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的駱駝

程玉宇

在寧夏的西部影視城。在如鋸齒一般切割天空的賀蘭山的下邊，特別是在沙坡頭那陡峭的沙山上，在騰格里沙漠的邊緣，我見到了數(shù)以千計忍辱負(fù)重馱著游人上山、下山的駱駝。

我為世界上擁有這樣一種能夠忍受苦難、忍受羞辱，甚至忍受鞭打而默默生存的遠(yuǎn)古動物而吃驚、而感動。

它們高大的身軀、健壯細(xì)長的四條腿、長長彎曲的脖子、小小的頭顱、四只行走沙山如履平地一般碗大的蹄子，無不使內(nèi)地的旅人感到震撼。

我不明白，這么大的有蹄類動物，有這么大的能耐，為什么要受制于利欲熏心只有兩條腿的人類？(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為此感到深深的悲哀。

在十一黃金周那七天假期中，寧夏的每個旅游景點都游客暴滿，人山人海。而有游客的地方必有駱駝，必有用繩子拴成一串長長的駝隊。

它們行走在沙漠的山脊上，連妖艷的妓女，俗不可奈的貴婦，嗲聲嗲氣的小女孩都可以騎它，都可以將它們視為胯下之物。僅管，它們的存在，是沙坡頭，是騰格里沙漠上一道最美麗的風(fēng)景線。

我看到它們一次又一次為了養(yǎng)駝人的私欲，重復(fù)了又重復(fù)的馱人上山、下山，一刻也不停的為主人掙回大把大把的鈔票。當(dāng)它們終于有機(jī)會在沙漠上臥下來休息一會兒的時候，它們早已疲憊不堪，筋疲力竭的將細(xì)長的脖子長長的伸在沙地上，低垂的頭顱，口吐白沫，連嘴和鼻翼都無力動彈一下、扇動一下，連眼睛都困倦得睜不開了，就嘴巴貼地緊挨著沙子，只能無聲的喘息。

我的雙眼頓時充滿了淚水。

我的駱駝兄弟呀，我知道，這一刻，你們的胸中肯定充滿了憂傷和無奈，可是你為什么不憤怒？你為什么不掙脫拴住你們的繩子去進(jìn)行反抗？或者逃亡？！

從寧夏回家整整半年時間，我都不愿意提到駱駝那兩個字。當(dāng)孩子在電視畫面上看到長長的沙漠駝隊時，我寧愿相信那是一串中國遠(yuǎn)古的象形文字、那是一幅大手筆的水墨長卷。

當(dāng)我翻閱和細(xì)讀吳作人、黃胄、劉大為、劉懷山們畫駱駝的長卷短軸時，我突然靈感迸發(fā)，揮筆畫了一幅昂首問天，發(fā)出憤怒嘶鳴的駱駝。我畫上的題款就是《憤怒的駱駝》，還用行書補(bǔ)上一段釋文：這一刻，滿腔的憤怒、滿腑的憂傷、有向誰訴？上天吶！我只有昂首問天，你可有眼？！

朋友索畫，我把這幅我自認(rèn)為頗為滿意的作品送給他，誰知他看了半天，卻很不樂意，他認(rèn)為駱駝是忍辱負(fù)重?zé)o私奉獻(xiàn)的動物，我那樣畫，是違背了大自然規(guī)律，不合情理。

我憤而收回畫作，如那匹憤怒的駱駝一樣：你不要，我還舍不得給你哩！

在另一位朋友的辦公室里，我們?nèi)嗽谝粔K閑聊過程中，我又拿出了我那幅水墨寫意小品，那位朋友一見之下便雙眼放光，興奮異常。忙問我：“能把這幅畫送給我嗎？”他認(rèn)為：這幅畫兒好就好在別出新裁，或者說是另類，是一種別人從未畫過的東西。

當(dāng)我答應(yīng)可以將這幅畫兒送給他的時候，另外那位朋友頓時欣喜若狂，十分感動。

回家的路上，我雖然譏諷我的第一個朋友不懂藝術(shù)，但對第二個朋友的贊揚也頗不以為然。

其實那就是我一時心血來潮，胡亂涂抹的一幅戲作，沒什么了不得的。但是，難道這個世界上，就真的沒有一只憤怒的駱駝嗎？！我不相信！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277762.cc/subject/36412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