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杯水
夏天慢慢地來了。
阿燦一直穿著長袖。她不想把她疤痕累累的右手展現(xiàn)出來,無論大家怎么勸她,她依然固執(zhí)的封閉著她的手。讓人感覺比看了她丑陋的手更難接受。
梅青的老鄉(xiāng)的雙胞胎女兒沒有坐飛機來看他,而他的女朋友似乎更性感了。牛仔短褲剛好貼出她扭動的翹臀,修長的白腿 。比起原先高挺的鼻子,就顯得婀娜多姿了。
那個光著腳穿皮鞋的房地產(chǎn)老板,還是經(jīng)常的請梅青到他辦公室打針。他那該死的扁桃體依然沒有摘除。梅青還是拒絕那些紅色的誘惑。
去香港的金絲狗和它的俏女主人也回來了,一樣的時間,來四川飯館,一樣的黃昏被寶馬接走。而四川飯館的女主人生了一個胖小子,叫毛豆豆。大家都喜歡他,他的笑象天使。
郭醫(yī)生的生日到了,陳約梅青一起給他買禮物。梅青不知道送異性什么,平時看郭醫(yī)生愛打領(lǐng)帶。就挑了一條暗紅黑條的斜紋領(lǐng)帶打包起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這讓陳笑了個半死。領(lǐng)帶不能亂送,那是要系住一個男人的。你是他什么人,系他干什么?
那你送他什么?梅青問陳。陳說:當(dāng)然不是領(lǐng)帶啦,我又不是他老婆。
領(lǐng)帶是送了,沒見郭醫(yī)生戴過。梅青覺得有點好笑,反正她是無心的。
陳的老公果然又高又帥,魁梧的身材,狡頡的眼睛象攝人的獵手。那一晚,老板宴請陳的老公,順便整個門診的職工全叫上了。豐盛的潮州特產(chǎn)點心,濃醇的紅酒,香檳。郭醫(yī)生和陳老公一同酣上了美酒,夜色,昏暗的閃爍的倪燈。
臨末,陳老公拉著陳的手向賓館走去。大嘴的阿玲在后面叫著:陳醫(yī)生,要不要給你送來安全套?那大大的嘴巴依然關(guān)不住白白的牙齒。癟生的普通話特別刺耳。 阿珍在旁邊敲著她的頭罵她:你個死破該。可能是潮州罵人的方言。
陳瞪著她賊精的小眼奉告一樣的說:小丫頭片子,別想多了心思,睡不著覺。陳老公沒有回頭。沒有人會把這個小孩子的話放在心上。
阿玲不生氣,她嘿嘿的張著大嘴,傻笑。
那一夜,郭醫(yī)生也沒回宿舍。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李醫(yī)生孤單的在隔壁唱著他的楚劇小調(diào),哼呀哼呀的叫著。
梅青喜歡潮州老太做的點心,她是老板的媽媽,一個富態(tài)的胖女人。經(jīng)常請梅青吃海鮮,牡蠣。梅青不喜歡那些東西,因為總感覺沒熟。還有潮州老太做的豆食很好吃。梅青一個人在她的單人小床上想著那些老太留給她的事,那老太喜歡梅青打針,她說梅青打針一點也不疼。這一回,她沒有想白石灰的白。也忘了聽那些嘆氣和啜泣。睡著了。
那一年的手機特別昂貴。梅青從不敢奢望口袋里能有來電鈴聲響起,即便醫(yī)生們都有。
她會買張電話卡,按上邊的提示輸入長途電話號碼,在某個不忙的時間給她的“肩膀”打電話。或知一些與妖嬈華貴,婀娜多姿,溫文爾雅無關(guān)的平凡樸素的生活雜訊。
鄰居家的二嫂去世了,整個村莊的人都來悼唁。多么好的二嫂,她高高的,美麗的單鳳眼明亮忽閃,善良多情,說起話來清脆響爽,做起事來麻利周全,家里家外都被她清理得干干凈凈。大家都說她生得象紅樓夢里的鳳姐,不同的是她淳樸,衣著打扮永遠都是一個普通的村姑。村子里的大爺,大叔,三姑,六婆誰家有個要幫的,她最爽快。她會幫人家扯秧插苗,穿針引線,納的鞋底針腳勻稱,繡的花形象逼真……
這么一個活生生的好人,怎么說走就走了?癡情憨厚的扳子二哥,呆坐在她的墳頭守了七天七夜,最后昏倒在灑滿野花的墳邊被村里人抬回來。
梅青哭了,悵然的淚離送著故鄉(xiāng)的親人。她覺得鄰家二嫂好美好美。
該死的非典!
