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小妹
去機場的路上，我的心情一直難以平靜。我不時地翻看那份傳真，上面是我為她寫的那首詩：
臺灣小妹
水邊雙棲樹
（于2009年1月11日）
去年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也是沿著這條公路去機場，只是那次是被袁華匆匆拉了去的。當(dāng)時不知道是去干什么，也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更想不到接下來發(fā)生的一切會使公司的“公事”進化為我的“私事”，決定了我的命運，注定我一年以后再次行進在這條高速上……
那天我正在考慮是否需要起草一份報告，袁華急匆匆地闖進來，一把抓過我的外衣，拽起我就走?！翱欤o急集合！”(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趕緊跟了他往外走，臨出門時回頭囑咐了大盛一句：“大圣，有事你先處理一下?！?/p>
大盛回了句什么沒聽清楚。袁華拉著我出了門，才滿臉壞笑地說：“你知道大圣怎么回答的？——‘放心吧，鍋頭。’嘿嘿。”
“你呀，本性不改：就是又圓又滑，外加又損又壞?！?/p>
“嗨，就這些優(yōu)點，都被你概括一千遍了。快，上車。”
本來還想和他逗幾句，可一出來就看到外面停了三輛車，袁總的車在最前面，已經(jīng)發(fā)動好了正等在那兒，我就不再說話。袁華拉著我上了第二輛車，司機一打方向，緊跟著前面的小車飛速地駛出了公司。
駛出公司好長一段路了，袁華都煞有介事地一言不發(fā)，仿佛在故意吊我的胃口，又仿佛真是在琢磨什么重大的事情，——能讓他犯難的肯定不是小事。雖然我不知道這么被急匆匆地拉出來是去干什么，但看到這陣勢——袁總、三輛小車、犯愁的“圓滑”，就猜到事情非常重要。既然袁華不說，我也就不問，專心考慮我的問題好了。
說起袁華，可真是我的冤家，從上大學(xué)起就和我作上了，一直作到現(xiàn)在，我可吃夠了他的苦。
一開始我們分在一個宿舍。他給我的第一印象不錯：陽光，帥氣，成熟中略帶世故，很像個高干子弟或富家闊少。后來證明，他的成績很高，人緣很好，才藝很棒，交際很廣，能力很強；不但干了班團支書，不久后又入了院學(xué)生會，后來再入黨，再后來又入校學(xué)生會……照這樣發(fā)展下去，留?；虮Ｋ褪遣怀蓡栴}的。我們相處得不錯，時常一塊吃個飯，天南地北大侃特侃；合作得也很愉快，班級各項工作開展得有聲有色，在級部首屈一指，在學(xué)院名列前茅，在學(xué)校里也是優(yōu)秀加先進，所以我們的組合一度被喻為“黃金搭檔”。
但大一下學(xué)期剛開始，不知為什么，輔導(dǎo)員把我調(diào)出了原先的公寓和宿舍，安排我住到我們班另一個樓里。他特地找過我，說我作為班長，與團支書就是他的左膀右臂，我呢沉穩(wěn)細(xì)密，袁華呢精明干練，兩人分在兩個宿舍樓，有利于更好地接近同學(xué)，更多地了解同學(xué)們的情況，讓我以大局為重，服從這次宿舍調(diào)整。既然輔導(dǎo)員都定了，我多說也無益，照辦就是了。對于這種事，我一向是逆來順受，這也許就是輔導(dǎo)員看重我、信任我的原因吧。
當(dāng)晚，袁華硬拉我去外面吃飯，原宿舍的都去了，外宿舍的一個也沒叫。我們都喝了點酒。我酒量小，一瓶青啤就醉了，后來被他們扶回去的；好在醉了酒安穩(wěn)，沒吵也沒鬧，否則讓查夜的逮到就麻煩了。
但輔導(dǎo)員還是知道了這件事，他警告我說：“喝酒，還是帶頭喝酒，而且還喝醉了，這會大大影響你的形象和前途。記住，就憑你的酒量，以后千萬不能再喝情緒酒，否則要是出了事，我也保不住你。”
那段時間好像有不少人向我偷偷說袁華的壞話，說調(diào)整宿舍、醉酒夜歸等諸事都是他精心策劃的，還說什么“他給輔導(dǎo)員送了大禮”、“是他排擠你”、“他故意給你難堪”等等。對此我不置可否，一笑了之。袁華也好像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一樣，和我還是老樣子，工作上配合得盡心竭力，——我們之間就好像平靜的湖水一樣波瀾不驚。
就是在大家都快淡忘了這事的時候，袁華出的事。那天晚上學(xué)校搞突擊夜查，碰巧查到我原先的宿舍，結(jié)果袁華的鋪是空的！我們學(xué)校是實行軍事化管理的，按照學(xué)校的規(guī)定，本校學(xué)生是不得在校外或讓校外人員留宿的。查夜隊伍中既有學(xué)校老師，也有校學(xué)生會干部，瞞肯定是瞞不住了，——要是這事捅到學(xué)校里，肯定會嚴(yán)肅處理。
第二天這事就在班里傳開了，什么版本都有，但有一個共同的細(xì)節(jié)，那就是當(dāng)時袁華是與一外校女生在一起。大家這樣想這樣說當(dāng)然是有根據(jù)的，按正常邏輯，像袁華這樣才（財）貌雙全的陽光男孩，肯定倍受女生青睞，談個戀愛什么的難道還算意外？一時間班里人聲鼎沸，直到袁華走進教室后，喧嘩才戛然而止。袁華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似的，沖我半開玩笑地說：
“我說老郭，你也太不夠意思了，昨晚談那么晚，你倒早早起來了，也不叫我一聲，害我差點遲到?！?/p>
這下班里就開鍋了，大家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有些話頭已經(jīng)明顯指向我身上了。
我又氣又笑，只好先整頓好秩序，“大家都別吵了，準(zhǔn)備上課?！比缓缶屠A到外面密談。
“這時候就別開玩笑了，班里都傳著說你在外留宿被學(xué)校查到了，如果是真的，你還是趕緊想想辦法吧?！?/p>
“別人造謠也就算了，怎么你作為當(dāng)事人也這么說我？昨晚不是在你那兒談工作談晚了，在你上鋪睡的嗎？”
這個“圓滑”，禍到臨頭了不但忘不了耍貧嘴，而且還存心算計我，我可真是有點動氣了。
這時，正好輔導(dǎo)員從辦公室出來，他走到近前，拍了拍我們倆的肩頭，說：
“以后你們再談?wù)摴ぷ饕⒁鈺r間和地點，不能談得太晚而影響大家休息。好了，上課去吧?！?/p>
“孔老師，我昨天……”我這是替誰背黑鍋呀？我冤枉死了，我當(dāng)然要向輔導(dǎo)員聲明一下。
“好了，別說了，昨晚你沒有錯，主要是怪袁華沒掌握好時間，不該呆那么晚。我還要去校辦開個會，你們安心好好上課就行了。”
袁華摟著我的肩頭，悄聲說：“走吧。中午我請你吃大餐！噢，主要是好好向你匯報匯報。”
看來這事早已被他擺平了，院里和校里都會認(rèn)定是我和他在一起，不算是違反學(xué)校規(guī)定，自然也不會作出嚴(yán)厲的處罰。雖然這樣一來我作了墊背，但如果能通過這件事拉近我和他的關(guān)系，也算是有失有得。
那天下午沒課，所以中午吃飯時袁華也沒顧忌，情緒激昂，很快就喝高了。反正就我們兩個人吃飯，沒第三個人看見，因此我也沒攔他。他帶著酒意反反復(fù)復(fù)地向我表述，說他一入學(xué)就從心里把我當(dāng)成了好朋友，認(rèn)定要和我做一輩子的親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之前調(diào)整宿舍是他苦思冥想的計劃，為了說服孔導(dǎo)也是頗費了一番腦筋和周折。他解釋說，我們分在兩個宿舍，給同學(xué)們表面上的印象是不和，這樣一來，個別有想法的人就會主動冒出來，便于我們及時掌握情況，我們就可以防微杜漸，把矛盾或危險化解在萌芽狀態(tài)；而個人萬一有個什么閃失，比方這次夜查事件，則可以起到互相保護的作用。
“后面的話聽起來倒像是真心話，但萬一真出了事，就說昨天這事兒吧，你就那么肯定我會順著你說，不會出賣你？”
“套用電影里的一句話，你能好哪里去我不知道，但你能壞到什么程度我還是很清楚的。我不是說了嗎，一入學(xué)我就看你親，——君子一個，我交定你這個朋友了。”
“看來你把我琢磨透了，要不計劃怎么實施得那么順利呢？”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昨天到底在哪兒？你怎么不問呢？又想讓我主動坦白從寬吧？”
袁華就開始“交待”他的事情。那時他可能真的醉了，表情激動夸張，說話語無倫次。根據(jù)平時對他的了解，再加點主觀推理，從他的話中我得出以下事實：一是袁華從小家教嚴(yán)格，個人素質(zhì)較高，沒有一般花花公子的不良惡習(xí)；二是袁華情感豐富，內(nèi)心活躍，喜歡結(jié)交異性，但分寸掌握得恰到好處；三是袁華聰明理智，定位準(zhǔn)確，一般與班內(nèi)女生至多發(fā)展為“摯友”關(guān)系，與院內(nèi)女生至多發(fā)展為“密友”關(guān)系，與校內(nèi)女生至多發(fā)展為“好友”關(guān)系，與校外女性至多發(fā)展為“朋友”關(guān)系，可謂層次清晰，界限分明，但絕不越過“女友”關(guān)系這道紅線和底線；四是袁華是應(yīng)一個女老鄉(xiāng)多次相求、為其幫忙“客串”男友才釀成留宿事實，并不是大家所傳言的亂搞男女關(guān)系。
“大學(xué)期間不談戀愛、一切以學(xué)業(yè)為主，這不但是家里定的規(guī)矩和紀(jì)律，也是我的準(zhǔn)則和原則——當(dāng)然了，如果遇到特別優(yōu)秀的除外……”
“那昨天就是例外吧……”
“主要是她確實有點超凡脫俗，冰清玉潔。——哎，我現(xiàn)在想想，你和她倒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絕配，要不，我給你們撮合撮合？”
“你的準(zhǔn)則和原則，對我來說就是法律和憲法，例外都沒有?！?/p>
“唉，追你的人那么多，又漂亮又優(yōu)秀的也不在少數(shù)，難得你不為所動啊。我就做不到你那樣清心寡欲，這次我還真有些動心了。”
袁華又喝了口酒，若有所思地瞅著窗外。
“看來你一點也沒喝多，剛才又在裝醉騙取我的同情?！?/p>
“你如果見了她，動心也說不定?！?/p>
袁華的女老鄉(xiāng)我見過，五大三粗，俠義心腸，人送綽號“孫二娘”。一想到這個綽號和形象，我就把持不住笑出了聲。
“你肯定想歪了，我說的不是‘母夜叉’。雖然是孫二娘找的我不假，而且找了好多次，我拗不過才答應(yīng)她的，但幫助的對象可不是她，而是她的同學(xué)。她們學(xué)校你也知道，一個字——亂得很，比起我們學(xué)校的管理差海了；尤其是談戀愛的，都壓倒學(xué)習(xí)成為第一必修課目了。我老鄉(xiāng)雖然經(jīng)常更換男朋友，但為人很仗義，她說她們宿舍有個女的，雖然考入這個學(xué)校，但‘出淤泥而不染’，清新脫俗，一直奮發(fā)學(xué)習(xí)，獨善其身；但無奈主動追求她的人太多，使用什么光明或卑鄙手段的都有，弄得她疲于應(yīng)付，身心憔悴。同鄉(xiāng)會過后，我這個老鄉(xiāng)就記住了我，想讓我假裝她的男友，?；Ｄ菐拖氯隣€，讓他們知難而退，不再糾纏她。”
“嗯，你這個老鄉(xiāng)眼光真高，只要你一出馬，我敢保證不會有第二個人站出來與你爭鋒?！?/p>
“呵呵，只要你不去，我也認(rèn)為沒有第三個人敢往前湊?！?/p>
“別老開我玩笑，說你自己的，——最后你是不是假戲真唱了？”
“還真唱？我差點嚇跑了。當(dāng)時我是勉強答應(yīng)她，去了后請她們吃的晚飯。她很拘謹(jǐn)，看得出也是被孫二娘逼著出來的。噢，她叫周楚楚，名字好聽吧？人很樸素，但很有氣質(zhì)。飯后老孫就會男友去了，命我和她一圈圈沿著學(xué)校溜，哪兒人多往哪兒去。她們學(xué)校不大，楚楚也沒往人多處領(lǐng)我，就揀個角落干坐著。老郭你也知道我的底細(xì)，我本來就是沖著玩兒去的，沒怎么當(dāng)回事，所以一開始基本都是我自己侃，她只是聽，——不像老孫，一伙人說話，還不夠她一人喳喳的。后來我想套她多說話，但最后絞盡腦汁也沒成功，當(dāng)時感覺失敗極了?！?/p>
袁華說到這里又喝了一口，略帶深意地笑了笑。
“就因為這個你想跑？我看是那個什么楚楚跑到你心里去了，要不你早回來了?！?/p>
“呵呵，一開始我對她只是沒有煩感，后來略有好感罷了。就在我快沒話說正琢磨怎么回來時，她說了一句，想不想聽？——嚇人呀?！?/p>
“她鐵定是這樣說的：今天謝謝你了，你們學(xué)校管理挺嚴(yán)的，現(xiàn)在回去肯定進不了宿舍了，要不你就住我這兒吧！”我也開袁華的玩笑。這種現(xiàn)象在她們學(xué)?？赡懿凰惴闯０?，但我們是接受不了的。
“行啊，老郭，你們串通好了的吧？差不多就是這樣說的。當(dāng)時我那個暈呀，對她的好感瞬間變成惡心，站起來就想跑?！?/p>
“想跑你還回來晚了？人家話里有話，那是在試探你呢。后來你的‘滑頭’又想到什么答案了？”
“我當(dāng)時命令我的大腦再次運轉(zhuǎn)了一遍，然后我就說：‘不管我怎么回答，結(jié)果都是我走人，對吧？’”
“嗯，你說不住下，自然是走人；要說住，自然是壞人，更要走人。她這是在考驗?zāi)?。?/p>
“她就是這么想的和這么說的。好在我機靈，順利通過了考驗。后來楚楚也和我聊了幾句，她說她家境不好，能考上這個大學(xué)也相當(dāng)不容易，她只有努力求學(xué)這一條出路?！?/p>
“這時，她對你也是好感多多了，所以你們就聊了一宿？”
“這回你可錯了，沒再多說幾句話我就送她回宿舍了。她熄燈后，我還在她窗外站了很久……”
“后來老二他們通知你查夜了，你才緊著回來疏通的關(guān)系吧？”
“是得快回來呀，不然麻煩就大了?！?/p>
“回來也沒先和我通個氣就讓我替你背黑鍋，我可不買你的賬?！?/p>
“哥呀，親哥呀，你還能不向著我？我給你賠罪，我自罰三杯！”
“算了，別糟踐身子了，快吃點飯，回去休息?！?/p>
從那以后，我們的關(guān)系就近了一步，比以前密切多了。袁華和周楚楚更是走得越來越近，慢慢從朋友轉(zhuǎn)變?yōu)楹糜?，繼而是密友。畢業(yè)前夕，初步定位為女友；工作后，正式確定了戀愛關(guān)系。而我和袁華的關(guān)系，則在臨近畢業(yè)時遭遇了突如其來的空前的冰川期，受到嚴(yán)峻的考驗，一度崩潰……
“老兄，想什么呢？這么急叫你出來肯定猜不出答案吧？”
車隊上了機場高速后，袁華冷不丁地一問，把我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我趕緊說：“瞧這興師動眾的架勢，八成是去迎接重要客人?！?/p>
“算你猜對了一半，有重要客人，也有重要的主人，呵呵。其實我也是剛剛才知道一點兒，要不也不會琢磨這么長時間?！?/p>
“有袁總出面，馬到成功，我們只打個下手就行了，你還費什么心思？”
“他們的業(yè)務(wù)我不管，我只考慮我自己的事情。對了，你剛才在想什么呀，你還沒說呢？”
“噢，我打算起草一份報告，讓袁總看看。我覺得現(xiàn)在的市場波動有點異常，應(yīng)該提高警惕?！?/p>
“這不是你的分內(nèi)工作，你搞好你的材料統(tǒng)計就行了。今天你來就一件事，幫我伺候好那個重要客人?！?/p>
“客人有袁總出面，我能幫上什么忙？我就想反映問題，這個問題就是在匯總過程中發(fā)現(xiàn)的，當(dāng)然要寫份報告，結(jié)果被你拽了出來。”
“先辦好這事再說吧，這可是砸給我和你的硬任務(wù)。”
“什么重要客人要勞你的尊駕？”
“何總的千斤——何曉彤！嬌貴的富家大小姐！”
“那你出面就最合適不過了，兩個老總的公子和千斤，門當(dāng)戶對，天造地設(shè)！”
“別開我玩笑了，我和楚楚的事老爺子還蒙在鼓里，我還沒琢磨好怎么跟他提這事兒呢?！?/p>
“那你們也是對口接待，你瞎尋思什么呀？再說人家也不至于像你總結(jié)的那樣嬌貴，總不能有了個楚楚，其他女性就都不入你的法眼吧！”
“我也就是這么琢磨琢磨，各種情況分析分析，做到有備無患。你想想，臺灣的富妞，富富態(tài)態(tài)，派頭十足，要是被她呼來喚去的，那我們多沒面子！幸好有你，關(guān)鍵時候你沖上去，以萬千少女眼中心中夢中的青春偶像和白馬王子的身份，擺平她?！?/p>
“我不開你玩笑，你也別開玩笑?？春慰偟乃刭|(zhì)，何總的千斤絕對差不到哪兒去?！纱嗄憔头艞壋?，主攻何總的千斤得了?！?/p>
“真要那樣你可別和我爭，我們兄弟倆不能因為一個富妞傷了感情?！?/p>
“何總是不是也來了？”
“是呀，他們這次是春節(jié)包機來的，不屬商業(yè)活動，算是回家探親?！?/p>
“原來是這樣。包機好，加強兩岸溝通，增進民族團結(jié)，加快國家統(tǒng)一嘛?！?/p>
“你別拿整材料那套詞兒唬我。其實何總來還是有業(yè)務(wù)要談，一半是為公，一半是為私。他們這次要住7天，我爸負(fù)責(zé)何總，我們負(fù)責(zé)小何同志。——老郭你記住，你還沒女朋友，既然你認(rèn)定小何同志這么好，那這次我就做定你的媒人了，從今天起，我利用一周時間拿下你們兩個，到時你們可別忘了在天府酒樓請我，哈哈?！?/p>
我無心再和他逗嘴，尋思著下車后得抓緊找袁總也就是袁華的父親反映一下情況。
我們到得較早，包機還有半個小時才能抵達。袁總下了車，不顧天涼，站在車外凝視著東方。前些日子剛下過雪，天空潔凈淡藍，飄著幾朵白云，偶爾一架銀鷹起落，轟鳴聲蓋過了尖嘯的北風(fēng)。
我走到袁總面前，輕聲說：“袁總，我在整理部門報告時，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p>
袁總的身材很魁梧，目光深邃而銳利，站在車前仿佛是一尊石像。他回頭看了看我，盯著我的眼睛，說道：“嗯，說說看?！?/p>
“通過各部門的匯報，結(jié)合網(wǎng)上的消息，我認(rèn)為現(xiàn)在的原材料市場很不穩(wěn)定，起伏較大，價格上漲的趨勢異常明顯，我覺得公司應(yīng)該早做準(zhǔn)備?！?/p>
“嗯，”袁總銳利的目光再次掃視了我一下，面色沉重地點了點頭，“這個現(xiàn)象我也注意到了，從豬肉價格飛漲開始，逐步引發(fā)了生活和生產(chǎn)各個領(lǐng)域的物價上揚，公司也正在積極應(yīng)對。何總這次回來探親，也正好順便商量一下。你們的材料包括你剛才反映的情況，回去后要及時匯總并發(fā)給臺灣何總公司那邊。還有，何總的女兒也隨親友團來大陸探親了，待會兒我和何總要去會見客戶，何總的女兒就交給你和小華了，這幾天你們要熱情接待好。”
