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上的鐵路
湄兒和媽媽正在自家地里修理棉花(打花杈),看見幾輛汽車沿著她家的棉花地的路上開過來,不由得抬起頭來和媽媽說:“媽!你看那邊有汽車開過來,是干啥的?是不是開發(fā)辦的人來了?”湄兒掰著花杈的手也就停了下來。聽湄兒這么一說,媽媽也抬起頭向不遠處路上望去,嘴里說道:“湄兒,你怎么知道那就是開發(fā)辦的人呢?就不許是走錯了路的外鄉(xiāng)人呢!”湄兒道:“因為那些人昨天都來這地里看過了,聽大洋哥(大洋哥是湄兒鄰居家的,是鐵路學院的學生)說,上級在這兒要新修一條邯鄲至黃驊的電氣化鐵路要經過這里,還說有一條修高速公路了也要經過這里,這是省級開發(fā)項目。這個項目西起太行山麓東至黃驊港口,開發(fā)一條橫跨東西的經濟帶,是個國家立項的大工程。又有人說縣里在鐵路公路經過的路兩邊兒還要綠化,怕影響當地形象,就趕緊著把這里開發(fā)出來,將來好讓管事兒的人得到上級的提拔?!?/p>
湄兒說到這里被媽媽的話打斷了,媽媽說:“你一個姑娘家都聽誰的,沒影兒的話不要亂說,管人家哪些事兒沒用,還是好好修棉花吧!秋后多拾些棉花才是正理兒,比什么都強。"說著瞅了一眼自己的女兒,看她說起話來蠻有觀點的,心里美滋滋的。看看自己的女兒長得越來越秀氣,當媽媽的她哪能不高興呢!一陣喜悅涌在心頭,不由得手里的棉花秧子擺弄的更快了。
湄兒正在讀高中,六月初就要高考了,這不,禮拜天的上午回家來幫媽媽干一些農活,下午就要趕往城里學校里去,趁著上午這點兒時間多干一些,湄兒知道媽媽很辛苦,爸爸外出打工了,哥哥在石家莊經濟學院就讀,家里只剩下媽媽一個人,經種著幾畝棉花地,起早貪黑,風里來雨里去,年收入不多,省吃儉用,農業(yè)收入加上她爸爸打工掙來的錢,勉強供給兩個兒女讀書。家境經濟收入并不寬裕,唉!湄兒是個懂事兒的孩子,經常想到這里時,心里酸酸的涌上心頭,看著媽媽粗糙的手更加不是滋味。于是就默默地記在心里,每當課余有時間就回來幫媽媽分擔一些勞作。想到這里剛才的話題就不多說什么了,立刻低下頭,繼續(xù)整枝、打杈,靈巧的小手修起花來十分熟練,汗水從額頭上流下了來也不覺得有多熱。
就在這時,那幾輛汽車在她家棉花地旁邊兒停了下來。下來幾個人,一個有派頭的人對著棉花地里的母女倆說:“老鄉(xiāng)!在這里給你們修條路你們愿意嗎?到時候你們就不用再走泥濘的路了,那樣會很方便的!”沒等那母女倆回話,那人自己就大聲喊了過來。人家問自己的話不回答不禮貌,媽媽就說:“能修路,那該是太好了!早就盼著這一天呢!”那些子人沒等她把話回答完,就鉆進車“砰!砰!”關上車門,啟動馬達走了。
太陽按著自己的軌跡,行走在勞動的人們頭頂時,湄兒和媽媽從棉花地里出來,騎上農用三輪開著回家了。
一個月后,早上六點,村委會的喇叭里有人在播音,聽到廣播的內容是:一,邯黃鐵路經過我們這里,縣里開始聯合鐵路部門丈量土地,路基經過誰家的土地,請你吃過早飯往地里去。征地賠償標準每畝三萬零伍佰,這是上級精神,誰也不許不同意,必須配合執(zhí)行。如有搗亂者,出了問題,公安局把你抓走,村委會不負責。二,開發(fā)辦要開發(fā),修公路,打機井,鄉(xiāng)親們都要積極配合,不能出現任何問題,誰出問題誰負責。三,南水北調占地也要同時進行,同樣也要大家積極配合,不能出現任何問題。說完,廣播喇叭停止了聲音。一大早起來的準備到蓋樓工地上綁鋼筋的青壯年,就等著媳婦做好飯,吃了,坐上每家輪流開著上班去的面包車去工地,在大街上的固定地點集合。他們有的說著今天要干的活計,有的說著大喇叭吆喝出來的廣播內容,都在竊竊私語。還有一些人家領著孩子老婆在外常年打工不回來的人,他們的本家老叔或者奶奶爺爺,也都在街頭巷尾蚱蜢著耳朵仔細收聽,領會播報的啥意思,能不能保住自己家的一畝三分地,心里都沒有底,三五成群,嘁嘁喳喳,說個沒完沒了。