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都沿河的迎春花已經(jīng)綻開淡黃的笑臉，搖曳在煦風中；柳枝抽芽吐綠，為春里增添幾絲朝氣；鶯歌燕舞不時傳翔于空中；河水泛起了漣漪，笑靨對人；人們漸漸褪去了厚厚的棉衣，換上了輕薄的衣裳……整個氛圍充斥在祥和朝氣的春末里。

太陽劃破天際的一刻，將人們從夢中喚醒。稍過，汽笛聲濃密起來。人們吃完早飯，開始了一天的忙碌。路街過往的行人，在交匯的那刻只是匆匆一瞥。擦肩而過的那刻，也是印痕漸失的時候。車輛只是在紅綠燈處駐足等待，皚氣從車尾裊裊升起，傳到了空氣，涌進了路人的鼻腔。

在一十字路口的綠化帶處站著一位青年，只見他頻頻將眸光投向緊握的手機。車輛在紅綠燈的掩護下，從他的身旁交替駛過。青年回轉(zhuǎn)了一下身，立在了紅綠燈的背面。這時，綠化帶處的冬青映入了他的眼簾。青年向前緊走幾步，把右手搭在一棵冬青的葉梢，用食指與拇指攫住了一片，一提。霎時，成了青年掌中的玩物。

青年將手機放進褲兜，兩手掐起了葉片，一點點綠屑落在了地上。清風吹過，撩起了青年的鬢發(fā)，也吹走了地上的屑葉。青年抬起右手捋了捋風中的發(fā)絲，細看發(fā)絲之間摻雜著絲絲白發(fā)。車輛從青年身后井然有序地駛過，只是鳴笛多了起來。青年猛然回頭，小小的眼睛深深地盯在了過往的車輛上。黧黑的面龐遮去了瞳仁的黑亮，也襯得青年齡大了些；鼻孔翕動得厲害，時而渾圓，時而坍陷；嘴兒怒起，小了些許。

太陽越升越高，光輝亮了起來。枝葉上泛著光亮，車身透著光輝，行人身攜暖色。一點點，都是那么的有蓬氣。路的兩旁，栽種著法國桐木。尚未掛葉，只是多了嫩嫩的苞芽。幾只雀兒在梢間蹦來蹦去，發(fā)出“喳喳”的聲音。渾身的雀斑絲毫沒有減去對生的向往，活力散溢在它們的周身。幾朵淡云，高掛空中，緩緩流動著。

“叮當……叮當……叮當……”的聲音從青年的褲兜中發(fā)出。青年怔了怔，緩緩地把手伸進了褲兜。手機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停留在了青年的耳畔，同耳孔做了次親密的接觸。也許是汽笛聲的緣故，青年每一次啟動唇口都開得很大。倏忽，青年猛地一扭頭，令人不解的把手機放進褲兜，來回踱起了步……(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人行道處，送走了一波波行人又迎來了一波波行人。過往的行人偶爾將面孔投向青年，這時青年總是不情愿的低下頭。青年加快了踱步的頻率，在一條直線上來回傳動。神情顯得焦躁不安。許久，“叮當……叮當……叮當……”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青年迅速地伸向了褲兜。

十字路口處的東南邊上，有位年輕的女子頻頻朝青年招手。在女子身邊停著一輛紅色轎車。青年心想是她，通話中的她。青年轉(zhuǎn)了一下身，再次走到了冬青邊。冬青莖下是一條用被褥填充的尼龍袋子。青年愣了愣，這刻在青年腦際涌現(xiàn)的是青島、濰坊、臨朐、淄博這些地方。這條袋子曾伴隨過他。沒等青年彎腰，“您好”的字音傳入他的耳孔。青年順聲回了回頭，目光恰好與女子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今早您打過我手機對不？”女子狡黠地向青年問道。

“是的?！鼻嗄旰啙嵉卮鸬?，順便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

眼前的女子年齡在三十上下。一雙丹鳳眼嵌入眼眶，不禁讓人想起了《紅樓夢里》的王熙鳳；高挑的鼻梁呈一條直線斜垂于眼下；櫻桃似的小嘴涂以絳紅的唇膏，給人一種外露的感覺；小巧的雙耳打著金色的耳釘，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fā)光；一頭栗色的燙發(fā)披在肩旁，若看背影，以為是外國女人呢；脖頸處掛著澄黃的項鏈，格外顯眼；白色的上下身休閑服，配以尖尖的高跟鞋很不得體。

女子用手指了指冬青莖下的尼龍袋子，順便看了一下青年的臉色問道：“這是您的嗎？”