聽袁總這樣一說，我就放下心來。我回到袁華身邊，他得意地說：“這下沒心事了吧？既然你的小報告過關(guān)了，等會你就專心和我伺候人吧。”
“我還順便說了一件事，是關(guān)于一個姑娘的。我說這段時間有個姓周的女孩經(jīng)常來找袁少爺，整個公司都傳開了，影響很壞?！?/p>
“那樣更好，我正為不知怎么向老爺子請示匯報發(fā)愁呢，既然不是秘密了，就省得我為這事費心了?！?/p>
半個小時過去了，飛機還沒到，機場說晚點，要再推遲半個小時。袁總還是不進車，其他人員也就都跟著站在外面，袁總就說：“我是軍人出身，這點寒風(fēng)奈何不了我，你們就都車?yán)锱桶伞！?/p>
袁華見大家都不敢動，就率先鉆到車?yán)铮槺惆盐乙怖M去。其他人這才跟著陸續(xù)回到車?yán)铩?/p>
袁華對司機說每次出差都辛苦他們了。司機說，袁總是他的老團長，跟著這樣有作為的上級老總干，再苦再累也覺得值。袁華就笑著說回頭要跟他們司機班的班長說說，年底了，多給大家發(fā)點過節(jié)費。司機忙做出要出去的樣子，說那就多在外面站會兒。我們就都笑了。
他們在一起說笑，顯得那么平易，不免又勾起了我對往事的回憶。
大學(xué)四年過得很快，“轉(zhuǎn)眼就各奔東西”。我入學(xué)的初衷是追求學(xué)業(yè)，雖然當(dāng)了班長，進了學(xué)生會，但最終的目標(biāo)和理想是考研深造。鑒于我的學(xué)習(xí)成績級部第一，輔導(dǎo)員也全力支持我讀研，曾表態(tài)只要我們積極做好班級工作，對我則保送研究生，而袁華則留校發(fā)展。
實習(xí)完畢，保送名額下來了，但沒有我，是其他兩個學(xué)習(xí)還不錯的同學(xué)。這一下我沉不住氣了，就去找輔導(dǎo)員。孔導(dǎo)說，保送名額是院里定的，他也無能為力，但我還可以爭取留校，然后再圖考研，實現(xiàn)“曲線救國”。這也是最好的解決方案了，我只有同意。但考慮到要和袁華競爭留校名額，我又有點擔(dān)心?？讓?dǎo)說袁華已經(jīng)放棄留校了，只要他退出，我就是唯一人選。這事袁華倒沒和我說過，我為我們兩個都沒有實現(xiàn)第一理想而惋惜。
袁華倒沒什么反應(yīng)，還反過來勸我，他說：“你沒保送，我沒留校，我們的目標(biāo)都沒實現(xiàn)，我不覺得可惜。你留校，至少留在了省城，明年可以自己考；我呢，回去自己闖蕩，一樣的人生，一樣的壯麗?！?/p>
當(dāng)時宿舍有人好心提醒，讓我別忘了調(diào)整宿舍和校外留宿事件，要我防著袁華，避免重蹈覆轍。我想袁華不在保送之列，更連留校名額都讓給了我，他不會再對我有什么不利，我應(yīng)該感謝他才對。
后來的事實印證了那人的看法，最后下來的留校人選是其他班的，也不是我！我徹底慌神了，輔導(dǎo)員也感嘆世事難料，埋怨院里埋沒人才。這下是真完了，留校的底線也保不住了，我只有回到我的家鄉(xiāng)去了?？粗鴦e人早已找到適合自己的出路，個個知足開心地等著畢業(yè)，而我這個“真命天子”到頭來卻淪落到這般地步，命運真是太殘酷了！
那天我心情糟透了，就請全體舍友吃飯。都喝得差不多時，有人說曾看見袁華坐著小車?yán)贤洪L家里跑，懷疑就是他壞了我的事。沒理由呀？破壞我保送和留校，袁華也沒得到什么好處，像袁華這么“圓滑”的人，怎么會干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呢？
這時，我們原宿舍老二不知怎么闖了進來，沖到桌前，搶過杯酒先灌下去，然后醉熏熏地說：
“我們老鄉(xiāng)告別，正好就在隔壁擺的桌，在那邊我都聽好一會兒了。就是袁滑頭搞的鬼！快畢業(yè)了我也不遮著了，所有的事情都是他整的。老大你放心，我們回去一定和他算賬！”說完就竄了出去。
我只覺得胸口氣血翻涌，臉上燒得厲害，想要吐酒。大家都不作聲了，氣氛緊張得不行。我努力平靜了一陣，穩(wěn)定好情緒，說吃飯吧，誰碰到袁華，就讓他晚上到咱們宿舍拉一拉。
結(jié)果我們等到半夜袁華也沒來，并且一連幾天都見不著人，有人說他可能替周楚楚跑工作去了。說起工作，我更是傷透了心，各種招聘會早都結(jié)束了，硬著頭皮找過幾家單位，也都不理想。都是袁華，我又沒怎么著他，他憑什么把我害得這么慘??！我決心把有關(guān)我們兩個的所有記憶全部徹底刪除！以后的日子里，我再也不正眼看袁華一眼，他請全班聚餐我也沒去，我和他算是“掰”了。
原宿舍老二找我喝悶酒，他說自己在省城找了個個人還算滿意的職業(yè)。他還說有個親戚在一個合資企業(yè)當(dāng)經(jīng)理，如果我想去，保證錄用和重用；雖然企業(yè)不在省城，但待遇很高，很需要像我這樣的“人才”。那個企業(yè)是中臺合資的，好像叫什么“忠義科技”。這可與我求學(xué)的初衷大相徑庭啊！我當(dāng)時很是猶豫，做企業(yè)總讓我覺得是“不務(wù)正業(yè)”。后來輔導(dǎo)員竟然也鼓動我去“忠義”，他說忠義公司是中臺合資企業(yè)，兩個創(chuàng)業(yè)老板曾是國共抗戰(zhàn)時期的盟軍和戰(zhàn)友，只是后來內(nèi)戰(zhàn)爆發(fā)，兩人天各一方；后來政策變了，兩人有緣又走到一起，并各取兩人名字中的一個字，共同創(chuàng)辦了“忠義金屬科技有限公司”；公司靠近省開發(fā)區(qū)，離省城很近，發(fā)展非?？?，據(jù)說部分產(chǎn)品已打入國際市場，還被指定為2008年北京奧運會專供產(chǎn)品。
“到了公司，也可以再圖發(fā)展嘛，到時我會全力幫助你的?！?/p>
孔導(dǎo)最后這句話起了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我決定去“忠義”試試。
那天下著小雨，我自己去的“忠義”，沒通知老二。公司辦公樓不大，但干凈整潔，井然有序；公司職員都很敬業(yè)，也很客氣，看得出受過嚴(yán)格培訓(xùn)，素質(zhì)很高。公司給我的印象不壞，我很暢然地交出我的整套自薦材料。他們讓我三天內(nèi)等消息，三天？只好等了，本來我就是去試試的。第四天面試的有幾十人之多，面試之后大多數(shù)人都得到了錄用與否的通知。而我的命運并沒有在當(dāng)天揭曉，還得等……
終于畢業(yè)了。早晨送走了宿舍最后一個舍友，我有心無心地收拾自己的行裝，打算回到家鄉(xiāng)接受分配。行李其實沒什么可收拾的，主要是書本不想扔，整整打了兩大包。這段時間，好多出租車在學(xué)校辦理了出入手續(xù)，停在宿舍樓外等生意，看你要回家，爭著搶著幫你搬行囊。出了公寓樓，就在我留戀地回顧這片校園時，行裝已經(jīng)被人搶上了一輛出租，然后這輛出租就拉著我一溜煙兒似地跑了出去。
我有點走神，連他走錯了方向都沒及時察覺。后來司機解釋說他是兼職，這會兒該換班了，他得先去換這輛車的真正主人才能再載我去我的目的地。我當(dāng)時氣大了，心想我怎么這么背呀，做什么都不順利。他說他不是壞人，我一個學(xué)生沒錢也沒權(quán)的用不著害怕。我就說我是學(xué)校搏擊隊的，我出來從來都是別人怕我。他就嘿嘿地干笑。
他一路飛似地把我拉到開發(fā)區(qū)邊上，最后竟停在了“忠義”門口，然后他把我的東西搬到一輛高級轎車上。這下我可糊涂了，這是唱的哪一出呀？這時公司里出來一個年輕的大個子，比我還要高些，只是長相讓人忍俊不禁，——活活一個孫悟空啊。他姓盛，這就是后來人們叫他“大圣”的原因。他這人自來熟，握住我的手就一通說，喊我郭助理，說我是高校人才，加盟“忠義”如虎添翼，以后要做好同事，相互關(guān)照，共同努力。這話有些耳熟，乍一聽就像是袁華說的一樣。我說你們搞錯了，我來過，但沒有接到錄用通知。他說錯不了，公司文件都已經(jīng)發(fā)下來了，然后他拉著我去公司報到。在公司人事部那兒我看到了公司文件和聘任書，大盛笑著說以后我就是他的上級了，要我多關(guān)照他才是。這就像做了一場夢，可為什么我沒有接到通知呢？
大盛帶著路，我?guī)еЩ?，先到辦公室里和大家打了招呼，然后我們又去到外面。那輛出租還在，大盛把我推上車，打個手勢示意司機走人。這時已經(jīng)換了師傅，這次應(yīng)該是出租車的真正主人了。他又把我拉回了學(xué)校附近，在我常去的一個小酒店前停下來，告訴我車錢已經(jīng)有人給了，讓我直接去老房間見一個人。
桌子上擺了好多菜，基本上都是我愛吃的。請客的人背對著門口，我一見他的背影火就上來了，——是袁華，毀我前途、十惡不赦的袁華！不管他唱的哪一出，我是再也不想和這個人打交道了，我轉(zhuǎn)身就往外走。
袁華站起身來，但沒往外追，他喊了一句：
“你不是一直想找我問清楚嗎？我今天全告訴你?！?/p>
說的也是，我也不能這么稀里糊涂地一走了之，至少我要弄明白他居心何在。酒店老板這時笑嘻嘻地走上來，把我讓進了房間。我側(cè)著臉坐下，一言不發(fā)。
袁華就說：“我知道你從心里生我氣了，這一點在我預(yù)料之中，所以我不想說請你原諒的話。但我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為了你這個兄弟，為了更好、更早、更快地實現(xiàn)你的理想。我先作個假設(shè)，假如你現(xiàn)在成了博士，當(dāng)了教授，你還要做什么？是一味地搞學(xué)問，還是通過工作實踐實現(xiàn)自己的社會價值？所有整個事情，你聽我慢慢解釋……”
他說的這個問題我倒沒太認(rèn)真地想過，當(dāng)初只想把學(xué)問做到最大，至于學(xué)成后干什么還真是沒有深入地思考。
袁華繼續(xù)說：“我認(rèn)為你畢業(yè)后首先應(yīng)該找個適合的工作，通過社會來檢驗自己、完善自己、豐富自己；工作后可以謀求在職深造，有方向和目的地獲取知識，提高自己?，F(xiàn)在國家發(fā)展靠經(jīng)濟，經(jīng)濟發(fā)展靠工業(yè)，工業(yè)發(fā)展靠科技，科技發(fā)展靠人才。你現(xiàn)在進的公司，——不瞞你說我也是進的這家公司，正處在發(fā)展的關(guān)鍵和黃金時期，亟需高素質(zhì)的人才加盟。我們來到這里，依然是“黃金搭檔”，照樣可以打拼出一片天地。公司你也看過了，瞧這形勢，幾年內(nèi)總部就可以發(fā)展到省城甚至京城；來這里起碼你不會覺得委屈自己和埋沒人才，對吧？
“為了能讓你來這里，我的確使用了一些手段。你的理想太高，如果讓你直接一下子丟掉理想走上社會肯定不現(xiàn)實，所以我步步為營，逐一打消你的最高理想——從保送降至留校，再從留校降至留省，最終回歸到找到工作?！?/p>
“這么說，這一切我都是拜你所賜了！”
“老郭你別著急，我保證以后你不會后悔，否則，你損失的一切我都可以加倍償還給你！學(xué)校里的事我確實參與了一點兒，但你加盟忠義我是半點兒也沒敢插手，一切都是憑你自己的能力和實力；我只是在得知你錄用后才想個法子替你拿了錄用通知書，又找個出租車整天盯著你，直到把你接進忠義。這是我有意瞞著你做的，想給你個意外，想看看你大悲大喜的樣子，嘿嘿?！?/p>
“把我整這么慘也怪我太軟弱。我知道你有能量，強迫我改變命運對你又有什么好處？袁華，我覺得你城府太深，與你共事簡直就是噩夢，我再也不想受你的捉弄了！”
“哥呀，剛才我都說了，我做這一切可都是為了咱們兄弟能天長地久。我保證，以后什么事都先和你商量請示，一切按你的原則和意思辦，怎么樣？還有，如果一年后你覺得留在公司沒有前途，我保證送你去讀研?！?/p>
“我真懷疑你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哪來的這么大本事？來公司不要緊，以后工作上的事情你別再添亂就行。這事兒太突然了，回頭還得容我和家里好好地解釋解釋。”
袁華“嗯嗯”了兩聲，含含糊糊地算是答應(yīng)了我。
后來的事再次證明，袁華本性難改，給我惹的麻煩不小。我來公司后，進的是綜合部一個新設(shè)的部門，暫時沒有副主任，我任主任助理，算是二把手；主要工作就是匯總公司各部門的總結(jié)和計劃，分析情況，查找不足，提出方案，解決問題，相當(dāng)于參謀部吧，——這倒讓我快速全面地了解了公司的運營狀況。每周一小匯，呈報老總和各部門經(jīng)理；每月一大匯，分中英兩個版本，除了本公司外，還要報送給臺灣公司那邊。周匯主要是大盛他們搞，月匯就主要靠我了，而袁華就是在這上面給我惹來的麻煩。
按袁華最初的設(shè)計，他想讓女友周楚楚畢業(yè)后直接來公司上班，但周楚楚非常有志氣，也很爭氣，不但考上了本校專升本，需要再讀兩年，還準(zhǔn)備繼續(xù)考研。袁華在這事兒上沒了本事，只能是絕對無條件服從。除了隔三差五去看她，袁華還會找來一些經(jīng)典愛情小段，翻譯成各種語言，然后發(fā)給周楚楚，制造浪漫。
工作滿一個月時，袁華來辦公室找我，說晚上要慶祝一下“滿月”；后來突然心血來潮，非從我電腦上找什么素材給周楚楚。我在電腦上存了不少名著和詩詞，有些是外文的，袁華就從這里面挑選。我們公司內(nèi)網(wǎng)和外網(wǎng)是物理分開的，不能互聯(lián)，袁華想用，就得選好了先發(fā)到自己的內(nèi)網(wǎng)郵箱或U盤里，然后再轉(zhuǎn)到互聯(lián)網(wǎng)上發(fā)送。不知是有意無意，袁華把東西存進了我的文件——那可是我的第二份月報，要發(fā)臺灣的。也怨我太粗心，袁華走后沒有仔細(xì)校稿就發(fā)出去了。
“滿月”酒喝得很盡興。袁華在生產(chǎn)部，只帶了個新錄用的員工，沒有驚動他們的領(lǐng)導(dǎo)；我則是和大盛去的。袁華和大盛各喝了兩小瓶紅星二鍋頭，我和那個新員工喝了一箱啤酒。
吃飯時，袁華說：“猴子，你們二把手姓郭，干脆叫‘二鍋頭’得了。”
大盛嘿嘿地笑著說：“我知道你們哥倆好，怎么說話都沒事，但我可不敢開領(lǐng)導(dǎo)的玩笑。不過要是你能吹瓶紅星，我就這樣喊?！?/p>
袁華看了我一眼，抄起一瓶紅星就喝；喝到一半時，大盛就搶過去喝干了，接著兩個人開始哈哈大笑。因為這一個月以來袁華的表現(xiàn)還算可以，我們的關(guān)系好像又恢復(fù)到了留宿事件后的密切程度，所以今天縱然開了我的玩笑，我也沒往心里去。再說，他要是不這樣，就不是袁華了。
回來后，他們都睡覺去了。我也喝了不少，難受得睡不著，就去到辦公室上網(wǎng)。我先打開公司內(nèi)網(wǎng)，檢查一下月報的發(fā)送情況。沒想到臺灣已經(jīng)回復(fù)了，先說了點好的評價，接著提了點建議。正當(dāng)我以為要像上次那樣結(jié)束的時候，回復(fù)最后隔了幾行寫了這么幾句話：“業(yè)務(wù)不認(rèn)真，扣你月獎金；工作不嚴(yán)肅，當(dāng)心炒魷魚。”
這話把我弄糊涂了，酒勁一下子就全沒了，我連忙找出月報原文查看?？春笪疫@氣大了，——袁華把他給周楚楚的酸詩辣詞摻到我的月報中了，有幾句英文的，還有兩句我琢磨了半天，最后發(fā)現(xiàn)是拼音——“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這還了得，讓那邊看了會怎么想？公司知道了會怎么處理？我倒不是怕丟工作，主要是人丟不起。我趕緊整理了一下月報，重新發(fā)了一遍，并做了解釋和檢討。
對方很快就作了答復(fù)，說我晚上加班的工作精神還是值得肯定的，但粗心馬虎和不嚴(yán)肅的工作態(tài)度還是應(yīng)該懲戒的；接著說我的英文基礎(chǔ)不錯，但還需要進一步提高；最后說我摻進來的外語有兩句拿不準(zhǔn)，琢磨了半天，覺得好像是漢語拼音。
我趕緊回復(fù)說是“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的漢語拼音。
對方再回信，說要回家休息了，內(nèi)網(wǎng)上也不宜閑談，如果我對詩詞歌賦感興趣的話可以通過外網(wǎng)互相交流，最后給我留了互聯(lián)網(wǎng)郵箱。出于禮貌，我也給人家留了郵箱。
我回宿舍就把袁華捅了起來，質(zhì)問他月報的事。袁華一邊哈欠一邊滿不在乎地說：“這有什么呀，就說我干的，解釋一下不就行了？”
“這不是誰干了的問題，是一個責(zé)任和面子的問題?！?/p>
“你的優(yōu)點是認(rèn)真，缺點是太認(rèn)真?？禳c睡吧，明天我出差，順路要到楚楚那里看看，我累呀，哥。你放心，月報出了事，我和你一塊兒頂?！闭f完倒頭又睡了。
后來的幾天我一直忐忑不安，好在公司沒什么動靜。領(lǐng)獎金那天趕上休班，袁華擠到前面替我領(lǐng)了，還回過頭來看著我一個勁兒地壞笑。他說領(lǐng)了獎金要請客，誰的多誰請，打開一看，——我的少他一半。
袁華說：“——月報出錯，扣你一半獎金?！?/p>
還真應(yīng)了那話了，不過這結(jié)果我認(rèn)了，因為公司沒有宣揚，給我留足了面子。
反正休班沒事，袁華就請我客去吃飯。飯最后是我結(jié)的賬，袁華也沒有和我硬爭，這樣我覺得心理平衡些，既還袁華人情，又借此消解心愁。飯后袁華反常地讓我陪他去書店買書，——不喜歡看書的人要買書，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他讓我挑兩本喜歡的，我就選了本《創(chuàng)業(yè)時代》。袁華一看就給我扔了回去，他耳語道：
“你給臺灣那邊挑幾本吧，借此疏通疏通，以后關(guān)系好處些。”
這倒不失為一個絕好的主意，對方喜歡文學(xué)，就投其所好送兩本吧。我選了一本《古詩詞鑒賞》，一本《當(dāng)代美文》。結(jié)完賬出來，才發(fā)現(xiàn)袁華原來一本書也沒買，這家伙又在成心拿我尋開心。
袁華看到我買的書，就笑著說：“看來對方是個才女，老郭你因禍得福了，艷福還不淺啊，羨慕死人啦！”
我也開玩笑地說：“誰知道對方是男是女？更別提才不才了。就算是女的，兩岸遠(yuǎn)隔，福享不到，先掉海里淹死了，是‘淹’福?！?/p>
郵寄地址沒問題，但收件人寫誰呢？我不知道對方的名字，于是就寫了對方的科室。書費和郵費花掉了我剩余的全部獎金，但我覺得很值，心里很踏實。
回到宿舍，袁華就將他的獎金全部甩給了我，他說：“對不起，老郭，領(lǐng)獎金時我做了手腳，信封和你掉了個包，這才是屬于你的獎金，一分沒動。我給你工作添了亂，扣的是我的獎金。請客和書費算我的，當(dāng)我給你賠情道歉。這次還好只是扣錢，沒有通報，否則我丟大人了?！?/p>
