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榮國史·癡夢空涼篇》記載：錦涼與狄禮，生死相隨，不過如此。

咫尺相近，各安天命。不思量，自難忘。

四十年換一紙薄書，上面不過四個字：愿你安好。--題記

《乾榮國史之乾禮帝》記載：禮帝少時不受寵，曾與先皇后針鋒相對，受其迫害，得以全身而退，功在一女子。乾榮國三百二十二年六月，逼宮成功。先太子狄蒼無故失蹤，先皇后自縊。九月，得天下，稱帝。定國號：涼。此后勵精圖治，乾榮國出盛世之局。三百六十三年四月，病入膏肓，整日命畫師臨摹畫像。后經(jīng)考證，為一女子在月季花瓣中起舞。六月，禮帝逝世，享年八十三歲，同一名曰“未涼”的玉瓷酒杯下葬。

禮帝駕崩，有傳聞?wù)f，孤山帝陵旁，曾見一個女子，固守三個月。

直到次年，月季花開滿遍野。后世是只集到碎片。(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淚涼微夢】

禮帝近日夜不能寐，他想，自己也許已然老去。可是為什么，心中的痛，卻總停留，一遍又一遍地刺入胸腔，她，現(xiàn)在好嗎？那些舊日時光，仿佛就在昨日，起身，走出那金碧輝煌卻又冰涼無比的宮殿，靠著微涼的雨雕花欄，拿起那摯愛的酒杯，混著迷蒙的月色，竟有些恍然……

【歌姬錦涼】

似是夢中，又回到那天。在他還是七王爺?shù)臅r候，應(yīng)邀去參加一個什么樣的席宴。時隔多年，內(nèi)容早已隨著歲月的流逝漸遠，卻還記得她。至今，禮帝忘不了她的眼睛，她的笑容，她的謙卑卻又自信的模樣。他記得，有那樣一個女子，黑發(fā)似墨，明眸皓齒，青衣白裙，一朵月季花隨意地挽在發(fā)間，溫順地說：“民女白錦涼，錦繡山川的錦，清涼沁人的涼?！?/p>

只是一個歌姬而已，或許那就是命中注定，經(jīng)歷了那么多事，而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只要是關(guān)于她的，卻又點點滴滴痕跡分明的印刻在腦海里。

【距離的拉近】

那是月湖邊，侍衛(wèi)對錦涼微微一鞠，“白姑娘，王爺已等待許久，請隨我這邊來?！卑族\涼這日一反平常素雅，粉紗黃裙，發(fā)髻，沒有珠釵，僅用一條淺黃色的帶子束起來，仍是那么美好。她看過去，七王爺?shù)叶Y正坐在石椅上，一襲白衣，未染鉛華，說不出的尊貴優(yōu)雅，前桌是一盤棋，兩杯茶，他不經(jīng)意的一瞥，恰巧對上她的目光，萬物似乎消失了一般，只剩她。

夜，微涼。

“今日沒帶琵琶？”

“是，只因為王爺只說賞月啊?！彼尤挥行┱{(diào)皮地眨了眨眼。

“人比月美。”他嘴角彎起一道弧線，足以讓天上明月黯然失色。

“王爺何出此言？月色是世間至美的，它包含了離恨之苦卻又情意綿綿。錦涼自然是比不上的?！?/p>

“本王喜歡謙卑之人，只是，本王那句卻是實話?！钡叶Y的氣息漫過錦涼的頭頂，著手將一株月季插于發(fā)間。她抬眼略微詫異，伸手去摸，卻被狄禮一把抓住手腕。開玩笑般，“這是本王贈予你的，須珍藏?！彼乔謇涞捻臃撼鰷厝岬墓猓膶Ｗ⒃谒难劾锓簽E開來。

“與本王下盤棋如何？”

“王爺手下留情，呵呵?！苯K于笑了，本王要讓你陪在本王身邊的時刻都是笑著過的。

“不知在日后這樣清風(fēng)微搖的夜晚，錦涼是否還有這樣的福氣與王爺一同下棋？”那朵月季花，輕輕在風(fēng)中搖曳。

“當(dāng)然，能與佳人一同是本王的榮幸。”那張絕代風(fēng)華的面孔，似畫。

于是，在每個如此的夜晚，兩個人，兩杯茶，一盤棋，一朵花，像是約定，牽引著情感，拉近著彼此的距離，將“錦涼”變成“涼兒”，把“王爺”變成“狄禮”。

【變故】

那兩日，最讓狄禮心煩。

絲帛、瓷器、茶葉、刺繡品……這些商品都關(guān)系到經(jīng)濟命脈，但卻在一夜之間，像是約定好了的，全部被壟斷，僅存的也被商家囤積。是巧合嗎？未必有那么“巧”。

