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紅(六)

第六節(jié) 只愿君心似我心
河源寫信說,他這個周六要去采訪一個先進(jìn)人物,正好路過她的學(xué)校,順便見她一面。
看到信的時候,無雙心里一陣緊張,她不知道河源會給她說些什么,兩人這次見面和以前已經(jīng)不一樣了??墒?,不管多么難為情,總是要去面對。只因那是自己深愛的男人。
為了這次見面,無雙穿上了自己最好看的衣服,梳了自認(rèn)為最好看的發(fā)型??墒?,無論怎么打扮,始終都是不滿意的。原來,每一個女子在所愛的男人面前,都是可以低到塵埃里去的,連張愛玲都未能免俗。
那天黃昏時,無雙出了校門,遠(yuǎn)遠(yuǎn)就看到了河源。無雙心里是忐忑的,她不知該說些什么。來到河源面前,不知為什么,兩個人都沒有開口,無雙明顯感覺到河源的緊張。原來,曾經(jīng)那個看起來成熟穩(wěn)重而且冷峻的河源,也會像個小孩子一樣手足無措。只有愛一個人的時候,才會有這種緊張吧?無雙的眼睛一直是低垂著的,她腦子里一片空白,只聽到河源說,這就是我要給你說的話。說著塞過來一個信封,然后就說我走了啊。無雙呆呆的站在原地,很久沒回過神來,等到抬頭望去,河源已經(jīng)消失在暮色里了。
這是他們平生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單獨(dú)見面,可這次見面卻是如此的倉促,慌亂。兩個人幾乎都是落荒而逃。無雙用了整整一周來精心準(zhǔn)備這次見面,可是見面卻用了不到短短五分鐘。(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無雙拿著信走在回去的路上時,心口還是緊張的咚咚跳著。她手里緊緊攥著那封信,似乎里面封存著的是一個很神圣的秘密。雖然已經(jīng)習(xí)慣收到男孩子的情書,可是這次不一樣。這一次決定著她一生的選擇。
回到宿舍,打開信封,拿出信紙,上面只寫著一句話:我會等著你的。
那一刻,幸福轟然而至,幾乎擊暈了十八歲的無雙。
這不就是她一直苦苦盼望的嗎?這是真的嗎,不是在夢里?無雙捧著信,眼淚不爭氣的一次次流下來。
愛情,就這么猝不及防的來到了無雙的面前。
她的生命中從此實(shí)實(shí)在在的有了一個叫河源的男人,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封信的內(nèi)容都深深刻在她的心里。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無論是醒著還是睡著,她想的第一個人就是河源。
“河源,河源,河源”,她心里這樣低低的喚著,她想他的耳朵一定是熱的吧?因?yàn)橛幸粋€人是這樣的在思念著他。
那些日子里,無雙感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幸福像巨大的洪水幾乎將她淹沒。走在路上,覺得所有擦肩而過的人都是那么順眼,每一棵草,每一朵花都像在跟她微笑。每晚,她喜歡哼著那首《枕著你的名字入眠》慢慢進(jìn)入夢鄉(xiāng)。卓兒總笑她是瘋了??刹皇敲?,無雙也覺得自己有些神經(jīng)兮兮的,可是心底的幸福是沒有封蓋的美酒,酒香總要溢出來,飄的滿世界都是。是的,無雙覺得滿世界的人都在和她分享這份幸福。
有時,她會覺得這一切好像是個夢,因?yàn)樘徽鎸?shí)了。明明是不可能的兩個人,怎么偏偏會愛上?明明是相距那么遙遠(yuǎn)的距離,怎么會突然走到一起?幾個月前,他還是父母口中的小叔叔,現(xiàn)在竟然成了男朋友。這是不是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了?但是,不管別人怎么想,怎么說,她——蘇無雙,今生今世只想跟他劉河源在一起。十三歲算什么?魯迅與許廣平的故事不就是大家心中的佳話么?孫中山與宋慶齡不就是恩愛一生么?簡愛與羅切斯特不同樣愛的令人感動嗎?讓別人所謂的年齡差距統(tǒng)統(tǒng)見鬼去吧!
