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xiāng)的老槐樹
在我老家的村子中央有一棵老槐樹,它不是一棵普普通通的槐樹,它是留在一輩又一輩家鄉(xiāng)人心中的一棵樹,它是造福于家鄉(xiāng)人民的一棵樹。它粗壯的干,遒勁的枝,濃密的葉,頗像一位飽經(jīng)滄桑的老人,成熟、壯闊、穩(wěn)健,成為山村一道難得的風景。這棵神秘莫測的老槐樹,給我兒時留下了歡樂,給我的青春時光留下了記憶,給我中年以后留下了同情和惋惜,這棵碩大、神秘的老槐樹始終深深地根植在我的心里,在我心靈的空間里生長、搖曳,成為我心中的老槐樹。
家鄉(xiāng)的這棵老槐樹在十里八鄉(xiāng)都很聞名,我想,名氣大的原因可能有兩個:一個是因為它老,究竟老到什么程度?沒有人知道它的樹齡和歷史淵源的,只是聽在老槐樹底下居住的一位老人說過,在他爺爺?shù)臓敔斝r候,這棵老槐樹的樹冠就這么大,到現(xiàn)在一直這么大。兒時也曾聽家鄉(xiāng)老人說過,500多年前,明洪武年間,喬姓祖輩從山西洪洞縣老槐樹下遷徙時帶的樹種,選了老家這個地方栽上這棵槐樹,在這里生根、發(fā)芽,寓意是不忘根和本。后來,據(jù)縣博物館的一位朋友查證,這是縣志記載的一棵有名的國槐,已510多年的樹齡,說著,他指了指粗大樹桿上掛著的標牌:“你看,那上面寫著‘青島古樹名木’”,終于找到了準確答案,我不由睜大了眼睛,原來在我身邊看似很普通的槐樹竟是青島市有名的古樹?真有點“不識廬山真面目”。聞名的第二個原因可能因為它大。這棵老槐樹在我的家鄉(xiāng)都叫它大槐樹,就是因為大的因素已經(jīng)超過老的因素了,經(jīng)有關部門測量,樹高21米多,直徑4.7米,三個大人合抱才能抱過來。說到這里,還有段有趣的故事,當年,有位盲人來到大槐樹下說書,聽說這棵大槐樹很大,他就想測量一下究竟有多大,這位盲人很聰明,他把手杖固定立在樹干的一側,用摟抱的方式測量,結果,手杖被別人拿走了,他也不知道,摟抱了七、八次也沒到放手杖的地方,他十分驚訝:“這棵樹怎么這么粗?。 彼冀K不知這棵樹有多粗。
在我兒時的記憶中,這棵老槐樹上分布著許多大大小小的鳥巢,成了喜鵲、麻雀們的棲息的樂園,每每徜徉在大槐樹下,聽到樹上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多重奏,頓感非常愜意!心情好極了!高興之余,小伙伴們乘著興致,搭著人梯爬上這棵粗壯的老槐樹上,兩眼瞅著再爬到枝干上掏鳥蛋,有時興許還能掏到雛鳥,掏到的雛鳥都十分可愛,都圍在一起逗著玩,心里特別高興,也感到有了收獲,但沒有想到的是,鳥巢被掏空、掏走,打食回來的母鳥一看,不是窩沒有了,就是兒女不見了,它就伸直了脖頸,咧著嗓子圍著老槐樹不停地鳴叫,聽到這凄慘的叫聲,小伙伴們剛才的興致就會蕩然無存,后悔做了一件錯事,有的因悔恨,就把掏到的雛鳥再放回原處,就會好起來,可這母鳥根本不認,只要被人動過了,母鳥就知道,直到把雛鳥啄死為止。那時,除了掏鳥蛋,就是比試著誰爬樹爬得高,誰的膽量大,小小的人兒爬到高高的大槐樹上,顯得很小很小,自己卻覺得站在大槐樹上很高大、很高大。老槐樹給兒時的我和伙伴們增添了無比的樂趣,度過了一段美好的時光。
這棵老槐樹以其博大的胸懷造福于家鄉(xiāng)人民,老槐樹底下是一片清涼的世界,這是男人們下棋、女人們聊天、盲人說書、民間藝人玩雜耍的好去處,也是社員開會、全村人聚集、歡鬧的場所。這里,每天都會聚散著不同的群體,摻雜著不同的聲音,傳遞著遠近的信息,演繹著許多故事,村里村外的新聞趣事在老槐樹下集中、擴散,人們在談笑聲中解除疲勞,老槐樹成了家鄉(xiāng)人民精神的象征和感情的寄托。老槐樹也是家鄉(xiāng)的地標性大樹,外村人打聽人,一說在老槐樹東南西北哪個方位,很快就找到,自己村里的人找不到孩子了,聽人一說“在老槐樹底下玩耍”,到那里很快就會找到。有時老槐樹下來了說書的或玩雜耍的,人們聽到鼓樂、胡琴聲,就會從四面八方往老槐樹底下跑準沒錯,往往樹底下鑼鼓喧天,人聲鼎沸,樹上的鳥兒聽著也會叫得更喚了,樹上樹下,和諧共鳴,奏響了山村歡樂曲,這棵老槐樹給家鄉(xiāng)一輩輩父老鄉(xiāng)親帶來了無窮的歡樂。