官府當(dāng)然去查，只是，無任何頭緒。到底是誰？那個操控云國經(jīng)濟運作的人，現(xiàn)在的中斷，又是為何？派自己來調(diào)查的是皇后娘娘，她真的放心把這么大的事交予自己辦理？跟她會有關(guān)系么？狄禮頭痛得厲害。九王爺?shù)疑n的到來使他有些許放松，他說：“七哥，我們?nèi)ド坛前焉碳覀兌颊襾砹私?，追查他們所想或者一些蛛絲馬跡?！睕]有更好的辦法，第二日便動身。

【遇故人】

客棧豪華包廂內(nèi)，狄禮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是—涼兒？然而這個想法很快被否定。涼兒從來不上妝，那艷麗的裝束，絕不是?！?a target="_blank">江南‘依香繡坊’，白傾城?！闭媲?，同姓白，但它的音質(zhì)，也許是因為偏冷的緣故，比涼兒的亮一些。

狄蒼也看向他，裝束與紅妝相得益彰，艷麗如桃花，身上還帶些若有若無的冷香。她，叫傾城。忽然年少時一些記憶零落的出現(xiàn)了，桃花如人。

“草民的茶園甚是可憐，那些茶農(nóng)突然要求加薪，沒同意，他們把兩百畝的差天全部毀掉，完好的僅剩一些次品?！?/p>

“草民的窯洞也是，工人要求加薪，沒同意，全部憤然離去。”

“草民的繡房也毫無征兆的出現(xiàn)了問題，繡娘全部罷工，皆相夫教子去了?！?/p>

……

小問題紛涌而至，從生產(chǎn)的基層斷掉，便是無法補救的。術(shù)業(yè)有專攻，不懂的人根本插不上手。如今國庫虧空，稅收只增不減，毫無給工人加薪的可能。

“為何只收我們的稅？那些賭場、青樓、其他行業(yè)的富甲口袋里的錢不是比我們多得多嗎？‘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收稅不是一樣的嗎？”白傾城突然“漫不經(jīng)心”地說。

狄禮品了口茶，思量了片刻，就不容置疑的命令道，“馬上去辦?！?/p>

不過少許時辰，剎那間，狄禮一口鮮血吐了出來。眾人吃了一驚。狄蒼迅速的指揮著，送七王爺回客棧休息，請最好的醫(yī)者，解散眾人。是由心理準(zhǔn)備了嗎？回想起這些時，他被自己的冷靜嚇了一跳?；暑~娘，終于等不急了嗎？傾城也來探望，還說會一起回到皇城去，“傾城還有一個妹妹，喚錦涼。這次民女就是來找她的。二位王爺可認識？”

原來，是故人。

深夜，狄禮從玉枕下翻出一張紙條，上面赫然寫道——“若爭皇位，命不久矣?！?/p>

黑暗之中，看不清他的眼睛，那里一片寂靜。

今日，除了狄蒼，就只有傾城來過了吧。

【桃花不香】

錦涼在戲樓高高的樓臺上唱著昆曲。傾城同他們一起來看。

人意共憐花月滿，花好月圓人又散。歡情去逐遠云空，往事過如幽夢斷。

臺下，傾城莫名其妙地問道，“九王爺喜歡桃花么？”

“還可以，同你很像?！?/p>

“王爺是第二個如此說我的男子?！眱A城以“我”自稱，笑得放肆。

那第一個，是誰呢？狄蒼看著她好似桃花的眼，終究沒有問出口。

“王爺您知道么？桃花是不香的。干枯凋零的桃花，破碎的香氣像是沒有一樣。”第一個男子，是十二歲的你啊。

“只有枯萎的桃花才算桃花么？”

“在我眼里，是?！?/p>

狄蒼突然不可抑制的大笑起來。

傾城，你知道么？你是那么像曾經(jīng)的桃花。在母妃的家鄉(xiāng)里，若一個男子說一個女子仿若桃花，就代表他已經(jīng)無可救藥地愛上了她。而枯萎的桃花，代表那個女子的心已傷痕累累。

