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墻
懵懂的花季里花枝想要伸到窗外,伸到墻角,伸進(jìn)少年的心里,努力
地綻放自己,似乎要燃燒掉自己的生命一樣。春波蕩漾,漣漪不絕,飛鳥
啄食的樹干,蜜蜂、蝴蝶、蜻蜓飛旋的湛藍(lán)色天空,試探著春暖的野鴨子
,還有春天里熟絡(luò)的暖流,你們來了,春雷來了,出墻的紅杏也來了,濟(jì)
濟(jì)一堂,似乎是畫了妝的紅娘要來伴準(zhǔn)備出嫁的新娘,親朋好友要來道賀
一般。(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春天,嬌陽破冰凌而出,萬物回蘇,充滿了生氣與激情。
羽溪是一個(gè)文靜的女孩,有江南姑娘獨(dú)特的風(fēng)韻,婷婷玉立的站在春
天的足跡里,伸張著柔軟的曲線腰,有烏黑秀麗的長發(fā)、水淋淋的大眼睛
和迷人的小酒窩,白皙的纖手夠著風(fēng),風(fēng)也會舍不得離開,她的香澤,她
的一切都可以把她捧成尤物放在手掌心。她是多么的純潔,多么的性真,
多么的浪漫與活潑,可是卻有秋針縫出的哀愁。
羽溪獨(dú)自一個(gè)人守著空閨,雖然有些史書文集可以看,有些文房墨寶
可以揮舞,甚至還有些《詩經(jīng)》之類的書,但是,一次還可以,如果一臥
就是十八年,誰受得了。這天,春天的第一縷陽光剛爬上羽溪的床,羽溪
就被暖暖的感覺給吵醒了。柔開惺忪的睡眼,窗臺上搭上來的紅花把羽溪
徹底怔住了,喚丫鬟春棠:春棠,你在么?春棠道:在,在的,小姐,你
醒了,待會兒啊,我弄些洗臉?biāo)?。羽溪又道:今兒是什么時(shí)候呀?怎么
會有紅艷的花朵呢?不成今天是春天,那么也就是說該死的冬天已經(jīng)死了
。說著慌忙穿上衣服,徑走到窗臺旁邊看,嫩的手觸摸著更嫩的花,臉與
花一樣正在沐浴著春風(fēng),眼里充滿了欲望,想安靜地?fù)碛羞@片莊園與這里
的花草。
羽溪家是官家,所以后花園里花草特別的多。羽溪在春棠的再三叮囑
下,匆忙的洗了下臉就快步走到了后花園里。樹擁擠的排列著,都把剛抽
出的綠枝條爭相著倒向艷麗的花卉,都想和花親密接觸?;ǎ泻?,
半開放的,全開放的,幾朵一簇、幾十朵一圍、幾千百朵一片地站在藍(lán)天
白云下,組成了花的海洋。羽溪迫不及待的蹲下,用手收羅一些放到胸前
,極力的去聞、去親吻花,包括帶刺的火辣的玫瑰。
春棠也被突如其來的花深深地吸引了,不過她看著羽溪如癡如醉的神
情,他更加的欣慰,因?yàn)槿舨皇切〗愕膽z愛,恐怕早已魂歸幽獄。(因?yàn)?/p>
春棠是被父母拋棄,淪為人囚,在妓院里賣苦力,一次在菜市被賣肉的大
爹欺凌時(shí)遇上了羽溪,羽溪發(fā)現(xiàn)春棠長的靈秀可愛又有點(diǎn)兒文化,能作詩
,于是羽溪花了十兩銀子把春棠買回了家,后來成為了知心的姐妹)過了
良久,春棠忍不住說:小姐,其實(shí)這會兒你才最迷人,要是有些筆墨豈不
是更加誘惑。羽溪說:對呀,我怎么沒有想到呢,死春棠,數(shù)你最懂我。
春棠滿意地笑著說:那春棠這就去辦。春棠去了,可是這會兒羽溪的春愁
突地涌上心角,淚水不停往下流,打濕了衣裳,打醉了滿園的花。
羽溪用手絹楷擦凈了眼淚,可是紅腫的眼睛又浮顯了出來,春風(fēng)一撥
又一撥的,把滿園的花海都吹皺了,把羽溪的心底都掀了起來。羽溪腦海
里有,蒹葭伊人,郎才女貌,逍遙夫妻。也有離愁頻添,離恨交加,和望
眼欲穿的脈脈情結(jié)。想起了枕頭下沉睡的鴛鴦繡帕,想起了送給伊人的荷
葉香包,那些年所寫的寂寞詩歌。看著爬出墻外的紅花綠藤,羽溪心里面
就不是個(gè)滋味兒,為什么對女子的約束就那么的多。憤恨在眉尖兒燃燒,
強(qiáng)烈的欲望在心底燃燒。羽溪使勁的抓著自己的手腕兒,指甲嵌進(jìn)了肉里
,鮮紅色的血緩緩地流淌在指尖兒,一滴一滴地努力往下流。
羽溪自吟道:春乍到,先敲我夢簾如鐘,送花入閨帷。暖陽親肌容,
