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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xiāng)老屋

2014-05-07 01:16 作者:龐鋒  | 24條評論 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窗外,幾朵閑云在碧空中流連,淡淡的花香和著泥土的氣息飄窗而入,這故鄉(xiāng)的陽光、靜謐的空氣,還有緩行的時光,載我沿著孤單的影子靠近你,那盛滿記憶的老屋。

在重重疊疊的時光里,我走遠,又走近。

黃昏里,細斜飄,遠樹凝寂,象墨潑的山形,襯出輕柔暝色。后院很開闊,郁郁蔥蔥的樹,恣意地伸展,幾株芍藥花輕輕地綻放,仿佛迎接我這個遠行歸來的游子。槐樹遒勁的枝干像一把張開的大傘,蔭護著屋后的院落,厚實的葉片親吻著雨露,剛冒出的新綠像一朵朵小花,嫩黃透明,讓人不忍觸摸的嫩,擎立枝頭,陣陣清風吹過,油綠的葉片抖動幾下,小水珠翻著跟頭落下來,打在我的臉上、身上,落下的悲涼,洇濕了墻角的瓦礫。

老屋老矣。整個屋頂被拆,木柱傾頹,老得筋骨松散了;后延的土墻滿壁斑駁,上面的泥灰?guī)捉撀?;奶奶的炕囪,黑色的流年,炕囪仍在,斯人已逝;墻上的字畫被雨水侵泡后由黃發(fā)白……

從一個大木箱里,翻出妻子大學(xué)時期的一些文學(xué)書籍,泛黃的書頁上,圓潤楚楚的筆跡,弗如許多精靈在眼前跳動,處處都是你的影子。美好的記憶,似一幕幕電影,站在時光的那一頭,閃閃爍爍地映現(xiàn)。(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眸光流轉(zhuǎn),定格在老屋的那一堆瓦礫之上。那一刻,我恍然大悟,原來這土不僅有記憶,而且還有生命。她把記憶雕刻在墻上,卻把生命偷偷地藏在身體里。我把自己裹在老屋的身體里,傾聽著歲月蒼老的低語,注視著已經(jīng)廢棄的老屋,我似乎聽到了她的嘆息。而今,這有記憶的土就在我的腳下,從腳底一直蔓延上來,又一圈一圈地漫溢開去,一直覆蓋到整個村莊的邊緣。

我是個觸景生情的人,站在泥濘的老屋前,看著破爛不堪的山墻上,那半截電燈繩,在微風中悲壯地搖曳……仿佛看見奶奶的一只手停在那里,甚是蒼涼。驀然回首,雜亂的叢草里,風簫聲動,又仿佛聽見奶奶喃喃細語……我百感交集,久久不忍離去。時光煮雨,我們在時間上行走、成長,如今奶奶走了,老屋也清癯消瘦、像凋零的花瓣一樣紛紛飄落,消失殆盡了,它被新建的樓房包圍著,像個遲暮的老人。我的眼淚沿著下顎大顫,就像雨滴掛在老屋的屋檐上,那些零落捻轉(zhuǎn)的記憶,破舊如砂的年華,無微不至的哺,隨著老屋生命紛飛殆盡后,還留下無盡的思念回憶。

懷念住在老屋的時光。奶奶說我出生的那年,院子里長滿了香椿樹。母親又愛養(yǎng)花,一院的香鋪開來,款款的。人在院里走,一呼一吸間,都纏繞了花香。年少的時光,就這樣被浸得香香的。

夕陽下,風如佛手,輕柔地摩挲路邊的草木,所有隱藏在樹葉間的蟬鳴連成一片。“日夕涼風至,聞蟬但益悲?!背睗竦哪抗庾穼ぶ衔莸哪嗤痢⑼叩[、灰燼、斑駁開裂的土墻和綴滿蛛網(wǎng)的大梁,思緒漸漸游離,奔赴遙遠的時空。那割舍不斷的糾葛,無法言表的痛隱隱在心中,剜去了半個心似的。一蹙眉,一抬手,一院樹、一院夕陽,似乎又讓我撫摸到了那凄清的孤寂。

一個轉(zhuǎn)身,就把二十年的韶光丟在了異鄉(xiāng),到如今,我已與她各安天涯。如今香椿樹沒了,奶奶走了,明天老屋也將離我而去。望著那些殘垣斷壁,看到的都是遠逝迷離的背影!摒眉長嘆,多少韶華成傷,早已隨一衰衰蒼煙被湮沒在無形的塵埃中了!