你一定不知道。

狄蒼在心里重重嘆息道。

傾城聽見他的聲音，卻沒有看他一眼。那眉目，是她從小向往到現(xiàn)在的。低頭飲酒，眼里的東西迅速消失不見。

【皇位】

老皇帝因為身體緣故，宣布要退位。

宮里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回避一個事實——一定是皇后娘娘干的，為了太子登基，她不惜下藥。沒有人敢揭穿，包括朝中大臣，事實上，他們也希望可以換一個皇帝，換一個，明君。

七王爺?shù)叶Y和九王爺?shù)疑n都被宣召了回去，太子未必會贏。

皇位，只有一個。

“兵貴神速”，誰，先下手為強？

【貍貓曾經(jīng)換太子】

九王爺?shù)疑n走進御花園，皇后娘娘在桃花樹下喝茶。

“兒臣參見皇額娘，愿皇額娘千歲千歲千千歲?！?/p>

“蒼兒，不必拘禮。我已為你打點好一切，太子那邊，沒有問題。皇位，一定是你的。”

“當(dāng)皇帝就一定是好事么？父皇這次病危……”

“是本宮害的。那又怎樣？一切都是為了你?！彼驍嗨脑?。

狄蒼揚起笑容，自嘲道：“包括將自己的兒子送予他人？”

突然一滴淚掉下來，來不及擦去，在還未哭喊出來之際，聲音不緊不慢地傳來：“兒臣先行告退。”

皇后愣住，回想著往事。不想兒子受嫡子之迫害，自己確實是把蒼兒換給了魏妃，蒼兒從小就飽受魏妃的虐待，自己卻無能為力?？蛇@一切，能怪自己嗎？

罷了罷了，這皇宮，就像個魔鬼，若不爾虞我詐，就會被別人設(shè)計陷害，最后不得善終。

自己不正是想改變什么嗎？

可到頭來，又真正改變了什么呢？

那就讓太子登基吧。蒼兒，遠離這皇宮，永遠不要再受這迫害。

“傾城！”

“是?！弊尩疑n魂牽夢縈的女子出現(xiàn)。

“錦涼最近在做什么？！你們是為本宮做事的，是本宮的人，若她背叛本宮，第一個殺了她的，應(yīng)該是你?！?/p>

“奴婢會看好妹妹的。”

“狄禮對太子有威脅，你明白該怎么做吧？”

；“明白。”

【不上妝】

七王爺?shù)叶Y在皇后的密室里被反綁在椅子上。

一個女子面無表情地走進來。

“涼兒？”

“為什么不是傾城是錦涼？”

“因為涼兒不上妝?！钡叶Y笑得很釋然。

“是。我是白錦涼。錦繡山川的錦，冰涼的涼?！?/p>

“不，是清涼的涼?！彼碱^微皺。

“是你錯了。我是皇后的人。”

“我知道。”

錦涼面色一慌，“什么時候？”

“那場請宴，是皇后娘娘安排的?！?/p>

“第一次見面你就知道了！”那為什么，為什么還要讓我接近你？她在心里暗嘆。

“不。那不是第一次見面。你記得你十歲那年，我說要照顧你一輩子么？”

“我不記得?！卞\涼顫抖起來,那些黑暗的童年記憶撲面而來,她只是一個小女孩而已,承受不起那么多.

狄禮卻溫柔地笑起來，他又豈會不知她的痛呢？因為他同樣地痛.“明明記得。你說謊。因為你覺得傾城比你好看。我和九弟遇見你們時，他給傾城取名為‘桃花’，我給你取名為‘柔涼’。你知道為什么嗎？”

“不要再說了！！”錦涼尖叫起來，十歲,多么會相信人的年齡,那時,他還與她一起約定的天涯海角此生不棄,可是沒有,自己等來的,卻是他告訴皇后,她有出逃的意圖,只是為換一個討好的機會.“你說過要帶我走！可是你沒有！”

“你是恨我的，對么？”狄禮眼里是不住的如洪水般的濃重悲傷。

錦涼苦笑起來，“恨？怎么不恨？怎能不恨？從六歲時我就不該相信你，相信你而后自己的母親被害死；十歲時，我還是傻的相信你，相信你而后被皇后帶回那個冰冷血腥的屋子里。”