“是的?！鼻嗄暝俅魏啙嵉卮鸬馈?/p>

女子走到袋前彎下腰用手攫住袋口一提，袋子溫順地挪了挪，只是一點點。

“沒想到挺重的！”女子嘿嘿笑著對青年說道。青年聽后沒有開口，只是彎下了腰，用手攫住了袋底的一角。女子沒有再說什么，兩人同時起身在綠燈亮起時向東南路邊走去。

女子打開車門對青年說：“您把行李擱里面吧?！?/p>

青年看了看答道：“我還是放后備箱里吧。”

女子狡黠地看了一眼青年，明白了青年的心思?！安坏K事的?！边@次女子換了張憨憨地笑臉。說著女子用手攫住了袋口，青年見樣趕忙抓緊了袋底，一起把袋子放進了后排的座椅上。

“你吸煙不？”女子從駕駛座旁邊的紅色皮包里拿出一盒香煙向青年問道。

“謝謝!”青年回道，“我不會?！?/p>

女子用手從盒里捏出了一根銜在了口中，又從皮包里摸出打火機將煙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問道：“您貴姓？”

“免貴姓林?！鼻嗄暧执魏啙嵉卮鸬馈?/p>

“可不可以稱呼您小林。”

“可以?！?/p>

說話間女子又狠狠地吸了幾口，嘿嘿地說：“您怎么不問我姓什么？看來您挺靦腆的。”

青年聽后沒有說話。女子見樣便自報起了姓氏：“我姓安名紅。您可以叫我安紅，也可以叫我安姐?！?/p>

青年點了點頭以作應答。安紅見樣，沒有再說什么。狠吸了幾口，拉開駕駛座前的煙灰缸將煙頭置入并摁滅推入。青年側(cè)了側(cè)頭，依偎在了車窗前，看起了窗外的畫面。

眼前的樓房，串流的車輛，過往的行人，嫩綠的葉片，蘇醒的草兒依依涌入青年的眸里。青年看著看著，眼角間已有一絲濡濕。

“我們廠的活不是很累。就是有點臟?！卑布t又開口說話了。

“哦?！鼻嗄暾苏?，扭了一下頭應道。

“只要您好好干，”安紅側(cè)了側(cè)臉看著青年說，“就會急時給您加工資的?！卑布t頓了頓，接著說，“我們廠新到的員工都是按1700算起?！?/p>

青年點了點頭又側(cè)身依偎在車窗出神地看起了窗外的景物；安紅雙手握住方向盤緊盯著前方的道路。

約摸一刻鐘后，車在一處鐵門前停住了。安紅高興地說：“到了！到了！”說話間安紅已經(jīng)推開車門走下車去，徑直走到門前雙手使勁向外一扒，門開了。

門開的瞬息，青年見到的只是一處小小的院落，只是多了幾根冒著黑黑濃煙地煙囪。青年心里咯噔一下，感到的是一家黑廠。思忖間，安紅返回到了駕駛室啟動開進。

“快下來吧！”安紅笑嘻嘻地沖青年說。青年點了點頭，不情愿地推開車門走下?！皠e急著走嘛！”安紅笑著說道，“行李還沒有拿下來呢！”青年“嗯”了聲，走到后排座拉開車門拽出了袋子。

安紅領(lǐng)著青年登上二樓，指著用石頭搭板組成的床說：“你盡快鋪就一下，然后到我辦公室一下。”看著青年沒有作聲緊添一句：“辦公室就在大門正對面的那間?！?/p>

“知道了?！?/p>

安紅聽后沒說話，轉(zhuǎn)身朝樓下走去。

青年沒急于鋪一下被褥，只見他愣愣地望著窗外，看著看著……

“你怎么還沒弄利索。”安紅怒氣沖沖地沖質(zhì)問青年，儼然一副使奴喚婢的大小姐樣。

眼前的女子從天而降似的，一種全新的感覺涌上心頭。青年無奈地收拾好床鋪，跟隨安紅下了樓梯走向辦公室。

安紅從一堆油膩的衣服里挑選了一件，扔給青年說道：“趕緊換上?！鼻嗄陠∪坏囟⒅种械囊路戳嗽S久，不情愿地拿起走向了車間。

一走進車間，一股濃煙滾入青年的肺腑。嗆得青年用手捂嘴遮鼻。整個車間烏煙瘴氣的，看不清人的面孔。

“拿著?！鼻嗄陱囊焕项^手里接過一把锨。學著老頭的模樣鏟起了車間內(nèi)堆起的廢料（類似黃土），一下下地鏟著，將其裝入帶系的大包。不一會，一顆顆豆粒大小的汗珠順著青年的臉頰滾落下來，汗水浸透了全身。不知過了多時，青年聽到“吃了飯再干”的話語。抬頭間，看到的是遞锨的老頭。