這家伙又給我來這手，真是防不勝防。我也不跟他客氣，隨手抓出一半又扔給了他。
“我是拿你沒招兒了，單獎金的事兒就給我轉(zhuǎn)了兩個彎兒，滑溜透了。這事兒我也有責(zé)任，不能全扣你的，我也算一份，我們有難同當(dāng)，誰叫你是我兄弟呢。”
袁華接過錢，又壞壞地笑道：“你不會是行賄封我的口吧？放心，那個才女的事兒我保證不對第二個人提半個字。呵呵，如果可能，我還要給你們牽紅線呢。如果你們真成了，兩岸就是一家人了，國事就變成家事了，一切就都好辦了，統(tǒng)一就一步到位了，你就成民族英雄了，我就是英雄的英雄了，哈哈……”
袁華說著說著來了興致，像孩子一樣手舞足蹈。
我不免也尋思：對方的語氣是有點像女的，并且學(xué)問和素質(zhì)還相當(dāng)高，呵呵……
雖然袁華在獎金問題上捉弄了我，但我覺得他畢竟給我出了個好點子，還是為了我好，所以我們還是好兄弟。不過，月報事件并沒有像我想象的那樣至此結(jié)束，在這事上，我還是再次著了袁華的道。
第二天，我在第一時間從外網(wǎng)給臺灣那邊發(fā)了郵件，說送了兩本書過去，請對方查收。這是我第一次使用那個外網(wǎng)郵箱，感到既新鮮又唐突，于是在用辭上頗費了點腦筋。
五天后收到了回信，看后我更加肯定，對方絕對是個才女。對于書“她”不算很客氣，但表示了簡單的感謝，同時說自己來公司時間不長，業(yè)務(wù)和關(guān)系處理上難免有不恰當(dāng)?shù)牡胤剑热缟洗蔚脑聢笫录?，還請我多多諒解。
我回復(fù)說，我也是新員工，犯了錯誤就應(yīng)該懲戒，不能姑息。
對方回復(fù)：業(yè)務(wù)上的事情就不要再說了，談?wù)勀愕臅伞＿@兩本書我都很喜歡，它能讓我進一步了解大陸文化；如果有機會，我也送點你這邊的東西看看。
我回復(fù)：謝謝你，我才疏學(xué)淺，正需要多多學(xué)習(xí)，屆時一定好好拜讀。
對方再回復(fù)：你老是稱呼我為臺灣公司領(lǐng)導(dǎo)，我很不習(xí)慣，這邊也不這樣喊，我們互稱兄弟好了。
我再回復(fù)：兄弟你好，你學(xué)識淵博，才華橫溢，以后還請多多關(guān)照和指教。
對方回復(fù)：兄長你好，我學(xué)識不高，涉世太少，凡事互相擔(dān)待并共同努力之。
……
時間像流水，轉(zhuǎn)瞬即逝。慢慢地，我和袁華都成了部門的一把手，我們也漸漸習(xí)慣了公司的生活。一天忙碌下來，晚上湊一起吃飯聊天，說說過去，談?wù)劕F(xiàn)在，侃侃未來；躺在床上，我會在心里回想一天來的工作，盤算著明天要做些什么，該怎么做，想著想著就睡著了。袁華和周楚楚的關(guān)系還沒有和家里說，他只是經(jīng)常借出差的機會去看望她。大盛也慢慢和公司的一位女同事火熱起來，憑他的“一表人才”，能找到那么個對象就相當(dāng)知足了，因此迸發(fā)出格外賣命的工作熱情，總是搶著干完所有事情。后來湊在一起的時候就越來越少了，我正好利用這些寶貴的時間通過網(wǎng)絡(luò)和刊物加強業(yè)務(wù)學(xué)習(xí)，并為將來考MBA做著準(zhǔn)備。
那個郵箱我會經(jīng)常上去看看，因為我心里認(rèn)為對方是個才女，與其交流探討是很愉悅的事情，所以只要有來信，我就立即回復(fù)。對方有時會說些與經(jīng)濟形勢和公司運營相關(guān)的話題，有時也會說說前些日子去外面觀光的感受，言語中透露出想來大陸看看的強烈愿望。
我開玩笑地說：你申請來這邊做管理，想實現(xiàn)愿望就簡單了。
對方說：下一步公司會有個攻關(guān)項目，需要兩邊合作，但愿能放在大陸開發(fā)，這樣就有可能過去了。到時，我這個小弟就吃定你了。
這大小算是商業(yè)機密吧，對方能知道這個事情，看來有點背景，還這么相信我，告訴我，又著實讓我感動。當(dāng)時我就想，你有本事，有能量，就來吧，我們隨時歡迎你們回來……
“來了，來了！”車外有人喊到。
一架繪著紅色圖案的客機緩緩降落，探親和接機的人群立刻涌在一起，到處都是洋溢著激動的笑臉。
我和袁華趕緊向前面擠過去。
袁總正和何總長時間擁抱握手。何總和照片上一樣，白發(fā)稀疏，額頭明亮，目光炯炯，顯得頗有智慧。兩人都拭拭淚水，哈哈大笑。
何總說：“袁兄呀，我的寶貝女兒也來了。彤彤，快來見過你袁伯伯。”
“袁伯伯好?！?/p>
這是從哪里傳來的美妙聲音？清脆，圓潤，如溪泉，似冰玉，沁人心脾，牽引著人的靈魂沖出體外，飛向高空，越飛越高……用什么形容呢？怎么才能形容得了呢？當(dāng)時我的腦海里只有“銀鈴”這個詞匯，也許只有這個詞才能描繪這動聽的聲音，——真是佩服和感謝當(dāng)初創(chuàng)造這個詞語的古人?。 般y鈴”這兩字，一時間變得如此崇高和偉大，滿滿占據(jù)了我整個大腦。
“好漂亮的女兒，何兄你好福氣呀！彤彤多大了？一路上累不累？……”
何總穿了一件深色外套，他旁邊站著一個白衣女孩，那應(yīng)該就是何總的千斤何曉彤。遠(yuǎn)遠(yuǎn)望去，像一朵白云從藍藍的天空飄落到大地上，修長的身材，優(yōu)雅的舉止，潔白的皮膚，飄逸的黑發(fā)，——是夢境中的天使，還是傳說中的精靈？為什么看上去那么遙遠(yuǎn)，又顯得如此親切？一時間我心跳驟然加快，神情恍惚迷離，腳步也像踩在了棉花上一樣。
“你們兩個，快來見過何伯伯。
“何兄呀，這是我那小子小華，——不爭氣，一點也不像我們啊。這是嘉興——我的干兒子，小伙子有出息！”
袁總這話讓我熱血沸騰，在何總父女面前如此介紹我，真是給足了我面子。至于干兒子一事，還得從那次月報事件說起。
有次大圣和女友因為點小事吵了嘴，跑到我宿舍跟我訴苦，說著說著就來了氣，說恨自己出身貧苦，容易讓人看不起。我勸他說只要自己爭氣付出努力就會讓人刮目相看。他說如果他也是袁華就不會這樣了，就算公司的女孩子倒追他他也不會看她們一眼。我說袁華也就帥了點，純業(yè)務(wù)還不如大盛呢；再說人家和公司的女孩都熱乎著呢，是“密友”關(guān)系。大圣一拉猴子臉說，袁華就是不帥，也照樣有人追。
我說不信。
他瞪著眼睛瞅了我半天，說：“頭兒你裝什么嫩呀，換了是女的我也追他，不追你?！?/p>
我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他說：“我知道你們關(guān)系好，從上學(xué)起就好，現(xiàn)在更好。你們兩個，是公司所有年輕女孩的心中偶像和夢中情人，雖然你的為人和業(yè)務(wù)確實讓我從口服到心服，但如果是擇偶我還是選擇袁華?！?/p>
我說我也覺得袁華很全面，各個方面都很出色。
大圣就擺出一副不屑的樣子，說：“那是，誰叫人家出身好呢?！?/p>
我也知道袁華有背景，但具體什么背景就不清楚了。我就說：“出身好一方面，后天努力最重要，比如你，不就干得很好嗎？再說袁華犯了錯，還不照樣扣獎金？”
大圣又盯了我半天，半信半疑地說：“頭兒你是真明白還是假糊涂？沖你們關(guān)系好我才不亂說，扣獎金你真不清楚是咋回事？”
我說不就是那么回事嗎？再說這事我確實有責(zé)任，事情的關(guān)鍵就是我沒把好關(guān)。
大圣搖搖頭說：“那算了，全當(dāng)我什么也沒說。如果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做了人家的梯子還替別人著想，那我就沒什么好說的了。跟你這人品和境界一比，我差著一個跟頭呢。”
我聽出他話中有話，就讓他說明白。
他試探地問：“我說了你可別生氣，也不能告密。”
我說我的為人你還不清楚？
他就又問我是怎么來的公司。
我說我應(yīng)聘來的，保證一點兒關(guān)系也沒用。
他就嘿嘿笑了兩聲，說袁大公子也沒摻和？
我說沒有。
他就又說：“袁華是誰你總知道吧？”
我說他不就我同學(xué)嘛，家里有點錢罷了。
大圣站起身來，沖我說：“我真服了你了，這么多年同學(xué)，連人家底細(xì)都不清楚。人家為什么姓袁呀？我們公司是誰的呀？”
他這么一說我才有點回過味了，難道袁華是袁總的兒子？早先我也覺得袁華和公司有什么牽扯，但一直沒往深里想，現(xiàn)在一看，原來是這么回事。
看到我吃驚和恍然的樣子，大圣又心虛地說：“頭兒，我不是故意挑撥你們，我原以為你早就知道袁華的身份，并且是借他的關(guān)系來的公司。當(dāng)然，后來我也看出你是憑自己的真本事進來并發(fā)展起來的?！?/p>
我說：“你不也是憑本事工作的？工作上大家都一樣。就算袁華是袁總的孩子，不是照樣挨處分了嗎？工作不認(rèn)真，就該扣月獎金?！?/p>
大圣又嘟嚷道，其實月報那件事沒那么嚴(yán)重，只不過后來被公司拿來作了文章——老總的孩子因為間接的過失受到處罰，就能更好地證明公司制度的嚴(yán)格和公平，所以這事是公司個人兩受益。
我就往外攆他說：“行了，我只專心工作，不在乎別的。你趕緊去給人家賠個不是，晚上吃個飯，舊情重燃吧?！?/p>
“哎！”大圣忙不迭地就往外走，結(jié)果一頭撞在正匆匆進來的袁華懷里。
袁華推了他一把，說：“猴子你急什么！剛才我看見你的娜娜正一個人抹眼淚兒呢，還不趕快哄哄去?！?/p>
大圣就嘿嘿地笑了笑，一路小跑著出去了。
袁華又氣又笑，回過頭來對我說：“哥呀，今天去我家吃飯吧?！?/p>
去他家里我當(dāng)然要去買點東西，但袁華執(zhí)意不讓我買，硬拉著我去的他家。好在我已經(jīng)知道了他的身世，所以在飯桌上對于袁總的出現(xiàn)并不意外。吃飯時袁總曾說過，袁華常說起我們倆的感情，而他本人就最重感情，要認(rèn)我做干兒子，讓我把這里當(dāng)成自己的家；還說袁華從小給慣壞了，希望能我像大哥一樣好好管教他幫助他。袁總說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我當(dāng)時很是感動。
現(xiàn)在他又在何總父女面前提我，我當(dāng)然有點受寵若驚了。我和袁華趕緊向何總鞠躬問好。
何總拉著我們的手，左右看了看，笑著說：“好孩子，好啊。袁兄，簡直一對雙胞胎嘛。嗯，他們可比我們那時強多了，你還不知足？來，彤彤，見過你兩個哥哥?！?/p>
袁總也笑著說：“快見過你們這個漂亮妹妹?！?/p>
袁華趕忙握住何曉彤的手，“歡迎妹妹回來，有你這么個漂亮妹妹，這才真正像個家啊。何伯伯，我這妹妹可真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等會我?guī)煤棉D(zhuǎn)轉(zhuǎn)?！?/p>
我也輕輕跟她握手，“你好何小姐，歡迎歡迎。”
第一次握她的手，雖然只是輕輕地握著，但給我的感覺實在太強烈。她的手溫滑細(xì)膩，柔弱無骨，手指纖纖，晶瑩剔透，傳出一股曖流瞬間襲遍我的全身。我的靈魂繼續(xù)在高空飛升，依偎著和風(fēng)，沐浴著煦日，越飛越高……
“兄長你好，小妹這次回來，還請你們多多關(guān)照。”她那悅耳的銀鈴聲是如此的醉人。
這話說得我臉一紅。我抬眼一望，這才真正目睹了她的容顏，領(lǐng)略了她的風(fēng)采。靈魂仿佛上升到無界的極點，感覺不到方向，感受不到氣息，一切都絕對凝滯和靜止了，只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溫暖柔柔地滿滿地包容著；這種愜意瞬間向全宇宙釋放開去，意識也消逝得杳無蹤影，一切都回到了原始的起點?！鞘裁慈绱艘蹔Z目？是混沌初開的光明嗎？世界一片明亮，引導(dǎo)著我的靈魂和意識重新慢慢地聚集。最先開始的是絲絲縷縷尚未消逝的黑色精靈，它們在光明和微風(fēng)中飄灑舞動，從而重新啟動了我的心跳。這是來自天山千年的圣雪，凝集聚齊了天地日月的精華，細(xì)潤如脂，白玉無瑕，不但沒有絲毫的寒意，反而散發(fā)出淡淡的幽香，讓人覺得呼吸是那么順暢。這又是什么呢？清澈，明亮，靈動，圣潔，是盛開著繁花的春溪，還是點綴著繁星的秋月？從中依稀看得見自己的影像，所有的不安都可以從這里得到慰藉和依靠，所有的心靈都可以從這里得到凈化和升華；這里是我靈魂飛升的終點站，它在飛越了所有時空后從這里重新依附到我的身上；這里是我意識發(fā)散的接收點，它在游歷了整個宇宙后從這里重新回歸到我的身上，激發(fā)了我所有的能量和活力——我終于重新發(fā)現(xiàn)了自己，重新找回了自己。
我趕緊說：“看見何伯伯和曉彤妹妹，總覺得特別親切和熟悉。本來就是一家人，曉彤妹妹不用客氣。”
何總看了看表，對我們說：“我們老哥倆要去敘敘舊了，你們年輕人就自己去玩吧?！?/p>
袁總也沖我們說：“你們和曉彤妹妹先回去，好好吃飯和休息?！?/p>
這時司機已把何總他們的行李放了到車上。
何曉彤搶著給袁總開車門，袁華和我也搶著給何總開車門。兩個老總上了車，何曉彤微笑著對袁總說：“袁伯伯，您可少讓我爸喝點酒?！?/p>
他們的車走遠(yuǎn)了。大部分乘客也都散去了。袁華就對何曉彤說：“彤妹，外面有點冷，我們先回公司吧。你放心，我爸酒量小，每次他們都喝不多?！?/p>
何曉彤莞然一笑：“他們的交情也許只有酒能承載，喝得盡興就好，我只是希望他們在客戶前面能少喝點就行了。兩位哥哥，我們走吧。”
小車啟動，駛出了機場。
我看天還不晚，還不到10點鐘，就回頭跟袁華商量：“我們是回公司還是先在省城轉(zhuǎn)轉(zhuǎn)？”
袁華忙說：“對，應(yīng)該先在省城轉(zhuǎn)轉(zhuǎn)，吃了飯后再回公司。彤妹你累不累？不累的話先在省城看看吧?！?/p>
何曉彤抬起手腕，低頭看了看表，欣然說道：“好，那就去圖書館看看吧?！?/p>
袁華偷偷沖我一咧嘴，對司機說：“去省圖?！?/p>
省圖離我們學(xué)校很近，是我上學(xué)時最愛去最常去的地方，雖然工作后很久沒來了，但借閱證我一直保留著。走進閱覽室，那熟悉的場景不禁讓我心頭一陣酸楚。
袁華小聲對何曉彤說：“我們學(xué)校就在附近，上學(xué)時我們經(jīng)常來這兒看書，老郭的書癮最大，據(jù)他吹，他記得住每本書的位置?！?/p>
何曉彤瞅了我一眼，也輕聲對袁華說：“嗯，他正發(fā)感觸呢——物是人非嘛?！?/p>
袁華就嘿嘿笑道：“誰知道他是想書還是想人。”
我們跟隨著何曉彤轉(zhuǎn)到文史類區(qū)，她很快拿了兩本，在我們面前晃了晃，示意選好了，然后就近找個位子坐下來翻閱。袁華挑來揀去，找了本《史海探秘》，坐在何曉彤旁邊翻弄著。我就去到對面的經(jīng)濟類區(qū)，查閱當(dāng)前的經(jīng)濟走勢。
何曉彤就坐在我對面，微微前傾著身子，半低著頭，偶爾抬起手將垂下來的頭發(fā)輕輕攏到耳后，——原來這邊的文字她也看得懂，而且看得挺入迷?？吹剿麓沟拈L發(fā)，我不由又想起剛才在機場初見她時的情形，——重新恢復(fù)我心跳的黑色精靈就是她的秀發(fā)呀！一想到這，我的心跳又驟然加速，“怦怦”跳得厲害，于是我趕緊低下頭去看書。這是國外一個經(jīng)濟學(xué)者撰寫的文章，他預(yù)言世界經(jīng)濟將會出現(xiàn)大的波動。他的分析有點道理，列舉的事例也很有說服力，和我們公司當(dāng)前的境遇有點相似，我就慢慢被吸引，認(rèn)真地讀了下去。
“……”這應(yīng)該是袁華在咳嗽，——以前看書時到了點，他總是這樣提醒我該走了。我從書中抬起頭，對面卻不見人，這小子一定又躲到我身后了。
袁華果真從后面輕輕拍拍我的肩頭，朝門口方向呶呶嘴，示意走人。
何曉彤也站在一邊，正抱著胳膊沖我微笑。
我臉上一熱，一看都11點了，趕緊站起來去放書。
出了閱覽室，袁華說：“老郭你本性不改，每次看書都超時，你走火入魔不要緊，卻害我們等這么長時間，今天中午得罰你請客?！?/p>
我說：“請客也是請寶島的貴客，沒你的份兒，不過今天你運氣好，能跟著曉彤妹妹沾次光?！?/p>
袁華就說：“彤妹你聽見了吧，鐵公雞要拔毛了，你想吃什么盡管點，他有的是錢。還有，他有的是書，你沒看夠的話回去只管找他拿?！?/p>
何曉彤說：“這會兒還有真有點餓了。既然你們學(xué)校在附近，就去那邊吃吧，順便讓我參觀一下你們的校園?！?/p>
袁華搖搖頭，說：“那邊沒什么高檔飯店和特色名吃，還是去市里吃好?！?/p>
“畢業(yè)后我挺懷念學(xué)校的，還是去看看你們的校園吧，讓我見識見識這邊的高等學(xué)府，也算是再圓一次學(xué)子夢?！?/p>
袁華就不再堅持，“我們上學(xué)時，整個校園就是我們哥倆的天下，妹妹既然想去，正好陪我們重溫一下昔日的輝煌?！?/p>
走出樓門，司機已把車開了過來。上了車，我依舊在前面，讓他們坐后面，我對司機說：“去狀元酒樓。”小車就飛似地駛出了省圖。
狀元酒樓也算是當(dāng)?shù)匦∮忻麣獾木频?，?jīng)常有高檔的接待和大型的聚會安排在這里。何曉彤對這個名字很感興趣，她說：“狀元酒樓，這個名字好，很迎合大眾的心理，這個老板可真會選名字和挑地方?！?/p>
袁華說：“是呀，這個酒樓生意相當(dāng)火爆，有時去晚了就沒地方了?！?/p>
“這個酒樓還有幾道特色菜，光聽名字就吸引人，像什么‘魚躍龍門’、‘五子登科’、‘金榜題名’等等，你都猜不出是什么菜?！?/p>
“那我就點這些菜，看看到底什么講頭?！?/p>
“彤妹你別上老郭當(dāng)，別聽他的，他忽悠你玩呢，什么‘五子登科’，就是五種瓜子擱一個盤里等著讓你嗑?！?/p>
我當(dāng)即捂著肚子笑得不行。何曉彤也忍不住笑，一笑連眼淚都出來了。我對袁華說：“袁滑頭你就貧吧，好好一道菜讓你說得一錢不值，——到時候不屬你‘嗑’得最多才怪?！?/p>
車很快就到了狀元酒樓。門口有個服務(wù)生還沒換，看袁華來了就忙過來套近乎，熱情地往里讓：“袁哥的客人來了，歡迎歡迎，里面請……”
何曉彤悄悄和我說：“袁華的人氣蠻高的?！?/p>
我點了頭，心想：上學(xué)時我們是來過幾次，但畢業(yè)后他和周楚楚應(yīng)該來得更勤吧。
袁華可能聽見了何曉彤的話，就拍拍我說：“這是我們的定點慶祝單位，每次我們拿了成績，都要來這里搞Party的。”
當(dāng)值鄭經(jīng)理引領(lǐng)我們來到雅間，親自為我們掛衣服、拉座椅、沖茶水，還不時夸何曉彤是天仙下凡，說她的到來讓整個酒店蓬蓽生輝。這讓袁華大為風(fēng)光，他笑呵呵地說：“這是我來自寶島臺灣的妹妹，想品嘗你們的特色菜，你們就照最高標(biāo)準(zhǔn)上就行了?！?/p>
何曉彤說：“我們?nèi)瞬欢?，菜還是少一點，嘗嘗特色就行。”
鄭經(jīng)理就說：“放心放心，包您滿意?！?/p>