可是當(dāng)時，我能去么？那么重的病，都不知道還能活多久？告訴皇后，不是為了討好，也不是我有多么在乎自己的命，而是為你了。你身上有蠱，卻自己不知。除了我，誰會救你？誰救得了你？狄禮幾乎痛的不能呼吸，差點想將真相說出。

所有的誤會即便解開了，可是感情沒有辦法回去。因為傷害彌補不回來。

即便死在她手上，也甘愿。

密室門開了。

傾城走進來，蠟燭被傾城點亮，柔和的黃暈照亮了錦涼手上發(fā)亮的匕首。

“可以了，妹妹。殺了他?！?/p>

繩子被狄禮掙斷了。

“妹妹！你在干什么？你舍不得了？你到底是為誰做事的！好，既然你舍不得，我來動手。”

錦涼從她后面將她打昏。

而狄禮卻像沒看見一般，自顧自地說，“你應(yīng)該記得，我總是被逼著喝下各種慢性毒藥。那些娘娘沒有一個不希望我葬身于此的。你說你恨,但你，總是幫我偷偷換掉。無數(shù)次，我因為你而僥幸活下來了。你從來不說你是誰，但我知道，你就是我的柔涼?！?/p>

“別說了。”錦涼帶著濃重的鼻音，把匕首插入狄禮左肩，他亦不閃不躲，還是溫柔地笑著，左肩上的傷口汩汩流出鮮紅的血。

“你說你恨我？你恨我么？你恨我卻要救我，你恨我卻對我好，你恨我卻想和我遠走高飛......”

“夠了!為什么不躲！”她哭紅了眼睛。

“答應(yīng)我，做我新娘時，一定要上妝?！彼⒆∷难劬ΓX得，一切還來得及。她對他的愛，原來一直沒有變。

請你，一定請你，別再哭了。

我不想讓你哭的，真的不想。

鮮血妖艷得像一抹桃花，錦涼落荒而逃。

【緊握的手，不愿再松開】

狄禮手里有兵部，他們包圍了皇城，皇后被迫自盡，太子和皇后的殺手傾城等人均被捕，九王爺失蹤，新皇理所當(dāng)然是狄禮。

三天后，新帝將登基。

“我知道，你會在這里?！痹潞?，狄禮走向錦涼。她正在上妝。

“你不怕我再次傷害你？”

“那是我承諾給你的一刀，我只要你做我的新娘?！?/p>

“為了你，我居然對我自己的親姐姐動手。我一直相信你，相信你卻變成這個樣子。你還想怎么樣？！你真的要將我傷到.......”忽然錦涼不再言語，她抱住狄禮，“曾經(jīng)，你欠我的約定，還有效么？”

“當(dāng)然?！彼α?，這一刻，他以為自己得到了幸福。天下是他的，連她，也是他的。

次日，錦涼穿上鳳冠霞帔，甚是美麗，發(fā)間有一朵月季，卻是枯萎的。

交換合歡酒時，錦涼突然攔住他，“酒里有毒?！?/p>

“你下的？”他笑。

“我下的?！彼难劬σ彩切潖澋摹?/p>

狄禮一飲而盡。

“為什么是枯萎的？”他摸著那花問。

“這是你第一次送我的。你說不能扔?！彼∠聛恚鸦ò晁核榱?，放進酒里，也一飲而盡。

“為什么一定要我上妝？”

因為六歲時，我允諾你是我最美的新娘。

“如果下輩子，你不是皇室，我也不為敵對所用。我就要做你的女人，時間要長一些。”她的裝束被淚水弄花，他緊緊抱著她，“那好，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你都許給我了?！?/p>

她身上的傷，在他心中隱隱作痛。

【江山歸我，你沒了】

登基前的最后一晚，她突然暈倒。合歡酒里真的有毒，但不在他的杯子里，在她那里。

所有御醫(yī)被宣召過來，他只說了五個字：“治不好，就殺?！北粴⒌淖匀徊粫清\涼，但她的毒是十分罕見的，沒有人知道怎么治。她一直昏迷，他就一直殺人。

當(dāng)他帶著鄰國最好的御醫(yī)回宮時，他沒了。不是死了，是不見了。但是沒人敢說。所有人都驚恐地看著他，他一定會把他們都殺光。

但他只是大笑，什么都沒有說，轉(zhuǎn)身就去處理政事了，好像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一樣。

