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跡(十六)
第十六章
張偉沒說二話了,安安心心的在大姐家住了一夜。
第二天,張偉剛夸進家門,媽媽就告訴他:“落星,你昨天怎么沒回家呀!人家珍珍領(lǐng)著那姑娘來過咱家了!”
“那姑娘咋樣?”張偉問。
“人倒是不錯,還在咱們家過了一夜呢!”媽媽回答說。
“怎么,這么大方,還在咱家里過夜?”張偉大吃一驚。(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有什么大驚小怪的?有珍珍做伴,珍珍又不是第一次來我們家?!眿寢尳忉尩馈?/p>
“房子都推倒了,哪有地方睡覺?”張偉問道。
“你二姐睡的床讓給她倆,二姐睡地舖,這樣不就解決了?”媽媽回答說。
“后來呢?”張偉問。
“第二天,她倆吃了早飯,你二姐送了她們一點禮品,她們說等你回來以后再聯(lián)系,就走了?!眿寢尰卮鸬?。
原來,張偉家與立清家商量,要把同住的那棟老房子拆掉,兩家在各自的屋基上獨自蓋房。目前老房子已經(jīng)拆除,只等入冬后再建,只留下各自的圍屋。所以,住得很擁擠,四周滿地都是墻土和瓦礫。
后來才聽說,珍珍帶著鳳英來張偉家,只跟鳳英的媽媽招呼過,但是未作具體說明。兩個未婚女子,貿(mào)然去男方家相親,又在男方家吃飯、過夜。這讓鳳英的哥嫂吃驚不小,鳳英的嫂子竟破口大罵,說鳳英不要臉,大吵大鬧地吵著要與她哥哥離婚。
這事,倒也事出有因。說到鳳英的家,當時的社會背景實在是太差,父親年輕時貪玩,當過偽保長,做過紙將,演過花鼓戲,和當?shù)氐哪切邦^面人物”有些交往。“清匪反霸”、“三反五反”時被人民政府送去勞改農(nóng)場勞動改造,至今還在農(nóng)場勞動。因此,這個家庭自然是反革命家庭,子女也自然就成了反革命分子的子女。反革命分子的子女雖然不是專政的對象,但是在生產(chǎn)隊沒有地位、也沒有發(fā)言權(quán)。雖說生產(chǎn)隊都一門姓文,在那抓階級斗爭的年代,鳳英一家沒少受人家的欺凌。
父親勞改時,留下孤兒寡母,鳳英上有哥哥三個,大哥當時才九歲,鳳英不到一周歲,二哥讓人抱養(yǎng),家中還有一個七八十歲的祖母。一家人生活的重擔,全落在母親一人的身上,這么多年來,母親吃的苦、受的累,真是數(shù)不盡、道不完!為了維持生計,減輕母親的負擔,大哥吃得苦最多,十歲就耕地……
鳳英在本隊里談過一個對象,名叫叫雷云,此人高大個,黑皮膚,蟑螂肢,駝背子,高鼻梁,三角眼。人長得丑陋不說,還老實巴交的,與人交往時,石磙都壓不出個屁來。偏偏這雷云就看上了她,便委托媒人進屋提親。
因為雷云出生好,根子正,自己是生產(chǎn)隊民兵排長,叔叔是生產(chǎn)隊出納,在當時可以說是個紅得發(fā)紫的人物。雷云認為自己與鳳英談婚論嫁,是瞧得起她,是對她家的抬舉。沒想到媒人進門一說,媽媽和哥哥雖然起初有些想法,但是經(jīng)不住媒人地開導和勸說,哥嫂,特別是嫂子,為了改變在生產(chǎn)隊的地位,也就答應了??墒区P英卻不滿意這門親事。
為了成全這件事,不少的人沒少出過餿主意。
有一次,媽媽、哥嫂都外出不回家,鳳英吃完晚飯,叫來了鄰居姑娘德珍來做伴。突然,雷云弓著背,從遠處慢吞吞地向她們走來,徑直走到了她家的大門口。
鳳英吃驚地問:“你來干什么?”
“聽說你一個人在家,我來給你做伴呀!”雷云低聲說道。
“誰要你做伴,快走!”鳳英大聲地說。
德珍聽說雷云是來給鳳英做伴的,便很知趣的對鳳英說:“既然有人來給你做伴,那我走了!”說完就往自家屋里走。
鳳英慌神了,追了過去,一把抓住德珍說:“你敢?還想做朋友的,就老老實實地給我回去!”死拉硬拖地把德珍拽了回來。然后指著雷云的鼻子,沖著他吼道:“還不快滾!”說罷“咣當”一聲,氣憤的把門關(guān)上了。
事后經(jīng)打聽,才知道嫂子和雷云的嬸子是這件事情的主謀:趁媽媽有事出門不回家,嫂子便提前把信息告訴了雷家,雷家便特意支走鳳英的哥哥嫂子,安排雷云來做伴。
里應外合,逼人就范,真是用心險惡!鳳英對此事更不滿意了。
后來雷家不知托了多少人,接二連三地來說情,鳳英就是死活不同意。
為擺脫雷云的糾纏,鳳英便和珍珍商議,才想到了張偉。
嫂子吵了、鬧了、也罵了,鳳英不同意,也沒辦法??墒?,有嫂子橫著,鳳英也未能如愿。
這年冬天,焦枝鐵路動工修建,珍珍和鳳英隨著建設大軍一同投入了修建焦枝鐵路的戰(zhàn)役。
碰巧順意小學缺少辦公桌椅,當時附近都買不到。大隊吳運山主任特意派張偉去縣城看看有沒有。張偉受命后,步行幾十里,來到洋沙鎮(zhèn),好不容易才擠上了一趟開往縣城的班車。經(jīng)過幾個小時的行程,終于到達了小縣城。
修路的大軍可說是人山人海,縣城東邊的半山坡上,自北向南,蜿蜒伸展幾公里,到處人頭攢動,運送石塊的人群川流不息。機器聲、鐵錘聲,人們勞動的號子聲,匯聚在一起,仿佛一曲動聽的音樂聲,在東寶山谷回蕩。
張偉穿梭在人群中打聽,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順意連的施工段面。
爬上工地,人們正好在歇息。張偉與熟悉的人點頭示意。二姐、姐夫見張偉到來,吃驚地問:“弟弟,你怎么來啦?。俊?/p>
張偉說明了來意,姐姐又問:“咱爸媽還好吧?”
