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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庭醉47連心湖

2014-04-24 09:14 作者:彭藍(lán)翔  | 7條評論 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秋季返校的時候,尹相舒也回來了,這時節(jié),他實習(xí)的公司進(jìn)入生產(chǎn)淡季,辭退了所有的實習(xí)生。尹相舒趕來和學(xué)校理論,學(xué)校卻有一堆的道理,說到最后都是一句:錯不在校方,如果可以,將重新安排。尹相舒于是只有忍氣吞聲,呆在學(xué)校附近等待通知,同時,也想著自尋出路,中秋臨近之時,終于在本城聯(lián)系到一家公司,中秋節(jié)后可以上班。農(nóng)歷八月十四日傍晚時分,尹相舒想到應(yīng)該散散心,最近被失業(yè)的陰云腐蝕,弄得萎靡不振,人也畏畏縮縮了,便約出博勝和皓純來。

尹相舒是被生活洗滌過的,以前的豪情于不知不覺中收斂,言談舉止變得謹(jǐn)慎多了,而博勝和皓純心中芥蒂猶在,話也不多。三人行走在街市上,無非談一些生活與學(xué)習(xí)的小事。這邊皓純有件事一直納悶,想起來后問尹相舒道:“暑假里,小給我打了一次電話,說她很恨你,永遠(yuǎn)不會原諒你。你們之間怎么了?”尹相舒長吁短嘆一陣,說:“我給她寫的信被她媽媽看見了,知道小愛不愿意出國都是因為我后打電話跟我說:‘小愛現(xiàn)在還小,學(xué)業(yè)得放在第一位,等以后考上大學(xué)隨便怎么樣都可以?!惺裁捶ㄗ幽??我只好答應(yīng)她媽媽,跟她斷了一切來往。我也想明白了,我和她是不可能的,我本不該打擾他們一家,我就是用三輩子的時間,也創(chuàng)造不出她父母現(xiàn)在擁有的十分之一。她父母是不會認(rèn)同我的,不管我將如何努力,在他們看來都是不值一提,不管我有多大的抱負(fù),在他們眼里也只是鼠目寸光……”

尹相舒有些說不下去,皓純聽了說:“小愛給我也寫了一封信,但我看著感覺是寫給你的,明天我把信給你看看。”尹相舒說:“不用了,我知道她恨我,但她怎么樣已經(jīng)不重要了,她能忘了我最好?!边@話太傷感,大家又開始沉默,邁開的腳步也那么郁悶,默然行走一程后,尹相舒問皓純:“你現(xiàn)在還去給小愛補習(xí)嗎?”皓純說:“去過一次,她媽媽叫我不要再去了?!辈﹦俾犃诉@話想起自己的家人,憤然說:“中國的父母就喜歡干涉他們的兒女,在他們面前,我們所有的選擇都是錯誤的,像我,我爸就不讓我畫畫,真是讓人生氣?!?皓純聽了說:“可憐天下父母心,大人們都是為我們好。”博勝反駁道:“是的,他們?yōu)槲覀兒?,但這并不代表我們真的就好。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追求,好與不好自己最清楚,家長說好一點用都沒有?!?/p>

尹相舒說:“你也不要把責(zé)任全部怪在你父母頭上,社會上需要人才,家長認(rèn)為學(xué)校能培養(yǎng)人才,加上現(xiàn)在擴(kuò)招,學(xué)校又大肆鼓吹,我們的父母根本分不清是非。像你這樣的有自己的思想和抱負(fù)的學(xué)生,就是被家長學(xué)校和社會謀殺了的一群犧牲品。想要擺脫家庭、學(xué)校和社會的安排,讓我們自己做主,在我國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眹@口氣繼續(xù)說:“不說這些也罷?!蓖W∧_步,又疲憊地說:“你們要不先回去吧,時候不早了。”皓純點頭答應(yīng),博勝卻一時愣住,來的時候倒沒想過回去會是自己和皓純兩人,又想到路也不短,心中顧慮重重。關(guān)于他和皓純,因為郈浪的介入,博勝此時最怕同學(xué)論黃說黑,便對尹相舒說:“我到前面還有事?!币嗍嬗谑钦f:“那好,你再陪我一程?!?/p>