三年時間，很快過去。云國被打理的井井有條，國泰民安，風(fēng)調(diào)雨順，百姓們都慶幸遇上了好皇帝。

他笑自己——全天下都是自己的，但是，她沒了。

【再見,不念】

“有時候我在想，這樣做究竟對不對？”狄蒼握著傾城的手，坐在都城城郊的樹下看夕陽。

“怎么？你后悔放棄皇位娶我了？”傾城看著在不遠處玩耍的他們的孩子。

他們在這里很安全，當(dāng)年狄禮與狄蒼做了一個關(guān)于她的交易。狄禮放了傾城，讓狄蒼放棄皇位。狄蒼說他會帶著傾城遠走高飛，可是俗話說得好，越危險的地方往往才是最安全的，沒有人懷疑。

“不是這個，我是說七哥和你妹妹?！?/p>

“別提你七哥，我討厭他。我最好的妹妹居然為了他跟我動手?！?/p>

“但他還是將你送回我身邊了?！?/p>

“還不是為了皇位，也就只有你這么傻肯為了一個女人放棄天下?！?/p>

“也不能怪他。他從小就沒有親人的關(guān)懷，唯一的志愿，就是做一個明君?！?/p>

“妹妹在這里，是最好的歸宿?！?/p>

“也許吧?！?/p>

三年前，錦涼被蘇誠君——傾城的殺手朋友帶出皇宮。解藥是有，可是因為耽擱天數(shù)太長，她的精神已是昏迷不清，狀況十分不好。以至于恢復(fù)以后失去了一部分記憶。

“這樣對她也好?！眱A城說。

但是狄禮的突然拜訪卻讓他們始料未及。他們的日子一直很平靜，卻忘了，他是皇帝。三年的時間，想查一件事情，易如反掌。

“你來做什么？”傾城第一時間攔住狄禮。

“我只是想來看看她?！币桓摹半蕖钡陌翚?，甚至有了乞求的味道。

他走近她，她根本就不再記得他。

“你還記得我么？”

錦涼搖搖頭。

“你叫什么？”

“柔涼。”

三年的時間里他飽受離別之苦，現(xiàn)在如此回答，著實讓他心痛。

他希望時間不要走了。但是她，卻轉(zhuǎn)身去唱昆曲了。

好似她唱的，“往事過如幽夢斷。”

他決定放手。即使知道自己放不下她。但是她若好，自己也就心安了。

【結(jié)局】

他對傾城說：“別在從她的發(fā)髻上插桃花了。她喜歡的是月季?！比缓筝p輕在她發(fā)間別上一株月季.

“你比我了解她？”傾城嗤之以鼻。

當(dāng)然了，我從六歲就認識她。

狄禮笑了笑，沒有說話。

“你還會回來么？”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錦涼因為他猜著了自己的心思，怯怯地問，像極了六歲那年柔涼問他：“你還有別的故事么？”

他搖了搖頭，似笑非笑地說：“也許不會了?！?/p>

她站在那里，發(fā)髻上飄揚著一株他為她剛剛帶上去的月季花。

衣裝還是請宴那天的舊衣，可是時間已經(jīng)不是了。有些東西，終是變了。

【這樣簡單的事】

“你沒后悔過么，皇上？”

“她已經(jīng)承受太多了，朕能做的，只有這些了?！?/p>

是的，不是十歲，是六歲。在一切還是單純的孩童之時，沒有那么多的防備和陰謀，沒有那么多的虛情和假意。他與她在月季花面前玩耍，她請他吃桂花糕，他給她講故事。而后，妃嬪變本加厲的迫害使他只能去冷宮討飯。因為自己的無力，只能任由著皇后發(fā)現(xiàn)并將她培養(yǎng)成一個殺手。沒有脈脈溫情的童年，全部由他而起。十歲，約定好逃出這地獄般的皇宮，只是他，那么重的病，真的無法，無法與她遠走高飛。他說：對不起，柔涼，我欠你一刀。隨后將她送往神武門，一切都是順利的，可是皇后，她終是不肯放過，不肯放過他，還有她。

