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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香氤氳夕陽紅

2014-03-09 12:49 作者:白水  | 18條評論 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母親病倒了,我忐忑不安趕回家時,看到仰臥在炕上的母親一邊輸液,一邊吸氧氣。轟,我血往上涌,頭一下子暈了,心懸到嗓子眼。母親身體不好打針吃藥輸液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了,吸氧還是第一次,病情一定不妙!眼淚刷地奪眶而出。大哥和妻子到安慰我起來,病沒有我想象的那么嚴(yán)重,可吸上了氧氣怎么也不是好兆頭。

母親的病都是年輕時勞累落下的,精神沒垮,身體卻不給力,一直到九十年代生活好轉(zhuǎn),病情得到控制。然而歲月無情,當(dāng)什么事情也不需要母親操心時,她卻怎么高興不起來,總說自己是一個無用的人,再后來對電視也失去興趣,我看到母親白發(fā)多了,寂寞找上了母親。

忽然有一天,妻子對我說:母親翻看書柜里的書呢。我聞聽樂了,理解母親的心,為母親高興。

從此,母親的炕頭多了幾本書,忙完了她該做 的事,炕上一坐,手捧著書,專心致志看起來。

母親可不是在書中尋找黃金屋和顏如玉的秘方。生活的酸甜苦辣,人生的生死離別,世間的冷暖,哪一種滋味沒嘗過?哪一種悲歡沒有經(jīng)歷過?哪種臉色沒見過?用她自己的話說,該吃過的苦都吃過了,身邊比她年長的先她去了,比她年少的也有走了的,偏偏自己還健在?,F(xiàn)在吃的穿的用的比過去強(qiáng)百強(qiáng)了,像掉在福窩里了,知足吧!

母親在家里的輩份越來越高,可能陪在身邊的人越來越少,話能說到一塊的人越來越少。幾十年的家庭往事是一部家史,被兒女們翻得泛了黃,被孫子輩們翻得卷了頁。外面的世界在精彩已經(jīng)不屬于她了,人生的路再長屬于她的還能走多遠(yuǎn)?人生的大道理再精辟,早被她悟透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書為母親打開一片敞亮的天地,像寂寞的路上愚到了知音,終于有了可以傾訴的對象。故事情節(jié)吸引著她,人物命牽掛著她。有了談話的資本,精神一下子好多了。

人生的路母親走了八十九個秋,任憑彈去世塵,也已經(jīng)霜染鬢發(fā)了,生活的道路不再需要她跋涉了,兒女們的雙手是她安暖的坐椅。她不愿做一個供人敬拜卻什么事也不做的菩薩,要強(qiáng)慣了的母親自己能做的自己做,不拖累兒女們。一卷書是一條路,循著這條路經(jīng),一直走向用文字氤氳起來的由野。這里春風(fēng)拂面,書的馨香令人令醉,這里流水潺潺,文字的漣漪也能激起心的蕩漾,這里以文字鋪路,一直通向外面,華麗的詞句粉飾城市的繁華,感嘆世界變化之大。書是鄉(xiāng)親近鄰,說不完的家常話,書是安慰的話語,人心向善福壽長。書是甜蜜的,夢里夢外都安穩(wěn)。

母親看書是認(rèn)真的,碰到生字一定要問。人老了覺少,常常半房間里還亮著燈光,悄悄的推開門一看,清瘦的面龐,堅(jiān)持不戴眼鏡,書快貼到臉上了卻看的津津有味。

一次,一本《巍巍海陀山》勾起母親的回憶。這是一部紀(jì)實(shí)描述八路軍在家鄉(xiāng)一帶抗日的書籍。多么熟悉的人物啊,幾十年了再相見競以這種方式,書里書外兩重世界 ,怎不令人感嘆。母親不僅認(rèn)識他們,還記著他們,這些永遠(yuǎn)活在那個艱苦卓絕年代的先烈們英魂寄托于書中,重返曾經(jīng)戰(zhàn)斗過的地方,尋故地,找故人,再敘別情。多么熟悉的面孔??!那寧肯拋頭不屈的戰(zhàn)士,那寧被點(diǎn)天燈氣壯云霄的好漢,那被剜雙眼割舌視死如歸的曹一川,還有臥在虎穴狼群里的爺爺……。還有八路軍主要領(lǐng)導(dǎo)人段蘇權(quán),這位長征過來的英雄人物,待人和藹沒有官架子。當(dāng)時八路軍缺少有文化的人,他幾次動員母親參軍,因母親放不下襁褓中的大哥而沒有成行。

后來,每次回家我都特意買上一二本紀(jì)實(shí)或人物傳記的書。這類書母親很喜歡,常常感嘆偉大人物與平民百姓,誰的人生一帆風(fēng)順過?富貴也好,貧賤也罷,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是幸福,人生的沉浮有時不是自己能夠主宰的,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這是母親看書后的感觸。

輸完液,吸完氧的母親用無力的手撫摸著我遞上的書,露出一絲微笑。?。∧赣H我無法分擔(dān)你的痛苦,無能解除你的病痛,你把能給予兒女們的都給了,唯留下了痛苦獨(dú)自承受。你不求兒女們的回報(bào),一本書你就知足了。

沒等母親康復(fù)我又登程了。身在他鄉(xiāng)總放不下家中的母親。妻子在電話中說:母親每天輸完液,第一件事就是看書,書成了她的命。我聞聽窺喜,母親有心情者書說明精神狀況良好。

曾經(jīng)失去了許許多多,只有文化是剩下唯一的財(cái)產(chǎn)了,被母親珍藏,誰曾想到這是母親晚年名富其實(shí)的精神食糧和精神支柱,也是她為減輕兒女們負(fù)擔(dān)唯一能做到的了。

妻子常說,母親哪里是看書,分明是把書吃了,一本厚厚的書到最后只剩下薄薄的一本了,書頁是連看帶掉。她哪里明白這是母親把人生這部書快看完了,剩下的人生時光就是越翻越薄,越看越少。

有了書看就不寂寞,有了書讀就不孤獨(dú),有了書就開心.母親無力再沖刺人生了,書是一根手杖,支撐母親八十九歲生命,以蹣跚的步履也有把路走的安穩(wěn)。

書是春風(fēng)露,潤澤母親八十九歲的光陰。

書是天邊一抹云霞,書是天邊一縷云錦,夕陽不墜就溫馨絢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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