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壯正壯時---一只狗的故事

2014-06-09 17:42 作者:虛白 0人讀過 | 7條評論相關文章 | 我要投稿

壯壯是一只狗。記不得是這家人養(yǎng)的第幾只了，但可以說是許多只狗里最討人喜歡的一只。也是最令人傷心的一只，是唯一的一只沒有丟失而死亡的一只，在它正壯年的時候。

這是一只黃棕色的短毛大耳狗，是之前那只名叫皮皮的孫輩了。自小就討人喜歡，肥肥胖胖的，耷拉著兩只大耳，在院子里跑來跑去。還喜歡躲人，一受到打擾就躲到水缸邊的角落里，委屈地叫著。主人拉它出來，端詳著它，它起初躲避著主人的目光，不與主人對視，還躲避著主人的手。主人發(fā)現(xiàn)了它鼻梁上的一簇簇的黑點，用手一摳，那些黑點四散開來，鉆進壯壯的短毛里。原來是一群小蟲子。等到清理完了蟲子，舒服的壯壯不知什么時候已在偷偷地看著主人了，或正視一會，或用余光，它還是有點怕生，畢竟才四十多天嘛！主人是一位富有愛心的中年男人，許是從小家里養(yǎng)狗的緣故，他十分喜歡狗！喜歡狗的善良溫順的眼神，喜歡狗的忠誠與不計前嫌、忍辱負重的品格。之前已養(yǎng)了不下十只，大都漂亮可愛，被人偷捉了去。每次丟失都令主人一家心痛，只好又抱一只回來，把那一點心思放在新來的小狗身上。

最早一只是花白的長毛狗。那時主人每月僅二百元工資，卻不惜花一百元為女兒買了回來，主要是想培養(yǎng)孩子對動物的愛心。一家人除了女主人都喜愛著小狗，丟一只捉一只。其中那只黑色的被喚作黑豹，渾身黑亮，是小縣城里唯一的一只黑色的獅子狗。丟失了以后，主人多方打聽，親自寫了許多尋狗啟示，最終也未能找回。

其實，許多事僅有愛心還不夠，還得有耐心細心責任心，要了解它的習性。狗狗，龜魚，花草等等，要懂得怎么照料它們，愛護它們的生命。

和黑豹一起抱回的京巴好像叫佳佳吧，也是乖巧可愛，就是總好像鼻子不通，鼾鞥著，讓主人心煩，問了別人，說是京巴就那樣。那時，佳佳總是委屈地躲在一邊，用乞求可憐的眼神看主人逗黑豹玩，喂黑豹東西吃。后來，不知怎么地佳佳吃壞了肚子，開始拉稀，主人也沒有時間去管它，佳佳也好像感到了主人厭煩的眼神，躲在角落里。一連好些天，也沒有人去管它。拉的稀便粘在尾巴上，散發(fā)著難聞的氣味，主人便常常趕它去屋外。

有一天，主人發(fā)現(xiàn)佳佳總愛打滾，用背在地上蹭著，嘴里還尖叫著。主人用剪刀幫佳佳清理臟毛，銅錢大小薄厚的毛團糊在佳佳的身上，剪掉粘著糞便的毛團，主人大吃一驚，夏天的蒼蠅無孔不入，竟然在佳佳的身上下了蛆。數(shù)不清的蛆蟲生生地在狗的背上打穿了一個硬幣大小的洞，有的早已鉆進了佳佳的體內。怪不得它把背在地上蹭。主人急忙帶佳佳去了獸醫(yī)那里。獸醫(yī)也驚嘆不已，聞所未聞的事?。∷糸_傷口邊的息肉，用棉球蘸著雙氧水擦洗傷口，又撒上白藥。連著治了六七次，傷口終于愈合了。后來，主人把佳佳送給了一位親戚，希望喜歡狗狗的親戚能好好地養(yǎng)它，不料，終于還是走失了。主人的心里沉重了很久。他想到，人們在抱著小狗回家的那一刻起，就應該有了一種約定一種承諾一種責任。狗們在忠誠地履行守家護主的責任，但人們卻往往忘掉了自己對狗訓練治療的責任，甚至好惡取決于外貌，沒有了寬容之心，沒有了對生命的惜護之心，失去了對自然地遵循之禮。(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壯壯的外婆叫皮皮，是許多只狗里唯一的女性。她帶給這家人的除了撒歡撒嬌看家護院外，還讓人見證了狗類的偉大。那次生了八只小狗，都是她自己接生。每只小狗出生，她都會咬斷臍帶，吃掉胞衣，然后就不停地舔著小狗，舔身子舔肛門，刺激小狗的大小便，盡心盡力的做一位稱職的母親。在小狗四十天里，不知帶給了主人家多少快樂。八只小狗似乎就沒有吃飽過，一見到媽媽就尾隨著，叫喊著。皮皮已經瘦得厲害，躲著孩子們的追趕。用爪子逗著自己的孩子。壯壯的媽媽就是這八只里其中的一只。主人為小狗沖了奶粉倒在盤子里，小狗狗們一擁而上，圍著盤子砸吧著。常常會有小狗用力連后腿都翹了起來，一下子翻了跟頭。有的毫不客氣地踏進盤子，想要獨吞。勢單力薄的擠不進去，滿圈圈圍著跑，叫喚著。皮皮臥在一邊也不去管它。

