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楝花開

近幾日,清晨起來的第一件事便是站在窗前觀賞那開得正旺的紫楝花。
那是怎樣的一個濃喲!密密匝匝的紫色小花,一朵挨著另一朵,一串?dāng)D著另一串,遠(yuǎn)遠(yuǎn)望去,可不就是天邊飄來的一片紫色的云霞?那是怎樣的一個美!如夢如幻,似真似假,多像一幅唐代高手信筆掂來的寫意畫。那是怎樣的一個柔!淺淺的,滑滑的,似曉風(fēng)拂過琴弦,似朗月照過松林,能把人心中最堅硬的冷漠催化!
那一朵朵小楝花,遠(yuǎn)看萬頭攢動,近看一個個傲然不群。雖然微小,卻十分有個性:五片淺紫的小花瓣四下彎曲分散,眾星拱月般捧著絳紫的花心。那花心,是將近一厘米長的細(xì)細(xì)的花筒,花筒前端似喇叭狀微微向外擴(kuò)散,露出幾星米黃的花蕊。那樣子,好似急不可耐地向世界大聲宣告:“我也是生命,生存的權(quán)利我也要!”
這一刻,我忘記了一切不如意,回到了兒時,回到了家鄉(xiāng)村東的那片小樹林。
這個小樹林是我兒時的樂園。里面有很多樹種,榆楊槐柳,桃杏梨柿,等等等等,當(dāng)然也少不了這苦楝樹。那時的我們每逢放學(xué),便一頭扎進(jìn)著樹林里,玩他個天翻地覆,什么捉蝴蝶,逮知了,烤螞蚱,斗蛐蛐,實在不知玩什么,就在樹林里捉迷藏,真是瘋得不亦樂乎。不到天擦黑,不到家長喊破喉嚨,是萬萬舍不得回家的。
楝樹開花的時候,我們女孩子的愛美本性便流露出來。我們折下一些枝條,先摘下一部分花兒來,拿來針和線,把三四朵小花串成一串,掛在耳朵上,美其名曰“耳墜”,然后把剩下的枝條編成花環(huán)戴在頭上,很漂亮的吧。我們便戴著“耳墜”與花環(huán)到處炫耀,那走路的姿勢更是與眾不同:專門把頭抬得老高,并故意晃動脖子,讓“耳墜”也來回擺動,以引起別人注意。一旦受到外人的夸獎,那得意勁就甭提了??上чㄩ_的時間短,沒幾天就過去了,彌補不能美麗的遺憾只有等到來年了。雖說不能臭美了,但不久楝樹結(jié)的果實又為我們帶來了更大的樂趣。當(dāng)樹上掛滿青澀的楝子時,我們便摘下楝子痛痛快快地玩起來。有時趁小伙伴不防備,拿一把楝子向他們頭上砸去。邊跑邊抿著嘴喊:“楝子兒楝子兒,打你花嬸兒!”有時你的頭猛地一陣痛,那是中了伙伴們自制的“楝子槍”射來的楝子子彈。楝子用完了,便是我大顯身手的時候。我雖說是一個女孩子,但上樹爬高的本領(lǐng)絕對是一些男孩子所不及的。小小子們把低處的楝子摘完,我便爬到高處,爬到越是不讓上,越是危險的枝上去,抱著樹枝,嘩嘩地?fù)u,搖得我的身子隨著樹枝彈過來,擺過去,搖得樹上的楝子嘩嘩往下落,搖得地上的小伙伴一個勁喊:“夠用了,夠用了!”我才得意洋洋地滑下樹來。這時我女孩子的文靜秀氣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瘋丫頭”。便是家里人知道后一頓臭罵:“一個女孩子家家,這樣瘋渣,小心長大后找不著婆家!”心里也還美滋滋的。是啊,少年不識愁滋味,誰說兒時的孩子不是天底下最快樂的人呢。(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慢慢地,那瘋丫頭的影子無影無蹤了,童年的歡聲笑語也跑到爪哇國去了。人情的冷暖,世態(tài)的炎涼,世事的艱辛,生存的困惑,不知不覺中將那份爛漫與無憂打磨得一干二凈,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孤獨惆悵,充滿哀怨的婦人。尤其是老母親的去世,更讓我感慨生之艱辛與凄苦。我消沉,我絕望:人為什么要活著?生命的意義究竟何在?這樣的問題折磨了我好久。多少次,生與死,讓我?guī)缀跸敕艞?a target="_blank">自己。
如今,再看到這美麗的楝花,心里面竟然有股感情柔得再也不能提起。那一朵朵或深或淺的小花,似一張張忍俊不禁的笑臉,雖然少有人欣賞,但依舊那么自信樂觀。這一個個靈動的小生命,似乎在叫嚷:“我要開花!”“我要怒放!”“我要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生命一瞬!”
是啊,花開一季,人活一世。在悠悠的歷史長河中,不都是很短暫的一瞬嗎?花兒尚能綻放自己的美麗,即使沒人珍惜;可自己來此一遭,可曾為他人帶來了什么?既然還沒明白生命的真諦,那還有什么理由不珍惜?還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活出個自己?不為別的,只為難得的生存機會,只為這萬億年的一次自己!放棄了,是再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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