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河

趙二伯爺是一個生活比較寬侑的人。他年輕時，就絕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時常佝僂著身子，慢慢地挪著輕慢步子的背影。盡管長了一臉的滄桑，但還是可以看出，他年輕時的模樣，那就是熱情有限，過錯三分。對他感興趣的事，他都會過問，有理沒理，他都要評，于是乎既得罪了正面人物，又得罪了反方，當(dāng)然，這正反，只是“理”的正反，并沒有上升到職場高度，更沒有攤上政治的影兒。

就說鄰居的雞蛋丟了這一事，他一旦聽見了，便會幫著與人爭論，說這雞蛋丟到鄰居家去了，便跑到鄰居家去幫著要雞蛋，可哪有“理”？雞蛋怎么會跑到鄰居家去？鄰居說是自己家的雞帶走的，他便接著說：“是雞帶去的?！?/p>

如果鄰居反問，你瞧見自己家中的雞會帶著雞蛋往別人家去下的嗎？趙二伯爺說來說去，便覺得是個理，本來是要幫鄰居要回雞蛋的，現(xiàn)在倒好，反照著理，與要幫的鄰居對起“理”來。

說：“要怪只怪你自己，沒有養(yǎng)好雞，沒有管好雞，雞將蛋帶到鄰居家了，說明這個雞是鄰居家養(yǎng)的，不是你家的?！北緛砗煤玫模姓f理的份兒，經(jīng)他一攪和，事也不是事，理也不是理了。

有一回鄰二媳婦瞧見自己的雞，跑到隔壁的鄰居家去了，便跟上，說上那雞也真的讓人覺趣兒，跑上鄰居家，便在鄰居家里抱的雞窩里下了蛋，當(dāng)下正想將蛋撿回去時，便被那家逮了個正著。張四嫂剛好看見，就大發(fā)雷霆，說：“你拿東西也不是這樣拿吧，總得跟主人打聲招呼吧！竟然跑到我家的雞窩里來拿了?！?span style="position:relative;left:-100000px;">(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鄰二媳婦看見這下，自己是有嘴說不清了，便把趙二伯爺給拉了來，幫著評評理，說是自己跟著自己家的雞跑了來的，就在你的雞窩里下了蛋。張四嫂偏不信邪，你到我家的雞窩里來拿蛋，還說上理了，便吵了起來，說：“你家的雞竟然還跑到我家雞窩里來下蛋，這不明擺著是搶吧！”

鄰二媳婦賠了雞蛋還丟臉了不是，氣呼呼地從張四嫂家跑出來，一路上還在咕嘟著，“我明明看見那雞，就是我家的雞，怎么就不是理了，變成‘偷'理了。”

自己好沒面子。趙二伯爺看見了，便硬拉著幫鄰二媳婦到張四嫂家去評理，本來一場風(fēng)波夠繁雜的了，經(jīng)他這么一攪和，本來可以平息了的事，又給攪大了起來，便是說：“這明明是鄰二媳婦家的雞蛋！可到了張四嫂家，一下子就站不住理了?！?/p>

張四嫂瞧見了趙二伯爺，雖然聲調(diào)有了緩和，但一見鄰二媳婦就來氣。說理說理，又給吵了起來。張四嫂說：“你憑啥，這只雞蛋就一定是你鄰二媳婦家的----”

趙二伯爺說著說著------緊接著，便向鄰二媳婦攤開手說：“我們憑什么說這個雞蛋是你家的？”鄰二媳婦并不罷休，說是自己明明看見的，是自己家的雞跑到你家的雞窩里來的下的蛋，還說，這蛋還溫著呢？可這個理，經(jīng)張四嫂一分析，說：“這雞蛋溫著就算你們家的！”她緊接著便將一個雞蛋捂熱了一會，便說，“這個雞蛋也是你們家的?！?/p>

鄰二媳婦說：“我明明看見的?！睆埶纳┮膊桓适救酰阏f：“你明明看見的，是你家的雞跑到我家雞窩里來的，你家的雞呢？你逮著了嗎，在我家雞窩里？”鄰二媳婦這才去找自己家的雞，雞早已嚇得跑飛了，哪里還有雞的影子？

這次趙二伯爺不但沒有說上理，反而討了個沒趣，也留下了閑話，說是趙二伯爺看上鄰居鄰二媳婦了，是鄰二媳婦要下蛋得靠趙二伯爺了-----

趙二伯爺，好不氣惱，可又沒有說上理的份兒，倒是鄰二媳婦見了趙二伯爺?shù)臒嵝哪c，心中存了感激，有多次想叫去，想和他個事兒，吃上一頓熱飯表示感激感激，也好以后還能幫上忙，別讓給幫忙的人落個空念想。

