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杏黃時
又是一年杏黃時
◇青吉晏
老家是一個四合院,不大,十多戶人,只一個姓,聽說都是一個祖宗傳下來的。遠遠望去,灰黑色的瓦屋掩映在青翠的竹林中,除了那有一陣沒一陣的狗叫,高一聲低一聲的雞啼,清靜得很。
四合院對面,是一座不高的山崖,四五丈的樣子。崖頂邊沿披著茂盛的草,像少女的劉海;“劉?!鄙厦媪⒅吒甙臉洌巧倥岬陌l(fā)髻。“劉?!毕旅媸呛旨t色的砂石,卻像醉酒漢子的臉。最美的時刻,是雨后天晴,金色的夕陽從四合院背后的山頂照過來,綠色的“劉?!焙汀鞍l(fā)髻”都散著一層淺淺的金光,褐紅的“臉膛”也泛著微微的光,至今都還常常鉆進我的夢里來。
崖下有一凹進去的淺洞,洞里常鋪著麥秸,只夠一人貓在里面略避風(fēng)雨。洞外是緩坡,沿著坡上的腳印,可以走到下面一個狹長的小平臺,長約兩丈,寬不足五尺。因為四周都是高樹,日照不足,只是種著四季豆、黃豆之類的莊稼。平臺兩端的腳下,分別斜立著一棵枝葉婆娑的,杏樹。杏黃時節(jié),當(dāng)時還沒有念書的我,就常常趴在上面的淺洞里,盤算著怎么甩個石頭把前面樹上的杏子敲下來,雖然,父母派我來崖洞的目的卻是守住杏子,不讓調(diào)皮的孩子摘取,以后賣了給我湊幾元學(xué)費。
聽父母講,這兩棵杏樹是我爺爺奶奶年輕時栽下的。(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每年三四月間,田野里到處開滿了金黃的油菜花、雪白的梨花、粉紅的桃花。杏樹也開花,但她是先花后葉。最開始是小花苞,貼在褐色的細枝上,綠色中透出一些白,一點不起眼。慢慢的花苞長大,再悄悄地開放,顏色也逐漸變淡,一天一個樣。杏花比紐扣稍大一點,記憶中是白色,中間的花蕊卻是很美的紅暈。花小,卻很多,滿樹都掛著,數(shù)也數(shù)不清。杏葉也慢慢地長出來,先是點綴,再填滿空隙,最后慢慢遮住、取代白色的杏花。
當(dāng)滿樹的杏花都被綠色的杏葉取代時,站在樹下,仔細尋找,就可以發(fā)現(xiàn)樹葉間藏著的小杏子,灰綠色,先是綠豆大小,然后是黃豆、胡豆,長到和我們小孩的拳頭差不多大時,杏子已經(jīng)悄悄變成綠色的了,亮晶晶的,看著就流口水。
杏子一天天的由綠轉(zhuǎn)黃,我也正式“走馬上任”。不過正如前邊所講,小孩子自制力不足,常?!氨O(jiān)守自盜”。方法有幾種:爬上樹去摘,直截了當(dāng);在樹下用石頭打,技術(shù)含量高一點;用竹竿敲,只適合低處椏枝;抱著樹干搖,需要邀請更多的“同伙”來幫忙。實際上,當(dāng)杏子完全熟透時,這些高招都用不著。一場暴雨過后,只需要到樹下轉(zhuǎn)轉(zhuǎn),俯拾皆是。撥開樹下的草叢,拳頭大小的杏子就傻乎乎地躺在那里。撿起來一看,果皮有點像孩子的臉,嫩嫩的,黃黃的,似乎還有絨毛,咬一口,酸中帶甜,既可解渴,也能充饑。不過不能多吃,否則,它會酸得你就是豆腐也咬不動了。吃完杏子,杏核也是我們舍不得扔掉的寶物,小孩子之間常常比賽誰收集的杏核多。它不僅可以賣錢,還是我們小時候最喜歡的玩具之一。
這次回老家,專門去山崖拜謁了一下,想把多日的夢,放在一個具體的地方。誰知兩棵杏樹都已不知去向,留下兩個空洞的樹窩,上面已然新生了一些青草,亂蓬蓬的。凝視良久,我,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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