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chuàng))散文-----牛泰嶺上的哨聲

牛泰嶺上的哨聲
作者:譚 曄
盛夏的太陽真毒,把一切都烤得暈乎乎的,天空中雖然掛著幾絲云彩,但對陽光的遮擋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即使在沒有陽光的早晨,蟬依然像正午一樣趴在樹上哼著粗氣。倘若天氣涼快一點,我會很喜歡聽蟬鳴,如今心里悶得慌,聽起來總是跑調(diào),而且越聽越煩躁。偶爾靜下心來,就會想起童年時代家鄉(xiāng)牛泰嶺上的哨子聲,那聲音滴脆清涼,如山間清泉,比蟬鳴聲好聽得多。
牛泰嶺位于井岡山下永新縣澧田鎮(zhèn)譚家村的禾水河畔,是一組環(huán)形的紅色小山包,那里是家鄉(xiāng)人祖祖輩輩放牧的地方。
人民公社時期,家鄉(xiāng)人放牧是臨近幾個村子的耕牛集中在一個牧場上,就像那個年代的農(nóng)民一樣過上了集體生活。在我的記憶里,每天早晨,牧牛人站在牛泰嶺上,昂著頭吹著長長的哨子聲“滴——、滴——”,那聲音悠揚清脆,穿過晨霧在空中回響,臨近幾個村的耕牛聽到哨聲就像聽到戰(zhàn)場上的集結(jié)號,“哞-——哞——”地催著主人放它們出欄,然后在人的陪同下,從不同的方向朝牛泰嶺山口奔去。待所有的耕牛在山口集結(jié)完畢,牧牛人又吹響了哨子;“滴——、滴——、滴、滴、滴?!薄暗巍?、滴——、滴、滴、滴。”······,于是,黑壓壓的幾百頭耕牛瞬間變成了一條長龍,扇著耳朵搖著尾巴一頭跟著一頭走進了牛泰嶺,然后各找各的牧場去了。到了傍晚,又是幾聲長長的哨子聲,所有的耕牛在一塊平整的空地上集結(jié),待牧牛人清點好頭數(shù),然后隨著有節(jié)奏的哨子聲,耕牛們一頭跟著一頭走出了牛泰嶺。領(lǐng)牛的人守在山口外,見自家的耕牛出來了,便像幼兒園接小孩一樣,興奮得迎了上去??上耄r(nóng)民對耕牛的感情有多么深厚啊!
在民國時期,譚家村來了兩個外地人,一個長得身材魁悟,喜歡耍刀弄武;另一個長得文質(zhì)彬彬、喜歡玩文弄墨,他們一個成了保鏢,一個成了先生。據(jù)說在文化大革命初期,有人領(lǐng)著紅衛(wèi)兵進了北京城,先生沒書教了,正好生產(chǎn)隊的耕牛沒人管,他就把耕牛領(lǐng)進了牛泰嶺,于是他成了牛泰嶺上最早的集體牧牛人。后來先生回去了,臨近幾個村子只好摸簽輪流派人放牧,這一套牧牛的方法就是那個外地人傳下來的。牛泰嶺只有一個山口,四周的山包上布滿了紅色的沙粒,到了夏天,沙粒被太陽烤炙,就像火焰山一樣熱浪滾滾,很難長出綠色的植被,即使有幾枝粉色的牛屎花頑強地長在上面,也燃起了粉色的火苗,這是耕牛最不愿涉足的地方。而山坳里卻是另外一個世界,冬暖夏涼,水草豐美,春天繁花似錦,嫩草叢生;夏天涼風(fēng)習(xí)習(xí),綠色成蔭;秋天蝴蝶紛飛,五彩繽紛;冬天寒風(fēng)不至,綠茵猶存。進了牛泰嶺,就像進了世外桃源,人間仙境。即使在最炎熱的夏天,耕牛也隨時可以找到一塊清涼之地,吃飽了只要往地上一躺,就有幾只八哥鳥飛到它身上,給它捉虻,還有蝴蝶煽動著美麗的翅膀給它扇風(fēng)。在冥冥中,它眨著眼睛,偶爾看到幾只屎殼郎在地上滾著牛屎團玩耍,偶爾發(fā)現(xiàn)幾個揀地皮菇的小孩在追逐戲耍,如此情景,對它是一種絕美的享受。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處,是賦有天然的詩意!(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離開家鄉(xiāng)30多年,因父母也移居了城市,所以我很久沒有回過老家了。前幾年我出差路過,順便重訪了我童年時代記憶最深的牛泰嶺。因為家鄉(xiāng)已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我只好一路打聽才找到了牛泰嶺的山口。抬頭一看,牛泰嶺上栽滿了樹木,紅色的山包已披上了濃濃的綠裝,雖然沒有了昔日的耀眼,卻多了幾分生機和含蓄。走進牛泰嶺,眼前豁然開闊,在綠樹環(huán)繞的草坪上,繁花似錦、五彩繽紛,蜜蜂、蝴蝶成群結(jié)隊,各種鳥類集結(jié)于此,偶爾還能夠看到野兔、野麂子等野生小動物。一陣清風(fēng)吹來,空氣中滿是野花野草的香氣,沁人心肺,讓人心曠神怡。如今家鄉(xiāng)人用鐵牛代替了耕牛、燃氣代替了柴火,牛泰嶺上耕牛不見了,卻成了野生動物的樂園!
家鄉(xiāng)的變化與全國是同步的,不過,家鄉(xiāng)的山水天生麗姿,秀美無比,不需要經(jīng)過任何人工的雕琢,只需要人類加以保護,就是一幅純天然的風(fēng)景畫。如今,每到心煩的時候,我就會想起牛泰嶺上的哨聲,雖然這聲音越來越遙遠,但在我的記憶中永遠也抹不掉,也許這就是對童年時代的留戀和對家鄉(xiāng)故土的熱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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