說到底,他們是不放心。(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很長一段時間以來,大片大片的土地被當地政府開發(fā)征用,土地上蓋起了樓房、工廠,很多農民失去了賴以生存的土地。他們心里明白國家要建設,這是好事兒,可有時候心里拐不過那個彎兒,因此,土地問題矛盾很突出,有些人不同意讓出土地也沒辦法,拗不過大縣城大發(fā)展大跨越的戰(zhàn)略部署,只能服從于開發(fā)戰(zhàn)略的實施。農民啊,是個最弱勢的群體,很值得愛護和保護它,有時候也會眼光短淺,考慮自己的眼前利益多些,這是很需要理解和愛護的。
湄兒的媽媽吃完早飯,隨著人流來到地里,只見幾個帶著皮尺的人在村委會的人帶領下,開始從上游而下,沿著早已撒好的白灰線開始諸家丈量。丈量的速度還是很快,基本沒有什么當坎兒。很快就量到湄兒媽媽家的地了,很順利的量過,又接著量下一家。
前面人丈量,有人在旁邊做著記錄,各家各戶的地記得一清二楚,分別造冊,建立銀行卡,有銀行統(tǒng)一向下付款。這是后話。
再說土地丈量清楚以后,緊接著后面大型開挖機“轟隆隆”就動工了,開始土工作業(yè)。路基高6米,寬50米,兩邊綠化帶各50米也同時征用。為了保證土料的共應,縣長親自掛帥結合鐵路施工隊領導走農戶看地塊,落實市委保證邯黃鐵路如期完成后勤保障精神,確保一路暢通。
在古老的土地啊,出生這塊土地上的人們,祖祖輩輩生活在這里,一代一代的人在這塊土地上灑下了汗水甚至流過血,是土地養(yǎng)育了一茬茬、一代代農家子弟走了出去,又走了回來,舍不得的是那條根!如今的土地雖說種地收入不多,人們對于那點兒微薄的收獲還是看得很重的。一旦被迫離開生死相依土地,就像失去了靠山,會很心痛的,好好的土地生長的莊稼眼看著瞬間就沒了,機械旋耕的操作下犁出一道道松軟的土浪,泥土散發(fā)著濃郁的鄉(xiāng)土芳香,人們紛紛向前捧一把潮濕的泥土,高高的舉過頭頂,深情的對著老天爺呼喊道:“土地呀!永別了!”說完,紛紛匍匐在被大型機械勾勒過的土地上......湄兒媽媽一下子蹲在自家的地頭上,默默的流下了淚水......許久許久不愿意離去。
地鄰家的大洋媽走過來,看見湄兒媽媽蹲在自己家的地頭上流淚,也不免有些傷感,于是向前搭訕,說道:“別難過了,我們現在腳底下這地就是開發(fā)地,我聽俺家大洋舅舅說,過幾天高速公路也要動工了,高速公路從鐵路涵洞里穿過,那條高速公路向東直接與大廣高速相連,以后去北京就方便多了,你怎么還不高興???”見湄兒媽媽不說話,自己也糾結著說道:“聽說農用公路也要一起開發(fā)了,農用公路沿著各家的地塊兒規(guī)劃建成大方(每一方一百畝),每一方土地打一口深井,井口貫穿整個地龍沿著路邊栽上的樹每三十米一個出水口,實現農業(yè)水利現代化!”湄兒媽媽說:“不是說南水北調嗎?怎么還要打那么多井???唉!多好的土地?。∧憧纯次业拿藁ㄖι隙加心U船兒了,過不了多少長時間就能坐桃了,毀了多可惜??!”大洋媽媽說:“不要緊,國家還另外給你青苗費作為補償,不會讓農民吃虧的!”湄兒媽媽不知道是真是假,心想,等下個禮拜天湄兒回來了,問問自己的閨女再說。
鐵路工地建設進度很快,這個村莊的這一段路基有十幾臺大車不分晝夜填土、填白灰、然后一層層碾壓。涵洞部分,基石從十米一下開始水泥澆筑,高高的澆筑機“嘩啦啦”隨著指揮的口哨聲不停的灌漿。山東濰坊的鐵路勘測設計人員,更是一絲不茍的在現場工地上協助指揮操作。施工隊是中鐵三局的四川、湖北、保定各大施工隊組成的,熟練地建設者們操作著現代化的土工作業(yè)機械,“轟隆隆”來回穿梭不斷。整個新修鐵路路基沿線一派繁忙......