沐浴一池風(fēng),待不及洗盥徑曲園爭芳處,吮、觸、醉。 又驚雷,后攪
我春漾若尺,奪根出土房。淚點(diǎn)兒打桃花,幕動俱闌珊,難思量萌情換心
房愁海,思、守,恨。
突然,春棠不知從哪兒冒出來,道:好詞兒,好詞呀,不過有點(diǎn)兒不
是很工仗,而且與今天的良辰美景也不相合,小姐該不會是思春了吧?羽
溪急道:死蹄子,就你貧嘴,看老爺在了不收拾你,誰說的我思春了,哦
!該不會,不會是你又想紅墻街賣豆腐的三兒了吧?說這時(shí)春棠沒發(fā)現(xiàn)羽
溪手腕兒上的傷口,況且羽溪也有意識的縮回了手。兩人說鬧了好一會兒
,都題了幾首詩詞,多是訴說傷情的、思春的。
回到屋里,羽溪的媚態(tài)更加的明顯,一臉羞澀的走到床頭,左顧右盼
地探虛了一番,最后從枕頭下緩緩地取出一荷葉香囊,下面掩藏的還有一
鴛鴦繡帕。羽溪將它們放貼緊懷里,心里美滋滋的,如吮吸了花釀的小蜜
蜂。羽溪走到桌案前,脈脈地注視著滿園關(guān)不住的花草,還有那被春風(fēng)吹
皺了的池塘,淚滴又止不住往下流,打濕了硯臺,打進(jìn)了江南的雨巷里,
就好像是撐著油紙傘在雨里蝺蝺而行的多情女郎。硯墨變淡了,紙張被淚
水弄模糊了,濺起的淚花飛向了窗外的花叢,似乎是要掙扎著飛出圍墻,
與外面的世界深情地一吻。
情到激揚(yáng)處,滿紙荒唐言,書不盡春去秋來幾多愁,隅角又增數(shù)枝紅
梅。羽溪盡情的揮灑,潑墨那些晦澀的感情,把全屋都渲染上憂傷的情調(diào)
。春棠悄悄地走進(jìn)來,看著萌動的小姐,眉尖兒也泛濫著同樣的情愫,同
樣的莫名感傷。羽溪回過頭,看著眼淚包含住了眼的春棠,驚訝道:你為
什么哭呀?三兒欺負(fù)你了?春棠說:不是的,我是看著小姐傷心,所以才
哭的。都是女人,對男女感情的渴望應(yīng)該一樣,比如我對三兒的喜歡就是
這樣的,時(shí)間一隔長了不見,心底就會有莫名的感傷,思念就會愈加的急
迫,恨不得馬上飛到他身邊。吃飯的時(shí)候會想想他,是否他吃飯的時(shí)候也
在想我;喝茶的時(shí)候也會,甚至睡前也會把他的身影捧在懷里,靜靜地回
憶,另日醒來時(shí)也會想想他,是否他也會想想我,把我們青澀的回憶仔細(xì)
嚼味一番。我深諳小姐的心思,因?yàn)槲医?jīng)歷過,深深地感受過。春棠說得
特別地投入,款款深情自然的流露,讓羽溪更加的感傷。
憋在羽溪心頭的是,所有的一切憧憬只是一場阻止春雨降臨的戲劇。
身在亂的年代,遭受著不公平的對待,面對深深的圍墻只能哀嘆不已。也
許曾經(jīng)就出去過,可換來的是家法和更深的約束,不及莫愁的自由,沒有
蒹葭的浪漫。羽溪把自己的憤怒與欲望,還有思春的情懷與春棠暢飲,手
絹里裹著滿滿的淚珠兒,眼被紅暈圍著,最后熟睡去,連呼吸都是痛的。
又重復(fù)的一日,花差不多全開放了,羽溪習(xí)慣的推開窗,感覺到花海
被放大了幾十倍,十分的搶眼。
奇怪的一幕是,被花爬的密密匝匝的圍墻似乎有加高了幾丈許,花枝
頭被迫地回了頭,墻外是羽溪家的管家,他正搭著梯子折彎花枝。羽溪憤
怒的叫:枉管家,你是在做什么呀,好端端的花都被你弄死了!管家說:
小姐,小的也是遵從老爺吩咐辦事,老爺說了,必須將花園里的花草圍在
圍墻內(nèi),否則出去了會被路人采擷了去,那豈不是荒廢了幾十年的栽培,
必須扼殺了它們的這種念頭!
羽溪望著無語以對的大院花景,暗自流淌的心河又開始滾涌著淚水,
跑到了床邊,一個(gè)愣頭扎進(jìn)鋪蓋里,頓了頓起來,撕碎了香包、剪碎了鴛
鴦繡帕,把梳妝臺掀翻了,然后又繼續(xù)趴在床上睜著眼假裝睡去。
紅墻映著春天的陌陽投下了低垂的影子,靜靜地,不留一絲痕跡地,
守望著,多希望春天的驚雷能把高高的圍墻捅個(gè)窟窿,有一只外面的蝴蝶
能翩舞進(jìn)來,或者自己能爬出墻去,夠一掬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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