皓純聽了只得笑著道別,目送他們離去。她知道博勝并沒事,只是不愿意和自己一起走路,往回走了片刻,渾身乏力,于是在路邊找個地方坐下。

為了親近他一些,她皓純做了那么大的努力,甚至不惜放下尊嚴(yán),可他始終是逃避似的在拒絕,為什么明知他早拒絕了,自己還要如此努力。(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都說人心肉長,可他卻是鐵石心腸,為了融化他,感動他,多少癡情與真心付出了,換回的依然是無動于衷;一生的愛與相思付出了,卻也只是石沉大海,毫無回應(yīng),何苦這樣?真的是放不下嗎?不是的,只是不愿意放棄而已……

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對我,你是我的全部,而我于你,連一個小小的心愿也許都是奢求……

越想越可憐自己的卑微,淚水潸然而下,猶如千年孤獨月光,流淌在色中。

半天淚盡,皓純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地上寫滿字跡,每個都是亡字下面加著一顆受傷的心——忘,忘,忘……

是不是該把他忘記!把這段感情埋葬?心里重復(fù)這樣問自己,卻莫名地一陣陣心痛,如何舍得放棄呢?曾經(jīng),他看她時,目光里滿是柔情、也有欣賞;曾經(jīng),他和她說話,言語里盡是關(guān)切、也有曖昧;曾經(jīng),他們心有靈犀;曾經(jīng),他們相互溫暖;曾經(jīng),他們曾經(jīng)過……

東邊的圓月亮一點點升高,月圓人未圓,皓純孤影獨游,不知道今生有沒有機會和喜歡的人兒相知相伴。

回說尹相舒和博勝又走一程,便到了郊外,剛好圓月初升,被前面的德山托著,好大好大的一輪,覺得是相距太近,似乎上山就可取下來。兩人見此此景象,大為驚奇,遂有登山之意。

這德山雖非大山,卻也算做名勝,市文化局宣傳此山的小冊子上,列出的名士高僧、古跡勝境一堆一堆的。在上學(xué)期三月份,學(xué)校組織學(xué)生干部上山植樹,博勝和尹相舒來過一次,感覺不過如此而以,但是,山頂上豁然一個湖泊倒令人喜愛,那湖泊形如連著的兩顆心,謂之“連心湖”。此時,明月高升幾許,月色由乳黃轉(zhuǎn)成銀白,大瀉清輝,天上無一絲云彩,星兒們爭吵著把眼睛睜得亮,德山靜靜地躺在下面,有酣睡之姿,又有翹盼之態(tài),月光朦朧之中,山峰隱隱,真是好一幅《遠(yuǎn)眺德山月色圖》。尹相舒和博勝略略欣賞一會,尋近路登上山,三個小時的急奔,終于來到了連心湖。

每一個人應(yīng)該都有自己的幻世界,這夢幻世界一定不是爭斗,不是喧鬧,然而,現(xiàn)實生活的殘酷讓人迷失,夢幻一度被壓制。其實,只要靜下來,一輪彎月足以把一切帶進(jìn)童話、帶進(jìn)神話,若還不夠,請尋一湖水、一群山,無須九寨溝,也無須張家界,到小小的德山、連心湖來。

明月下的連心湖果然妙不可言,看一眼引人入神,第二眼令人陶醉,第三眼則忘記一切了。因為沒有他人的存在,眼前的美景似乎歸兩個學(xué)子全權(quán)擁有,博勝把心胸敞開,敞得大大的,然后把一湖水,連帶山月,一同裝了進(jìn)去。

望月的時候,有風(fēng)追來,推動波瀾,隨著少年的目光,纏繞在月光的脖子上,浪花淺唱低吟,粼粼波光閃爍著的是湖水害羞的臉色,不是矯揉造作,無法藏掖涂抹。

大自然交媾的時候,任何人都是多余,是打擾者,尹相舒于是拉拉博勝在岸邊坐下來,坐成一個符號,停止一切的符號,夜的懷抱,如此靜好。

在這如詩如畫的夜色中,兩人都沒了睡意,心中卻有詩情漫上,尹相舒從身上找出一張紙,折疊成船,投到湖中,波浪擊來又退去,小船片刻間漂向遠(yuǎn)方,慢慢消失在水面上,只聽尹相舒悠悠詠道:

失意他鄉(xiāng)兼他年,漂泊飄蕩如此帆。無力隨風(fēng)又隨浪,明月明年何處圓。

博勝沒料到他找到工作了也這般消沉,幾個月前的那個高瞻遠(yuǎn)矚,豪氣沖天的文學(xué)社社長,似乎再也回不來了;博勝還記得他上次離校時,在傳聲送他的《虎嘯圖》上撰自勉聯(lián)——躍數(shù)嶺千山凝目,嘯一聲萬物屏息;也記得他在大庭廣眾之上激情演講的摸樣;還記得眾多女生私下里談?wù)撍那樾?,這一切,好像就在昨天,然而,卻又遙不可及的遠(yuǎn)去了。面前這山水、這皓月松風(fēng),現(xiàn)在在他眼里竟如此灰暗,帶著凄涼,若是以往,怎得這般垂頭喪氣。博勝想扭轉(zhuǎn)氣氛,記起來一首勵志歌,也不羞愧自己的嗓子,高聲唱道——

