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湛藍(lán)時一團團白云躲在獅子山后。柏樹叢在山頂濃墨重彩擋住視野，風(fēng)過不來，鳥飛不去。往下就是灌木叢，被匍伏生攀爬長的葛藤糾纏，去年的枯枝還在下面等腐，此時的太陽又把它門曬成了迷人的香檳色，只等夜幕降臨時沉醉。

阿秀坐在大門里，看太陽一寸一寸逼進(jìn)。幾只蒼蠅在表演穿梭飛行，它們忽上忽下，忽里忽外，門里的陰涼成了它們歇腳的后方。

孫女橙子上午告訴她今天立秋?！绊樓锸吮边@幾話在心里回蕩不去，就像她早上吃的一點米飯還擱在心里沒被消化。

順秋，說來就來的雨，有時剛端上飯碗對面的山丘就響起了急促的鐘聲，屈長貴在那里扯起嗓子喊：“烏云跑到羅家壩了，大家快點去倉庫搶暴。”

倉庫像一條風(fēng)雨飄搖的破船，靜靜的擱置在一塊狹窄的平臺上。坪臺的道場有半個球場大，石灰和石子摻和抹的地面，圓圓的像荊州鍋快。

阿秀一分鐘不到就可以跑到倉庫去，道場上一片忙碌。包谷泛著金子的光亮被堆積，像一團團火焰被撮箕迅速地端進(jìn)倉庫，被丟在金山上。那些金子碰撞的聲音像山澗的激流撞在石頭上脆響；那聲音又像石子跌進(jìn)深潭沉重。(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只有谷子輕，它沉悶的黃令人心碎，撿不起的汗珠撒在了幾畝水田里，它們被收攏時只能聽見鐵鍬痛苦的磨蹭地面。

雨點敲打時道場上一片空白，那些圓圓點點像天上正在拋灑銅錢。瞬間白霧在地面升騰，雨點被摔成的珠玉彈跳開了又跌進(jìn)地面 ，它們組成了水的皺紋像一張流動的皮。這時獅子山上亮起了一道閃電，像要把焦黃的茅草點燃。沒有樹木的夏天茅草成熟的格外早，不等立秋就已經(jīng)是秋色盡顯了。

雨瞬間又收住了，一片烏云跑過了獅子山，雷聲且在遠(yuǎn)處轟隆隆傳來。

“婆婆，坐門口熱不熱啊？”橙子從樓上下來，“在后門口去坐呀?！?/p>

“今天立秋，要跑暴才好。”阿秀看著門外，鋼結(jié)構(gòu)的棚瓦熱哄哄的罩著門前道場。道場上椅子、板凳、舊沙發(fā)、小重孫的學(xué)步車都在散發(fā)太陽的能量。橙子的小車還蒙上了車套，像一堆谷朵被蓋的嚴(yán)嚴(yán)實實?？墒擒嚩錄]有谷朵漂亮，谷朵在雨里會唱歌，會蒸騰一些白霧飄渺。

“跑暴不跑暴不是您看得來的！”橙子搖搖頭上樓去了。

熱浪被蚊蠅帶進(jìn)了門里。道場外的高坎上都是藍(lán)色的瓦紅色的墻或高或低的排列到了對面的山低。豬也不哼哼了，那響成一片的聲音只在早晚熱鬧，此時它們大概躺在自己的屎尿上喘喘而息。還有那些雞大概是踮著腳在籠子里打盹。

連接著道場的水泥路來自曾今的倉庫道場下。倉庫坍塌在一個風(fēng)雨交加的夜晚。它倒下去時，放飛了一群山雞去了桔樹林，去了獅子山。

阿秀去獅子山載種組長分來的幾十株柏樹苗時見到了一只凸尾巴的母雞，它看到阿秀后撲煽著翅膀飛到山腰的桔樹林去了。

“立秋，柑子就在膨脹了，刷啦啦幾場暴跑過，柑子就墜彎了枝。老頭子每天一起床就要去他自己開的荒田里轉(zhuǎn)悠，那些被壓彎了的枝子會被他用棍子撐起來?！?/p>

“老頭子，你給我留下的財產(chǎn)都已經(jīng)荒廢了，不過我還是偷偷地爬上山去除草，但是我剪不動枝了。挨著你墳?zāi)沟牡啬憧吹搅税?！毛竹破土成林，荊棘擁堵的我走不進(jìn)你的墓邊。你可能忘記了這塊地帶給你的無數(shù)次爭吵，那個把田拓寬到了我們山邊的王二大如今也是老的哪里都去不了啦。他把那塊地又還給山了?！?/p>

太陽光忽然地被收藏了。獅子山上一團黑云正在柏樹頂上游弋。道場邊的那顆桂花樹忽然落下兩只麻雀在向山口張望。

老隊長屈長貴這時拖著蹣跚的腳步從對面走來。阿秀雙手撐住椅子兩邊，慢慢弓起腰，挪動她的屁股，這一過程像一個世紀(jì)那么久才站起來。

“秀姐，要順秋了”屈長貴興奮的向阿秀叫喊。

“是啊，順秋了。”阿秀眼里濕潤起來：“可是沒有暴可搶了?！?/p>

“是啊，沒有金黃的玉米了?！鼻L貴嘆了口氣說：“如今家家都有水泥的道場，可是不曬糧。桔子都掉光了，順秋只為涼快了?！?/p>

這時橙子從樓上跑下來：“在下了嗎？快熱死了?！?/p>

2014,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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