可趙二伯爺不想惹這個事了，只好認(rèn)理虧，因為鄰二媳婦------失去丈夫剛沒幾年，又?jǐn)偵想u這事，有個說嘴的份兒，逐漸熱到了趙二伯爺?shù)募t耳根子。

趙二伯爺這下沉默了，不知道下一步將如何打算，如何讓自己光明點？沒有那樣的事，倒像越正經(jīng)就越給人以不正經(jīng)的感覺，但這也是沒法的事兒，誰叫自己愛搭閑理呢？

趙二伯爺已經(jīng)習(xí)慣了，生活就把這些因為評理的事惹上了，他也因此落得了個“好名聲---愛說理”。是自己放在自己的心上了，只好讓時間慢慢去沉靜，讓歲月慢慢去平息吧。

他還得生活，照樣要在這獨門獨戶的院落里，在這個平靜的村莊，于我離開的那會，又確定在冬季。

村莊冬季雪的掩埋是很深沉的，絕沒有像城市那樣，有車輛，有人在雪地上緊跟慢走，還有就是時常被摔倒的人，因為村莊有雪的降臨而越發(fā)顯得沉靜了。如果不是年齡大的，比較醒覺的人，恐怕是很難找到這雪的路上，還有人的影子。

當(dāng)然，也有趁早的人，那多半是有了事兒的，要外出到伊犁城市去的，如沒有了事，大多會溫床一會，看天雪下的何時是個夠，有些門口已經(jīng)堆得老高了，看來是碰上個好年份，這雪呀，就下個不停。

本來，他想看看書，看看那些書皮已經(jīng)保存久了而泛黃的書籍。他多半讀時，是醒來一半，睡時一半，有朦朧些，那就是男歡女愛，那動人的章節(jié)，全都存記于心，而對照自己的情形，他只有發(fā)呆，看著房頂曾經(jīng)布置個新年新氣象，可遇上了，便感覺不出來，依然房頂糊上了天棚，看不到房梁與瓦泥子，只剩下比較光潔的一面，那是有心人給足了他的生活勇氣，給足了他生活陽光一面，才提出來的。

當(dāng)時趙二伯爺說：“這有必要嗎？”意思是說，這房梁雖然讓熟識的人看得穿，那是幾根粗大的房梁架在房墻上面，房頂上掇滿了泥土，只是后來翻了個新，才將房頂上的泥土掀掉的，換上了瓦房。別人看了，認(rèn)為這是趙二伯爺“鳥槍換炮了?！?/p>

生活好了，條件改觀了，會有人關(guān)注起來，可生活依舊，對趙二伯爺并沒有多大的改變。他還是會將西紅柿放在自己的菜房（北方的放菜房子）的窗臺上。外面有了積雪，房子有些冷，但不是凍，有一種溫?zé)?，是從睡的房與廚房飄過來的。冬天架爐生火，就這幾間，他是再也熟悉不過了，幾時要變得溫暖起來，他都知曉。要給多少煤，要多少時間，就可以溫?zé)崞饋怼Ｋ婪孔邮亲哌^來七步，走過去也是七步，邁過門檻，門檻足有20厘米高，曾經(jīng)因為做事匆忙而摔過跤，為這事而發(fā)過火，將門檻是鋸了又鋸，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得很矮了，足以不影響到他的隨意。

趙二伯爺平時總喜歡瞪眼看天空的星星和月亮。他雖然沒有緊靠窗戶，但足可讓他看到那滿天空的蔚藍(lán)。天上已經(jīng)綴滿了星星，在沒有月亮的晚上。

有了月光，他的獨門獨戶，便變得有詩意起來，大可以成“對影成三人”的詩境了。他是時?？恐阎拇玻祚R行空，多想，這天空真的有玉皇大帝，有神仙，有仙女下凡嗎？倘若如此，他是會有誠意的，總時刻將自己房前的窗紗換了又換，意思是新的，足可以看出來，是讓外面的“美仙女”降臨人間了進(jìn)來。

可這終究只是夢，還是要回到現(xiàn)實生活中來。趙二伯爺?shù)纳畋容^簡單，原本是有著新舊嗜酒的嗜好，也就是為了打破這孤寂，會同他合得來的趙四，一起嗑嗑花生米，就干酒下肚。