我終于明白,老屋的那一頭,承接了另一個世界。

天空不知何時開始放晴,干凈的陽光穿過樹葉,就像奶奶的眼睛,一眨一眨的,鐫在我的心上。

一只兒,輕揮翅袖,靜靜地從我的頭頂涉云而過,如飄逸的風箏,在高空輕言囈語,久久盤旋,不肯離去……

輾轉(zhuǎn)反側(cè),拉開窗幔,月光便透過窗欞漫進屋內(nèi)。聽著屋外夜風吹打墻上字畫的沙沙聲,我又悄然起身,順著青石鋪成的小道往后院深處走去。一輪清月穿過葉子探了進來,瘦瘦的。它剛露出半張臉,一轉(zhuǎn)身,又躲進薄薄的云層。我突然想起,兒時老屋的月亮似乎不是這樣的。那時,我走到哪兒它就跟到哪兒。夏夜,奶奶把在外納涼的我抱上炕,月亮也悄悄地從窗口跟進來輕撫我的臉。奶奶就坐在炕沿上,邊給我打扇邊哼著曲兒,我甜甜地入睡,她的哼唱聲還在繼續(xù),像溫婉的明月,落在我的枕上,我的里。

難怪有人說:“故鄉(xiāng)是一種容器,是收藏我們童年歡樂的地方,一石一礎(chǔ),一草一葉,井欄榆樹,那都是我們的見證,那里勾留了我們的年輪,涂抹了黃昏時我們讀書的影子,還有那塞滿草的窗子。當我們夜晚背誦課文的時候,常仰著脖頸望著窗外的星空,像是背誦著夜?,F(xiàn)在那里的夜還是那樣純凈么?沒有一絲的陰翳,沒有污染沒有毀容?”

一切都變了,變得我們不認識了。

前年,妻子獨自回了一趟故鄉(xiāng)。她事先沒有給任何親戚朋友打電話,私心里打算給自己留一個獨自憶舊的空間。她說,記憶中的故鄉(xiāng)是疏朗的,天是藍的,云是白的,水是清的,樹是綠的,人是親的。從村中走過,有綠,夏有花,秋有果,眼里都是鮮亮亮的。

她一直以為,故鄉(xiāng)永遠地蟄伏在那里。如今走著走著就找不到路了,一個轉(zhuǎn)身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儼然成為故鄉(xiāng)的異鄉(xiāng)人?!叭漳和厩疫h,游子悲故鄉(xiāng)”從異鄉(xiāng)到故鄉(xiāng),十年,二十年,歸故里,一次比一次陌生,一次比一次讓你惶惑。故鄉(xiāng)的面貌卻是一種模糊的悵惘,仿佛霧里的揮手別離。故鄉(xiāng)作為一種記憶正在被改變,故鄉(xiāng)在和城市的對抗中,慢慢被人們所遺忘。

城市的觸角毫無遮攔地伸進了這個寧靜的村莊,攪動著村莊古樸的神經(jīng)。作為村莊繁衍生息所依托的土地已經(jīng)蕩然無存。故鄉(xiāng)在現(xiàn)代化的車輪下被碾得體無完膚,消失在水泥鋼筋筑成的丑陋之下。炊煙升起的村莊被所謂街市的喧囂聲淹沒,整個鄉(xiāng)村被連根拔起,成了一種空間飄浮物。

新建的樓房越來越高,母親卻越來越矮;我們在城里有越來越大的房子,但卻越來越少地住在家里;母親在這頭,我們在那頭。連著故鄉(xiāng)和城里的,是一根無形的線。故鄉(xiāng)有父母,城里有妻兒。兩頭拉扯著的,都是我的親人。人在故鄉(xiāng)為異客,近鄉(xiāng)情怯的迷惘,似曾相識的陌生,睹物思人的感傷……時間的輪回留給我的只有蒼桑和憐憫,如今老屋卻成了我見過的最傷心的廢墟。那來自內(nèi)心的寄托與情感的神龕,已無處存放。

我們背井離鄉(xiāng)到城市時,故鄉(xiāng)在淪陷;在城市舉步維艱時,鄉(xiāng)愁卻成為一廂情愿但固執(zhí)的寄托。從異鄉(xiāng)到故鄉(xiāng),從少年到中年的情懷里,這份故鄉(xiāng)情卻稠濃的愈久彌香、浸透四骸,無法改變了!