皮皮只是在生小狗時才特別地護著，不讓人靠近。主人還擔心著四十多天后皮皮會舍不得孩子，怎么避開皮皮送走小狗呢，卻不想，越到后來，皮皮對孩子越不在意，甚至還咬趕那些還想鉆到肚下吃奶的孩子?？赡苓@就是動物的本能吧，孩子大了，自己也盡到了該盡的責任，該受苦該享福隨它去吧。

皮皮丟失了以后，女主人不同意再養(yǎng)小狗。但見到壯壯，卻不由地喜歡，同意養(yǎng)了。

壯壯的確名副其實，身體很強壯，很少生病?？偸浅圆伙査频?，什么東西都咬著吃，幾次把主人懶洗的襪子也偷吃了，好多天后拉出來，腸胃功能出奇地好。壯壯兩三個月大的時候，就已經像成年狗了，身材威武，聲音渾厚宏亮。有一次，住在公司家屬院的主人家又來了小偷。之前的兩次被盜，都在夜里，趁主人家熟睡的時候，小偷竟然登堂入室，大搖大擺地偷盜東西。女主人感到了不安全，見到壯壯才下決心再次養(yǎng)狗。當小偷撬開后窗的防盜窗，一只腳踏進窗框的一瞬間，早就盯在窗下地壯壯突然大聲吠叫起來，主人被驚醒了，小偷也被嚇跑了。主人所在的家屬區(qū)有三排房子，位于單位的后邊，比較僻靜，住戶被盜的事不下四五次，自從有了壯壯便安然多了。主人有好幾次在夜里都被壯壯叫醒，那肯定是它的警報。壯壯就像忠誠的衛(wèi)士，不僅守著自己的家，還守護著這個小區(q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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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壯壯其實還是個孩子。那年冬天下了第一場雪，準備出門散步的壯壯被院里的白雪驚呆了。它小心翼翼地伸出前爪，試著踏上雪地。沒一會，熟悉了雪地的壯壯就像孩子般地在小巷里跑來跑去，揚起雪花來。主人的小女兒在作文里形容“四蹄生風”。

壯壯也怕寂寞，也很膽小。2009年冬天的幾個月里，因為家里沒有暖氣，主人一家搬到了單位去住，不能帶著壯壯，只好留它在小院。壯壯就棲身在樓梯下的夾道里。每天早上都強烈地焦急地等待著主人來喂食，帶它去公園溜彎。要去上班的主人在溜彎之后又得把壯壯單獨留在小院。直到下午才過來喂食遛彎，之后又得離開。每個傍晚，壯壯都直到再也聽不到主人的腳步，才悻悻地回到它的窩里。四個多月里，每天兩次的別離，假如狗狗有情，那該是多么殘忍的事！它還是個孩子，它在這個世上最親的就是主人一家了。不知道它是否理解主人的做法，其實，每一次主人的心里也不好受。它還是個孩子，害怕寂寞，心里恐懼，但它只能守衛(wèi)著這個寒冷的家，孤獨地守衛(wèi)了兩個這樣的冬季！

壯壯也是一只淘氣的狗兒。它也曾咬斷了網線，咬壞了相機電池。它也是一只愛惹事的狗兒。來家里修玻璃的工人就曾被咬破了腿，來家里求學的孩子也被它咬過腳趾。它也喜歡在街上追趕騎摩托三輪的，就因為它曾經被一輛三輪碰撞過。