酒到了“信天游”的時候，他們就開始大膽，說東邊的娜娜是他的相好，可那娜娜從來沒有要記心于他，只是覺得趙二伯爺人不錯，并沒有存心要嫁給他，所以平時對她的獻(xiàn)殷情，她都會覺得很難受。她又害怕他生氣，因為畢竟，趙二伯爺是對著自己的好，他并沒有錯，只是不想讓他有過多的留情，有時又架著自己的脾氣，將趙二伯爺獻(xiàn)上來的東西給拿回去了，可少沒給他好臉色看，但在心里還是很感激的。

趙二伯爺平時給娜娜幫幫忙，看在這個份上，她還幫他納個鞋底，那是站在趙二伯爺幫忙的份上，才許自己這么做的，而趙四則更是大膽，說：“我上了黃花閨女----東邊某某”。“人不錯，就是太嫩----”，真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趙四，每每剛建一個家，因為自己的不良嗜好，聚群圍賭，讓家給敗光了，家底也早就掀了個光，有了就早就鬧離了。

大概是因為家的同病相憐吧，這兩個人走到了一起，也時常湊在一起，從而趙二伯爺也落得了和趙四一樣不好的名聲，好吃懶做與嫖賭，可趙二伯爺并不是這樣，他是一個愛生活，也愛勞動的人，只是想喝點酒，張揚一下自己成熟的個性，讓心靈暫時得到釋放，多剩下些明白與清醒。

他時常都要遠(yuǎn)離趙四，碰上喝酒，剛喝上兩杯，就想著要趕趙四走。趙四不走，倆個人便會時常吵起來，在他的獨門獨戶，如果聲音不是在高崗上，怕是會沒有人知曉的，好歹趙二伯爺是有著良心與善意的，每次都是將趙四趕走，而且又送到家，可每次又都是趙二伯爺給招惹來，真有點“是”也不是，“非”也不是。房子太讓人孤寂，自己不想孤寂都不行了。

房子立在高崗上，院落就架在高崗上，雖然高崗下面便就是草原，草原里便有一條河，這條河------村莊人管它叫“白河”?？梢钥闯觥鞍缀印比∶?，也是有趙二伯爺?shù)姆莸?。白河實則是伊犁河的一個分支，因為這條河全是地下泉水形成的，站在高崗上，什么時候，月光出來了，這條泉水做成的河，就成了白色帶子，很遠(yuǎn)處，就能瞧出白色與亮光來，只有待馬匹集群在此喝水，還有牛羊成群在此排隊等候，才不會形成白色的河流，其他時間看到了，便是白河了。那泉水足夠養(yǎng)護(hù)兩到三個村莊，“三棵樹”村莊是挨得比較近，在沒有天雨水的年份，這白河也是常流著水，足夠滋養(yǎng)它走過的草原、村莊、莊稼人------直達(dá)伊犁河。

白河的泉水清又清，也有好多人在它下面圍泉造湖，為的是讓它有個放浪的地方，也能讓人洗洗身子，飽受這泉水的甘甜，但這終因白河上聚集過許多的村居少女，這樣的想法，這樣的打算，總沒有能實現(xiàn)過，只有趙二伯爺，有這個膽量，不過是在大家都熟睡的時候，感覺到大家已經(jīng)進(jìn)入夢鄉(xiāng)了，他就會悄悄地遛下高崗，來到白河岸洗澡，正因為這樣，便有了第一愛，據(jù)說那個愛人，起初也和他一樣，也是晚上趁大家熟睡的時候出來洗澡的。

只不過，當(dāng)時，趙二伯爺被這女子驚嚇過，認(rèn)為是那個時候出沒在泉水邊的女鬼，長發(fā)飄飄，上身又光著身子，坐在泉水旁梳洗，若不是月光的朗照，怕已看不出來，這很容易讓人生分，足以讓人想到她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皮膚皙白，就座在那靠近泉水邊的石頭上，袒著月光裼照，對他的到來默然沒有知覺，好像并不在乎，只是自顧自做著一件一件地脫去衣裳，漸漸地袒露了手臂，露了肌膚，露了酥胸。他本想不敢再往下看下去，月亮像打了個盹，那個女子便不見了，待月亮又亮堂起來，那個女子又座在石礅上了。他發(fā)現(xiàn)她又在臨水照鏡子梳洗了，他當(dāng)時目瞪口呆，嚇了一身冷汗，便高一腳低一腳往家跑，連當(dāng)時抱洗的衣服撒了一地，不要了，就這么快跑回來------

心雨供稿

2014年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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