給我倒茶時她就開我玩笑，說：“我們的狀元郭班長可有段時間沒來小店了，現(xiàn)在職位高了，酒量長了，待會我要敬上一大杯，你可不能不給面子喲?！?/p>
鄭經(jīng)理打完招呼就下去張羅了。袁華對何曉彤說：“我們班級第一次聚會就是在這里吃的，第二次來是慶祝我們拿了籃球冠軍。別看我們才大一，可實力絕對牛，我和老郭往籃下一站，標(biāo)準(zhǔn)的雙塔，稱霸內(nèi)線無人能敵，第一次參加學(xué)院比賽就拿了第一?！?/p>
我說：“功勞是大家的，不能全記在我倆頭上，我們班還有個劉鋒，個頭不高，可外線神準(zhǔn)……”
“‘流川楓’個頭小，可酒量大呀，那次他喝了三杯白的，你才兩杯啤的就完了。對了，第三杯就是這個鄭經(jīng)理來敬的，老郭被逼得沒辦法喝了那杯酒，結(jié)果差點出了洋相?！?/p>
“我本來就酒量小，所以不敢在酒桌上呈英雄?！?/p>
“也是，‘流川楓’在籃球賽上出了風(fēng)頭，可在其他項目上就完了，最后還得靠我們這對‘黃金搭檔’才拿了級部第一嘛?！?/p>
菜上得很快，每上一道菜，袁華就解釋一番。
司機老馬匆匆吃了幾口就提前離開了。
何曉彤一邊喝茶，一邊仔細(xì)品嘗著每一道菜，也不多說話，就笑微微地聽我們講。
“彤妹，味道怎么樣？還合口味吧？有想吃的你再點幾個?！痹A問道。
“這些菜都很好，確實獨具特色，我吃不少，不用再點了。你們別總是勸我，自己也多喝點多吃點。”
這時鄭經(jīng)理來敬酒。服務(wù)員取來4個小杯，全部倒上白酒，端到何曉彤面前。鄭經(jīng)理又是用盡贊美之詞猛夸了一陣何曉彤，然后敬上兩杯酒。何曉彤推辭了半天，盛情難卻，就勉強沾了沾唇。鄭經(jīng)理不干，她喝完自己的酒后，又給自己滿上兩杯，執(zhí)意要陪何曉彤喝干。
何曉彤實在沒招了，就用求助的眼光看著袁華和我。
袁華就說：“鄭經(jīng)理的心意我們領(lǐng)了，這兩杯酒我替妹妹喝?！闭f完就去拿酒杯。
鄭經(jīng)理把他的手一擋，說：“不行，你不能誰的酒都替，你酒量大，這么一替我還不早早就醉了？”
我就把酒端過來，說：“鄭經(jīng)理就別難為曉彤妹妹了，我來呈呈英雄，我喝。”
鄭經(jīng)理看看我們，又看看盤子里的酒，將信將疑地說：“我可沒見你喝過白酒，難道是神仙妹妹一來，把你酒量激活了？也好，這次讓你替，不過待會我要敬你一大杯，你可不興躲?！?/p>
“這樣吧，你的茶香濃如酒，就讓曉彤妹妹喝杯茶，我干了這兩杯酒，意思就都到了?！辈坏人瘩g，我立即干掉了那兩小杯酒。何曉彤也喝了一口茶，沖鄭經(jīng)理點頭致意。
鄭經(jīng)理就跟著也喝了，她笑著說：“這次看在神仙妹妹的份上饒你一次，不過僅此一回，下不為例喲。”
袁華趁機說：“謝了鄭經(jīng)理，你去照顧生意吧，不用老招呼我們。”
她就說了幾句客套話離開了，不多時又讓人送上來兩道菜。
那兩小杯酒弄得我有點難受，袁華在一旁直樂呵，他說：“酒桌上的英雄不好當(dāng)，老郭為了彤妹可是豁出去了?！?/p>
“嘉興兄長還好嗎？我這兒有點解酒藥?！焙螘酝胧歉屑ぐ胧顷P(guān)切地看著我。
她的眼睛烏黑明亮，在白嫩臉龐的映襯下，仿佛是仙境圣山上的兩湖秋水，我清晰地看得到自己的影子。那種靈魂飛升和回歸的感覺再次襲來，比在機場的時候還要強烈。在她目光的注視中，我覺得如飲甘霖，似沐雨露，酒意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心里暢快淋漓。我趕緊說：
“不用，不用，已經(jīng)好多了?！?/p>
何曉彤聽了我的話，就沒從包里取藥，她略帶憂傷地說：
“這些藥是為爸爸準(zhǔn)備的，不知道爸爸他們現(xiàn)在怎么樣了……”
袁華就勸道：“彤妹你放心好了，他們老哥倆自己喝喝不多，和客戶喝更喝不多?！?/p>
何曉彤轉(zhuǎn)向袁華問道：“那你知道他們是去會見什么客戶嗎？”
袁華搖搖頭說：“不知道，何伯剛到就去會談，應(yīng)該是大客戶?！?/p>
“我覺得現(xiàn)在的經(jīng)濟形勢很難琢磨，說不準(zhǔn)會有什么樣的波動，我擔(dān)心公司會遇到前所未有的困難?！?/p>
“原來彤妹對此深有研究，這下老郭你可有對手了。說到公司的事，上有他們，下有我們，就算遇到再大的困難，我們也有信心有能力戰(zhàn)勝它。”
我對何曉彤說：“未來都是未知數(shù)，既然是波動，就有兩種表現(xiàn)和結(jié)果，是經(jīng)濟高漲也說不定。就算是經(jīng)濟危機來了，國家也會采取積極政策，我們也會加倍努力的。”
何曉彤釋然道：“是的，不管怎樣，我們積極應(yīng)對就好了。我們來做個游戲。我知道對方有原料供應(yīng)商，還有產(chǎn)品采購商，兩位兄長假設(shè)就是公司老總，你們要怎么和他們談判？”
袁華吃驚地看著何曉彤，說：“彤妹你什么都知道，真是厲害，你不會在公司干機要吧？”
“畢業(yè)后我就在爸爸公司里，不過是小員工一個。這些也算不上什么機密，爸爸經(jīng)常會告訴我一些事情來考我，上飛機前他就問過我這個問題?！?/p>
“好，好，這樣最好了，公司有了彤妹和老郭，我們就是無敵三人組，我們一定能處理好所有問題。我這樣認(rèn)為，現(xiàn)在什么都跟著豬肉跑，價格一路飛漲，所以原料商是來提價的，采購商是來壓價的；但水漲船高，簽了合同的就要按合同辦，待簽合同的就按行情簽，原料漲價的部分轉(zhuǎn)移到產(chǎn)品中去就行了?！?/p>
“我覺得公司會給原料商漲價，但不會給采購商提價?！?/p>
“為什么呢？”何曉彤問。
“這只是我的個人觀點。記得前幾年的普洱茶風(fēng)暴嗎？短短時間內(nèi)價格翻了將近20倍，甚至出現(xiàn)了上萬元一斤的天價。在大家都搶購備貨、跟風(fēng)提價時，有一家保持了冷靜，沒有跟風(fēng)，他認(rèn)為暴漲之后是暴跌，盲目漲價最終會導(dǎo)致產(chǎn)品積壓和信譽掃地，受害的還是自己。市場波動時，他是賠本賺吆喝，但市場恢復(fù)穩(wěn)定、價格理性回落后，其他商家都因高價存貨卻低價出手而損失慘重，他則成了最大的受益者，大批客戶都集中到他這里，他的生意一下子做火了，成了最終的贏家。所以，給原料商漲價而不給采購商提價，我們只是犧牲暫時的利潤而贏取長久的利益。”
袁華不屑地說：“那幫人唯利是圖，真到時候就不跟咱們講信譽了，要不他們怎么來提價呢？現(xiàn)在車間好幾條線都吃不飽，我認(rèn)為就該多進原料，加快周轉(zhuǎn)，效率就是效益?！?/p>
何曉彤看看時間，說：“這頓飯吃得真舒服。你們老在照顧我，也沒吃好，待會還有精神陪我逛學(xué)校嗎？”
袁華笑道：“菜基本都是我們哥倆吃的，妹妹你也沒吃幾口，等到晚上我們再給你補上?！?/p>
“小妹我已經(jīng)吃得不少了，在家也吃不上這么多。走吧，去學(xué)校。”
袁華取過何曉彤的外衣給她披上，說：“只要妹妹有精神，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們也在所不辭?！?/p>
酒店熱情地往外送我們，又是一番忙碌。
大學(xué)已經(jīng)放假了，行人很少，空蕩蕩的，角落里看得見未化的積雪。車速很慢，袁華不時地給何曉彤指點和介紹，何曉彤認(rèn)真地點著頭。窗外的風(fēng)景一如昨日，袁華每說一處都會引起我的回憶，但回憶轉(zhuǎn)瞬即逝，我會馬上回到現(xiàn)實，偶爾給袁華補充一句兩句。沿著學(xué)校轉(zhuǎn)了一圈，簡單拍了幾張照片，我們就返回公司。
袁華怕何曉彤累，就讓她在車上睡一會兒。何曉彤說不累，她說兩邊的校園理念上有所不同，看后有很大啟發(fā)和感觸。
袁華就說：“老郭那兒保存了他所有的大學(xué)物質(zhì)資料，全得很，回去后讓他給你現(xiàn)現(xiàn)眼?！?/p>
我回頭笑著說：“袁滑頭的資料也在我那兒放著不少，而且都是猛料，不管是誰看了，都會感興趣?！?/p>
“回去后先讓彤妹休息，你準(zhǔn)備好幾本書拿給彤妹就行了?！?/p>
“我想看點文史方面的，一兩本就行?！?/p>
“有，他有的是。我真佩服妹妹，這邊的書你都能看懂?！?/p>
“我們學(xué)校原先曾開設(shè)過簡化字課程，我選修過，所以看得懂?！?/p>
我就想，前些時候我曾給那邊寄過兩本書，當(dāng)時忘了兩邊語言有差異，挑選的是簡體版，但對方收到后說喜歡，興許也是學(xué)過簡化字的。不知道何曉彤認(rèn)不認(rèn)識那個人，以后送書時順便問問她。
公司宿舍區(qū)預(yù)留了幾座別墅小院，其中一套是給何總準(zhǔn)備的。我們送何曉彤進去時，里面已經(jīng)收拾得干干凈凈、利利索索。我們放下何曉彤的行李，讓她好好休息。
袁華沒回宿舍，跟著我來到辦公室。我看了看大盛的周報，沒什么問題，就簽了字讓他發(fā)，然后開始起草袁總安排的關(guān)于市場波動情況的報告。袁華把大盛拉過來，說：
“猴子，這周我和你們‘鍋頭兒’另有重任，業(yè)務(wù)工作就由你牽頭做，這也是對你的考驗，如果做不好有你好看！”
大盛趕緊問我要寫什么材料。我不滿地看了袁華一眼，怪他又自作主張，然后把意思跟大盛說了說。大盛立即按我的思路接著往下寫。
袁華不管我愿不愿意，硬把我拉回了宿舍。他說：
“哥哥哎，你別怪我，剛才我也是為你們好——我估計公司下一步調(diào)整，你就去其他部門另謀高就了，大盛的業(yè)務(wù)水平足以勝任你現(xiàn)在的職位，你就安心放權(quán)吧。你這一周的任務(wù)就是和我陪好那個神仙妹妹?！?/p>
“這個人不簡單呀，比我高多了，也只有你這樣的圓滑才能伺候得了?！?/p>
“哥哥你又說氣話不是？能陪這么漂亮的女孩子是我們前生修來的福，說實話，你對她什么印象？見了她動不動心？”
“臺灣的富妞嘛，富富態(tài)態(tài)，派頭十足，被她呼來喚去的，太沒面子了?！?/p>
“好你個二鍋頭，存心取笑我，本來我還想給你當(dāng)紅娘呢，你要這么說，我可就自己追了?！?/p>
“其實這就是兩個老總在有意撮合你們，我看你們確實挺般配，比那個周楚楚合適。”
“我也覺得何曉彤挺完美，可我已經(jīng)有楚楚了，我不能對不起她，冷靜想一想，我也舍不得離開她?！?/p>
我找出來兩本書，漫無目的地翻弄著，我說：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見了何曉彤會有一種靈魂飛升又回歸的感覺，在機場見到她時，我仿佛經(jīng)歷了一次宇宙大爆炸。”
“你這就是被電倒了，愛上她了，你還嘴硬不承認(rèn)。”
“她確實深深震撼著我，一般的詞匯難以對她做出形容，我覺得她清純圣潔，成熟睿智，高貴典雅……”
“得了，得了，肉麻死了，你的情詩頌詞還是留給她本人好了。我就覺得吧楚楚像黛玉，何曉彤呢像寶釵。”
“你這個比喻恰當(dāng)，不過你沒有總結(jié)你自己——賈寶玉，多情公子一個?！?/p>
“誰見了美女不想多看兩眼？我就討厭你這種口是心非假裝正經(jīng)偽道德偽清高的行徑，心里明明想看，但嘴里卻偏偏說什么非禮勿視。再說了，美女們巴不得你掉出眼珠子似的瞅她們呢，你奉承她、討好她、追逐她，才能滿足她們的虛榮心，否則她們還招搖個什么勁！”
“周楚楚和何曉彤不是這種人，你這樣說不公平?！?/p>
“楚楚冰清玉潔，當(dāng)然不是那種俗氣之人，我并沒有說她。何曉彤只是給我們初次的印象良好，本質(zhì)到底怎么樣還需要時間來考證，不過你這么急著維護她，說明你對她居心叵測心懷鬼胎，嘿嘿……”
“我對她就是有好感，但絕不是你說的那種卑俗，更沒有你那般殷勤?！?/p>
“你巧獻殷勤才會博得女孩子的歡心，你以為她們喜歡你榆木腦袋一本正經(jīng)不解風(fēng)情?。繉ο矚g的女孩就得積極主動，窮追猛打，鍥而不舍，這樣才能磨熟她、感化她，才有成功率。像何曉彤這樣的仙女，誰見了都想追，你如果不把握住自己的命運主動出擊贏取芳心，萬一她要是被我的殷勤和誠心所打動選擇了我你就后悔去吧。”
“我們這是在背后瞎扯，不道德地胡亂評價人家何曉彤。依常理分析，她可能已經(jīng)訂婚了，我們就別做什么白日夢了。”
“這個可能性太小，我會證明給你看的?！?/p>
“那也不現(xiàn)實，畢竟遠(yuǎn)隔兩岸，險阻重重，這只是你一廂情愿罷了?！?/p>
“不能這么悲觀，凡事不嘗試怎么知道結(jié)果？這么好的女孩子，我不能追，但你可以呀，如果你放棄了，就太可惜了，對你對她就太不公平了。”袁華按著我的肩膀，說得情真意切。
“算了，說點現(xiàn)實的。晚上袁總是不是要在家宴請何總？你快回去準(zhǔn)備菜吧?！?/p>
“今晚有市里的領(lǐng)導(dǎo)請何總他們吃飯，這種應(yīng)酬以后會很多，我們左右不了。不過何曉彤還是要我們陪，你也別跟我玩越獄想逃脫，這7天我們就是何曉彤的影子，到哪兒都得跟著，誰也別想跑。等她睡一覺起來，我們就和她去老爺子那邊，自己做，自己吃?！?/p>
袁總的院子和何總離著不遠(yuǎn)，4點多時我和袁華過去喊何曉彤。按鈴老半天了也沒人來開門，我和袁華納悶這人去哪兒了？袁華就小聲嘀咕，說看吧，還是個懶丫頭，貪睡得很。
這時，何曉彤從外面走進來。天呢，她怎么剪頭發(fā)了？還換了身深色的時尚裙裝！
看我們吃驚非小的樣子，何曉彤輕輕向左右轉(zhuǎn)轉(zhuǎn)身子展示她的新裝扮，她微笑著問：“怎么樣，好看嗎？”
“彤妹你這一裝扮堪稱經(jīng)典，短發(fā)清純，時裝靚麗，充滿了朝氣和活力，靚！老郭你說呢？”
“既漂亮，又可愛，既像神話中的天使，又像童話中的精靈，你怎么有興致這么打扮？”
“剛才參觀你們校園時，忽然好懷念學(xué)子時代的生活，既然來了大陸，就想做些改變，于是我睡了一小會兒就到街上做了頭發(fā)。我對這個發(fā)型很滿意，你們呢？”
“靈動、活潑，優(yōu)雅、時尚，很像大三的女生。”
“彤妹你下次出門可不能再擅自單獨行動了，一定要喊上我們哥倆，你人生地不熟，容易上當(dāng)?！?/p>
“是的，兩位兄長，小妹記下了?！焙螘酝畬W(xué)著古人的樣子抱拳向我們拱了拱手，樣子蠻調(diào)皮的。
“好了，走，吃飯去，嘗嘗我和老郭的手藝?！?/p>
菜其實大都是袁華做的，我多半時間是給他幫下手。
何曉彤心情出奇地好，吃得也比中午多。她說中午兩個老總就陪客戶喝了一點酒，因為談判挺順利，談判結(jié)果雙方都比較滿意，具體是這樣的：給原料商適度漲價，在保證供貨數(shù)量的前提下，延期付款；對采購商維持原價，在保證按期交貨的前提下，款到發(fā)貨，這樣就最大限度地保障了周轉(zhuǎn)資金。
我說，“忠義”的牌子，質(zhì)量高、信譽好，畢竟北京奧運會特供產(chǎn)品的事實擺在這兒，他們看重的也正是我們的品牌，所以只要能和我們發(fā)生業(yè)務(wù)，付款方式是很好協(xié)商的。
袁華也說，虧他們老哥倆能想出這么個名字，結(jié)合兩人的傳奇經(jīng)歷，公司確實有著很大的吸引力。
何曉彤點點頭，她說她爸爸經(jīng)常在家講他和袁總的故事?？箲?zhàn)時兩人在一個戰(zhàn)區(qū)，在一次協(xié)同作戰(zhàn)時為掩護部隊被小鬼子包圍了，最后幾乎拼光了人才突圍出去，兩人都為了保護對方而受了傷，正是那次戰(zhàn)役開始了兩人跨越世紀(jì)的友誼，也奠定了今天忠義成功的基石。
袁華也不時地補充，說說兩人因內(nèi)戰(zhàn)被迫分開后又因改革開放再次合作的故事。
報紙上曾專題報道過忠義的發(fā)展史和兩個老總的傳奇經(jīng)歷，對此我已經(jīng)相當(dāng)熟悉了，聽他們再一講，就還原了不少真實的東西。袁總叫袁忠，何總叫何義。袁總干到團長時，在一次戰(zhàn)斗中受了重傷，被轉(zhuǎn)移到后方，曾一度與部隊失去聯(lián)系，后來被安排到一個小工廠管后勤。何總因為不積極“剿共”，到了臺灣后很不得志，就棄戎經(jīng)商，慢慢發(fā)展起了自己的企業(yè)。袁總是從一份丟在角落里的招商信息里發(fā)現(xiàn)的何總的名字，抱著試度看的心理，幾經(jīng)周折，最后才聯(lián)系上老戰(zhàn)友。后來兩人就決定聯(lián)合在大陸創(chuàng)辦公司，“忠義”正是各取兩人的名字命名而發(fā)展起來的。由于兩人注重高科技，嚴(yán)抓質(zhì)量和管理，全力打造朝陽產(chǎn)業(yè)，所以公司在短短幾年時間里就取得了輝煌的成就，成了全市的臺柱子企業(yè)，聲名遠(yuǎn)播。
這頓飯何曉彤吃得津津有味，飯后更是興致不減，于是我們就陪她去看夜景。走了幾個路口，袁華就提議道：
“聽說彤妹多才多藝，不如我們?nèi)歌吧，讓我們領(lǐng)略一下你的美妙歌喉?！?/p>
“我五音不全，不懂音樂，聽你們唱就行了?！?/p>
“單聽你的聲音就能把人帶進天堂，再看你的面相，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我一眼就看出曉彤妹妹是轉(zhuǎn)世到現(xiàn)代的古代才女，你就別謙虛了。”
“你們太夸獎我了，我沒你們想像那么好，在家時老爸就總嫌我嗓門高智商低?！?/p>
“何伯不會不允許你去唱歌吧？平時我爸也不主張我們常去的?！?/p>
“這個倒不會，主要是我唱功一般?！?/p>
“那就去，今天K歌，明天蹦迪，出來了就玩?zhèn)€痛快?！?/p>
我們要了個小間。何曉彤一開始說什么也不點歌，袁華就讓點歌小姐先唱一首助助興，烘托一下氣氛。
小姐問我們上點什么。
袁華看看何曉彤，征求她的意見。
何曉彤說：“隨便好了。”
袁華就點了咖啡、茶水，可樂和青啤。
我說：“上可樂誰喝呀？今晚讓曉彤妹妹喝點紅酒吧。”
袁華說：“看不出老郭你滿肚子壞水，成心想出彤妹的洋相。不過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彤妹的酒量能頂你5個，你敢喝她就敢喝，誰怕誰呀！是吧，彤妹？”
“你們兩個不用合起伙來算計我，用激將法也不靈的?！?/p>
我們說話的功夫，服務(wù)生已經(jīng)把吃的喝的擺滿了桌子。我們最后定下規(guī)矩，行令或猜拳，輸者要么唱歌，要么喝酒；酒杯分大、中、小三種，袁華的標(biāo)準(zhǔn)是一大杯啤酒，我是一中杯啤酒，何曉彤是一小杯紅酒。
這時點歌小姐已經(jīng)唱完了，袁華表揚她唱得不錯，獎勵了她一大杯啤酒，然后給過小費就讓她出去了。
我們?nèi)齻€開始猜拳，就玩最簡單的壓手指和石頭剪刀布。何曉彤運氣好，一直沒輸；袁華輸了5次，唱了3首歌——《同桌的你》、《江南》、《一生何求》，唱得很是動聽，喝了8杯酒（唱完歌獎勵1杯）；我輸了2次，喝了2杯酒。