可是,很快,無雙就發(fā)現(xiàn),伴隨幸福而來的是淡淡的憂傷,也許是情到深處人孤獨(dú)吧。愛,總是既有甜蜜,又有憂傷。她不能忍受這種“日日思君不見君”的孤獨(dú)感,她不能忍受只是鴻雁傳書,卻不能看到對方的臉的失落?!耙蝗詹灰?,如三秋兮”的詩句現(xiàn)在才體會的如此刻骨。一旦這種思想占了上風(fēng),她就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她煩惱,沮喪,脾氣變得暴躁,無端折磨自己。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訴河源,“我好想變成你手中的一支筆,可以插在你溫暖的口袋里。你工作時我可以被你輕輕的握著,感受你的手溫。那樣,我就可以每天都跟著你,陪著你,粘著你?;蛘?,我可以變成一只聊齋中的小狐仙,在你夜晚讀書時來到你的面前,紅袖添香,夜讀詩書的意境應(yīng)該是絕妙無比吧。河,我想見你,怎么辦?”她如此調(diào)皮的可愛之語,總是能令河源心生感動,心中更是對她多了幾份疼惜。
河源來信說,“雙兒,我最近在讀金庸的書呢。你知道么,金庸的書是成人的童話,我?guī)缀醢阉臅熳x遍了??疵恳槐緯X得你就是書中的女子。你就是我心中的俏蓉兒,是冰清玉潔的小龍女,是我心中的阿朱。不是我不想見你,你要知道,現(xiàn)在的不見是為了將來更好的相見與相守,你要安心學(xué)習(xí),不要掛念我。也不許生氣。”
不記得有多少次了,河源反復(fù)的說,“雙兒,不要太想我,不要分心。如果,我像你一樣感情用事,不僅影響你的前途,還會使事情變得無法收拾,那樣我會負(fù)疚終生的。你只要知道,我會一直死心塌地的在原地等你,一直等到你大學(xué)畢業(yè),等到我們可以把這份愛坦然的給所有人看。記住,你現(xiàn)在是為我們兩個人而學(xué)習(xí)?!睙o雙雖答應(yīng)著,可是卻無法做到。她不是神仙,也不是超人,她無法掙脫思念這股巨大的力量。她的每一天都是在煎熬中度過的,她吃飯時在碗里看到的是河源的臉,洗臉時在水里看到的是河源的眼睛,看書時那每一個字都變成了河源的笑容。她變得憂郁了,沉默寡言,不再是那個活潑開朗的小姑娘了,不再像窗外的玉蘭花那樣單純,她的眼睛盛滿了濃濃的憂郁和落寞,她的心里裝滿了沉甸甸的心事。
細(xì)心的女英語老師發(fā)現(xiàn)了無雙的情緒有些不對,一次晚自習(xí)后,她把無雙叫了出來。英語老師姓肖,曾經(jīng)在愛情上受過挫折,四十歲才結(jié)婚。只因肖老師有過一段傳奇的人生經(jīng)歷,無雙和卓兒很喜歡跟她聊天,平時經(jīng)常跑到她的小屋里玩,逗逗她的小孩子,有時幫她改改作業(yè)。無雙的英語成績一直很棒,英語老師也很喜歡她。憑著女性的直覺,肖老師感覺這個無雙一定是有什么心事才會如此失魂落魄。
校園的夜晚很安靜,到處飄散著月季花的香氣。肖老師和無雙肩并肩走在校園的小路上。
“無雙,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課堂上好像有些心不在焉。能跟老師說說嗎?”肖老師和藹的問。
望著老師那雙關(guān)切詢問的眼睛,無雙欲言又止。她知道,肖老師不是一般的世故之人,但這樣的事情總是難以啟齒。
“有什么事情就說出來,只有說出來,心里才會輕松些。也許我能幫你呢!”
看到肖老師如此真誠,無雙囁嚅著說:“老師,我愛上了一個人。我知道,這是不對的。可我??????”
“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對與錯,我知道,你們現(xiàn)在這個年齡,想要阻止你們做一件事,那根本是不可能的。我不知道,你愛上的是一個怎樣的人,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影響學(xué)業(yè)。沒有前途,其它一切都是空談。而且,你要學(xué)會控制自己的情緒。一切順其自然,屬于自己的就永遠(yuǎn)會在那里,誰也拿不走。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無雙相信老師說的話是對的,河源也是這樣說的。也許,自己真的該好好反省一下了,因?yàn)槊魈斓穆愤€很長,一切才剛剛開始。
這一晚的月光分外亮,它照見了古今多少傷心事,也照見了多少離人的心。無雙就躺在那一片如水的光亮里,這樣的月光是否也會照在河源的窗前呢?他還在伏案寫稿子嗎?今夜,他是否能感知一顆多愁的心?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fù)相思意。這是無雙臨睡前朦朦朧朧想到的一句話,她想那個人也許能聽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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