大概每個從鄉(xiāng)村走向都市的人,都有一個如夢如幻的村莊記憶,也有一個關(guān)于“老屋”的深深的情結(jié),因為它們不僅僅包裹著我們的童年、少年甚至青年時光,還成為我們這些遠走天涯的游子生命的根系。

我在廢棄的瓦礫上跌坐,悲情暗涌。老屋在夾縫中孤零零,而你心里空落落。看著被連根拔起的洋槐樹,地上碩大的樹坑,如枯干的淚眼,無助無望。這一片狼藉,像是涌動起莫名的風雨飄絮的黍離之情,只覺得無邊的故鄉(xiāng)在沉淪,在坍塌,淪陷……

我只能看著那些淳樸與憨厚,那些美味與樂事,那些傳統(tǒng)與文化,在猝不及防的鄉(xiāng)村空心化中,快速地凋零著……我甚至對此束手無策,除了用文字哀嘆與哀悼,在鄉(xiāng)愁中迷茫著。我感到一陣陣虛空:農(nóng)具的消失和農(nóng)耕文化的斷層,造成現(xiàn)代鄉(xiāng)村的迷失,那是一種大地的整體失憶和鄉(xiāng)村歷史的短路。

這還是記憶中的那個村莊么?

門前的石墩沒有了,記憶的原址沒有了,老屋的燕巢沒有了……

失去老屋,失去故鄉(xiāng),我們還將失去什么?

爸,你怎么呢?”濤兒惶惑地問我。

孩子,故鄉(xiāng)的屋檐沒有了,我們失去了心靈的故鄉(xiāng)?!蔽矣行嵟?。

我隱約聽見來自靈魂的巨響,驚痛的嗚咽!

夜風蕭瑟。我們踅回床上,悵然地躺下。

墻上的掛鐘,清音悠悠。空氣戛然有聲,仿佛滴下一滴水來,也會化成靛音,那不斷回旋的聲音,似傾訴?還是低低嗚咽?

官感里,心靈里,在夢里……

老屋的時光若隱若現(xiàn):我又看到了我的屋檐,天時結(jié)滿冰凌,夏天時蓄滿鳥鳴,守著屋檐上下翻飛的燕子;幾只鳥兒慵倦地棲落在樹上鳴唱;屋頂?shù)拇稛煼路疬€在,柴火飯的香味仿佛還在,飄飄拂拂,落到了我的鼻尖上;屋外不聽話的母雞,“咯咯咯——咯咯咯”地將蛋下在了窩外;屋內(nèi)奶奶坐在木凳上結(jié)繩,瞇著眼笑著,露出的牙床比整個下午還空。

走出村子:遠處蔚藍天空下,涌動著金色的麥浪,陣陣微風送來收獲的味道,吹向我臉龐……

那回憶,如煙、如霧、如夢、如幻。

【作者簡介】

龐鋒,男,1971年生。陜西禮泉人,現(xiàn)居廣東。國際華語作家協(xié)會會員,陜西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東莞市作家協(xié)會厚街分會秘書長,廣東作家網(wǎng)論壇版主,貴州作家網(wǎng)編輯,觀音山文學(xué)社會員,專欄作家,資深媒體人,畢業(yè)于北京大學(xué)經(jīng)濟學(xué)院,從事過期刊編輯、首席記者、報紙評論員等職業(yè)。迄今已在《人民文學(xué)》、《文匯報》、《散文》、《語文報》、《雜文報》、《作家天地》、《中國青年報》等數(shù)十家報刊,以及散文吧、散文網(wǎng)、榕樹下、紅袖添香等原創(chuàng)文學(xué)網(wǎng)上發(fā)表各類文學(xué)作品400余篇,150萬字,作品曾多次在國內(nèi)獲獎、評介,散文、詩歌入選40多個版本。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277762.cc/subject/3648853/

故鄉(xiāng)老屋的評論 (共 24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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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龐鋒

    龐鋒謝謝您的點評與關(guān)注!祝好

  • 燕歸來

    燕歸來欣賞!

  • 草木白雪

    草木白雪頂一個,問好朋友!

  • 白鷺

    白鷺欣賞,贊

  • 郁茵

    郁茵欣賞佳作!

  • 濤

    從異鄉(xiāng)到故鄉(xiāng),十年,二十年,歸故里,一次比一次陌生,一次比一次讓你惶惑。而故鄉(xiāng)在我們心中的記憶會永遠清晰,我們對故土的依戀永遠不會改變!問候老鄉(xiāng)!祝福朋友!

  • 信天游

    信天游拜讀,學(xué)習(xí)了!

  • 在乎你渴望

    在乎你渴望那回憶,如煙、如霧、如夢、如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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