壯壯最使人難以忘記的是它的眼睛，大而亮，滿含著善良友好。在和主人玩耍時，它有時蹲在那里，頭左右扭動著，似乎在努力地理解主人的指令。它很會察言觀色，主人高興時，它會撒嬌，臥在主人的腳邊，肚皮朝上，兩只前爪從關節(jié)處蜷曲著，尾巴也不停地搖擺著。主人煩時，它躲在一邊，趴伏在地上，翻著兩眼看主人走來走去。

2011年底，主人一家終于有了自己的家，搬到了新居單元樓。在忠誠地寂寞地孤獨地守衛(wèi)了兩個寒冷的冬季后，壯壯也住進了不再寒冷不再孤寂的新家。小區(qū)里有七八棟樓房，一模一樣的單元樓門。最初獨自從公園回來的壯壯只能找到主人家的樓前，它不能確定是哪個單元。主人呵斥過它，它沒敢在單元樓門前留記號。它靜靜的臥在主人的車前等待主人。后來它記住了單元門，看到同單元的人開了門，它會趁機鉆進去，上到四樓，或是嗚嗚地叫，或是用前爪敲門。每次隨主人從公園溜回來，它都高興地跑在前邊，搶先上了樓蹲在門前等待主人。有時留它在家里，主人回來時，它會早早地專注地蹲在門口，那該是世上最真摯的感情了。每次隨主人在公園遛彎也該是它最幸福的時刻了，主人累了坐著休息，它靜靜地臥在邊上，不離半步。主人拉二胡的時候，它也靜靜地聽。有一次在《江河水》的曲調里，壯壯的眼睛好像也濕潤了。

那次在公園里，主人坐著休息，壯壯臥在一邊。一只大狗跑了過來，壯壯突地站起來，嗚嗚地發(fā)出警告聲，不讓大狗靠近。主人也怕傷著壯壯，急忙呵斥，兩只狗撕咬在一起。壯壯沒有表現(xiàn)出恐懼，勇敢地撲咬著。主人情急之下，用腳踢了兩下大狗，才終止了撕咬。但被大狗的主人辱罵了幾句，一連生了幾天氣。后來，壯壯又去追趕電動車，騎車人一慌，摔倒在地了。也許壯壯的本能就是守土有責、有仇必報吧，一時間主人也呵斥不住。就這樣，壯壯在單元樓上度過了兩個不再寒冷的冬季后，被擔心再出事的主人送回了老家。單元樓也的確不宜養(yǎng)狗，哪怕主人再舍不得。在老家的半年時間里，曾有一兩次主人把壯壯接來洗澡，呆了兩三天。但壯壯似乎也不喜歡單元樓的束縛，不再像以前那樣愉快了?？傁霙_出去遛彎，每次下樓都是沖著下去，還大聲地吼叫著，全不顧主人擔心擾民。

主人想也許壯壯還是喜歡村里的自由環(huán)境吧，就又把壯壯送回了村里。

之前壯壯也會有生病的時候。最初一兩次，它一看到診所，就會逃離。甚至從項圈里鉆出來跑掉。后來就不再跑，靜靜地蹲著打針或者輸液。有一次很嚴重，都無力站起來了，走幾步就要臥下。它在診所里乖乖地臥著輸液，終于挺了過來。

至今壯壯已在村里過了兩個春節(jié)了。第一個春節(jié)，壯壯隨主人去了主人在本村的岳父家，記住了路。之后隔三差五地就去那里看看，想見到主人。每次壯壯見到主人，都興奮地搖尾跑過來，打滾撒歡，高興地吃著主人帶給它的狗糧。每次主人一家離開，壯壯都早早地跑掉車門前，想隨主人一起走。主人硬起心腸，大聲地喊，回去回去！但前幾次，壯壯不顧主人的呵斥，一直跟著車子跑。車子一停，它也停下，并不敢到車子跟前來，再走再跟。后來，主人用土坷垃扔打它，它才不再跟著，遠遠地看著車子離去。也許壯壯認定了主人不再需要它看家了，不要它去城里的家了吧，它后來不再追車了，只是目送主人一家離去。也不知道動物的思維怎樣，怎樣表達它的情感，反正每次主人的心里總是酸酸的，無法形容。每次都安慰孩子說，村里好，活動空間大，壯壯喜歡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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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金的文章里有關于丟棄狗的故事。老人多年后還為此傷心后悔不已！不管偉人也好，小人物也罷，同氣相求，同聲相應，同情相似，概莫能外?？赡茏龃笫碌娜吮热绔C殺狗者，心冷似鐵，當不會由此呻吟吧？幸耶悲耶？