“文革時期”的老槐樹底下成了批斗地富反壞右和現(xiàn)行反革命的地方,在老槐樹下搭過批判臺,貼過大字報,“五類分子”們被戴著高高的紙帽子,押送到老槐樹底下,雙膝跪下,向全體社員們低頭認罪,有人不服,就雙膝跪拜老槐樹,訴說自己的冤屈,然而,當年的社會叫天天不應,叫樹樹不靈,只好自認倒霉,還多挨了幾腳,后來,這幫人一聽說到老槐樹底下心里就發(fā)抖。
改革開放前的老槐樹底下成了大隊、生產隊的一道亮麗的風景線,大隊里召開生產會、憶苦思甜會都在這里,只要大喇叭一廣播:全體社員請注意!到大槐樹底下開會了。男女老少就會拿著小板凳、提著馬扎子從四面八方趕到遮天蔽日的老槐樹底下,選擇個陰涼地方坐下,聽慣了大隊黨支部書記、大隊長的一口莊戶腔,這里就成了開會的最理想地方,在這里有時還能從大喇叭里聆聽到黨中央、國務院的聲音,老槐樹為一方百姓造了福。老槐樹底下還是社員們上工聚散的地方,特別是第七生產隊在老槐樹的北側掛上了一口大鐘,這是全村最大的鐘,生產隊長就住在老槐樹附近,一到時間就敲響了大鐘,七隊的社員們聽到鈴聲就會陸陸續(xù)續(xù)地來到老槐樹下,天長日久,這口鐘就成了大半個村子出工的號令,別的生產隊里表現(xiàn)積極的社員一聽鈴聲就往外跑,一邊跑還一邊抱怨:人家七隊都打鈴了,咱隊怎么還不打鈴?久而久之,老家的大部分社員就以七隊的鈴聲為標志出工,隨著改革開放,大槐樹上掛的那口大鐘也不見了,大鐘成了時代的產物。(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1976年9月9日,偉人毛澤東逝世,天空降下了悲憤的雷雨,大地響起了哀樂的回聲,全村悲痛,大樹嗚咽,這時的老槐樹昂然為全村男女老少遮擋風雨,上千人圍攏在老槐樹底下,這里懸掛著偉人毛主席像,男女老少佩戴黑紗、胸帶白花,在老槐樹底下沉痛悼念毛主席,大放悲聲,悲痛的淚水灑在了大槐樹底下,這是發(fā)生在老槐樹底下的一次最大的政治活動,使我至今銘記在心。
這棵老槐樹中央枯爛成一個很大的洞,因此,便有這樣那樣的傳說,村民們都感覺很神秘。上世紀70年代末的一天晚上,一個婦女從老槐樹前走,走著走著,突然,發(fā)現(xiàn)老槐樹下站著一個又高又大的“人”,嚇得她不敢喊叫,拔腿就跑,后來,許多村民都在老槐樹附近發(fā)現(xiàn)這個“人”,村民都稱他為“大黑漢子”,黑燈瞎火的,也沒有敢靠前的,都“驚”而遠之。村民們議論紛紛,都覺著有點害怕,自從那個“大黑漢子”出現(xiàn),婦女、孩子們嚇得晚上不敢出門了,父母都叮囑孩子們“別出門,老槐樹下有大黑漢子”。這件事一直延續(xù)了很長時間,直到有了電,“大黑漢子”瞬間便消失了,有的說,“大黑漢子”怕電,有的說,“大黑漢子”怕光,不知是什么原因,反正從此以后再也沒有發(fā)現(xiàn)“大黑漢子”的了。
老人們都說,老槐樹保佑著全村年年風調雨順、五谷豐登、世代平安,都祈禱著老槐樹枝繁葉茂。然而,上世紀70年代末,遭狂風暴雨襲擊,折斷了老槐樹的一個枝頭,把老槐樹底下居住的一個未成年孩子活活砸死,這是我所知道的唯一一件對村民不利的事。
500多年來,老槐樹歷經(jīng)滄桑,飽受坎坷,始終以寬闊的胸懷包容和造福于家鄉(xiāng)人民,給我留下的印象時,老槐樹枝繁葉茂的時候,家鄉(xiāng)就發(fā)展,老槐樹枝枯葉疏的時候,家鄉(xiāng)就遭坎坷。有時,回到家鄉(xiāng),來到老槐樹下,像拜訪老人一樣拜訪它,舉目一望,原來枝干直指藍天、枝繁葉茂的老槐樹不見了,原來綠色的葉子變成了灰黃,仿佛表現(xiàn)出無奈和凄慘,它曾經(jīng)多么輝煌,如今卻是這副模樣。似乎在說:經(jīng)歷了數(shù)百年的風雨洗禮,卻經(jīng)受不住當今的冷遇,悲哉,惜哉!我親眼目睹了老槐樹輝煌的昨天、凄涼的今天,我由衷地祝福它美好的明天!
喬顯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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