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下午兩點開始掛號，一點半不到就已經(jīng)開始有人陸陸續(xù)續(xù)來排隊了。幸虧來得早，排在了很靠前的位置，我暗自慶幸。為了打發(fā)時間，我拿出手機開始打游戲。

“喂！你現(xiàn)在哪里?。俊?你能不能過來一下？”

排在后面的一個阿姨在打電話，語速很慢，普通話很標準，聲音很疲憊。在尚未熱鬧起來的掛號大廳里，這聲音顯得很有侵入性，讓我不由自主停下了手里的游戲，側(cè)耳偷聽。

“出血止住了......現(xiàn)在，現(xiàn)在帶媽來了中山一院，想給她看看高血壓……上午陪媽做手術(shù)站了一上午，我現(xiàn)在要都快斷了！……不是上次說她有高血壓嗎，我不放心，本來陪她的時間又不多，就趁這個機會帶她來檢查檢查……我現(xiàn)在正在排隊等掛號，給媽找了個地方休息……你趕緊過來，我真的，我腰都快斷了……你，你是兒子啊！”

聽到最后這句話，我弄清了兩人的關(guān)系，應(yīng)該是親姐弟。姐姐帶媽媽看病，讓弟弟來幫忙，弟弟推辭。我假裝看著手機，繼續(xù)偷聽下去。

“自行車？你就先放在一個你認為安全的地方不就行了......嗯……你快過來吧，我難受死了……我身體難受，腰都快斷了……我需要大家的幫助，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媽！”(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可能過于激動，最后這句音量抬高了幾度，周圍細細碎碎的交談聲一下子停止了。過了幾秒鐘，當一切恢復(fù)如常的時候，我忍不住好奇地回頭看了一眼。一個看上去60出頭的老太太，一身素凈打扮，卷發(fā)整理得一絲不茍，只是滿臉倦容。如果是帶她的媽媽來看病，那她的媽媽怎么也得有80歲了吧。正想著，后面又傳來了老太太的聲音，她又開始打另一通電話。

“喂！…… 牙看過了…… 我現(xiàn)在帶媽來中山一院看高血壓?！?/p>

我猜想，她可能又打給另外一個兄弟姐妹吧。

“媽今天不能回去做飯，你讓XXX自己弄東西吃吧！…… 嗯，對了，也接不了XX放學(xué)，你自己去接吧…… 還有啊，醫(yī)生叮囑，明天白天媽要是再出血，要馬上送到口腔醫(yī)院，如果晚上出血，必須馬上送急診，還…… 哦，你明天不在家??！…… 那好吧，那今晚讓媽去我那兒吧！…… 嗯，嗯。”

電話掛了。這時，掛號的醫(yī)生已經(jīng)各就各位，有條不紊地做著準備工作，排隊的人群也蓄勢待發(fā)。我收好了手機，拿出病例本。隊伍開始移動，在一片嘈雜和焦躁中，我沒來得及再回頭看看那個老太太，只是在想，排了那么久的隊，她的腰還受得住嗎！

等待就診的時間，耳邊一遍遍回響著那唱遍大江南北的旋律：

門前老樹長新芽

院里枯木又開花

半生存了好多話

藏進了滿頭白發(fā)

記憶中的小腳丫

肉嘟嘟的小嘴巴

一生把愛交給他

只為那一聲爸媽

時間都去哪兒了

還沒好好感受年輕就老了

生兒養(yǎng)女一輩子

滿腦子都是孩子哭了笑了

時間都去哪兒了

還沒好好看看你眼睛就花了

柴米油鹽半輩子

轉(zhuǎn)眼就只剩下滿臉的皺紋了

不管歌詞再怎么令人感動，現(xiàn)實是中國契約式的“養(yǎng)兒防老”已經(jīng)慢慢解體，養(yǎng)孩子再也不是現(xiàn)在把最好的都給他然后希望他以后如數(shù)奉還的一場博弈。身邊還有那么多和上面的電話故事一樣的家長里短，也都無法用道德標準來評價。于是，我們就只能用“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來總結(jié)了。所以，還是把時間偷留給自己一些吧！如果一生只有孩子這一件事，不用等到滿臉的皺紋，或許早就會吶喊：時間都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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