“好都還蠻好,就是經(jīng)常惦記著你們!”張偉回答道。
姐姐、姐夫又問起了家中的還多事情,張偉都一一作了回答。
不知不覺半小時已經(jīng)到了,勞動的號角響起了,張偉站在工地中間,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順著坡道提前下山去了。
順意連和澎湖連的施工段面緊緊相連,這個未曾謀面心上人——張偉,突然地出現(xiàn)在工地上,讓鳳英眼睛一亮,她凝神地遙望著張偉,仿佛黑暗中見到了一縷曙光;張偉的離去,更是讓鳳英丟魂落魄。目送著張偉遠去,鳳英的心里總覺得空蕩蕩的!她暗下決心,即便不能與張偉攜手,也絕不嫁給雷云!
鳳英表情的微妙變化,早被細心的珍珍發(fā)覺,珍珍走到鳳英的身邊,悄悄地問道:“怎么啦,是不是剛才見到了張偉,心里有想法?”
“沒有哇!”鳳英強裝鎮(zhèn)定地回答。
“沒有嗎?你騙得了別人,還騙得過我!”珍珍又說。
“就你聰明!”鳳英沖著她做了個鬼臉,悶悶不樂地干活去了。
鳳英與雷云的事又僵持了幾個月,但又無法擺脫。長期僵持對雙方都不利,總得有個辦法來解決呀!
鳳英的父親就在彭塚湖對岸的黃土坡農(nóng)場七中隊,聽說女兒決意不與雷家談婚,現(xiàn)在經(jīng)人介紹了一個未曾見過面的郎君,便想親自考察后再作決定。
于是他想到了與張偉同隊、以前曾有一面之交的邢啟炎。便決定擇日去前去啟炎家拜訪,特地見見這個準女婿。
次年三月的一天,張偉被約在啟炎家與準岳父見面。那天,張偉正在學校上課,接到會面的消息后,他便請了假,徑直去了啟炎家。
張偉穿著學校上課時的衣服,上著黑色的中山裝外套,下穿深藍色的褲子,一雙半新的解放鞋,顯得既樸素又大方;他中等個兒,雖然不是人高馬大、健壯如牛,但是白里透紅的臉頰上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格外的精神,如同白面書生,也不失幾分英俊。
經(jīng)過簡短的見面交談,老人家滿心歡喜,連連點頭。說了一些鼓勵的話,便轉(zhuǎn)道回到自己家中,安排訂下了女兒的終身大事。嫂子雖有意見,但是也只能把意見藏在心底,借機來發(fā)泄!
轉(zhuǎn)眼已是農(nóng)歷的五月初五端午節(jié),經(jīng)啟炎與雙方家庭聯(lián)系商定,在端午節(jié)的前一天去女方家認親。這天黃昏,張偉用籮筐挑上家里準備好的油條、食糖、豬肉等物品,在啟炎的引領(lǐng)下,前去認親。
彭塚大隊地勢低洼平坦,他倆沿著大路南行,大路兩旁的廣闊的田地里是新栽的禾苗,遠處座落著一排排的村莊。他們穿過一條小徑,來到一處村落。蒼翠的綠樹掩映著十幾戶人家。村子坐北朝南,場地并不寬敞,房前屋后不到20米就是水田,新插的秧苗剛剛返青。村子中間有一口較大的堰塘,嫩黃色的荷葉伸出水面,圓盤的舖在水上、尖尖的玉立水中。蜻蜓沐浴著夕陽的余暉,有的挨著水面盤旋,有的則在尖尖上歇息。
堰塘邊狹小的場地上,有一盤石碾。緊靠著石碾的一家便是鳳英的家。布瓦、土磚墻,后面是三間正房,中間是堂屋,兩邊作房間,房間南邊各有一間廂房,廂房之間撘一個雨塔,雨塔下安著兩塊雙合板門,正屋和雨塔圍成了中間的一個天井。屋面上的布瓦比較凌亂,飛檐邊的椽子已經(jīng)露在外面,墻壁上摸的泥巴大部分都已脫落,看上去不免有幾分的凄涼和蕭條。
一陣狗叫聲,把來客人的信息傳遞給鳳英家,鳳英的哥哥出來瞧見來了客人,立即跑進屋去拿出一掛鞭炮點燃,“噼里啪啦”的鞭炮聲打破了鄉(xiāng)村黃昏的寧靜,同時也給隊里人傳遞著一個信息——妹妹談對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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