能要求多多,
近乎殘忍,甚至“不擇手段”呢?雖然詩之蜜多多益善,但每一
個詩人都有他的“創(chuàng)造之癢”。詩到阿斯加,無論東蕩子心里還
有什么打算,他的一體化寫作仿佛已告結(jié)束。阿斯加也讓作者
找到理想歸宿。就這首詩看,念茲在茲,主要在于他的“三異”:
“異域”(象征更遠(yuǎn))、“異端”(象征獨(dú)創(chuàng))、“異類”(象征陌生)。
在“三異”之光的照耀下,詩人來到“這田地”(象征寫作境遇),
只為做一件事:“并把你們遺棄的,重又拾起”(象征理想精神)。
這就在更高的高度,找到詩人安身立命的根本,從而召喚理想
寫作。因此,這首詩無疑屬于東蕩子典型的圖騰式寫作方式。
2014年6月22日于永安約
他的創(chuàng)造(十三)
詩十二《不要讓這門手藝失傳》----
他們說我偏見,說我離他們太遠(yuǎn)
我則默默地告誡自己:不做詩人,便去牧場,
擠牛奶和寫詩歌,本是一對孿生兄弟
更何況,阿斯加已跟我有約在先
他想找到一位好幫手
阿斯加的牧場,不要讓這門手藝失傳
處于另外的情形我也想過
無論浪花如何跳躍,把胸懷敞開
終不離大海半步,盤坐在自己的山巔
或許我已發(fā)出自己的聲響,像閃電,雖不復(fù)現(xiàn)
但也絕不會考慮,即便讓我去做一個國王
正如你所愿,草地上仍有木桶、午睡和陽光
這首詩標(biāo)志著圖騰儀式的完成。只因東蕩子與阿斯加
終于“合體”。從此,東蕩子即阿斯加,反過來也一樣。
偉大的詩人,卓然自現(xiàn),卓爾不凡,不被理解,不被認(rèn)同,
這是因?yàn)樗搅藭r代使然。來自黑暗中的偏見,往往扮
演真理的洞見或是代言,反過來又聲稱他者“偏見”。這樣
反復(fù)來回,像荷爾德林,不是曾被逼瘋了嗎?而東蕩子,他
有阿斯加的獨(dú)門手藝(象征詩歌精神),更有理想與圖騰。如
此,誰也不能傷害。正如他把“擠牛奶和寫詩歌”,比喻為“
孿生兄弟”(象征孿生工作)。這里的詩歌背景,便又回到牧場。
偉大之所以偉大,就在于詩人即便像浪花跳躍,也“把胸懷敞開/
終不離大海半步”,這樣才能“盤坐在自己的山巔”(象征終極成就)。
從這首詩到整部《阿斯加》詩篇,確實(shí)已“發(fā)出自己的聲響”,并構(gòu)成
圖騰式的調(diào)子,或形象,或氣味,或境界,或其它,從心所欲,不斷轉(zhuǎn)
換阿斯加式的詩意,乃至創(chuàng)意。在如此充滿創(chuàng)造性的“牧場”(象征精神
家園),詩人確實(shí)絕不會考慮做一個“國王”。但如果只是一個詩歌王國的
“國王”(象征理想實(shí)現(xiàn)),他和阿斯加都會考慮的,況且心實(shí)向往呵??梢?/p>
說,這首詩取得卓絕的美學(xué)效果,仿佛構(gòu)成一種“a音”的寫作范式,無論思
想、語言,或是圖騰本身,誰都難以超越。所以呀,詩歌連標(biāo)題也頗有深意存焉。
2014年6月23日于永安約
他的創(chuàng)造(十四)
詩十三《把剩下的一半分給他》---
你可曾見過身后的光榮
那跑在最前面的已回過頭來
天使逗留的地方,魔鬼也曾駐足
帶上你的朋友一起走吧,阿斯加
和他同步,不落下一粒塵埃
天邊的晚霞依然絢爛,雖萬千變幻
仍回映你早晨出發(fā)的地方
你一路享飲,那里的牛奶和佳釀
把剩下的一半分給他,阿斯加
和他同醉,不要另外收藏
這首詩與前一首呼應(yīng),從“這門手藝”,到“手藝出品”
(牛奶和佳釀),詩的線索一脈相承。不同的是,這里
制造了兩個“亮點(diǎn)”:一是“和他同步,不落下一粒塵?!?;
一是“和他同醉,不要另外收藏”。這兩點(diǎn)呈內(nèi)在對稱性。
而《不落下一粒塵埃》,2009年曾作為東蕩子近期作品結(jié)集
的書名,可見這詩句的詩意含量之大,及其情懷寄托之深、
之廣。假如東蕩子只有一個朋友,它不是人類,就是阿斯加。
這樣去看待他的人,和他的詩,其實(shí)也就是看待我們自己呀。
為配合前面提到的兩個亮點(diǎn),作者安排了晨昏的“天地協(xié)同”:
阿斯加和朋友一起在趕路,朝霞和晚霞也在一起趕路(回映)。
而一天的夜幕降下,“塵?!保ㄏ笳骱诎抵铮﹨s沒有一粒落下。
也只有這樣懷著理想,精神這樣自我清潔的人,才能與“魔鬼”
相區(qū)別,并與天使相往來。營造如此境界,只為“一路享飲”
之后,到目的地“把剩下的一半分給他/不要另外收藏”而已。
不落下一粒塵埃,成了東蕩子詩歌精神的理想象征:最高標(biāo)準(zhǔn)。
2014年6月23日于永安約
他的創(chuàng)造(十五)
詩十四《哪怕不再醒來》---
這里多美妙?;蛟S他們根本就不這么認(rèn)為
或許不久,你也會自己從這里離開
不要帶他們到這里來,也不要指引
螞蟻常常被迫遷徙,但仍歸于洞穴
我已疲倦。你會這樣說,因?yàn)槟阍趧?chuàng)造
勞動并非新鮮,就像血液,循環(huán)在你的肌體
它若喧嘩,便奔涌在體外
要打盹,就隨地倒下,哪怕不再醒來
整部《阿斯加》詩篇中,除了這一首,此外還有
詩十五《只需片刻靜謐》,最有禪意和悟境。
讀詩十四時,我的淚水,仿佛一朵禪花,含
笑放開,而心頭一片清涼,倒映出一行行詩歌,
旋即又凝為詩行間一滴滴“血之建筑”(河馬語)。
這種閱讀經(jīng)驗(yàn),使我于心不安。為什么呢?很簡單。
詩人寫這首詩,既讓我聞到心靈創(chuàng)造的芬芳,更
讓我不祥地預(yù)感:心力俱疲,或許是創(chuàng)造大限?
只因現(xiàn)實(shí)的不理解或認(rèn)識的歧異,不僅讓詩人
進(jìn)一步同情“螞蟻”的“家”(象征小的生存)
搬來搬去仍歸于“洞穴”(象征黑暗存在),更
“也曾因忌妒而泄露人類的嘆息”(見《真理和
螞蟻》)?!斑@里”(象征創(chuàng)造境域)情況多美妙,
加之詩人那創(chuàng)造的血液,隨時都會因?yàn)閮?nèi)部的“喧嘩”
(象征自身黑暗)而“奔涌在體外”,那么隨地倒下,“哪
怕不再醒來”(象征死亡到來),也就不會太遠(yuǎn)了。單看標(biāo)題,
就已透出死亡氣息。絕對之美,竟像禪一樣具體到透明呵。
2014年6月23日于永安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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