袁華不服氣，對何曉彤說：“彤妹你聰明，贏了我我沒話說，可老郭能贏我就有問題。我這個哥哥什么都比我強，可就有兩點難望我的項背，一是喝酒，二是就玩兒。今晚他能贏我，肯定是沾了你的‘仙氣’。這樣，我和他單獨玩，三局兩勝，你當(dāng)裁判，我不信贏不了他?！?/p>
還真讓他說著了，我連輸他三把。這下袁華得意了，執(zhí)意讓我唱歌，不許喝酒。他說：
“彤妹你不知道，他可是我們學(xué)院堂堂的十佳歌手，排名比我靠前，但就是太酸，特別是在漂亮女生面前，害羞的樣子比她們還像女生。”
何曉彤聽了很是興奮，催著我唱一首。
我說：“不管我唱得好壞，下輪你輸了也要唱?！?/p>
何曉彤笑著說：“中。你唱什么？”
我這時有點酒意了，略一想，說：“就唱首《我的中國心》吧?！?/p>
“好?！眱扇她R聲給我鼓掌。
“……”激昂的音樂驟然響起，催人猛醒，振人心神，感人肺腑，我的心立即被帶進了歌曲的旋律中，想著家鄉(xiāng)，想著工作，想著臺灣，再想著何曉彤，唱著唱著就完全融入了進去。
何曉彤端著酒杯來敬酒，雙眸放射出異樣的光彩，她不無激動地說：
“嘉興兄長，你唱得太好了。”
“謝謝，我是拋磚引玉，等會還要聆聽你的天籟之音呢?！?/p>
“那你得先贏了彤妹?！痹A也來敬酒。
“我的酒行了，我如果輸了就喝這杯酒，贏了的話我就敬曉彤妹妹?！?/p>
我已經(jīng)琢磨好了怎么贏何曉彤，所以敢這樣說話。其實想贏她就得按她的思維來個逆向運算，并且要耍個心眼通過她的手型來判斷她的出拳。
老天保佑，我一舉成功！贏了何曉彤兩把。
我端著那杯酒敬給何曉彤。何曉彤說唱完了才能敬。我和袁華就說剛才說好了，這是贏拳的酒，贏了她她就得喝。何曉彤稍一猶豫，就干了下去，我們都為她鼓掌。接下來她開始唱歌。
她唱的是前幾年頗為流行的《昨日重現(xiàn)》。真是經(jīng)典，何曉彤的歌聲清脆圓潤，宛轉(zhuǎn)悠揚，飽含深情，略帶滄桑，極富穿透力，聽了讓人為之動容。經(jīng)歷宇宙大爆炸時唯獨缺少了聲音，這下給彌補上了，我的靈魂追逐著她的歌聲再次飛升，飛升……
“好，好，此曲只應(yīng)天上有，彤妹唱得絕了！”袁華使勁地鼓掌。我回過神來，捧著那杯紅酒獻給她。
“唱得不好，讓你們見笑了?！焙螘酝认戮迫ィ┌椎碾p腮飛上一抹紅霞，顯得那么嫵媚動人……
我一激動，竟把自己的那杯也干了。
最后我們合唱了首《中國人》，就打道回了公司。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沒有事做，就翻看那兩本書。書頁上的內(nèi)容什么也看進去，朦朦朧朧中竟然全是何曉彤的臉龐，一會兒清晰，一會兒模糊，一會兒是長發(fā)飄逸，一會兒是短發(fā)輕垂，弄得我心神不寧。
袁華也起得早，找我去晨跑。一路跑完，我們也合計好了今天要去的地方。吃過早飯，司機老馬就驅(qū)車帶我們?nèi)ジ浇木包c游玩。途中我們問何曉彤這些天還愿意到哪兒去玩，何曉彤說如果有機會想去看黃河，我們就答應(yīng)她下次一起去看黃河。
經(jīng)過努力，何總終于調(diào)整出晚上的時間在袁總家聚餐，因此我們下午就早早地趕回去。當(dāng)晚的氣氛很熱烈，大家吃得很開心，都喝了點酒，客氣說和知心話說了不少。何總說總算第三天擠出了點時間，可以帶何曉彤玩上半天，否則他這個爸爸就太不稱職了；至于以后的時間就不一定能照顧上女兒了，需要我們多陪她。袁華聽了暗自高興，因為這樣一來他就有時間去看自己女友了，——原來周楚楚放假后一直沒有回家，而是選擇留在省城勤工儉學(xué)掙學(xué)費。
何總他們出去的那一上午，袁華去省城探望女友，我則呆在辦公室處理業(yè)務(wù)。其實大盛他們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日常業(yè)務(wù)和那份報告都完成得很出色，這讓我省了不少心。那個外網(wǎng)郵箱有段時間沒聯(lián)系了，我忍不住問候了一下，最后竟鬼使神差地開玩笑說對方像個才女，應(yīng)該稱呼為小妹。發(fā)出去了就后悔了，覺得太冒失，于是又寫了封信進行解釋和道歉。
那一上午過得很漫長，午飯也吃著不香，躺在宿舍里，午覺也睡不著。我這才記起這兩天晚上老是做夢，夢里不斷重復(fù)著白天的一切，到處都是何曉彤的身影和面龐。于是我就給袁華發(fā)短信，說不如帶“黛玉”回來，大家一起玩。袁華一個小時后才回復(fù)，他說下午回來不早，不必等他。
下午3點半了，袁華也沒回來。我坐不住了，就從辦公室回到宿舍，拿上那兩本書，去找何曉彤。
何曉彤開了門，我說：“沒打擾你休息吧？”
她說沒有，然后把我讓到里面。
我問何總在不在？
何曉彤說他吃罷午飯就出去了，然后笑著問道：“你看我老爸這兩天是不是年輕了？本來說的是探親和觀光，結(jié)果每天日程都安排得這么滿，可他依然精神十足?！?/p>
我說跟著這樣的老總干，我們也是信心十足，精神百倍。
何曉彤說：“以后我們不再說公司的事，這幾天就輕輕松松地玩。”
我說：“行，一切行動聽指揮。你不是想看黃河嗎？明天我們就去。今天袁華有事可能晚點過來，他回來后我們就商量去哪里看黃河好?！?/p>
“他剛才也打過電話了，說下午會早回來一起吃晚飯?！?/p>
何曉彤給我倒上茶，然后把筆記本電腦關(guān)了，坐下來和我說話。
“在這邊上網(wǎng)還習(xí)慣吧？”
“還行，都差不多。其實我也不常上網(wǎng)，老爸要求嚴(yán)著呢。你看，我剪頭沒和他打招呼，就被他狠批了一通?！焙螘酝χ舳塘说念^發(fā)，笑著說。
“你剪了頭也漂亮，清秀脫俗，是另一種美。我們這邊的很多女孩子就沒有品味，崇洋媚外，盲目追風(fēng)，又燙又染，弄得奇形怪狀、五顏六色，怎么看怎么像是西游記里的小妖精?！?/p>
“你的觀念怎么跟我老爸他們有些相似，太傳統(tǒng)了吧？女孩子天性愛美，精心打扮無可厚非呀。”
“愛美之心可以理解，但低俗的附庸也不足取吧？如果都像你一樣裝扮，那才是一種檔次和境界?！?/p>
“你不了解我才這么說的，穿著打扮我一直都很隨意，呆久了你就會覺得我沒什么兩樣了。其實我很傳統(tǒng)，但我也敢于嘗試，渴求改變，算是順應(yīng)時代的發(fā)展吧。”
“我覺得傳統(tǒng)的東西最有生命力，這是我們的根和本，我們就好比是它發(fā)出來的枝葉，只有緊緊依附于它，才會枝繁葉茂。”
“那我們就是它的花蕾，把它打扮得漂漂亮亮?！?/p>
“嗯，你就是最好看的那一朵?！?/p>
“呵呵，你這話還是對你女朋友說吧，——你的女朋友一定完美極了，哪天帶她來讓我開開眼？”
“慚愧，我還交過女朋友，我也只是普通人一個，完美的女孩子哪里能看上我？”
“我覺得你和小華哥哥都這么帥氣，又這么有才氣，追求者肯定少不了，你可別說謊忽悠我?！?/p>
“我哪有什么才氣吸引女孩子？我真的沒有女朋友。對了，我給你帶了兩本書，不知道是不是你想看的？”我把書遞給何曉彤。
何曉彤接過來翻了翻，笑道：“我剛才看你拿著書進來，就尋思是給我的，可你半天也沒說給我，我還以為是你自己看的呢。”
“怪我不通人情世故，我向你道歉。你看看滿意嗎？”
“沒關(guān)系，我在家蠻橫慣了，說話太沖，你也別介意。”何曉彤又翻看一會兒，說：“這兩本書我很喜歡，能送給我嗎？”
“本來就是送你的，還怕你不喜歡呢?！?/p>
“太謝謝你了，那我就不客氣，收下了?！焙螘酝酒鹕恚吲d地把書放到書桌上。
她還穿著那身長裙，走路的背影清純極了。我注意到一邊放著棋盤，就說：“這兒擺了這么多棋，你肯定是個高手，不如我們下盤棋，讓我學(xué)學(xué)你的棋藝?！?/p>
“我就學(xué)過幾天，棋藝不精，沒有嘉興兄長厲害，你可要手下留情?！彼f著把棋盤端過來。
我們下的是國象。我沒有看錯，何曉彤的確是個高手，善用馬和后，第一盤很快就贏了。第二盤我勉強扳回一局。第三盤經(jīng)過激烈殘酷的兌子，我依舊處于劣勢。正好這時袁華打來電話問我在哪兒。我一面回電話，一面隨手進后將軍，主動送子給何曉彤吃。何曉彤低頭笑了笑，應(yīng)將吃了我的后，但這樣一來我無子可動，何曉彤就被我成功逼和。
袁華急匆匆地進來，看到我們的棋局，就說：“彤妹你太善良，上了老郭的當(dāng)。老郭你是一半靠水平，一半靠詭計，才能贏棋?！?/p>
我說：“我水平太洼，沒有贏，只是和棋。你的事情處理好了？”
袁華看看表說：“又不是什么大事，先不管它。我回來得這么晚，還沒向彤妹賠罪呢。”
“小華哥哥你有事就去忙，別為我耽誤了工作。我又不是小女生，自己能照顧了自己?！?/p>
“妹妹不怪我就好，這樣吧，今晚我請客，吃完飯?zhí)枞ァ！?/p>
雖然何曉彤答應(yīng)得有些猶豫，但是袁華還是顯得很興奮，他快速收拾好棋盤，然后拉著我去到院子外面等她。
我看出袁華有心事，剛才是在故意裝樣子，就悄悄問他：“你小子又出什么事了？”
袁華不屑地說：“能有什么事？你別把我想得太壞?！?/p>
“那你怎么隔了一個小時才給我回短信，現(xiàn)在又回來這么晚？和周楚楚鬧矛盾了吧？”
袁華瞅瞅何總的門口，低聲道：“沒你想像得那么嚴(yán)重，回頭我再好好和你說?！?/p>
何曉彤簡單打理完裝束，就隨我們出去吃飯，然后去跳舞。
進了舞廳，袁華立即被周圍的氣氛所感染，情緒一下子高漲起來。我們先喝了點東西，等到換了舒緩的曲子，袁華就請何曉彤進了舞場。他們跳得優(yōu)雅，舞姿也優(yōu)美，引來眾多羨慕的眼光。袁華得意地連跳了幾曲，直到跳完一段快舞后才陪何曉彤回來休息。
我們都夸何曉彤跳得棒極了，說得她臉上直發(fā)紅。
這時有幾個小子直往何曉彤這邊湊，袁華瞪了他們兩眼，他們就沒敢靠近，只是不老實地貓在一邊，不甘心地嘀嘀咕咕。
我看何曉彤喝過了咖啡，應(yīng)該休息得差不多了，就邀請她再跳一曲。這是我第二次握何曉彤的手，那種溫滑細(xì)膩真讓人感到說不出的愉悅和幸福。伴著悠揚的樂曲，她輕輕地旋轉(zhuǎn)、旋轉(zhuǎn)，輕盈曼妙的舞姿令我陶醉，仿佛是她在帶著我跳，不知不覺中把我?guī)У搅耸嵉脑贫?，帶進了夢境的天堂。一支舞跳下來，何曉彤的額頭沁出了細(xì)密的汗水，我覺得心疼，就引她回來休息。
何曉彤坐下后喝了口咖啡，又做個深呼吸，說：“嗯，這東西挺解乏的?！?/p>
袁華本來是還想邀請她再跳的，一見這情形，就沒再吱聲，暗自作罷了。他舉起啤酒，和我碰杯，然后一口氣就喝下去了。
又是一段勁舞節(jié)奏。伴著震耳的鼓點和眩目的燈光，一個新潮靚妹走過來向袁華發(fā)出邀請。袁華看了看我們，我說你去吧，他就又下了舞場。
何曉彤喝著咖啡，明滅的光影不停地在她臉上閃爍，顯得她既高貴又神秘。我靠近她耳邊，說：“袁華可能有點心事，他跳完我就他拉回去。”
何曉彤說：“隨他吧，跳跳舞釋放情緒也不錯?！?/p>
袁華跳到一半就和舞伴打個招呼退了回來，他問何曉彤是再玩會兒還是想回去休息。何曉彤說愿意回去，我們就離開了這個喧鬧的場所。
回到何曉彤住處，我們商量第四天怎么去看黃河。太遠(yuǎn)的地方去不了，只能選擇就近的景點，說了幾處都不滿意。我忽然想到一個去處，大盛和他女朋友曾經(jīng)去過的一個地方，好像叫鵲仙臺，據(jù)他們說那里不算太遠(yuǎn)，主推生態(tài)觀光，河面寬廣，獨具特色。我一說，何曉彤同意了，袁華也沒說別的，我們就決定輪流當(dāng)司機，自己開車去鵲仙臺。
從何曉彤那兒出來后，我去找大盛問鵲仙臺的具體路線，大盛不在自己屋里，我就給他打電話。不多時他回電話說路況很好，按路標(biāo)指示走很快就到。
袁華沒有回自己宿舍，在我屋里賴著。我告訴他說他今天情緒失控了，在舞廳時好像惹得何曉彤有點不高興。
袁華說女人天生就是太敏感，總喜歡小題大做。他一說我才明白，原來是因為我發(fā)短信讓周楚楚吃了何曉彤的醋，兩人鬧了有史以來最大的矛盾，出現(xiàn)了信任危機。這兩天袁華一直圍著何曉彤轉(zhuǎn)，相對冷落了周楚楚，所以他們吃午飯時，袁華就猛獻殷勤，用甜言蜜語向她輪番轟炸。這時他收到我的短信，就問周楚楚愿不愿意和他回去玩。周楚楚問是誰發(fā)的短信，聽袁華說是我后，就認(rèn)為我有了女友，于是就讓袁華說說我“女友”的樣子?！磥碓A把我的隱私差不多都出賣給周楚楚了，這個重色輕友的家伙！袁華就開玩笑，將何曉彤以我女友的身份向周楚楚做了描述，把何曉彤吹得艷如桃李，美若天仙。周楚楚看著袁華興奮的表情，當(dāng)場就有點不高興，板著臉說下午還要打工上班，沒時間出去。袁華見勢不妙，趕緊哄她開心，把實話說了。沒想這下反倒更惹怒了周楚楚，聯(lián)想一下這兩天來袁華的變化，她認(rèn)定袁華對自己變了心，移情別戀愛上了何曉彤，頓時傷心加委屈，哭著要和袁華分手。袁華解釋了半天也無濟于事，最后沒辦法，只得改變計劃留下來，多陪陪她，以期取消她的誤解，為此給我發(fā)了那個短信。畢竟兩人有長達5年的深厚感情，周楚楚也是通情達理之人，最后袁華好說歹說反復(fù)表白，終于讓周楚楚愿意“再相信一回”，兩人總算言歸于好。兩人吃完飯出來，袁華準(zhǔn)備開車送周楚楚去她打工的公司上班。誰知天有不測風(fēng)云，外面有個小子開了輛豪華車，也在那兒等著接周楚楚，已經(jīng)等了好長時間了，見他們一出來，竟無視袁華的存在，要請周楚楚上他的車。
“不就輛破奔馳么？糟蹋公款充大款。別瞧那小子長得人五人六的，我一眼就看出是花花公子一個，一看就對楚楚心懷不軌。他囂張得公開和我叫板，非讓楚楚坐他的車不可?！?/p>
“那你還不揍扁這個龜孫！”
“要不是楚楚攔著，我非給他開臉不可。我硬把楚楚按我車?yán)飵厝?，她解釋說那是她打工公司經(jīng)理的兒子，這兩天一直在糾纏自己。我就讓她辭了那份工作，別掙那份錢，擺脫那家伙。你也知道她的脾氣，她自尊心太強，照她的話說，她不想活在我的‘萌蔭’下，雖然吃飯、小禮物什么的她不在乎，但如果我要給她點哪怕是零花錢她都不會要，給的太直接了還會跟我翻臉，所以她不想丟棄那份工作。我說那小子可沒安好心，見了美女什么招兒都會用。她說這種事到處都有，我遇到過，她也見得多了，對此她會小心應(yīng)付的。”
“我也不好再多說什么了，安慰她幾句就回來了。老郭你別瞧不起我，這兩天我總是在不由自主地比較周楚楚和何曉彤，你說我如果真的放棄周楚楚，會不會追到何曉彤？”
“那是你的事，我不摻和。不過如果你想教訓(xùn)教訓(xùn)那個花花公子哥、給他點顏色看看、警告他離你的楚楚遠(yuǎn)點的話，我會義無反顧地為你出頭。”我握緊了拳頭，在袁華面前用力晃了晃。
“算了，不說了，我也回去睡了，明天我們還要趕早呢?！?/p>
我們出發(fā)時還有一兩顆星星，快到目的地時天色就大亮了，太陽笑呵呵地追著我們飛跑。鵲仙臺之所以稱之為臺，可能是因為地勢較高而得名，我們在路上就體會到這點，越走越像在爬坡，這在黃河沿岸可不多見。遠(yuǎn)遠(yuǎn)就見一條玉帶鑲嵌在起伏的原野上，又像是一條蛟龍蜿蜒在蒼茫的大地上，那就是我們的母親河——黃河。
何曉彤按下車窗，興致勃勃地拍攝著。她換上了休閑裝，穿一件紅色的毛衣，人顯得格外精神。袁華笑她說像個新娘子，不如就在大陸找個婆家好了，——現(xiàn)成的帥哥車上就有兩個。
何曉彤滿臉緋紅，她嗔怒地說：“小華哥哥就你貧嘴，老拿我尋開心。你們倆就來個黃河大決斗，看我能選中誰。”
現(xiàn)在不是旅游旺季，鵲仙臺沒什么游客，我們的到來更使這兒顯得冷清。一直驅(qū)車到了一座塔的附近，才發(fā)現(xiàn)了一個營業(yè)的飯點兒。其實那就是一座民宅，沒有做太大的改裝，院落古色古香，雖然略顯破舊，但收拾得干凈整潔，一進來就有種歷史凝集和歲月滄桑的感覺。
主人是一個年近50和藹可親的當(dāng)?shù)貗D女，看到我們非常高興，熱情地把我們直接讓進里屋，忙著給我們沏茶?？此泻粑覀兊臉幼?，我就想起了自己的母親——每次我回老家她也是這么忙前忙后，不知有多么開心——多么勤勞善良的母親?。?/p>
她一邊給我們煮面，一邊問寒問暖地和我們拉家常。何曉彤不無好奇地打量著屋里的擺設(shè)。其實這里和我們那兒大同小異，就是典型的北方農(nóng)村，但對于何曉彤可能就新鮮了，她東瞅瞅，西摸摸，倍感新奇。
不多時飯做好了，我們圍著火爐，吃著熱騰騰香噴噴的煮面，舒服極了。見我們吃得香甜，主人也很高興，她很滿足地笑瞇瞇地坐在一旁，隨時準(zhǔn)備再去給我們乘上一碗。何曉彤吃了一碗，我和袁華各吃了兩碗，身上都見了汗。她收拾走碗筷，又給我們倒上茶，同時告訴我們可以從哪里看黃河，從哪里上鵲塔。原來那個塔叫鵲塔。
這里的河床相當(dāng)寬廣，足有好幾里，但眼下正值冬季，河水不是很大，水流也不是很急，黃河就像一幅光滑閃亮的綢緞向東鋪去。我們試著走上河床，淤積下來的黃沙細(xì)膩而堅硬。我們登上泊著的鐵船，船身在水流的沖擊下時起時伏。河水?dāng)噭又S沙，黃沙挾裹著河水，涌起波浪，卷起漩渦，“嘩嘩”地向前沖刷著一切。每次見到黃河，看到這樣水沙交融的情景，都讓我深深感受到這個有著悠久歷史的古老民族的博大與厚重。
何曉彤站在船頭，閉上眼睛，張開雙臂，盡情呼吸著來自黃河上游的氣息；她仿佛投身在母親的懷抱，深深地陶醉著。金色的陽光，金色的河水，紅色的倩影，這是多么美麗的畫面??！我舉起相機，按動快門，把這一刻定格成為永恒。
袁華見狀，不禁高聲道：“見到母親河，有沒有激發(fā)彤妹的詩興？即興賦詩一首吧。”
何曉彤轉(zhuǎn)過身子，說：“在臺灣，我最想去的地方就是黃河，她哺育了我們的民族，書寫著我們的歷史，今天來到這里親身感受她，終于如愿以償圓了我的夢，我確實很激動，但我不會作詩，也不知道該怎么表達我的心情?！?/p>
“老郭推薦的這個地方不能體現(xiàn)出黃河的雄偉，下次你來我?guī)闳乜?，那里的黃河奔涌咆哮，磅礴壯觀，能夠真正展現(xiàn)出這條中國龍一瀉千里、氣吞萬里如虎的氣勢。”
“聽說壺口一年四季各有不同的壯麗景象，下次有機會我一定去那里感受一下。這邊的黃河雖然平緩，但正代表著她的堅韌與厚重，這也是我們中華民族和歷史文化的一種象征。我覺得壺口與鵲仙臺的黃河，就像一個人的不同時期，又像一個人的不同側(cè)面，相得益彰，不能割裂，合起來才是一個完美的整體?！?/p>
“好，好，”袁華一邊鼓掌一邊說道：“彤妹說的這些融個人情感和民族大義于一體，絕對是一首好詩，是上等的佳作?！?/p>
“我就是說說我的感受，與作詩無關(guān)，你就別寒磣我了。”
“我也是說的我的感受，你就是有才嘛，這不是吹捧你，更不敢寒磣你。畢業(yè)后老郭也曾游河賦詩一首，你要看了他的詩就知道你的境界有多高了?！?/p>
“是嗎？嘉興兄長原來還是個大詩人，快讓小妹拜讀一下大作?！?/p>