該死的非典型性肺炎!奪走那么好的女人。
梅青忙起來了,原先兩元一袋的板藍根已經(jīng)賣到二十元,三十元一袋,而且嚴(yán)重斷貨。連輸液室的板藍根針劑都空了。無論是白醋還是紅醋都飛一樣的跑貨。
人們怕都怕聽到“發(fā)熱”這個動名詞。
她的“肩膀”也來到了安田。也因為非典。擔(dān)心與牽掛還有想念他剛踏上最后一輛火車,就開始封閉交通。他辦了停薪留職后顯些來不了的。
連老板不知道哪里來的渠道,幾乎沒有讓門診斷過貨,白色的別克車總是及時的補上那令人可喜的藥品差價。而且每天新請來的板藍根,一天一個價錢。每次進出門診,都會給郭醫(yī)生,陳醫(yī)生很紳士的點頭微笑。有時候也會爽朗的問:喜歡吃什么菜,加什么菜之類的話。
如果哪天收入不高,連老板就一聲不響漠視一切穿堂過戶。他的臉是門診收入最貼切的晴雨表。
雖之醫(yī),終為商。入出為競,不進則退。人,不怕跌落,就怕淪落。所之為連老板又能將“變”字何奈?
隔壁的房間傳來峰尖浪口的嚎聲。
梅青一直在給她自己發(fā)呆。
躺在床上直勾勾的望著白天花板,事實上她什么也沒看見。
直勾的眼睛勾不到黑的邊緣。
梅,對不起,我發(fā)誓以后再也不帶你來旅社住了。梅青的老公滿臉愧疚。
廉價的旅社,廉價的夜。
有人起來穿過走廊,拖著涼拖,一嗒一嗒踩著木地板咯吱咯吱的搖響。
這讓梅青清醒的認(rèn)識到自己還沒有失聰。
靈魂象夜行的爬蟲,蠕動著作祟的怪種。
梅青不知道夜竟要徹底地肆無忌憚到什么田步,在確定自己沒有失聰以后,把自己拉回原形。
她在祈禱她的“肩膀”快找到工作,那么在這樣一個孤獨容易迷失的城市,他們就會增添一個新的據(jù)點,萌生新的希望。
梅青,昨晚可是小別勝新婚哦。郭醫(yī)生笑著和梅青開玩笑。
咳 ,人家還沒找到工作呢。安田這個地方?jīng)]有工作的人會淪陷的。梅青回答著郭醫(yī)生的話。
你 老公走了嗎?郭醫(yī)生關(guān)切的問
對,找工作去了,他同學(xué)在瑤邊市一家醫(yī)院,他邊暫住他同學(xué)那里邊找工作。梅青說著走進觀察室去了。
梅青老公的同學(xué)是醫(yī)生,也是停薪留職出來打工的。因為醫(yī)生都有單獨的宿舍,這種待遇護士是不會有的。所以,梅青的黑色小樓住不下她的老公。
郭啟明要走了。陳對梅青說。
梅青:去哪里。
陳:去一家大型門診做男科醫(yī)生,工資高多了。
梅青:什么時候。
陳:明天。明天新來的醫(yī)生就到了。
梅青:這郭醫(yī)生怎么都沒露風(fēng),還是你厲害。
梅青詭秘的笑了。陳早已經(jīng)很自然。
理性讓一切感性的東東都兩清得干干凈凈,不拖泥帶水,不帶一絲云彩。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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