七月十五是中國傳統(tǒng)節(jié)日。那一天的月亮很遠很冷。下午主人正和往日一樣在街上看人下棋，突然接到弟弟的電話，說是壯壯跑到了主人家責任田的機井邊，臥在那里，不吃食幾天了。前幾天主人回家上墳，就見壯壯精神不好，只是啃了幾口西瓜皮。第二天妻子回娘家上墳，主人讓帶上慶大注射液，叮囑給壯壯灌針。想著也沒什么大事。壯壯正壯年，才六歲，正是壯年時候，也沒太當回事。

主人急忙開車回了家，趕到了田地邊。停下車子，主人邊往機井那邊走，一邊使勁地拍著手，那是主人以前叫喚壯壯的方式。但在灰黑的田地里，沒有壯壯跑來的身影。主人又大聲地喊著“壯壯、壯壯！”空寂的田里，聲音顯得無力，竟有了一絲蒼涼。還是沒有壯壯跑來的身影，主人的心里一陣緊張。

那是壯壯。它正臥在小路的中間，頭西尾東。主人又喊了一聲壯壯，壯壯的尾巴吃力地搖了搖，不再動彈。只是睜大了它的大眼睛。那雙大耳也無力地耷拉著。后來聽說，壯壯中午就從家里跑了出來，一直臥在這里。好心的人怕它熱，往它的身上撒了些水。此時的壯壯渾身都是水，摸上去濕冷濕冷的。

主人急忙拉過田邊的一個箱子，抱壯壯進去。此時的壯壯瘦骨嶙峋，抱上去沒有一點的生氣，主人的心里想著，沒有事的，壯壯正壯，不會有事的，到診所輸液就好了。

裝著壯壯的箱子就放在副駕駛座上。好幾次，壯壯都努力地把頭從箱子里伸出來，下巴搭在箱邊。掉下去，又搭上來。主人用手輕輕的摸著壯壯的額頭，心里擔心著壯壯的病情。

到了縣城，心急的主人一看診所的門關著，趕緊電話聯(lián)系獸醫(yī)，不巧，人家回老家了，不能來。主人又開車滿街去找別的診所，卻沒有找到。主人買來慶大，帶壯壯回到小區(qū)。在單元樓前停下車，把箱子端下來。給壯壯灌藥的時候，壯壯已是奄奄一息，黑大的眼睛無力無神。它只是本能地咽了一下。主人把壯壯從箱子里抱出來，讓它臥得舒服些。壯壯又嗅到了這里熟悉的氣味，可是它無力站起來。灌進去的藥又流了出來。主人又給獸醫(yī)打了電話，按獸醫(yī)的話配了針，給壯壯注射。壯壯的頭無力地耷拉著，身子還是那么濕。針頭扎進去，它也沒有一絲的反應。

主人把車停在公園邊，端著箱子來到公園。皎潔的月光下，主人坐在以前常坐的臺階上，壯壯象往常一樣臥在一邊，卻無力再蹲著了。主人喊了一聲，壯壯等著，我去車里拿藥。他還想著應該再給壯壯灌一支慶大。他還準備了一支安痛定，就在公園里守著，深夜一兩點的時候再注射一針。他的心里還是沒有想到最壞的結果。

主人來到箱子邊，一直喘著氣的壯壯似乎不再喘了，主人還以為病情輕了。壯壯聽到主人過來，想抬起頭，卻沒能抬起。它的脖子彎曲著，突然緊緊地抽了兩口氣，耷拉下去不再動了。主人的眼睛一酸，用手探摸壯壯的腹部，沒有了跳動，沒有了生機。這時，主人才確定壯壯死了。他還是用抖動的手抽吸了慶大，這次的灌藥，壯壯已毫無反應，嘴已張開，眼睛還睜著看著相伴了六年的主人！

在這個冷清的月夜，正值壯年的壯壯離開了1

在冷清的月光下，主人獨自坐在公園心里懷著對壯壯們的負疚。因為拋棄＼因為對生命的麻木＼因為對約定的背叛。一直不信今生來世的主人此時突然想要相信六道輪回了。他希望這只善良忠誠的壯壯輪回到一個好人家，做狗也罷，做人也罷。

主人從手機照片里找到壯壯，在微信里寫了四首詩。

七月十五月皎潔

難信壯壯命已絕

百般憨態(tài)千種好縱是豪杰夢亦痛

小犬小命不足惜

六道輪回本亦奇

但使善心回回在不管來生墜何泥

犬類命數(shù)本不長

恐是輪回苦尤濃

料得來生有善果痛心方覺一份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