這個袁華，哪壺不開提哪壺，存心讓我難堪。早先公司曾組織我們?nèi)ミ^次壺口，當(dāng)時我頭腦一熱瞎寫了兩句，被袁華看到了。在這個時候袁華舊事重提，惹得何曉彤要看我寫的是什么，真讓我左右為難。
我不滿地盯了袁華一眼，說：“袁滑頭你不用算計我，等會也有你出丑的時候?！?/p>
袁華只顧呵呵地笑，對我的話全然不在乎。
我取出紙筆，墊著船舷把它寫好，然后交給何曉彤，“曉彤妹妹，當(dāng)時我瞎整的，你多提寶貴意見。”
何曉彤接過去展開觀看，袁華也過去湊熱鬧。我在紙上是這樣寫的：
怒水奔流秋正寒
煙波浩渺盡頭寬
天高地闊應(yīng)無岸
橫覽河山是我還
何曉彤看完，不禁抿著嘴笑道：“嘉興兄長，看不出你野心挺大的?！?/p>
袁華也說：“對，狂妄自大?！?/p>
我從何曉彤手里抽出那張紙，說：“唉，少不更事嘛，別當(dāng)真?！比缓笕聝上聦⑺鄢蓚€小船，俯身把它放進河里，它就隨著河水晃晃悠悠地向遠(yuǎn)方漂去。
何曉彤見了有點著急，攔我一把沒攔住，不無遺憾地說：“嘉興哥哥你別扔，留給我做紀(jì)念多好，扔了太可惜了。”
袁華說：“你想要回頭讓他再寫，他電腦里還存著好多呢?！?/p>
何曉彤認(rèn)真地看著我說：“嘉興兄長你答應(yīng)我一定再給我寫一首?！?/p>
我說：“好，回去后我好好練練書法，再寫一首。”
何曉彤這才又高興起來，她看著漸漸漂遠(yuǎn)的小船，忽發(fā)奇想，她欣喜地說：“爸爸說他們小時候經(jīng)常玩紙船，而我們則是伴著工業(yè)玩具長大的，體會不到那種自然的童趣。小華嘉興哥哥，不如我們一起折紙船，比賽看誰的跑得遠(yuǎn)，好不好？”
看著何曉彤天真的表情，我們二話沒說，找出紙張，開始動手折疊。
這次我們折的紙船有點大，小船放到水里，船身濕得很快，沒漂多遠(yuǎn)就沉沒了。我不禁奇怪為什么剛才我折的那只竟然漂了那么遠(yuǎn)。我提議搞個聯(lián)合艦隊，三只小船連在一起向前沖。袁華笑著說這樣一來就成了連環(huán)戰(zhàn)船，當(dāng)心讓人一把火給燒了。何曉彤表示同意，她把自己的船放在中間，讓我們一左一右保護著她。我多用了張紙，把這三只船插接得足夠牢固，然后我們一起把它們放到水上。這時風(fēng)有點大了，借助風(fēng)力，三只小船雖然搖晃得厲害，但行進的速度也很快，轉(zhuǎn)眼就出去了好遠(yuǎn)好遠(yuǎn)。我們擊掌相慶，我笑著對何曉彤說：“就像小船一樣，讓我們永遠(yuǎn)保護著你前進吧?！?/p>
看過黃河，我們?nèi)〉狼巴o塔。
鵲塔建得既像塔又像樓，共有七層，每層都不是很高。塔身有些年歲了，結(jié)構(gòu)雖然比較簡單，但工藝還是很講究，盡管進行過維修，但基本保留了原有的風(fēng)貌和細(xì)節(jié)，沒有太多現(xiàn)代的痕跡，這就增添了古塔的凝重與神韻。
我們一層層地往上攀登。塔的里里外外還算干凈，看樣子有人不時來打掃過。塔的頂層擺著幾張小桌，坐在桌旁，可以望見北面的黃河。何曉彤說：“當(dāng)年王之渙登上鸛雀樓，留下了千古名句；我們今天登的是鵲樓，登高望遠(yuǎn)，感受也和古人相同啊?！?/p>
袁華搖搖頭，說：“這個塔沒什么意思，比不了鸛雀樓，不過我們?nèi)齻€倒是和古人有的一比，單彤妹一人的才華就能把他們比下去?！?/p>
因為沒什么看頭，我們就往回趕，打算吃了飯回去。
主人給我們收拾了一個房間，問我們中午想吃什么。袁華說就吃她們的農(nóng)家特色菜，有雞有魚就行。她說知道我們來就是吃這口，早就給我們燉上了，“燉得時間越長才越香。”她說。袁華就又點了幾個青菜。
我問她怎么沒有找?guī)讉€服務(wù)員，年齡大了還自己忙活，不容易。
她打了個楞，馬上又恢復(fù)了常態(tài)，她解釋說這就是她的家，她并不以經(jīng)營餐飲為主，招待客人就為圖個熱鬧。看到她我就想起自己的母親，于是我就去幫她洗菜。她慌忙地攔我，說水太涼會凍傷手，她自己一個人能干得了。我說我從小就是這么長大的，干什么都習(xí)慣，來到這兒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樣。她就不再堅持，一邊摘菜一邊和我說話。
她告訴我她姓孟，人們都喊她“孟嫂”。以前是她和她男人一起經(jīng)營這個農(nóng)家飯店，前些年男人出了意外，她就一個人帶著女兒打理生活。女兒大學(xué)畢業(yè)后，到澳大利亞找她叔叔學(xué)做生意去了，這兒就剩下孟嫂一個人照料著。
“孟姨，您女兒出了國，有了本事，將來就能把您接到國外享福了?！边@時何曉彤也過來幫忙。
這下孟嫂真的慌了，她說什么也不讓何曉彤下手?！耙磺颇憔褪谴蠹倚〗悖挚∏斡稚屏?，小手這么嫩，可不能凍壞了。我女兒也有你這么大了，可就是性子倔，一心想著出國風(fēng)光，哪像你這么乖巧？唉，盼著她自己有出息就行了，我上了歲數(shù)，就貪戀自己的家，哪兒也不想去，——真要出了國，話也聽不懂，還不光受洋罪？”她這么一說，我們都樂了。
“那您就把我們當(dāng)成自己的孩子吧，我一見您就覺得親?！焙螘酝f。
“好，好，你們都是好孩子，你們一來我就沒把你們當(dāng)外人?！苯又龁栁覀兺娴瞄_心不開心，她說好多人來了，都要把名字寫在河灘上，都要在鵲塔的塔樓上走“鵲橋”。這個倒新鮮，我們怎么不清楚還有什么“鵲橋”？孟嫂看到我們茫然的表情，就猜到我們什么也不知道，她帶著歉意地說：“我原以為你們知道這些才來這里的，所以早了也沒講，既然你們都不清楚，那我就給你們說說……”
原來鵲仙臺有個傳說。相傳很久以前，有個善良的青年救過一只受傷的仙鵲，仙鵲本是修煉的仙女，與青年朝夕相伴，日久生情。一天夜里黃河決口，仙鵲為拯救還在睡夢中的青年及村人，褪盡所有羽毛堵住了河堤缺口，耗盡所有修為將村莊抬高了9尺，而她自己則因法力全失再也化身不成人形。第二天那個青年從家中一片羽毛上得知了一切，于是人們修建了這座塔樓以示紀(jì)念。
“你們注意看了沒有，塔樓的頂上就是一只仙鵲?！?/p>
“那么‘鵲橋’又是怎么回事？”袁華聽著感興趣，便也過來答茬。
“人們傳說那只仙鵲原本是給牛郎織女搭‘鵲橋’的鵲王，因為沒了法力，上不了天，不能再貢獻羽毛，就只能留在人間，為人間的有情男女牽線搭橋。塔樓的頂層有夾層，夾層中有一圈‘天橋’，其中一段是‘空’的。兩個人對著走天橋，在里面大聲唱歌或說話，就能引起對方的心靈感應(yīng)；如果兩個人有緣分，就能平安地走到對方身邊而不會從空的地方掉下去，因為那只仙鵲會為他們造好那段‘空’的天橋——這就是‘鵲橋’。來玩的人都會先在河邊寫上名字，然后走‘鵲橋’，讓黃河和仙鵲來見證他們的感情?！?/p>
“孟姨不說我們還真不知道有這么神奇的‘鵲橋’，吃了飯我們要再回去看個究竟。”袁華聽了兩眼直放光。
這時青菜洗摘好了，袁華就想露露手藝，堅持要給大家炒菜。給我們這么反客為主地一弄，孟嫂激動地不知說什么好。
我們邀請孟嫂一塊吃午飯，她痛快地答應(yīng)了。她說很久沒這么熱鬧了，我們的到來讓這兒又有了家的感覺。
袁華說：“孟姨你就認(rèn)我們做干兒子干閨女吧，我們就喊你聲親媽，我知道這兒都習(xí)慣這么叫的，你就把我們當(dāng)成自己的孩子，以后我會常來看你的。”
“哎，哎，好孩子們……”孟嫂的眼圈濕潤了，忙用手巾去擦拭。
吃完飯，孟嫂就帶我們?nèi)ニ畠旱姆块g看看。那間小屋收拾得整整齊齊，一塵不染，墻上掛著幾幅藝術(shù)照片，桌子上擺著臺燈、鏡子和一排書籍。
“親媽，這是您女兒的照片吧？好漂亮呀，我覺得就像傳說中的那個仙女一樣?！焙螘酝芍缘刭潎@。
“哪有那個福氣，莊戶人，就出落個人樣子罷了，她要是能有你一半的漂亮我就燒高香了。她平時喜歡唱歌，上的音樂學(xué)院，整天扮得明星一樣，放假回來也不消停，沒事就去塔樓上瞎擺弄，現(xiàn)在出國了，我也賺個清凈。好在她說過，等混出了名堂就會回來，要我把她的東西都保管好。你們看，她的東西亂七八糟，我還得給她收拾?！?/p>
藝術(shù)照上的女孩真的很俊俏，眼神中透露出很高的心氣；窗臺上還擺著一個小相框，里面有她的生活照，那是個活潑俏皮的小姑娘。我環(huán)顧了一下，發(fā)現(xiàn)有幾只琴盒整齊地擺在一起，并用布罩著。——可憐天下父母心，孟嫂是這么疼愛自己的女兒，當(dāng)兒女的什么時候才能懂得父母??！我摸著琴盒，對何曉彤說：“曉彤妹妹，不如你撫琴一曲，讓親媽和我們一飽耳?？珊?？”
何曉彤爽快地說：“好，不過我彈得一般，沒有姐姐水平高。”
孟嫂趕緊掀開蓋布，取過一把琴，說：“你們到塔樓上彈，那里有共鳴音，在那兒彈最出意境和效果，我在這兒聽就行，這里聽得非常清楚?！?/p>
我抱起琴盒，再次向鵲塔進發(fā)。
風(fēng)很大了，太陽被云層遮擋得時明時暗，看樣子要變天。但我們興致不減，一心要對“鵲橋”探個究竟。
到了塔前，我留心看了下，塔剎真的是仙鵲的樣子；再一看，塔的檐瓦也好像是羽毛一樣。我把這個想法跟何曉彤說了，她看了看，點頭表示贊同。袁華沒空理會我，催促何曉彤趕快上塔。
我們找到了塔樓的夾層。在夾層入口處，北風(fēng)呼呼地勁吹，夾層中傳出嗚嗚的低鳴。袁華向里喊了一嗓子，里面?zhèn)鱽砦宋说幕仨??！疤鞓颉逼鋵嵕褪菉A層的塔梯，離塔窗遠(yuǎn)點的地方光線弱，所以像“空”的一樣?？疵靼走@些，“鵲橋”也就失去了神秘感。袁華的勁頭倒是挺足，他對何曉彤說：“彤妹，我們倆去走走試試？”
何曉彤從琴盒里取出古箏，放在桌子上，輕輕調(diào)試著琴弦，她說：“這張琴音色不錯，屬中上品，我給它調(diào)調(diào)音，你們就先去‘天橋’探探路吧。”
袁華看看我，說：“走吧老郭，我們哥倆去‘鵲橋’相會相會。”
我和袁華背對背，逆向而入。我怕有的地方會因年久失修而損壞，要是摔一跤就慘了，所以我小心摸索著向里走。走在天橋上，風(fēng)聲時大時?。辉A也不時喊上一聲，聽起來忽遠(yuǎn)忽近。這里真是設(shè)計得非常巧妙，回聲和傳音效果真的能使人產(chǎn)生一種走在懸空天橋上的感覺。隱約聽見袁華的腳步聲了，他走得比我急，不多時他就轉(zhuǎn)過彎來。他也看到了我，就笑著說：“老郭，我們走了一圈‘鵲橋’，緣定三生，下輩子你要當(dāng)我老婆?！?/p>
我說：“你廚藝好，下輩子給我當(dāng)老婆還差不多?！?/p>
這時何曉彤彈起了古曲《高山流水》。北風(fēng)和著琴聲吹過耳畔，我感到整個鵲塔都在震顫，真是醉人的享受。
這時袁華突然不走了，他站定后直視著我，陰暗的光線反襯著他的目光，顯得是那樣犀利。我不知道他又想搞什么鬼，也站住盯著他。袁華的臉上表現(xiàn)出少有的冷漠，他輕聲卻堅決地說道：“老郭，何曉彤的個人情況我了解過了——她沒談過戀愛——出去后我一定要請她來走‘鵲橋’?！?/p>
我覺得心里猝然一沉，氣血上涌，差點讓我吐出來。我知道袁華已經(jīng)——不是已經(jīng)，應(yīng)該是早就拿好了主意：追求何曉彤，然后放棄周楚楚！他做出這個決定顯然是飽受了痛苦的心理折磨！
“我知道這樣做對不起周楚楚，也對不起老郭你。”袁華見我不說話，就換了略微平緩的口氣，“這幾天我很矛盾，一直在反復(fù)和猶豫，但與她在一起的時間越長，我的心理防線就越脆弱，我實在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對不起，老郭，我再次欺騙了你?！?/p>
“你不用給我道歉，無須為以前的戲言耿耿于懷，我對她雖然有好感，但一直沒有更深的想法。她是這么優(yōu)秀的一個女孩，如果你能追到她我會替她高興的?！痹诤螘酝宕嗔鲿车那俾暲铮业男那槁届o下來。
“謝謝你，老郭，我沒想到你這么平和。我沒看錯人，你永遠(yuǎn)是我最好的兄弟！”
伴著琴聲，我們又向中間走去。不想腳下忽然一空，我差點摔倒，袁華也是一樣。我們相互攙扶著直起身子，驚魂未定，忙打開手機照明察看是怎么回事?？赐晡覀兌挤?，原來我們踩著了兩塊可以活動的木板，觸動了機關(guān)，這段天橋硬生生下降了足有半尺，——“鵲橋”出現(xiàn)了！我讓袁華依舊踩著那塊木板，自己試著后退一步，“鵲橋”就慢慢回到了原位?？磥碇挥袃扇送瑫r踩到機關(guān)才會出現(xiàn)“鵲橋”，難怪孟嫂說只有有緣人才能走好這段天橋，這也讓我對先前的猜測感到羞愧。
我握住袁華的手說：“這是天橋見證了我們的兄弟情誼，等會你放心去追吧。”
袁華也緊握著我的手，說：“如果我失敗了，我無話可說，但機會你一定要把握住，否則我們永遠(yuǎn)也不會原諒你！”
“不會的，你去吧。”
我們交叉著走出來，重新回到了入口處。何曉彤的曲子剛好結(jié)束，但余音未消，依舊在塔樓和夾層里回旋飛繞。我和袁華齊聲為她鼓掌叫好。
袁華對何曉彤說：“親媽說的沒錯，里面確實有‘鵲橋’存在，真的很神奇。走，我陪你去親身體驗一下?！?/p>
何曉彤起身來到入口處，望著北面的黃河。這時的太陽已經(jīng)失去了光芒，天空愈加陰暗；北風(fēng)呼呼地吹過，讓人頓生寒意；遠(yuǎn)方的河面上像是升騰起了白霧，迷離難辨。她忽然頑皮地笑道：
“兩位哥哥，你們?nèi)サ臅r間可不短，里面是不是很難走？這么有挑戰(zhàn)性，我要獨自去探險?！?/p>
“那可不行，‘鵲橋’雖然真實地存在，但有一定的危險，我可不能讓你隨便冒險。我就在后面保護著你，做你的護花使者好了?！?/p>
“親媽的女兒都敢獨身闖蕩澳洲，我也不怕這所謂的‘鵲橋’。兩位兄長，相信小妹吧，不會出什么事的?！?/p>
袁華把目光慢慢從何曉彤身上移到遠(yuǎn)處的黃河上，他緩緩說道：“天氣要變了，我們得抓緊時間，早往回趕。這樣吧，我去把車開到鵲塔這兒來，這樣回去時就不用走路了，能節(jié)省時間。你們快點看，我回來咱們就走?！闭f完轉(zhuǎn)身離去。
我知道，他失敗了，但他不會放棄“鵲橋”，在不久的一天，他會陪周楚楚再次到這個“鵲橋”來相會。我由衷地為那個周楚楚感到欣慰。
何曉彤沖我眨眨眼睛，說：“嘉興哥哥，你給我守好門，誰也別讓進，我自己去走‘鵲橋’?！闭f罷就進了夾層。
塔樓里就剩下我自己了，聽著袁華重重的下樓聲和何曉彤輕輕的腳步聲，看著漸生水霧的河面，我的意識有點模糊，熱血一陣陣地翻涌，我應(yīng)該做些什么才對。我坐在古箏前，輕撫琴弦，那首鄧麗君的《在水一方》便從我指下源源不斷地流淌出來，似行云如流水，我很快就投入了進去。我覺得自己隨著琴音飛出了塔樓，順著黃河飛到了盡頭，在那天水合一的地方，有一個朦朧的倩影，她仿佛近在咫尺，又好像遠(yuǎn)隔天涯，她是那么令我心動，——我知道，那就是何曉彤！
“……綠草蒼蒼，白霧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笔钦l在和著我的琴聲吟唱？是北風(fēng)嗎？不是，那是曾經(jīng)令我陶醉過的銀鈴般的聲音。是她嗎？是何曉彤在歌唱嗎？是的，是她的歌聲，是她在伴著我的琴聲歌唱！片刻的功夫，何曉彤就從另一側(cè)轉(zhuǎn)了出來，她拍著手說：
“嘉興兄長，你的琴聲太美了，聽著你的琴音，我才覺得像是走在天空中。這就是‘鵲橋’的感覺吧？確實有點神奇?！?/p>
“曉彤你過獎了，你的《高山流水》才讓我感到是在天橋上行走呢。不過‘鵲橋’的秘密你還沒有發(fā)現(xiàn)，一個人是沒法走‘鵲橋’的，就算你自己走上十圈也走不到，只有兩個人走才有可能出現(xiàn)‘鵲橋’?！?/p>
何曉彤眼珠一轉(zhuǎn)，好像想通了什么，她說：“那你陪我去找找，我看看到底有多么神奇?！?/p>
我就跟著她上了天橋?？斓健谤o橋”時，我讓她先站好，然后我從她身邊擠過去，走到機關(guān)附近，告訴她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第一次我們沒有成功，因為我記不住機關(guān)木板的具體位置，但是又不能把有機關(guān)的事告訴何曉彤，她知道了就會失去神秘感。于是我們后退兩步，重新再走。由于沒了底，這一次我也很小心，慢慢地向前走。何曉彤猜到可能有機關(guān)，但又不清楚具體是什么，所以也是小心翼翼。
“咔嚓——”這次終于同時踩中了機關(guān)，“鵲橋”硬生生下降了半尺，何曉彤盡管有防備，可還是一個踉蹌跌到了我懷里。這是我第二次接觸到她的身體，柔軟而富有彈性，特別是她的頭發(fā)散發(fā)出陣陣芳香，熏得我暈眩不已。我很想多抱她一會兒，但最后還是克制住沖動把她扶好。
“沒傷著吧，曉彤妹妹？都怪我沒記住機關(guān)的位置。你看，‘鵲橋’其實就是這樣的機關(guān)。”我打開手機照明，找到機關(guān)木板向她解釋。
“還好，雖然摔了一跤，但是真正走了回‘鵲橋’，要是早知道了機關(guān)，就沒什么意義了。謝謝你，嘉興兄長?！焙螘酝@魂甫定，暗淡的光線中，她的呼吸還很急促，臉上紅撲撲的。
出來的時候，我從后面輕輕扶著何曉彤的胳膊，怕她再摔著，而何曉彤對此不置可否，弄得我不知道做得是對還是不對。
風(fēng)更大了，天上的幾縷云煙被大風(fēng)吹得東躲西藏，飄搖不定；黃河水面上激起了眾多的浪花，爭搶著向前奔涌。有幾只鳥雀從眼前掠過，“唧唧”鳴叫著飛入岸邊的村落。
何曉彤問：“是喜鵲嗎？”
我說：“我沒看清，瞧那樣子像是灰喜鵲，也是喜鵲的一種，它們喜歡把家安在村子周圍，喜歡生活在有人類居住的環(huán)境里。”
這時袁華回來了，他笑道：“麻雀也喜歡在人的家里做窩，可是人們卻沒有美好的寓意給予它們，而是賦予了喜鵲，希望喜鵲給我們都帶來好運。今天看了黃河，走了‘鵲橋’，還認(rèn)了個親媽，收獲頗多，真是來著了。我看天氣變化無常，我們還是早點回去吧?！?/p>
孟嫂見我們要走，有點依依不舍，她取出些玉器飾品送給我們?！拔疫@里也沒什么好東西，這幾件是正宗產(chǎn)品，送給你們做個紀(jì)念。”
袁華就拿了兩件，他說：“親媽，過幾天我一定再來看你，到時我?guī)щ娔X過來，讓你和女兒在網(wǎng)上見見面、說說話。”
孟嫂聽說過視頻聊天這回事，于是連聲說好。她又讓我們拿玉器飾品，何曉彤選了一件，我也取了一件。孟嫂讓我們再多拿點，我們堅決不要，她看了看天色，只好作罷。
我們告別了孟嫂，返回公司。
袁華放著輕音樂，笑呵呵地說：“這次鵲仙臺之旅，讓我產(chǎn)生了很多感悟和感想。彤妹，你這么迷戀傳統(tǒng)文化，對這個極富傳奇色彩的神秘‘鵲橋’肯定很感興趣吧？你是不是深信能通過‘鵲橋’找到有緣人呀？如果能和心上人一起走‘鵲橋’相會，那多詩情畫意浪漫溫馨啊！聽我的，你找個大陸帥哥來‘鵲橋’定情，絕對不虛此行?！?/p>
“小華哥哥你要再耍滑頭耍貧嘴，信不信我立刻回臺灣去？你剛才倒是拿了兩個玉墜，卻是要送給哪個靚妹？”