柔涼，讓這一切過去吧。你會有屬于你的人生。錦繡山川，注定不會，也不能與你有關(guān)。

禮帝只有一位皇后，那是他曾經(jīng)的王妃，封號涼。

是的，清涼的涼。

他永遠不會忘記她曾經(jīng)的眼神，清涼怡人，曾將他所有的陰霾和黑暗一并洗去，讓他有了活下去的念頭。

禮帝一口氣回想了所有的事，許是累了，竟有了昏昏欲睡的念頭。

遺忘，是那樣簡單的事，但他卻做不到。

放手可以，可是心卻無法忘記。許多人都說歲月的流逝是極好的事，傷口會被它慢慢撫平?？墒侨粽鎼鄣蒙盍?，傷得深了。歲月的流逝反而會讓記憶越見清晰?；实塾秩绾?？金瘡藥可以讓左肩的傷口不留痕跡地消失不見，可是另外的傷口呢？

禮帝已經(jīng)睡著了，手指緊緊地握住酒杯的緣故變得冰涼無比。夜，凄冷漫長，他的眼角有一滴淚順著細小的魚尾紋流落下來。歲月的流逝沒有讓他忘記白錦涼，卻帶走了他的青春年華，記憶沉淀在心里如同石子藏在深深的湖底。

那滴淚，伴著悲傷的空氣，微涼。

禮帝此后入眠，枕邊定要放一個酒杯，聽聞此酒杯名為“未涼”。眾人皆奇怪，因為禮帝平日并不喜酒。他們哪里知道，杯里裝過一株凋零的月季，一顆曾經(jīng)愛過禮帝的女子的真心。

未涼，寐涼，夢中見你，你還是我最美的新娘。

【最后的秘密，她從未忘記】

白錦涼坐在戲臺上，原來自己是如此的疲憊。

這么多年，從未演過一場戲，如此累。

原來累是因為早就交出了自己的心。

騙過他，真不容易。

她無數(shù)次告訴自己，說自己已不再愛他，是他害死了自己的母親，他毀了她。一遍又一遍的說，卻仍舊騙不了自己的心。與他回去，多好。她還可以給他做桂花糕，他還可以給她講故事。她還可以與他一起看月季花，她原本是喜歡桃花的。因為他，而喜歡的月季。她原本是可以安穩(wěn)的做一個宮女的，因為他，做了殺手。她原本是可以與母親在幾年后出宮的，因為他，母親猝死，她流落成皇后殺人的工具。

她是柔涼，早就因為他，變成了另外一個樣子。

就是這樣了吧，還能怎么樣呢？

總有那么多難言之隱，總有那么多錯過，總有來不及解釋的誤會。

即便如此，說愛，終究是愛的。

那恨呢？

自然也是恨的。

說忘了，那時說的。

終于也學(xué)會了他的伎倆，騙了他，從此再無相見。

記得仍是六歲時光，兩小無猜，一切是非都被隔絕在外。

桃花紛飛，月季花盛開別樣美麗。

她笑著看著他，“這是新做的桂花糕，快吃吧?！?/p>

他握著她的手，“我再給你講個故事。關(guān)于狄禮和柔涼的故事，他們說，他們最后會在一起，一輩子?！?/p>

她想著他的夢話，他說他愛她。

所以，所以請你。、

請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你是皇帝，我會為你祝愿。

無論你在宮殿內(nèi)寂寞，還是在戰(zhàn)場上寒冷，我都會想著你，這樣，有我在，你應(yīng)該就不會害怕了。

她在如今的北風(fēng)中想起這些，終究忍不住還是笑了出來，笑過之后忽而發(fā)現(xiàn)臉上冰冰涼涼。為他流了多少次淚，也許再也數(shù)不清。夜色正好，良人卻已不再。這一生，這一戲。愛也愛了，恨也恨了。真的是累了，夜色微涼，夢里再見他的模樣，一切還是從未改變的美好。錦涼手里緊緊握著一株月季，那是他給她的，她握著它，如同握著他的手。

【終局】

她聽見他的傳聞，他快不行了。連續(xù)兩個月，整日整日不見人，在宮內(nèi)命人畫像。她不用想也知道那畫中人是誰。

她送去一紙薄書，只有四個字。

有皇帝親信來找她，要她回去看他一眼，見他一面。

她問：“是他讓你們來的？

答：“不是?！?/p>

她笑：“他都明白的?！?/p>

她說：“我自始至終都在他身邊，從來沒離開過?！?/p>

她在帝陵旁種滿了月季，她為他寫詩。

她說：愛無法抵擋冰冷的死亡?？晌胰匀蝗绱讼肽?。

后世看這一場癡夢，無端空涼，不免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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