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恨悠悠

□徐泰屏

你走了。我的思想恰似一枚猝然落地的楓葉，在家鄉(xiāng)的土地上飄零為朱紅紺赭的碎片，呈現(xiàn)出無法揀拾的美麗……

那天，我正在《不再流淚》這個題目下寫著“春天的苦雨，是否∕就是造成夏天多旱的原因” 這樣一些似是而非的詩句。不經(jīng)意里，湖北人民廣播電臺的“空中鵲橋” 欄目播出了你的征婚啟事。真是“風起于青萍之末” 啊, 我就是在那樣一種不經(jīng)意的情形下，三生有約地記住了你的芳名。

多年跋涉文學之路的岑寂與孤獨，我妄想通過你這陌生的女孩，斑斕一下自己蒼白的人生。于是，我自我解嘲地與你寄去了幾句話——一個人認識自己的目的，是為了改變自我，而改變自我，就必須有勇氣把自己介紹給世界，就必須有強烈的參與意識和獻身時代的精神！

不料想，這樣幾句空泛的淺薄之詞，竟然贏得了你的強烈共鳴。在收到你桃花艷語的那一瞬，我在簞瓢屢空的寒舍里，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跳的“嘭嘭” 之聲。以后的日子里，我們借助綠色的信鴿，力圖寫出最浪漫的愛情答卷。(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也是電臺做美。恰在這段日子里，我的一篇短文在湖北人民廣播電臺的“農(nóng)村樂園” 節(jié)目中播發(fā)了。這一下，讓我的形象在你的夢中被粉飾得更加的華美和鮮亮。你一封又一封的情切之詞，充滿了對于我的接近和向往……盡管我一再艱難地告訴你：我活得很潦草很粗糙……

你終于不遠千里地來到了我家徒四壁的陋室。 在那個酷熱難當?shù)闹傧陌恚?你驚現(xiàn)我眼前的那一刻， 我恍若從黯澹的境地里， 陡地步入到了七彩的光影之中，炫目，輝煌……我猛地警覺到了自己的影穢，深深地感覺到了人與人之間的天地距離……

你婷婷玉立， 有著天使一樣的身材和詩歌一樣的眼睛。我由衷地驚嘆你的窈窕和婀娜，并讓我對美和愛的因果關系有了進一步的清醒認識。

你美目顧盼……當你用紀實的目光，把我柴米油鹽地看了一遍又一遍之后，曾經(jīng)讓你心旌搖蕩的我，斷電一般失去了霓虹的迷人色彩，露出了鍋碗瓢盆的生活原形。你極優(yōu)美地搖了搖頭，然后輕輕地嘆息了一聲：夢，畢竟是夢啊……

我在鄂南西涼湖畔很鄉(xiāng)土很風浪地生活著，同時也很努力很堅持地寫著一些“語不驚人死不休” 的文字——與所有不甘寂寞的農(nóng)村青年一樣，我用心在家鄉(xiāng)的土地上苦苦尋覓著詩文的靈感，企望有朝一日能夠?qū)懗隹蓚骺烧b的千古文章。躺在被秋風所破歌的茅屋，欣賞《歸去來兮辭》里經(jīng)典的田園風光，在“念天地之悠悠” 的同時，一次次“獨愴然而淚下”—— 我就是一個完全意義上的落魄之徒和村野匹夫。我真想捫著心告訴你：人不是樹上的鳥兒可以擇枝而棲，對于極大多數(shù)人來講，只能接受生活的選擇！

我開始變得坦然和無所顧忌起來。放下一些不該有的企圖和非分之想，在心跳回到正常狀態(tài)時，我抬起頭，很誠懇地對你說：“委屈你了！”你微微一笑，很勉強又很無力地微微一笑……一切結(jié)束得像一幕糟糕的話劇一樣，極不體面地謝幕了。只是從此留下一段無法解開的情結(jié)，讓我在無人的劇場，再也找不到一句動心動肺的對白。

你走了。夕陽緋紅的光束，繽紛了你離去的路徑——你走在落日余暉里的身影，與山巒與樹影與村舍與炊煙一起，被我讀成風景，久久凝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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