一程一程孤單漂泊

是不是,是不是你已迷失自我

一遍一遍打擊太多

是不是,是不是你已不再開拓

一次一次遍體鱗傷

是不是,是不是你已放棄拼搏

一天一天告別年輕

是不是,是不是你已驚慌失措

在被遺忘的角落,我們還能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

喔——喔——

你可曾聽說,成功扣滿千萬道鎖

每一道都鎖著失落

想要開啟需要忍受寂寞折磨

想要得到需要持之以恒永不退縮

失敗不是誰的錯,放棄才是一種罪過

放棄——才是一種罪過

坐地上的尹相舒聽完為之略略一振,起身拍拍博勝的肩膀笑道:“你是越來越有才了,還學(xué)會唱歌了,你唱得不錯,放棄才是一種罪過,對,本沒有失敗之說,只有放棄之說,我該打起精神重新拼搏。”這時,遠(yuǎn)處長長的一聲雞鳴傳來,接著,另外的方向也傳來了長鳴,高亢、激揚,令人振奮,尹相舒心有所觸,開口大聲念道:“天明我不叫,哪個敢開喉?!闭f完,似乎是感覺到眼前有光明一片,頹廢便漸漸地被消融了,遠(yuǎn)處,雞啼聲不斷,腳下,圓潤光滑的卵石靜靜地躺著,浪花借了風(fēng)力,一遍一遍地親吻它們。

月亮一點一點西移去,兩人開始犯困,天大約也該亮了,尹相舒揉揉坐得發(fā)疼的屁股說:“不知什么時候啦,我們回去吧,要不然天亮前你趕不回學(xué)校?!辈﹦俅蛑氛f道:“我現(xiàn)在一躺下就能睡著,好像是沒有力氣回去了?!痹掚m這么說,但還是起身隨尹相舒向山下趕去。走下山來,兩人極目遠(yuǎn)眺,只見市區(qū)上空已有曙色,連忙告了別各自直奔自己的目的地。

單說博勝趕回學(xué)校,卻見校門還緊鎖著,才弄明白德山下所見的曙光原來是街市燈火,也許離天明還要一段時間。博勝想在校門邊睡一會兒,但又感到寒意難耐,只得忍著疲倦在街上溜達(dá),便見滿街倒?jié)M了垃圾,多得不可思議。原來,白天里所見到的干凈體面的都市人,都是一些制造垃圾的動物,光天化日下,他們隱藏自己的垃圾,一到晚上,便悄悄地扔出來,而后事不關(guān)己地扣上門,一任骯臟彌漫;原來,只有在這黑夜時分,才能看清人以及人居住的城市的本來面目,怎一個臟字了得。博勝隨手從地上撿起來一張宣傳單,借著路燈觀看,又有超市要舉辦節(jié)日優(yōu)惠活動,宣傳單上寫著購買二十元可以摸獎一次,一等獎可獲得什么,二等獎獲得什么,三等獎獲得什么……列舉得很有誘惑力,博勝看完丟進(jìn)垃圾桶,突然見到迎面有位清潔工正在打掃,在他的身后,展現(xiàn)出一條干凈的街道。也許,這世上沒有誰會留意他們,他們出沒在最臟的角落,卻是最圣潔的一群人,博勝想。

當(dāng)再次回到校門口,校門已開了,溜進(jìn)門時,門衛(wèi)吳伯咬牙切齒地狠罵,他一定以為博勝晚上看錄像去了,博勝自知無法辯清,也不理會,趕回宿舍梳洗后又趕到了教室。他是太累了,撲上位子便不醒人事地睡去,這一睡,直睡到一天的課全部結(jié)束。醒來時,發(fā)現(xiàn)黃阿姮正帶班干部在布置教室,又見同學(xué)都把各自的位子搬到墻邊,把中心騰了出來,才知晚上要舉行晚會,中秋節(jié)到了。博勝搖搖腦袋使自己清醒,看見郈浪正幫皓純移座位,博勝看得清楚,郈浪自己就坐在她的旁邊。

皓純?nèi)斡舌C浪獻(xiàn)殷勤,是不是?是不是郈浪追到她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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