青年尾隨老頭走到水龍頭處，草草地洗了洗手走進飯廳（二十來平方的平房）坐下。老頭坐到了青年的對面，嘿嘿地沖著青年笑著說：“感覺怎樣?！鼻嗄隂]回答，只是搖了搖頭?？粗嗄甑哪?，老頭笑得更開了，順口說道：“這種活不是你們小青年所干的?！表樋谘a充道：“還是盡早離開得好?！鼻嗄晖项^久久說不出話來。

吃罷晌飯，青年叩響了辦公室的房門。

“請進?！?/p>

青年扭轉(zhuǎn)了一下門把，輕輕地向前推了推，見到安紅正坐在電腦前上網(wǎng)。

安紅漫不經(jīng)心地抬起頭，朝門口一看，先是一愣，然后不耐煩地沖青年問道：“有事嗎？”

“安姐?！鼻嗄甑皖^喏喏地說，“我……我……不太……適應。我……不想……干了……”說完青年抬頭看了看安紅，見安紅緊皺眉頭，便沒有再開口。

安紅盯著青年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似得來回看，迅速地邁到青年跟前冷不盯地打了青年一個耳光，順口罵了句：“兔崽子?！?/p>

青年沒有吭聲，轉(zhuǎn)了一下身子走到門前一扭門把走了出去。

當青年扛著行李走下樓梯踏出門時，看到了車間的員工站到了院內(nèi)。目光全都盯在了青年的肩上。不知何時安紅早已來到院內(nèi)，成了他們的頭。

安紅離出員工，走到青年跟前話也沒說又給了青年一個耳光。絳紅怒起的小嘴狠狠地沖青年罵道：“滾。別再讓我見到你，小心打斷你的狗腿?！?/p>

下午的天空上了一片片烏云，不斷地聚集著，圍成了一大片。烏云下面，青年正扛著行李一步步地朝車站走去，心里只有一個念頭趕緊到車站。

路上起了塵土，飛揚在空中。青年的臉龐掛滿了塵埃，額間沁出了汗珠，腳步變得吃力起來。

“咔嚓……咔嚓……咔嚓……”地雷聲從遠處的天邊傳來，風兒刮得大了起來，路邊的枝條片葉來回劇烈搖擺著，鳥兒不安地從這枝跳到那枝，行人寥落，車輛打開了前照燈……

“吧嗒……吧嗒……吧嗒......”的雨點聲響徹在柏油路上，濺起了朵朵雨花。來往的車輛打開了雨刮器，不斷來回地擺動著，除了流動的車輛，人影難覓。

青年行走得更加困難了，一滴滴雨點在風的相助下鞭笞著青年的面旁。青年只覺得臉龐火辣辣的，顧不得遮擋，只想找個地方趕緊避一下雨。青年轉(zhuǎn)了一圈，發(fā)現(xiàn)四周皆空曠得很，一股難抑的酸楚涌上心頭。

青年走到車站時，雨已經(jīng)停了。一身被雨水澆灌的衣服，緊貼著青年的身體。候車廳的人們出神地看著青年，一個個把雙目睜得溜圓，不時從觀望青年的人群里發(fā)出譏笑聲。青年裝作沒有聽到，找了一個座椅放下袋子坐了下來。

青年掏了一下褲兜，拿出了錢包打開一看錢沒有打濕，心想多虧了是皮子的。過了會，青年步履到售票口，在遞錢的那刻猛然轉(zhuǎn)身快步走到袋前，將濕重的袋子扛到肩上，走出了車站。

車站旁有幾處旅館，只見青年挨著進出，最后進了一家最小的旅館。

青年打開房門，褪去衣裳，將床上的被褥裹在了身上，不住地打著噴嚏。過了許久，青年從褪去的衣裳中掏出手機，用拇指在鍵盤上游走起來。

一會，從手機中發(fā)出了“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的聲音。

青年打開收件箱只見上面寫著：林少寒，你個懦夫！你連活著的勇氣都沒有，總是認為自己是最不幸的。告訴你，一切都是你自己所造成的。你個孬種！希望你好好珍惜生命，不要讓陌生人嘲笑，不要讓朋友無語，不要讓親人流淚。好自為之吧，我是愛莫能助。不要再聯(lián)系我了。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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