大洋、湄兒、大洋的舅舅鞠山林、彭縣長、高速公路局莫曉婉、開發(fā)辦主任任大軍還有各村的村干部和在地里干農活兒的群眾都在現場觀看。湄兒說:“大洋哥,你不是說你要畢業(yè)了嗎?你回來吧,家鄉(xiāng)現在有鐵路了,你回來在鐵路車站當站長吧!把你學到的知識都發(fā)揮出來,為家鄉(xiāng)經濟建設出把力!”大洋忽閃著一對大眼睛,看了一眼舅舅又看看彭縣長,接著說:“好!我答應你的請求!只是一點,我要說清楚,我學的可是鐵路設計和勘探,如果這鐵路等到我畢業(yè)后恐怕早已就建成通車了,看來這個車站站長我不能當!與這個崗位競爭無緣了?!闭f完面對湄兒輕輕一樂,湄兒看他說話的神色目光對準了自己,早已是臉色緋紅,語不成調站在人群中等待別人的回答。大洋的舅舅鞠山林和彭縣長是同學,早年就讀燕山大學,畢業(yè)后各自走向工作崗位,平時忙于工作,來往也不常見。鞠山林在鐵路學院任教,現在是副教授,雖說不是行政官,也算學有成就,教書育人了,幾年下來培養(yǎng)了許多鐵路有用人才,桃李滿天下。彭縣長畢業(yè)后回到農村,工作不好找,又去當兵,當兵鍛造了他的堅強性格,再一次訓練中英勇頑強,排除一次惡性爆炸事件,救出戰(zhàn)友和保護附近的人民群眾生命財產安全,榮立戰(zhàn)功!很快由班長提升排長。再后來不斷提拔直至到副團,爾后轉業(yè)在地方市一級的政府下屬部門里工作,不幾年的工作實踐,深得領導的欣賞,就被人事組織部門看重了。終于一天來到這個經濟、交通不太發(fā)達的小縣,開始實現自己的抱負和價值了。終于在年初人大會議上選為縣長。
彭縣長上任之初,就有心帶領一班人大干一場,新提拔了能干的人,組成強有力的政府內閣(包括高速公路局莫曉婉、開發(fā)辦主任任大軍還有各村的村干部在內)為老百姓辦事。還聘請老同學鐵路學院副教授鞠山林、規(guī)劃學院的教授大三多作為總體開發(fā)設計的顧問,制定措施吸引本縣域內走出的在校本科畢業(yè)生,回鄉(xiāng)創(chuàng)業(yè)。很受青年人的喜歡。這不,大洋就是和舅舅一塊從學校出來的,想看看家鄉(xiāng)發(fā)展變化,了解一下具體情況,在進一步做更好的打算。湄兒和大洋年齡相差幾歲,從小青梅竹馬,住在一個街道,當年他們還沒出生時生產隊“土地承包,聯產計酬”分地時就把他們兩家的地塊連接在一起,成為永久的地鄰。學校放暑假或者寒假他們都會幫著家人在農田干農活,除草、打藥、收麥子、摘棉花等這個地里說話那個地里就能聽見。因此,常常是互相幫忙干活。
湄兒從小就喜歡和比自己大的男孩兒在一起玩。一次,湄兒受到另一個男孩的欺負,哭著回到家里,媽媽很心疼,正在這時大洋來她家了,問明情況就找那個男孩交涉,不料那個那孩兒說他“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大洋急了,為了湄兒,大洋素來平生,第一次和那個男孩兒動起手來。那個男孩兒吃了虧,他家長就找到學校校長里,班主任老師知道后,狠狠批了大洋一次,還關了禁閉。湄兒媽媽聽說后,不放心,就和大洋媽媽一起找到學校里,校長和班主任商量量一下,才把大洋放出了事。后來湄兒、大洋之間互相感激,兩個孩子的友誼也就慢慢的產生了許多。
