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落雨大，水浸街，阿哥擔柴上街賣……

每當下大雨時，我就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這首童謠，以及水漫河塘水浸田溝的情景。

好一場曠日持久的雨。已經三天了，雨淅淅瀝瀝，沒有歇一會的意思。吃晚飯時，雨稍停，偶爾飄揚的雨絲已經難耐了疲憊。

我和阿庚邊吃邊望著窗外灰蒙的天色。

“這雨下的，魚多啊！老丁又要忙了”，阿庚感嘆一聲。(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確是如此。半月前的一場大雨后，老丁拿著那套剛購賣的先進捕魚設備：電瓶+竹竿，在一條彎彎的淺水河里，經歷近半個小時的搏斗，終于帶回了一條七八斤的大魚。當我們圍著餐桌享受香噴噴的美味時，我不禁聯想到他門前一串串延綿不斷的魚干以及河里不停游弋跳躍的鮮魚。

“現在去抓魚，如何”？我的魚隱突然發(fā)作。

“好啊，聯系一下老丁，馬上出發(fā)”。阿庚也來了精神。

一分鐘閑長，我們立即行動：打電話、換服裝、帶設備，開著摩托車一陣煙似的出發(fā)了。

白諸鎮(zhèn)依山而建，鎮(zhèn)的周圍耕田四布，溝如織網，一條小河傍鎮(zhèn)而過。河水給小鎮(zhèn)注入了靈氣，也給我們帶來了樂趣。

河邊將至，路旁的水溝引起了老丁的興趣。駐足觀之，這溝寬一至二米不等，兩邊雜草叢生，朝東南方向蜿蜒而去，看不到盡頭。作為我們當中最具捕魚經驗的“漁民”，憑著對魚敏感的嗅覺，老丁認定了這里魚資豐富。

我?guī)е苫笙铝塑嚒Ｕf實話，我極不認同老丁的判斷：這么一條不起眼的小溝，就靠幾天來的積水擴充點門面，能折騰出什么？充其量撈兩條小魚小蝦聊以自慰。

老丁從車上取出電瓶，背在肩上，解下竹竿，兩手各持一支，整裝待發(fā)，動作連貫而職業(yè)。那情景，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了電影《永不消失的電波》中的地下發(fā)報員。

阿庚似乎很滿于現狀，一直不停地埋怨裝魚的簍太小。

〈二〉

小溝的始端穿路而過與稻田相連，因地勢較為平坦，便于停車，我們的活動從這里開始。

老丁仔細觀察了一下地勢水貌，選擇水草較多處，小心翼翼地將兩支竹竿（一支帶有漁網）插入水中，左右移動，水面蕩起了層層漣漪。

電瓶電魚的原理，是將兩根電源（正副兩極）分別綁在兩根竹竿上，然后在竿的其中之一裝上按鈕，接上電流，產生一定的電壓，使一米范圍內的魚遇電擊休克昏迷，使網撈之。

我緊跟老丁的身旁，神經緊繃，內心陡升一陣緊張和激動。

一分鐘過去了，十分鐘過去了，水面上除了竄出一條小泥鰍表演翻騰外，一無所有。

我的臉上寫滿了失望，擔心此行的收獲。

我愛好捕魚。記得上小學時，每逢春夏交際，正是捕魚的好時節(jié)，下午一放學就往河邊跑。悲慘的是，我從沒捕過什么正經魚，偶爾有點收獲也是偏得，有時忙了半天回家，身邊連片魚鱗也沒有。如今時代變了，設備也更新換代了，難道過去的悲劇還將重演？難道今生注定了我與魚無緣？

不知不覺中又前行十幾米，水里風云突變。

“哇，有魚！”眼快的阿庚叫了起來。

尋聲望去，果然，幾條三四指寬的小鯉魚浮出水面，時而側翻，時而肚皮朝上。我的手捏成拳頭，沖著老丁直嚷嚷：“快抓，快抓?！?/p>

老丁畢竟號稱“漁民”，他不慌不忙，面色平靜，剛才還慢條斯理的動作突然變得快而有力：只見他身姿立定，左手拿著魚網朝著目標撈去，一眨眼功夫，兩條魚乖乖的躺進了漁網，然后一揚手，魚被甩到岸上，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我和阿庚急忙奔魚而去。

抓第一條魚的新鮮感變成了永久的分量。

那沉甸甸的感覺，從手心傳到胳膊上，平生出成功者的驕傲和滿足。此時老丁不斷地拋魚上岸，我和阿庚不停地忙著撿魚，一斤，兩斤，五斤……不一會兒，簍內魚滿為患。阿庚粗暴地將魚塞進簍內，我無限幸福地埋怨他虐待魚，還興奮的嘮叨：“老丁就是運氣好，阿庚要成財主啦！”

樂極生悲，我看到水里有大東西掙扎，那脊背很醒目，像人生中的一種榮耀，我認定是條大魚，猛一喊：“大魚！”可是我的自豪和狂喜只持續(xù)了十幾秒，就發(fā)現不對勁：魚不見了。

“別吵”，老丁聲音壓得很低，顯然早有察覺。他輕輕的蹲下，雙手來回的劃動雙桿，三番五次不湊效，他那份專注和執(zhí)著是我從未見過的。

“看樣子魚不在附近了”，老丁說完，扎了扎鞋帶，緊了緊褲，下了溝，深一腳淺一腳在水中探索。膝蓋淹沒了，大腿淹沒了，我大叫。不知為什么，我總覺得我做錯了什么，導致老丁如此受苦。他回頭望望，停了停身，說：“沒關系，你們跟著我”。

天色漸漸地暗下來，簍里的魚嚴重缺氧，個個伸著頭，張圓嘴，爭先恐后的往上擠。

“如果不想辦法增加庫容量，那我們只能帶魚尸回去”，阿庚不無憂慮地嘟嚷著，真不愧是倉管出身，三句話不離本行。

于是電話緊急聯絡附近的同事從家中拿來兩個水桶救急，我被安排在木橋上，獨守兩桶魚。阿庚打開了照明燈，伴著老丁，繼續(xù)前行。

那灰暗無邊的夜里，燈光越來越遠，逐漸變弱，變小，定格，像是臨時在遠方布了個風景，他們能收獲滿倉嗎？

我的思緒又飛回從前：哼著小曲，挽起褲腳，抄著漁網，提著魚簍……那辣椒炒魚的香勁喲！真是從古到今……

〈三〉

夜幕深沉，該收工了，兩個身影蹣跚而至。阿庚提著桶，桶好像很重，我感覺到他手臂肌膚的酸痛。我們打開車燈，眼前的漆黑變成了一片光亮。三桶魚擺在腳下，我和阿庚得意地翻動魚并評估著勞動成果，引得田間的各種飛蟲撲面而來，嗡嗡地圍著湊熱鬧。我忽地發(fā)現，老丁正站在田埂上，光著腳丫，咪著眼，吸著煙，獨自品嘗那份豐收的喜悅……

“老丁，你的鞋呢？” 我忙問。

“魚太多了，穿鞋礙事”老丁回答的倒爽快。

回來的路上，我們心情舒暢，一路歡歌笑語，連水桶里的魚也配合著我們撲通撲通地打著節(jié)拍。我知道，我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或許，若干年后，我依舊不能忘記：那溝，那水，那魚，還有老丁留下的那雙鞋。

首發(fā)散文網：http://www.277762.cc/subject/3658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