“本來想送給你，你敢要嗎？就知道你不會收。放心好了，會有有緣人要的，‘鵲橋’也會有有緣人走的。對了彤妹，你到底發(fā)現(xiàn)了‘鵲橋’沒有？”
“你們不早說破‘鵲橋’的秘密，害我白走了一圈也沒找到?！?/p>
“是不是最后老郭這家伙幫你找到了？嗯，我看你們倆挺投緣的，才子帥哥配才女靚妹，天造地設(shè)。我這人就愛助人為樂，喜歡成人之美，這次我來給你們當(dāng)大媒，成就你們這段天賜良緣和人間佳話，你們有情人就終成眷屬吧，——回頭你們要在天府酒樓請我吃鯉魚答謝我才行?！?/p>
何曉彤干脆不接袁華的話茬兒，她回過頭來對我說：“嘉興哥哥，我們都不理他，他這大號嘴巴，早晚讓風(fēng)閃了舌頭?！?/p>
我點頭稱是。
袁華猛地一按喇叭，嚇了我們一跳。
“袁滑頭你干什么，嚇?biāo)廊宋易屇銉斆?。?/p>
“唉，好心不得好報，我好心成全你們，誰知你們卻不領(lǐng)情。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你們現(xiàn)在要是錯過了，將來保證后悔一輩子。我知道，你們都是文范人，喜歡裝酸弄羞，死要面子活受罪，這會兒聽我的，拋開那些迂腐，現(xiàn)在你們就牽手！”
“好了袁華，少說幾句，專心開你的車吧。只要形勢允許，佳人有意，我會追求自己的幸福的?！?/p>
袁華聽了，故意悄悄對何曉彤說：“聽見了吧彤妹，你有意沒？老郭開竅了，要主動追求你了?！?/p>
何曉彤把CD的音量調(diào)大，懶懶地說：“我是來探親和觀光的，不是來聽你磨耳朵的。我有點累了，你讓我清靜片刻吧?！?/p>
袁華說也感到累了，換我接著開車，他則坐在后排悠閑。
外面的風(fēng)依舊很大，但天卻被刮晴了，太陽又神氣活現(xiàn)地跟著我們飛跑。何曉彤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閉著眼睛靠在座椅上，像在小憩，又像在沉思。我怕動靜大影響她休息，就把CD音量稍微調(diào)小了點兒。何曉彤察覺到了，沖我嫣然一笑，又再次閉目養(yǎng)神。
吃過晚飯，袁華問何曉彤還想去哪里玩。何曉彤哪里也不想去，愿意回家休息。于是我們各自行動，何曉彤在家休息，袁華出去沖洗拍攝的照片，我則去了辦公室。上網(wǎng)看了會新聞，再打開郵箱看看郵件。
臺灣公司那邊已經(jīng)回信了，對方承認(rèn)自己就是個女孩，讓我以后喊她小妹就可以。我就問她知不知道何曉彤，她在哪個部門上班。沒多久對方回信了——看來她正在網(wǎng)上，她說跟何曉彤很熟悉，從小一塊長起來的，像孿生姐妹一樣。我開她玩笑，說如果她和何曉彤是孿生姐妹，她一定很智慧很漂亮。
她說：何曉彤去大陸探親，到過你們公司，你們都見過她本人吧，對她什么印象呀？
我說：寓現(xiàn)代于傳統(tǒng)，時尚和古典的統(tǒng)一，總之很完美。
我問她何曉彤有哪些興趣愛好，她回信說那是別人的隱私，不能亂講。我解釋說了解這些是為了更好地接待何總的千斤，好讓她這在里玩得更開心。等了很久她也沒有回信，看來她離線了，我只好關(guān)上電腦回宿舍睡覺。
回宿舍時我有意繞了個彎，特地從何曉彤的住所經(jīng)過，但是她已經(jīng)熄燈休息了。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著，一想到白天和何曉彤走“鵲橋”的情形，心中就泛起了對何曉彤深深的思念。不管自己愿不愿承認(rèn)，從見到何曉彤的第一眼起，我就被她深深所吸引，我的腦海和意識里就到處都是她的影子，我的靈魂和心跳就不再只屬于我自己；我知道我對何曉彤的感覺，與她在的一起的時間越長，對她的這種感覺就越強烈，——我已經(jīng)無可挽回地愛上了她！我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接近何曉彤，之前沒有因為袁華有意無意的介入而退縮放棄，之后也不會因為袁華的決然退出而盲目冒進。而何曉彤呢，誰又能知道她的想法？……
第五天清晨，何曉彤起得很早，她要和我們一塊去跑步。天氣出奇地晴好，空氣也清新如春，我們一路跑到小廣場，做著各種器械鍛煉。何曉彤沒怎么多說話，但我覺得她看我的眼神有點異樣和古怪，我就自嘲地說：“這幾天一直沒有睡好，不過早晨一活動就精神了?！?/p>
何曉彤說：“兩位兄長是公司的精英，這幾天都在花時間陪我，害得你們晚上要加班，辛苦地補做工作?！?/p>
“沒有沒有，我和老郭的首要中心任務(wù)就是千方百計讓彤妹你吃好玩好開心好，至于工作和業(yè)務(wù)，我們都已經(jīng)培養(yǎng)出了接班人，以后就靠他們做了。我們也要調(diào)整到其他部門，以后老郭就可以擺脫枯燥無聊的文字材料，我也不用每天都吃那些礦石的粉塵了。對了，彤妹你在那邊高就什么職位，不會像我們這樣賣苦力吧？”
何曉彤低頭一笑，然后看著蓬勃而出的朝陽說：“老爸要求我很嚴(yán)，也不會對我有特殊照顧，我在公司就是普通員工一個。”
“公司里是不是有你一個一起長大的伙伴？”我想起了前一天晚上的郵件，就忍不住問何曉彤。
“這個嘛，有幾個，算是同學(xué)吧。你們是怎么知道的？”
要是同學(xué)的話就對了，上次寄的書她都能看懂，應(yīng)該也選修過簡化字課程。
“彤妹你不知道，老郭是搞周月報的，通過業(yè)務(wù)在你們那邊發(fā)展了內(nèi)線，成了他的紅顏知己；有了這層關(guān)系，當(dāng)然就對你們的情況知根知底了?！痹A這家伙嘴巴不嚴(yán)，什么都敢說。
“袁華你別開玩笑，我們只是信件往來，人都不認(rèn)識，頂多普通朋友的關(guān)系，你這樣說話就敗壞人家名聲了?！?/p>
“瞧你緊張的，我也沒說什么，你解釋個什么勁？得了，回去吃飯了?！?/p>
我們倆這邊鬧著，何曉彤在一旁偷偷抿著嘴笑，笑得我心里直發(fā)毛，“撲騰撲騰”亂跳。
根據(jù)袁華的提議，我們?nèi)ナ〕怯瓮?，領(lǐng)略大都市的現(xiàn)代化風(fēng)光。吃過午飯，袁華選了個清靜的地方喝茶。剛喝一會兒，袁華就接到個電話，他跟我們說有個朋友找他，他去去就回。我猜肯定是周楚楚打的，來省城了當(dāng)然要見一見。何曉彤見我笑得詭秘，就問我是不是袁華的女友來了。我說：
“八成是他女友，她放假沒有回家，正在省城打工?！?/p>
“小華哥哥的女友？肯定是個大美人，不如讓她上來坐坐？”
“我也沒見過周楚楚本人，聽袁華講是‘玉潔冰清’、‘楚楚動人’?！?/p>
“那小華哥哥可是好福氣，你知道他們的故事嗎？說給我聽聽。”
“這屬于袁華的隱私，不好多講，我只說說重點吧。”我就他們的事簡單地描述了一下。何曉彤認(rèn)真地聽著，一幅笑容可掬的樣子。
我給袁華打手機，想讓他請周楚楚一塊來喝茶，但他沒接。我往窗外瞅了瞅，看見袁華匆匆拐過路口去了。我就對何曉彤說：
“袁華沒接電話，可能是周楚楚有急事找他。這個周楚楚很要強，袁華想給她多買件衣服她都不要，她也不想過早讓地袁華家人知道他們的關(guān)系，也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所以我們請她她不來，倒在情理之中?！?/p>
“這個未來的嫂子蠻有性格，你這么一說我就喜歡上她了?！?/p>
“那你還喜歡什么？下午我們陪你去看?！?/p>
何曉彤盯了我片刻，問：“你們的月報都是什么人寫呀？”
月報？她怎么突然問起這個？難道她那個伙伴和她說過什么？我只好如實回答：
“月報以我為主，只是我的業(yè)務(wù)水平還有待于提高……”
“水平不高？業(yè)務(wù)不認(rèn)真，扣你月獎金……”何曉彤用手掩著嘴唇，輕聲念起來。
我一下子站起來，“你是……原來你就是！”
“不錯，是我呢，”何曉彤也站起來，“很早我就覺得可能是你，沒想到果真是你。”
“我說我在機場一見你就覺得眼熟覺得親近呢，原來我們早就打過交道了，真高興是你！”我興奮地拉過她的手，說話的聲音都有點變調(diào)了。
“我也很高興見到真實的你！我還是先和你道歉吧，因為我開玩笑，害你扣了獎金?！?/p>
“本來就是我的錯，怪我沒把好關(guān)，不關(guān)你的事，不用客氣了。你是她，她是你，我太高興了！你和我想像中一模一樣，漂亮睿智，多才多藝，完美極了！”
何曉彤的臉又紅了，她輕聲說：“他是你，我也很驚喜?！?/p>
我激動萬分，不知說什么才好。她原來就是她，太巧了，太好了！
“不瞞你說，很長一段時間里，我一直把你視為知己，覺得和你很貼心……”
“今天早晨你可不是這樣說的，普通朋友而已……”
“我當(dāng)時不知道是你，才那么說。其實我第一眼見到你，我的心靈就認(rèn)出了你，你讓我經(jīng)歷了一次宇宙大爆炸。我被你深深所吸引，我一直想對你說……”
“看，是袁華！”何曉彤突然指著窗外喊道。
我一看，袁華在路口被幾個人圍上了，糾纏著不散。壞了，準(zhǔn)是袁華上次說的那小子在找他的麻煩！
我把有點心神不寧的何曉彤按到椅子上，說：“你別出去，就在這兒等著。有人為了周楚楚要找袁華的麻煩，不過你放心，他們不會占到任何便宜?！?/p>
我飛跑著下樓，沖進人群護住袁華。袁華見到我，沖我會心地一笑：“呵呵，我們的搏擊隊長來了?！?/p>
這時聽到有人嘀咕：“這就是那個‘黃金搭檔’，沒想到現(xiàn)在還在一起，當(dāng)年他們可是散打冠軍……”
順聲瞧去，說話那小子好像在哪里見過。對了，是體校的，當(dāng)年在大學(xué)生散打賽上，曾被袁華三招揍趴下過，沒想到現(xiàn)在不務(wù)正業(yè)，做了小混混，真是沒出息。
袁華說：“老郭，你不用插手，他們幾個還放不到我眼里?！?/p>
我說：“跟這些蝦米仔一般見識，我還嫌丟身份。我就來告訴你，市局李警官和老三催你回去開牌呢，別讓這幫人渣攪了我們的雅興。你們幾個聽著，今天算你們走運，我們哥倆有正事，不想沾染晦氣，否則有你們好看！趕緊滾回去，告訴你們老板，跟我們玩這套，那是在關(guān)老爺面前耍大刀——自找難看！讓他安安分分做他的正當(dāng)生意，別整天尋三想四胡作非為，如果不知深淺，癩蛤蟆非要想吃天鵝肉，哼哼，就不是他找我們這么簡單了——反過來，我倒是要會會他，看看他到底多長了幾只三頭六臂！滾！”
人越圍越多，那幾個小子面面相覷，雖心有不甘，但始終沒敢出手，最后在人們的哄聲中，摞句狠話，灰溜溜地跑了。
我們平安回來，何曉彤也放下心來。她給我倆倒上茶，問是怎么回事。袁華說一個小子和自己有過節(jié)，最近在調(diào)查自己，剛才就是他弄了幾個人來找茬兒。
“你知道是他們還自己去，也不告訴我一聲，還好沒出什么事，要是你出了事，我怎么向你爸爸交待！”
“是呀，開始我們以為真是你朋友，沒多想；后來看到你被圍攻，為你擔(dān)心死了?！?/p>
“就這幫小混混，我一只手就能擺平，不過我不想動手，否則老郭下去早就見不到他們站著了。”
“真為你們擔(dān)心，先是小華哥哥被圍攻，后來嘉興兄長又沖出去，看那陣勢，你們不打個地覆天翻才怪?！?/p>
“老郭很沉穩(wěn)，善打心理戰(zhàn)，他去后三言兩語就把那幫家伙震住了?！?/p>
“嗯，他往外沖時，我想起他作的那首詩，覺得他還真的是血性十足。對了，他們?yōu)槭裁凑夷懵闊?？”何曉彤問道?/p>
“噢，是這樣的，我大學(xué)時談的朋友，有人想打她的主意。本來這事我一直保密，連我爸爸都沒告訴，這事也就老郭一個人知道?！彼桶阎艹蚬さ氖抡f了一遍。
“噢，原來你女朋友這么冰清玉潔、完美無瑕，我很想見見她的，你去接她過來吧?！?/p>
“上一次我就想讓她來見見彤妹你的，可她怕見人，不想來，她就那脾氣，一時也改不了。不過下次你再來的話，我一定會她見見你，見了你她就不會再孤芳自賞、自命清高了?！?/p>
“你這么說她我都替她抱不平，她要是知道你這么說她，肯定也會和你沒完。既然來了，你就去看看她吧，這個時候她最需要你在她身邊了?！?/p>
“哈哈，你們這是攆我吧？過河拆橋，你們好上了，就嫌我這個媒人礙事了？唉，看來媒人這個差事做不得呀?！?/p>
“袁滑頭你說正經(jīng)的好不好？曉彤妹妹是真心為你們著想，她說得挺在理，我也覺得你應(yīng)該多抽時間陪陪周楚楚?！?/p>
“你們現(xiàn)在組成了聯(lián)盟，槍口一致對外，我可是孤軍奮戰(zhàn)，寡不敵眾，我認(rèn)輸。我聽你們的，明天我請半天假，來陪陪她好了?！?/p>
“你干脆請一天吧，帶上你的‘楚楚動人’，去走走‘鵲橋’，也給親媽還還愿，讓她見見她女兒。”我想起袁華曾說過這意思，就給他提個醒。何曉彤也表示贊同。袁華想了想，就同意了。
晚上，袁華和我一起取來照片。他說：“老郭，經(jīng)過這些事，我最終明白了自己最在意的人是誰，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專心對周楚楚了，絕不會再生任何二心。我也準(zhǔn)備和我爸挑明這件事，我想他見了楚楚一定會很滿意的。明天我們?nèi)o仙臺，這些照片就由你交給何曉彤，——放心大膽地追吧，千萬別讓我失望！”
整整一晚，何曉彤依然占據(jù)著我所有的夢。早晨醒來，我下決心要向她表白我的感情。我拿上照片，手捧一束玫瑰，去見何曉彤。
何總正好要出門，見我來了，親切地和我打招呼。我也禮貌地向他問候。他走遠(yuǎn)了，我才按響門鈴。
何曉彤打開門，我就把玫瑰送到她的面前，“曉彤小妹，獻給你的……”
“嘉興兄長，你學(xué)會送花了，是送給我父親的嗎？剛才他在的時候你就應(yīng)該送他的，雖然他平時不喜歡這個，不過要是你親自送的話他沒準(zhǔn)就收了。好了，我替他收下，快進來吧。”
我的心頭掠過一絲涼意，邊往里走，我邊說道：“這花是送給你的，它代表了我的心聲……”
“送誰都一樣，我收下就是了。花很漂亮，謝謝你?！?/p>
進了屋，何曉彤把花插到窗臺上。在陽光的映照下，鮮紅的玫瑰嬌艷欲滴，與何曉彤共同構(gòu)成了一幅醉人的圖畫。我把洗好的照片放到茶幾上，說：“這幾天的照片都沖洗出來了，還是照片效果好，比相機上好看多了。”
“不管好看不好看，所有這些照片的版權(quán)都?xì)w我，你們誰也不能私自拿走?！焙螘酝贿吙?，一邊莊嚴(yán)地說。
“何伯伯這幾天一直沒得閑，因此沒機會給你們多合影?！?/p>
“這次主要是我來看看，我是他的開心果，只要我高興他就開心了，合影多少沒關(guān)系。嘉興兄長，你說他們在忙什么呢？”
“除了接待應(yīng)酬，可能大部分時間都在和客戶溝通吧。”
“那會溝通什么呢？”
“我覺得還是市場波動問題?，F(xiàn)在原料一個勁兒地漲價，好多企業(yè)都在加大儲備，造成貨源緊張，形成惡性循環(huán)，這不是什么好現(xiàn)象?！?/p>
“在這種情況下，你認(rèn)為公司應(yīng)該多儲備原料好還是分批進料好？”
“這個我也拿不準(zhǔn)，漲價頂點難以預(yù)測，所以很難判斷何時出現(xiàn)拐點。不過按照規(guī)律，大起之后必然大落，我預(yù)感這個回落的時刻就快到了?！?/p>
“嗯，真要回落了，對我們可能也不是什么好消息，我們要提前準(zhǔn)做好備。今天他們不在，我們也偷偷懶，在家清閑一天吧?！?/p>
正合我意，我正有好多話要和她說呢，正好借這個機會向她表明我的心意。于是我就說：“好主意，我正有好多心里話要和小妹你說……”
“我們可以手談?！焙螘酝f罷，笑瞇瞇地起身去取棋盤。
不知這丫頭到底怎么想的，盡管我感覺她對我是有好感的，但她一直在堵截我的話題，不讓我把話說完整。不過時間還有，手談就手談吧。我把照片收起來，放到書桌上。書桌內(nèi)側(cè)有張手繪速寫，埋在紙張里，透過露出來的一角，我看出畫的是黃河、鐵船，還有只紙船。我忍不住把它拉出來，看到上面還畫著鵲塔，塔下有個背影在凝望著黃河，——這個背影就是何曉彤。
“嘉興兄長，沒經(jīng)過我同意亂看我的東西，可是侵犯我的隱私。這張小圖雖然是我隨意畫的，但和照片比起來，更是我的專利，看了你要交稅?！?/p>
“我早就說過小妹你琴棋書畫無所不精，現(xiàn)在更印證了我的想法。不過這幅畫還缺點風(fēng)，我給你補上，算是我們合作的作品吧?！蔽夷眠^旁邊的鉛筆，快速勾勒了幾筆，把何曉彤的短發(fā)改成了長發(fā)，——風(fēng)吹水面，長發(fā)飄飄，整個畫面頓時動感十足。
“嘉興兄長這么一改，果真是妙極了，連小船也跟動起來了。看得出來，兄長你是喜歡長發(fā)女生的?！?/p>
“短發(fā)的小妹我又何嘗不喜歡？只是你在機場給我的第一印象太強烈了，我當(dāng)時就像是經(jīng)歷了一次宇宙大爆炸，整個靈魂和所有意識都被你吸走了，這種感覺一直難以釋懷。你是那么完美，就像女神一樣，我……”
“你可別學(xué)袁華油嘴滑舌的，他口無遮攔胡言亂語也就罷了，你要是也這樣我就不高興了。現(xiàn)在下棋，你要是輸了，罰你一天不準(zhǔn)開口?！?/p>
看不出這個何曉彤還很厲害，一句話說不對地方就會惹惱她，不管她真生氣假生氣，反正如果贏不了她我就很難有機會表白了。上次下國象我沒占到便宜，這次下圍棋，我一定要全力以赴。
我讓她先手，她也不客氣，執(zhí)黑落子，干凈利索，我打起百倍的精神應(yīng)戰(zhàn)。廝殺半天，快到中午的時候，我的棋勢開始變得樂觀，但我不能掉以輕心，何曉彤還是有殺招的，她可以通過打劫來做活一片棋。但她考慮了好久，并沒有做劫，而是放棄糾纏，另辟戰(zhàn)場，挑起爭斗。這樣一來戰(zhàn)斗很快結(jié)束，我以絕對優(yōu)勢取勝。何曉彤笑著說：
“你贏了，中午可以開口吃飯了，不過你要請我客才行。”
“只要你愿意意，我想請你一輩子?！?/p>
“又來了，你要再這樣我就不讓你棋了，讓你輸一下午，直到我回臺灣都讓你開不了口、說不了話?！?/p>
何曉彤當(dāng)著我的面簡單地打理著裝束，沒有半點回避我的意思，那自然的神情和動作讓我如癡如醉。她幾乎不化妝，正可謂清水出芙蓉。我看了看那幅速寫，覺得似乎還是少點什么……
年輕人喜歡去肯德基，那個地方環(huán)境優(yōu)雅，氛圍濃厚，適合交談，于是我請她去吃肯德基。何曉彤答應(yīng)得很痛快，這讓我感到很興奮。靠窗而坐，外面是川流不息的行人，里面是成群結(jié)對的笑臉，對面是我魂牽夢縈的佳人，生活是如此的美好和愜意！何曉彤小口吃飯的樣子，優(yōu)雅而又恬靜，我不禁對她說：
“曉彤，你博古通今，上知天文，下曉地理，給我解解夢吧。”
“我對周易一知半解，夢解不了，不過我倒很想知道你喜歡做什么夢。”
“這幾天我一直在做同一個夢，已經(jīng)做了5天了，今晚也不會例外，肯定還會繼續(xù)做這個夢，所以假定這個夢做了6天吧?！?/p>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白天考慮事情多了，晚上就容易做相應(yīng)的夢。不過你的夢堅持了這么長時間，真的很有意思，如果今天還做那個夢，倒是應(yīng)該找人解解?！?/p>