平時就像相親兄妹一樣出現在同學們的面前,再也沒有什么人敢欺負湄兒了。湄兒和大洋打小在一個學校讀書,一直就是上學、放學一起走:湄兒上小學,大洋上初中,大洋上高中,湄兒上初中,眼下大洋讀了大學,湄兒開始參加高考。總是相差一個層段。在這斷斷續(xù)續(xù)好幾年當中,誰也沒有忘掉自己心里的那一份割舍不斷的友情。大洋高考時,成績達到本科錄取線,本來想上一所好的大學,恰恰在填報志愿時,聽了舅舅幫的建議,被一所華北鐵道學院錄取了。
自此以后湄兒和大洋見面的時間少了,可在心里誰也沒有把誰放下,一直互相想念著。大洋入取后,就在舅舅任教的學校讀書,學習成績一直優(yōu)秀,在學校是積極分子,還是學生會的人。這次舅舅受彭縣長的邀請參加地方鐵路修建規(guī)劃,大洋就和舅舅鞠山林一同回到了家鄉(xiāng)。看到多年前規(guī)劃的邯黃鐵路終于開工了,心里很高興。湄兒聽說大洋哥回來了,一大早來到大洋家里,說起話來,十分開心,說著說著就沒完沒了,忘記回家,就在大洋家吃了大洋媽媽做的早飯。大洋和舅舅有約在先,到鐵路現場看看觀摩,于是就把湄兒帶來了,湄兒也就隨著他們來到了新鐵路路基施工現場。
領導們在鐵路路基旁看了一會兒,高速公路局長莫曉婉說:“那面開工了,咱們過去看看去吧!”,說完一群大大小小的官員們上車走了。干農活的老百姓也散了。只剩下湄兒和大洋哥站在高高的土堆上,還有那綠油油的棉花地。放眼望去上游的火車站、變電站也正在施工,用不了多久那兩個重大建筑就會矗立在廣闊無垠的原野上。其實,在路基勘探時期,鐵路電力部門早就結合地方電力部門,拉網建線,高高的電力架設塔,分三路輸送到變電站,變電站內有一座高樓就是變電機房。遠遠望去,原野上密密麻麻林林總總一座現代化的鐵路樞紐很快展現在世人面前。
大洋說:“小妹,高考你準備好了嗎?”
湄兒說:“準備好了!那有什么準備的,不就是一次高考嗎?我的學習成績一直很穩(wěn)定,如果能考上大學,我也填報華北鐵路學院,和你在一起讀書。你看行嗎?大洋哥!”
大洋收回遠望的視線,看了一眼眼前的湄兒,“不過我很快就要畢業(yè)了,能在一起的時間也許不會太多!眼前看,還說不清楚究竟咋辦!為了考研我想了好幾個夜晚,家庭負擔實在太重了,家人為我負擔了實在太多,能早點兒找到工作,就能早點兒給爸媽一點兒回報。”說到這里, 又有些惆悵,天底下大學生有的是,再看看這幾年家鄉(xiāng)變化這么快,不學習行嗎?我們這一代才是祖國未來接替的主人!
湄兒的一身合體的學生裝在原野的風中,盡情的施展著她的朝氣,十七八歲的花季雨季,充滿著夢的希望。對于未來的路幾乎是一張白紙。大洋哥剛才一番話,自己知之甚少,因道:“不管你怎么決定,大洋哥,小妹我都支持你!”
湄兒頑皮的走到大洋的身邊,雙手挽住大洋的手臂,搖晃著說:“不許你那么深沉,人家不愿意看到你不開心嘛!”說完緊緊地把頭貼在大洋的手臂上。
“你要好好迎接這次高考,從現在開始,你不要在東跑西顛的亂跑了,好好在家溫習功課!答應我行嗎?”大洋深情地說。
“好!”
“嗯。”
“路要一步一步地走,就像眼前的鐵路,再過兩年就會通車了!你信嗎?”
“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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