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懷的記憶
小時候?qū)戇^不少保證書,那時害怕棍棒的威力,屈從下來,還滿滿的寫過大篇,后來父親還以此取笑過我。至于究竟保證過什么,渾然忘記了,只是記得那一頓頓棍棒在我的屈從的保證以后還是沒有歇過氣。今天回想過來,小時那些保證多么鬼氣,在多次的挨打,多次的保證以后,竟還悟出個“自求保證少挨打”的行騙心理。我哄騙過多少回父親母親已經(jīng)算不清楚,直到他們再也不相信我的保證,好像就不再有了。
都說童言無忌,小孩兒說的話不會有假,那是對外人,他們和外人,陌生人沒有瓜葛,他們不需要,不指望這些人為他們做什么,反而有種淡淡的怯意,所以看見什么,便說什么,問什么,便答什么。對起雙親來,又往往無所顧忌,自私自利,該騙則騙,該謊則謊,雖然也知道昧著良心,只是那種淺薄的感覺,又怎敵得過好奇心濃郁的無知的私利。這都是少年獨(dú)有的頑劣,想想在雙親那積年累月的大愛里,我們除了償不清的愛,不是頑劣,又是什么。養(yǎng)兒方知父母心,曾經(jīng)幼小的我,又怎會懂得這好些心思,只一昧頑劣罷了。
父親母親年輕時吃過不少苦,和大伯他們分家出來,幾乎什么也沒有,渾身的氣力讓他們給我換來一片福澤。那福澤就是我小時的居處,一頂端正的瓦房。母親帶著嫁妝,父親安置新房,在寧靜鄉(xiāng)下的一陣喧囂里,燃起一處新生煙火。喜樂總是短暫,悲哀卻總是纏綿。夫妻倆熬著日子,有了第一個孩子,我的姐姐,又等了許久,才有了我。我的確是等了許久,我后來才清楚,之所以等,是為了我活。
記得母親講過,我出生的時候,她還在背著干枯的玉米桿兒,忽然感覺不對勁了,岔了氣,差點(diǎn)暈過去,害怕極了。那時天將晚,父親還在田地里,肚子里疼痛著,也叫不出,她就一個強(qiáng)著回了屋,預(yù)備獨(dú)自應(yīng)戰(zhàn)。喜得鄰人發(fā)現(xiàn)了,大家都趕過來,才有了我日后的哭啼之聲。只是,我這一出生,又是憂喜參半。
那時日里,國家正在大范圍執(zhí)行計劃生育政策,二胎要被罰款。我那時自然不知道有這樣的規(guī)矩,只撲在母親的乳上,吮著愛奶。卻不知那些日子里,母親天天害怕著,抱著我,連門也不敢出。可那一天還是來了,幾個執(zhí)行干部上來門前,母親只是抱著我愣在了那里,眼睛將濕未濕。她總是擋不住的,他們進(jìn)屋搬走了她的嫁妝,那幾口上好的紅漆木大箱子,還趕走了一頭邊走邊叫的豬。這一天不是巧合,他們是專找上父親不在家的日子來的。后來,母親總是不忘對我這么說。
如今里,我對那青瓦房子的身影日漸淡了,當(dāng)高速公路走過它的舊址時,那所屋子已成了記憶里的古老畫面。(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阿黃,是小時我家里養(yǎng)的一條狗,它就給拴在側(cè)屋的墻上。記得那時念書回來,便先從屋后的小坡上看見滿屋頂彎曲的瓦片,往往那時太陽還在對面的山尖,一瀉溜黃的光鋪過來,給小屋的黃泥墻妝上了金色的嫁妝,嬌艷的色彩染在青山綠水里,染在荷池水田間,染在我青烏碎屑的頭發(fā)上,彷似靜淀著家的幸福融樂,又細(xì)數(shù)著家的艱辛苦楚。阿黃不知道這些,但它總是最靈敏的,我還走不到前屋轉(zhuǎn)角,它已喜急的叫起來。我便每每要和它玩上一會,等到餓了,便朝著園子外一處可以看見的田地里呼喊:“咿呀!回來做飯咧,我餓了。!”那邊的女人和男人聽到,一邊揮舞鋤頭,一邊笑應(yīng)著:“哦!馬上回來嘍!”有時等得太久了,我就跑過去,催他們回家。偶有季節(jié)到時,田埂上的桑樹墜著累累實(shí)實(shí)的紫黑的果兒,我便一大把一大把拾進(jìn)嘴里,往往把小嘴也盡數(shù)染紅了。吃不多時,母親便過來帶著我先回去,只留父親在冷漠的田里緩緩運(yùn)作。
后來,我們都走了,阿黃不見了,田地荒蕪了,瓦屋也消失了。我們進(jìn)了城里,繼續(xù)著那所金黃屋子里所未完的幸福還有心酸苦楚。父親母親也不用在田里勞作,卻也少不得早起晚睡,直至額上的皺紋刻出明顯的痕。
時光過去了那么久,我好像把這些都忘了,卻又在這毛白楊和蒲公英的白絮飄飛的季節(jié)里,無端的記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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