“我保證今晚還會重復(fù)那個夢，不過別人解不了，只有你才能解。”
“我明天就回去了，這么短的時間，我可學(xué)不會解夢。”
“你能解的，其實也就一句話……”
“我也常做夢，也了解夢，夢哪有一句話這么簡單？解夢就更不是三言兩語的事了。如果你信這個，不如去抽個簽看看？”
“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所以我早把簽做好了，你不給我解夢，就給我講講簽也好?！?/p>
“嘉興兄長，拿你沒辦法了，你真是比袁華哥哥還要難纏。你要我講什么簽呀？講得不好可不許埋怨我?！?/p>
“小妹，我雖然舍不得你走，但是如果你在回去之前給我解了夢或講了簽，我也就沒什么遺憾了，否則我會后悔一輩子?！?/p>
“嘉興哥哥，說心里話，在大陸的這幾天我真的很開心，你和小華哥哥都很好，我也舍不得離開你們。”
“兩岸關(guān)系已經(jīng)發(fā)生了積極的變化，我們又在同一個公司，并且我們都是年輕人，我們聚首的機會有很多。在你臨走之前，我就想對你說一句話——”
“在一起就開開心心，不說離別傷感的話了，否則我情緒不好就沒法給你解夢說簽了。你還沒說你的簽?zāi)?，簽文在哪兒？?/p>
“你老是不給我說話的機會，我就把簽做好放到你那兒了，回去你就能發(fā)現(xiàn)。簽文也很簡單，小妹，我希望是上上簽?！?/p>
“兄長，我胸?zé)o點墨，只能按照自己的認(rèn)知來講，不一定合你的心意，所以你不能給我定調(diào)子?！?/p>
“好吧，只要你平心而論，什么結(jié)果我都能承受?！?/p>
送何曉彤回去后，我也回到宿舍。等了十幾分鐘，估計何曉彤應(yīng)該找到并看過我留的“簽”了，我就撥通了她的手機。
“曉彤，看到我的簽了吧？簽文與我的夢是一致的。”
“嘉興兄長，你在我的畫上題的詩也算簽文嗎？”
“那不能算詩，就是我的夢境和簽文。那幅畫的版權(quán)已經(jīng)歸屬我們兩個了，只有在那上面寫的簽文你才會理會和講解；簽文也沒什么水平，小學(xué)生都看得懂?！?/p>
“我學(xué)問低，連小學(xué)生都不如，我就沒怎么看懂。”
何曉彤依舊在敷衍我，她沒理由看不懂呀？我在上面就寫了四句話，很淺顯的四句話：
一連六晚六場夢
二人倩影總相從
三生有幸夢成真
四季如春別樣紅
這么簡單的東西，她怎么會看不懂呢？
“小妹你說不懂就是在取笑我的文字太幼稚，那我誠心請你指正好不好？”
“沒有取笑的意思，我真有看不懂的地方，你給我解釋一下吧。”
我只好用白話說了一遍。
“一二三四打頭詩，嘉興兄長好文采。原來這就是你的夢，你自己的簽文就已經(jīng)把夢解了，我再解就多余了?！?/p>
“我的夢中可是兩個人，一個是我，另一個當(dāng)然需要你來解?！?/p>
“我又不是你的夢，猜不出另一個人是誰。你說出來好了，我想看看到底是誰讓你這么心動?！?/p>
“如果是我說，就是第二人稱；如果是你說，就是第一人稱?！?/p>
“……什么你我他一二三人稱的，把我繞糊涂了……”
“那個人如果從我嘴里說出來，就是第二人稱的那個字；那個人如果從你嘴里說出來，就是第一人稱的那個字?！?/p>
“……國文我都忘干凈了，讓我好好想想。先休息吧，嘉興兄長，午安?！闭f完，她先把電話掛斷了。
下午再見到何曉彤，發(fā)現(xiàn)她沒有休息好，臉上略帶倦意。她要去給我沖茶，背對著我說：“嘉興兄長，你的詩文……”
“我們不玩文字游戲了，”我快步轉(zhuǎn)到她的前面，一把抓過她的雙手，用火熱的目光盯著她的眼睛，堅定地說道：“聽我說，曉彤，我愛你！我發(fā)自肺腑地愛你！我第一眼見到你就深深喜歡上你，這幾天來，我對你的愛與日俱增，從未間斷，接受我的感情吧，我會竭盡所能、付出所有給你快樂和幸福的！”
何曉彤回望著我，柔聲說道：“你真的這么喜歡我嗎？在你眼里我真的那么好嗎？”
“我對你的愛黃河可表、鵲橋可昭，天地為證、日月為鑒，答應(yīng)我，做我的戀人，一生一世永不分離！”
何曉彤的眼睛變得濕潤起來，顯得更加明亮和清澈，她輕聲道：“可是，明天，我就要回去了，那道海峽，實在是太寬太長了……”
我用力握緊她的雙手，放到我的胸前，生怕稍一放松她就會從我眼前消失掉，“再長的時間，再遠(yuǎn)的距離，都阻隔不斷我對你愛！為了你，我可以等，只要你現(xiàn)在答應(yīng)我，我可以等你一輩子！”
何曉彤雪白的腮頰變得如荷花一般紅潤，我能真切地感受到她臉上傳來的熱度。她脈脈地說道：“你知道我初見你時的感覺嗎？你在機場的一言一行，都讓我感到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那時我就幾乎認(rèn)定你們就是一個人。”
原來她心里一直有我，這讓我感到幸福一下子從天而降，砸我個正著，整個靈魂又一次飛升起來。我拉著她慢慢坐下，輕輕撫摸著她柔軟的小手，我要把我的情感徹底地向她傾訴。
“你就是我今生注定的緣分，不會因為時空交錯而改變。月報的經(jīng)歷，只是我們緣分開始的鋪陳和序曲，也正因為有了它，我和你的相遇才不那么突兀；即使沒有它，我也不會放棄對你的追逐。你知道嗎，第一次見到你，你就讓我經(jīng)歷了一次宇宙大爆炸；這幾天，你一步一步走入我的心靈，特別是‘鵲橋’出現(xiàn)的那一刻，你重重地撞進了我的心里，完全占據(jù)了它。如果沒有你，我的靈魂將無所依托，生命將失去意義，只有和你在一起，我這只漂泊的小船才能駛進溫暖的港灣。”
“你的眼神其實我一開始就讀得懂，通過這幾天的交往，你的風(fēng)采也深深打動著我；當(dāng)你在‘鵲橋’扶住我的時候，我曾在心里說你就是我今生應(yīng)該倚重的人。但是我很彷徨，我希望一切都能順其自然，不要太倉促，這樣才能經(jīng)得起時間的檢驗?！?/p>
“這這一點我明白，你三番五次轉(zhuǎn)移我的話題不讓我向你表白也是因為這個。小妹，你的理智穩(wěn)重，現(xiàn)在更讓我深深折服。”
“我有那么穩(wěn)重嗎？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表現(xiàn)得沉不沉穩(wěn)。其實我對你的感覺很強烈，我一直在努力抑制不讓它爆發(fā)，但我又怕錯過什么，內(nèi)心很矛盾。如果我就這么走了，可能我們就再也沒機會見面了。說心里話，雖然優(yōu)秀的男孩子有很多，但是這次如果錯過你，我也許會錯過一生，會后悔一輩子?！?/p>
我動情地望著何曉彤，把她的兩只手交到我一只手里，抬起另一只手輕輕地將她的頭發(fā)歸攏到耳后，“曉彤，相信我，我絕不會辜負(fù)你，老天把這么完美的一個你送到我身邊，我有什么理由不讓你幸福呢？無論你要求什么，我都會想盡一切辦法滿足你?！?/p>
何曉彤笑了一下，把我的手拿下來，“你這么一說我倒成了貪得無厭的人了，我沒那么多庸俗的想法，只要能握住你的手，我就安心了。不過我這次回去，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再回來，時間和地域是我們不能回避的問題。”
“曉彤，我等你，天荒地老我都等你，就讓時間和海峽來見證我們忠貞不渝的愛情吧！”
“我也答應(yīng)你，嘉興，我在那邊會好好守候和呵護你對我的這份感情。我還有一個想法……”
“你說什么我都同意?！?/p>
“我不想讓爸爸他們過早知道這件事，等到時機成熟了我們再告訴他們好不好？我們要先把這份感情埋藏在心里最深的地方，把主要精力放在公司的發(fā)展上，當(dāng)它真正強大起來的時候，就是我們再見的時候?！?/p>
“好，沒問題，你說的我保證做到，但我也有個小小的建議，我要有權(quán)利和你保持聯(lián)系。現(xiàn)在你在我面前我都每天夢到你，你回去后見不到你，我就更加想念你了。不如這樣，以后我向你作感情周報和月報，每周至少可以寫封信，每月至少可以通次視頻或電話?！?/p>
“寫信可以，通話可以，但視頻就免了，并且照片也不給你留，我要考驗考驗?zāi)悖纯聪麓我娒鏁r你還能不能認(rèn)出我的模樣。”
“你訂的制度我絕對無條件遵守。既然不知道要分開多久，你還是給我留點可以寄托思念的物品吧，睹物思人，讓它伴我入眠好不好？”
何曉彤想了想，就從脖頸解下一塊玉墜，這正是鵲仙臺的那塊玉墜。她說：“我戴過一天，它已經(jīng)是我的一部分了，我就把它交給你。”
我小心地捧過來，戴在脖子上，“我以前不在意穿戴這些東西，現(xiàn)在戴上才覺得它溫馨無比。我這塊一直小心放著，沒敢動，現(xiàn)在我也把它給你?！?/p>
我取出我的那塊，深情地吻了一口，親手給何曉彤戴上。何曉彤輕輕垂下頭，白皙粉嫩的玉頸滲出了細(xì)密的汗水。我坐下后，她說：“好嘉興，再陪我下盤棋吧?！?/p>
“我就想這么好好看著你，怎么看都看不夠，看到你，我的眼里心里就只有你，別的做什么我都沒心情。”
“你剛才不是向我做過保證要專心工作嗎，難道現(xiàn)在就要反悔？”
“好吧，我去拿棋?！蔽亿s緊去找棋盤。
“下中國象棋吧，這個簡單?！焙螘酝f。
“如果我贏一局，我要留你張照片。”
“又想違反規(guī)定，履約不認(rèn)真，當(dāng)心扣你的感情獎金。你還欠我一首詩沒作呢，你要是贏不了，就罰你每天寫一首?！?/p>
這個下午實在太甜美了，我終于向自己的心上人傾訴了衷腸，而她也向我表白了心聲，兩情相悅的感覺無限溫馨，無限美好。每走一步棋，我都癡情地看何曉彤一眼，她也對我會心地笑一笑。我把小時候的事情說給她聽，她也把自己兒時的記憶說出來和我共同分享。何曉彤有個美麗的童年，但不幸的是她母親去得早，所以何總一直視她為掌上明珠，除了事業(yè)，他把自己所有的精力和感情都放在了何曉彤身上。
“這些年來我最渴望的，一個是母愛，一個是兄長的關(guān)懷。這次見到你，你就成了我今后的依靠，我覺得很滿足。”
我憐惜地看著何曉彤，動情地說：“曉彤，你放心，我會給你我的一切，有了我，你什么都會得到，你再也不會孤單了。孟嫂你還有印象吧，我的母親和她一樣慈祥善良，她要是見了你，不知會樂成什么樣，她待你會比親生女兒還要親。”
“上次我就看出你是個孝敬關(guān)愛老人的人，你幫孟嫂干活時就引起了我的共鳴，我當(dāng)時也覺得她好像是自己的母親一樣?！?/p>
“袁華的母親也去得早，所以袁華也有戀母情結(jié)，所以他才會認(rèn)像干媽一樣喊孟嫂親媽。他們這次去鵲仙臺，肯定能讓孟嫂通過視頻和她女兒對話，這樣就能老人滿足老人的心愿了。”
“這一點我是深有體會，她們能視頻對話也讓我感到很欣慰。說到袁華，我倒沒想到他的母親也去得這么早，看他的性格一點兒也不像。”
“他爸爸管教得好，袁華自己也出息，雖然世故了點，但沒有沾染那些花花公子的不良惡習(xí)，是個非常不錯的男孩子?！?/p>
“我覺得他什么都好，就是心機有點重，你要和他處好關(guān)系，這樣對你大有幫助。”
“我和他的故事多著呢，一串兒一串兒的，說起來話就長了。就說你來之前吧，他還嚷嚷著要給我們牽紅線做大媒呢，如果他回來得早，一準(zhǔn)要我請他在天府吃飯?！?/p>
“我們說好要保密的，不能讓他看出來?！?/p>
“他那雙眼睛賊精賊精的，什么能瞞得了他？就算他看不出來，我也要在天府請你，天天請你都愿意?！?/p>
我和何曉彤就這么說著話，慢慢倒把下棋給忽略了，棋子就拿在手里擺弄著，半天才走上一步。時間過得真快，轉(zhuǎn)眼天就黑了下來。我給袁華發(fā)短信問他回來了沒有，他回復(fù)說不用等他，讓我們自己吃。我就把棋子一放，拉住何曉彤的手說：“封盤吧，這盤棋今天是下不完了，現(xiàn)在我請你去天府吃飯?！?/p>
何曉彤走到梳妝臺前，依舊簡單地收拾裝束。從來沒有哪個女孩在我面前打扮過自己，如今何曉彤的每一個動作都讓我癡迷、讓我心醉，我柔聲對她說：“曉彤，你梳妝的樣子真迷人，將來你要每天都梳給我看?！?/p>
“將來我留長了頭發(fā)，就讓你天天給我梳?！彼f著，“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出了公司，走在馬路上，我忍不住去牽何曉彤的手，她東躲西藏不讓我碰。我瞅個機會抓住了就不再放開，她擺脫幾下沒有掙脫，就只得作罷。握著她的手，走在人流中，我慢慢地走著，她溫柔地跟著，我感到無比的幸福，原來戀愛是這么的美好。我把我的感受告訴她，問她有沒有同樣的感覺，何曉彤含羞地低著頭，沒有回答，只是用力握緊了我的手。
吃完飯我不想馬上回去，就和何曉彤在外面慢慢地走。大街上車水馬龍，燈火輝煌，我們相伴著走過一個路口又一個路口，——我倍加珍惜這個最后的夜晚，我要讓它留下更多美好的回憶。送她回去時，窗口的燈亮著，看來何總已經(jīng)回家了。我沒有進去，在門口戀戀不舍地和她揮別……
何總回程的航班是上午10點。那天大家都起得很早，來到袁總家里吃早飯，席間雖然歡聲笑語不斷，但離別的傷楚也慢慢在每個人的心頭聚集。
袁華悄悄告訴我，昨天公司為何總舉行了送別晚宴，激動之余，兩個老總都多喝了點酒；自己回來后找父親說明了周楚楚的事情，父親借著酒勁狠狠訓(xùn)斥了他一頓，批評他對自己隱瞞得太深，對周楚楚照顧得太差，命他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把周楚楚接來看看。沒想到袁總這么通人情，不但沒有責(zé)備袁華違背原則早談了戀愛，而且對這個未來的兒媳婦還十分滿意，——關(guān)系這么融洽，將來這肯定是非常幸福的一家人。
何曉彤一直坐在她父親身邊，一言一行看不出有任何心事，就像剛下飛機時一樣優(yōu)雅恬靜；我不時看她一眼，她也沒什么明顯的表情。我始終沒有合適的機會和她多說一句話，不知道這一晚她是怎么過的，何總有沒有問她什么？會不會發(fā)生變故？我想到那盤沒有下完的棋，由于沒有下完，也就沒有勝負(fù)，沒有結(jié)局，因此一切也都沒有定論；而何曉彤始終沒有留下承諾給我任何影像的話語，所以我有點忐忑不安，胡思亂想一通，擔(dān)心她在一夜之間會有什么轉(zhuǎn)變。
袁華好像已經(jīng)看出我和何曉彤關(guān)系發(fā)展的端倪，但沒有再拿我們打趣，只管老實地吃自己的飯?！赡苁枪_了周楚楚的事情讓他收了心，也可能是袁總的訓(xùn)斥有了奇效，反正從那天起，袁華確實收斂不少，變得沉穩(wěn)起來。
這頓飯吃了足有半個多小時，每個人都不想過早地分手，最后還是何總說了結(jié)束的話，大家這才起身忙活著去送他們。是呀，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大家來日方長。
8點鐘送他們?nèi)C場，袁華和何總坐一輛車在前面，我們?nèi)齻€跟在后面。袁華坐在前頭，除了說幾句離別的話外，基本像上次一樣一言不發(fā)。我看看旁邊的何曉彤，她半低著頭，這時才表現(xiàn)出少許離別的惆悵。
路太短，很快就到了機場，大家再次握別。何總和袁總握著雙手，互道著珍重。袁華和他們道了別，就坐在旁邊不再說話。候機廳里，到處都是送別的人群和送別的聲音。我緊挨何曉彤坐著，默默地看著她，看著周圍的一切；她也偶爾看我一眼，美目流盼，一幅欲言又止的樣子。
最后的時間終于來臨了，何總起身走向登機口，我們都往里送著他們。
不能再等了！我以最快的速度取出準(zhǔn)備好的一本書，遞到何曉彤手里。我深情地望著她的眼睛說：“曉彤小妹，我的夢依然在繼續(xù)。這是我最喜愛的一本書，送給你！”
何曉彤接過去，打開封面，看到了扉頁上的文字——那是我為她寫的一首詩。她的眼睛一下子濕潤了，晶瑩的淚水像珍珠一樣撲簌簌滾落下來。她貼近我的耳畔，無限柔情地說道：“親愛的嘉興，我會想你的，你一定等著我回來……”
不管我們?nèi)绾尾簧岬?，他們還是走了。
走出大廳，袁華就搗了我一拳，然后摟著我的肩膀說：“放心吧，你們很快就能再見面的，不過到時你們一定要履行請我的諾言?！?/p>
看著一架架起落的銀鷹，聽著一陣陣呼嘯的轟鳴，我在心里說：我一定堅守我們的承諾，我一定堅定我們的信念，我相信我們再見的時刻不會太遠(yuǎn)……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確實遵守著我們的約定：每周只寫一封信件敘說思念，每月只通一次電話傾訴衷腸，其余的時間全部用在工作上。我先是到技術(shù)部任助理，半年后調(diào)任研發(fā)中心主任，接手一個國家重點攻關(guān)項目。三個月前，上級批準(zhǔn)我們與臺灣公司合作共同對這個項目進行開發(fā)利用。二個月前，我們收到協(xié)議，臺灣決定派專人來大陸長期合作此項目。這件事正應(yīng)了何曉彤的預(yù)言，——我殷切希望她能來大陸與我一同完成這個項目。一個月前，我收到合作名單，何曉彤的名字赫然在列，——一個月后，他們將乘直航班機抵達這里。一個星期前，我收到何曉彤親手發(fā)給我的私人傳真，一份我期盼已久的傳真……
到機場了，我的心情驟然澎湃起來。我再次看了看那份傳真。那是一份彩色傳真，上面是她的彩色照片——長發(fā)飄飄，神采奕奕；上面有我為她寫的那首詩：
臺灣小妹高清秀
聽曲為誰登鵲樓
遙有靈犀心儀久
怎堪一見兩廂愁
一年了，兩地別離的苦楚終于要結(jié)束了，兩顆火熱的心就要走到一起共同跳動了，我的喜悅之情自然溢于言表。
2008年，國家發(fā)生了許多大事。四川地震了，但沒有震垮我們的精神，我們捐去了鋼構(gòu)板材，幫助災(zāi)區(qū)重建家園。奧運開幕了，健兒們的優(yōu)異成績激勵著我們奮力拼搏，再創(chuàng)佳績。神七上天了，公司也向著更高的發(fā)展目標(biāo)不斷沖刺。金融風(fēng)暴襲來了，我們積極應(yīng)對，內(nèi)抓管理，外拓市場，負(fù)重奮進。兩岸直航了，海峽上的冰山開始融化了，中華兒女的心貼得更近了。正是在這種情況下，何曉彤——我的親人，我的臺灣小妹，即將再次來到我的身邊，與我一道共同接受這個時代的洗禮！
我站在車外，注視著東方。晴空一片，萬里無云，和風(fēng)送暖，旭日生輝，整個機場顯得那么寬廣而平靜。
在金色陽光的照耀下，一架銀鷹徐徐降落?；腥恢?，我看見她綻放出燦爛的笑臉，任清風(fēng)吹拂秀發(fā)，向我盈盈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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